少沅到时候拿到第一笔收入，应该会比他的出师首秀来得开心吧，虽然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得上他请的火锅，但时萦几乎能想象到少沅拿到钱吆喝着要庆祝的样子。
“齐部长，请问我接下来还有什么单子吗？”时萦给第二个委托画上了句号，开始问第三个委托的情况。
“呵呵，活是干不完的，你先歇周末，新的单子周一了我再发你。”
第188章 青晗
熟悉的话语内容，时萦挂断电话后不意外地看到了那杯咖啡，那杯咖啡师说用新到的豆子给她做的咖啡。
在液面上漂浮着的方正冰块已经有了缩小的迹象，时萦算了算她进副本的时间，面试那天重来了三次，除此以外应该是五天多不到六天的样子，换算过来应该是十到十二分钟，加上面试重来的时间，在现实里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希望这十几分钟她的发呆不会被人注意到，时萦拍了拍偷偷挪动的伞，示意它不要在公共场合乱动，坐直身体观察了一下周边，没发觉有什么异常情况后才松了一口气。
本来今天是来景区玩儿的，但是好巧不巧地遇上了副本，而且还是时萦一心想快点过了的副本，时萦出来后一下子就没了逛景区玩的心情，匆匆忙带着伞打道回府。
回到酒店房间后她才像回到了安全区，稍微地放松了下来。她从防晒外套的口袋中掏出她摸了一路的纪念品——只有成年人一指长的青色瓷瓶。
这只瓶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拿过的那三只其中一只，装没装过魂魄，反正时萦拿在手里冰凉凉的，还有一点点瘆得慌的感觉。
她基本没怎么仔细观察，就把瓶子扔给了站在她旁边等她上交纪念品的同色系青伞。
伞似乎是挺高兴的，带着瓷瓶转了两圈就把瓶子变成了一颗青底红尖的吊坠，红色的小尖尖坠在伞骨上，青色的水滴状坠子只比伞面的青色浅两分，看起来竟意外的搭配。
时萦看着面前挂着五颜六色坠子的伞，觉得有点好笑，虽然不管是单看还是整体看起来伞都是美的，但就是上面的坠子颜色和材质种类有点多，再加上青色的破伞本伞，说和圣诞树能沾上点亲戚关系别人也不会觉得违和。
伞好像知道她在笑什么，挂好第十个坠子之后，自己漂浮到空处缓慢旋转了起来，不理会时萦的善意嘲笑。
时萦以为它在自我欣赏，俗称臭美，也就没管它，自己拿上换洗衣服去浴室准备冲个澡，等出来了再和伞细聊。
等时萦洗完澡出来，小破伞还在空中不停地旋转，速度明显比刚才快很多，时萦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就算是臭美也不至于这么久吧，她洗澡前后怎么也有二十分钟，伞难道就一直这么转着吗？
她尝试着问了两声，却不见伞有反应。没反应也是一种反应，时萦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拿过手机坐在旁边安静地等着。
大约半小时后，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高大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伞的位置。
时萦被这人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要不是她一直在旁边，她会以为又遇上了入室伤人的歹徒。
她望着面前这位身着青衣的古风男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伞？”
这人刚好出现在伞的位置，随着他的出现，刚还在疯狂旋转的伞也没了踪影，而今天也是伞之前跟她说好的说话的日子，她的联想和怀疑非常合理吧？
只是，就说个话而已，有必要变成个人吗？
男人轻轻地点点头：“在下青晗。”
“漠漠轻寒上小楼的那个轻寒？”时萦不知为何联想到了这句诗。
“青山的青，天色将明的晗。”青晗说着不见外地绕过扶手，在伞常躺的沙发上坐下。
时萦轻轻颔首表示了解，继续问道：“这是伞名还是人名？”
青晗坐着完全没有之前伞的懒散样子，反而非常端正，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皱了皱眉，反问道：“都是我的名字，有什么区别吗？”
时萦感觉他好像理解偏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是做伞的匠人起的名字还是你有灵之后给自己取的名字。”
青晗了然，但完全答非所问：“我生来有灵，我生来就叫这个名字。”
时萦：阿巴阿巴……
“我想请问一下，你生来就这个样子吗？还是吸收能量之后才变的？”
时萦看着这大高个的男人，怎么看怎么不得劲，青晗虽然好看，但他不能当伞使啊，比起以后可能会养一个男人，她还是想要一个会说话的伞。
青晗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处，回答说：“我生来如此，能量只不过是能让你看到我，和我交流。”
时萦了然点头，露出微笑：“那请问你还能回到伞的样子吗，你这样我看不太习惯。”
青晗丝毫没有听出来时萦的话中深意，回答时还带上了疑问：“我十二个时辰里最多只能出现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是本体形态，你不是想跟我交流吗？”
时萦：……是这回事没错，她等待这一天也好久了，但没想到是这种形式的面对面交流，她感觉身体里基本没太存在过的社恐要犯了。
她还想再挣扎挣扎：“你不能以伞的形态来跟我交流吗？”
青晗眉目不动：“可以。”
时萦大喜：“那……？”
青晗接上了没说完的话：“就是和之前一样，你只看得懂是和否的回答。”
时萦：“……还是算了吧。”
被迫欣赏陌生物灵的她看这青伞化成的人形，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青晗的青色长袍，和他高高束起的黑发，在这样的海岛环境里她连长袖都没见过，看到这样的装束只觉得眼睛热，心里也烦躁。
“你能换个造型吗？现代一点的，正常一点的，和环境匹配度高一点点。像这样……”她打开手机，随手点进了一个明星的主页，这位明星最新的动态恰好是在海岛度假，穿着时尚又凉爽。
青晗看了两眼，点了下头，再看的时候他就换了身打扮，头发变成了和男明星一样的发型，只是衣服……短袖短裤纷纷变成了同款的长袖长裤，一点多余的皮肤都不带露的。
时萦勉强接受这一身装扮，现在看青晗才觉得顺眼多了，才愿意跟他好好聊一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第189章 送佛
两人对面而坐，许久无言。
“所以，我以后，在现实里死亡，就是真的死了，不会有回溯的机会了，是吗？”时萦艰难地理清了自己脑子纷乱的思绪，一句一顿地问出了这句话。
“是的，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场试炼，前期有新手保护，后面就没有了。”青晗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时萦只感觉到了巨大的荒谬感，她辛辛苦苦过了八个副本，就换来了一个死亡许可吗？
她现在要说什么？“谢谢你允许我不再重生，给了我天生就有的权利”？
还是“我终于能死了，现在就死一个给大家助助兴”？真的离谱，离大谱。
“你，凭什么呢？”时萦望向对面的青晗，从喉咙中挤出来了这句话。
沉默，空气中的沉默令人感到无比的压抑。
青晗毫不躲闪地看了回去，淡淡道：“不是我凭什么，我只是你命定的工具而已。之前我可以护你周全，带你回溯。但之后，路走成什么样就得看你自己了。”
时萦信命吗？经历过阴差副本的她应该是要信的，但在时萦的理解里面，“信”和“命”和“信命”是三件很复杂的事。
如果说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安排好的，那她信与不信，都是命运的提前设定，她可能以为自己“偏不”怎么样，却又怎知这“偏不”是不是也是写在剧本里的一环。
她感觉自己陷入了哲学的思辩中，又像是遇到了薛定谔的猫，处在“信命”与“不信命”的叠加态中，现在好像往哪个方向走都是对的，又好像都是错的。
这种情况下，她想选择不信，但好像根本没得选。
时萦深呼吸了一下，将脑中纷乱的思绪暂且搁置，再次看向八风不动的青晗，问：“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被选中进入副本，为什么是她要经历这些，她和其他人相比有什么特殊性……
时萦问得艰难，青晗却回答得非常轻松：“因为是你啊。”
他的尾音甚至带了一点延长，像是觉得理所当然又像是在叹息。
时萦有一点无语，又有一点无措。
她闭了闭眼睛，问出了今天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我可以拒绝吗？”
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触发极其随机、还和现实有着时间差的副本，总让她有种深深的忧虑，她之前已经在上面栽过跟头，死过一次了，不想再而三地被这种设置的副本坑。
再来一次她可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呢。
没有保障还要进去打工，这个伞是不是觉得她很傻很好糊弄，他扔出一个跟别人不一样的体验版就想骗一个长期免费劳工，还取消了员工保障，美其名曰“试炼后期取消新手保护”。
青晗闻言明显一愣，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呆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才皱眉看向时萦问：“为什么？”
时萦问出这个问题后就觉得心里压的担子放下来了大半，再跟青晗拉扯的时候也显得游刃有余起来：“我觉得这样太辛苦了，很累，不喜欢。所以，我可以拒绝吗？”
青晗眉头紧皱，似乎是在考虑对策。
时萦继续道：“我从一开始就不是自愿的，你给我带来了危险，又一次次地用时间回溯救我，是不是觉得只要我活着就可以了？”
“我活着就能进副本，然后得到副本纪念品给你。在这个过程里，你得到了能量，那我得到了什么呢，工作经验吗？”
青晗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时萦打断，她做出一个不要打断她说话的手势，继续说道：
“我们俩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你强行介入了我的生活，让我的生活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的心态也因为你的存在而变得不一样了。”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的时间回溯是在为我遮风挡雨，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这风和雨都是你带来的，而我本不该承受这些。”
“我本来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该牵扯到与此无关的普通人身上，不是么？”
“所以，可以让我回到我本来平稳的生活轨迹上吗？你去找另一个合适的人，只是不要再像对我一样对他了，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你PUA到的。”
青晗以为她是想要报酬，面色轻松了些许，道：“你现在已经完成了新手阶段，通过了考验。以后的每个副本都会有相应的报酬的，不会让你打白工。”
时萦被这人无所谓的态度简直要气笑了，但秉持着好聚好散的原则，她还是摇了摇头，简单解释道：“那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单纯的不想继续了，和有没有报酬关系不大。我想休息，想回到自己属于普通人的普通的人生轨迹上。”
时萦说出了自己积攒已久的心里话，觉得痛快了许多，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好，等待青晗的回复。
青晗听完时萦的话后，敛目沉思了许久，久到时萦又换了一个姿势，他才缓缓开口道：“我明天给你答案，可以吗？”
时萦点头，当然可以，只要能摆脱伞，摆脱副本，摆脱这些让她偏离了正常生活的事物，只是等一个晚上而已，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虽然挺急的，但也不是一天的时间都等不了。
青晗没有再和时萦拉扯，而是变回了原形。
时萦也起身下楼，准备去沙滩上吹吹风。
像是一次新的辞职，她在沙滩上望着平静的海平面想着。顺便在提出离职后回顾了一下自己从被迫入职以来的所有经历。
从她取伞那天到今天，现实世界只过去了二十天，而她在这二十天里，死过六次，打了七份工，经历了八个副本，为伞赚取了九个坠子。
现在再想起地铁上的第一次死亡，她竟然变得有些心平气和了。
经历确实能让人成长，短短二十天的功夫，时萦觉得自己和之前相比变得实在是太多了。
她以前只觉得工作无趣，没有意义。但现在，她发现是自己之前被囿于一种生活里，才会有那样的想法。
副本的一个好处就是让她有机会去体验不同的职业，面对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
虽然那些工作在现实中可能不存在，也可能以她自己的条件永远接触不到那样的工作，但经历本身就是一种财富。
纵然有那样的好处，时萦内心还是希望可以平稳安定下来。
以前还有回溯作为后盾，她以为永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但现在死亡就是死亡。
诚然她已经能够接受命运安排的死亡，但她不想让自己的努力白费。她能感觉到后面还会有更复杂的副本和更极端的情况，但她不想一股脑往前冲了。
如果说进副本打工本来就是一项工作，她之前的体验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后面的副本只会更危险，虽然会有相应的报酬，但她想休息了。
可能对于别人来说这会是很好的机会，以后会怎么怎么样，但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也还算满意，对以后最大的希望是保持现状，反而是伞的出现打扰了她。
有副本的人生很有趣，她体验过了，就可以了。
第二天早上，时萦起床后没看到伞的身影，她在房内转了两圈，里外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
伞的失踪让时萦不敢出门，怕它突然回来找不到她，会耽误它给自己的回复。
就这样在房间无聊了一天，傍晚时分，青晗终于出现在了房内，以人形的状态。
他看到时萦在等，说话直接切入主题，没有打一点磕绊：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的话，我可以离开。”
时萦还等着他的下文，一分钟后还不见对方开口，她眨了眨眼：“就这？”
青晗点点头：“强扭的瓜不甜。”
时萦OS：你之前也没少强扭，现在才知道不甜了啊。
内心吐槽，却在表面认真点头：“那我接下来怎么做，你能自己离开吗？”
青晗摇头：“我可以自己离开，但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将我交还你的父亲吧。”
时萦没想到送佛的方式这么简单，她根本不需要犹豫，便一口答应下来。
……
时萦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她直接买了今晚的飞机票，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第二天早上她就出现在了时父的公司楼下。
将装伞的盒子交给时父后，时萦只觉得一身轻松，虽然这会儿离开了海岛，却真正有了放假的感觉。
她在路上设想过很多送完伞后要做的事情，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只想回家睡一觉，不用担心路上会进入副本，也不用担心会在睡梦中进入副本，正正经经的，简简单单的睡一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