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终于才想起环视整个病房的环境——她溺水被救起,苏景迁便施行了急救,她的情况也立刻好转,按理说并不用住院,但他却并不放心。
她的目光不自觉就飘到了摆在窗台上黄澄澄的向日葵花束。
“张廷送给你的。”苏景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语气淡淡的。
安又宁转过头,听着他酸溜溜的话,轻笑:“那我不要了,我只要你送的。”
苏景迁却并没有被她的话哄好,他的视线从向日葵上移开,垂眸深深看向怀中正值青春年少的安又宁半响,忽然开口问道:
“你后悔吗?”
安又宁被他没由来的问题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面对和你同龄人的追求时,选择了我这个……”
他话没有说完,但安又宁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看着他极为认真而郑重地摇了摇头:“我不会。”
他轻而易举感知到她此刻的真心,但是他还是换了另一种表达把问题问了出来:
“你会嫌我的年纪吗?”
他吃醋的从来不是张廷,他在意地从来是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而张廷,这个和她同龄的意气风发的少年的出现,足以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自己,他比她大了整整十三岁。
十三。
这似乎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数字,它代表着他们两人间隔着一整个青春年华。
代表着当她还正值锦瑟华年之时,他却已跨入不惑之年。
也正是因为这巨大的差距,让他在杀青宴那一夜,深思熟虑对两人的未来进行了一个彻底的规划过后,才敢开口向她表白。
但是当现在,当他的心意得到回应时,一向最果决不过的苏景迁,忽然迟疑了。
这个决定,真的对她好吗?
爱的最初或许是想得到她,对她好,但是当爱意日渐浓郁,他却多了不敢,只想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她好的。
“不会。”安又宁摇了摇头,她认真看了他半响,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会嫌弃我的幼稚吗?”
苏景迁从未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怎么会。”
安又宁开始陈述自己的观点:
“我比你小很多,我可能没有足够的生活阅历去理解你的某个想法,甚至我对于整个世界的认识都还是不全面的。甚至连我的职业都是这么的“不务正业”,我是一个演员,能给你带来的没有事业上的助力,相反可能会连累你暴露在公众之中……”
她顿了顿:
“也许之后你会发现,那些和你同龄的事业型女强人才更适合你,而不是我这个幼稚的小姑娘,到时候你会嫌弃这样浅薄的我吗?还会爱这样没有用处的我吗?
苏景迁已经全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别人,我从始至终喜欢的都只有你……”
他看着眼前这个极为聪慧的少女,心中的所有顾虑奇异般的全部消失。
他的小朋友,是很聪明很聪明的小朋友。
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
既然他不会嫌弃她,那么就不该怀疑她会嫌弃他。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对不起,是我错了。”
安又宁像是猫儿一般乖顺地任由他温暖的大手轻柔的抚摸,她轻睨他一眼,拉长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娇嗔:“你知道错就好!”
年龄,在她这里从不是一个问题。
说起来,她和苏书渊的年龄相近,但这也拦不住他心思的随意转变。
年龄从来都不是摆在他们俩之间的差距,她从不嫌弃他的年长。甚至,她喜欢他的年长。
她觉得很幸运,幸运的,在自己需要百分之百爱意时遇到了可以提供百分之百爱意的他。
他们的相遇,恰到好处。
没有遗憾,没有有缘无份,没有在错误的时间遇上对的人,也没有在对的时间遇上错误的人。
如果早一段时间,如果晚一段时间,情况都会不同。
她也许并不会受到来着亲人的伤害,抑或是伤口早以愈合到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他也许根本没有时间来谈这些情情爱爱,全身心都只能投入在事业上。
他们的相遇,刚好合适。
话说开后,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待越近,安又宁抬眸轻而易举看见了他眼底的青黑。
她心疼地抿了抿唇,抬起手以极其轻柔的力道抚了抚他的眼睛:“累吗?”
他已经为她熬了整整一夜了。
苏景迁任她抚摸,而后轻轻握住了她的小手,轻轻笑了笑:“不累。”
跟着她在一起,让他对一向不喜欢的病房都觉得温馨起来,怎么会感到疲惫呢?
他轻轻拥着她,就在两人正享受着这段新关系下的温情时光时,忽然一道咕噜声响起。
安又宁为自己突发的声音,怔了两秒,而后立刻从他怀中直起了身,捂住肚子,抬眸看向他时,脸颊的红晕挡也挡不住。
苏景迁见此只觉得她可爱,他为她理了理因为惊然坐起而凌乱的碎发,温声问:
“饿了吗?”
在他温柔的目光下,安又宁原本的不好意思几乎完全消散,她咬着嘴点了点头:
“嗯。”
他刚刚叫自己去吃饭,自己却一直不去,现在好了,肚子响的那么大声……
苏景迁看出了她的窘迫,害怕她的恼羞成怒,把笑意强咽了回去,极为体贴地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去摁了医院的响铃。
何特助早已在医院中准备好了吃食。
果然,不久之后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
门外人却仿若被里屋的声音吓到一般,敲门声戛然而止过后,迟迟没有开门。
就在苏景迁准备起身探查情况时,门忽然打开了。
苏景迁与安又宁两人闻声看去,只见外面站了一堆人,打头阵的就是安又宁的经纪人郑姐,身后跟着小白和俞蓉,以及节目导演组的一众工作人员。
唯独没有何特助。
郑姐自昨晚便接到了安又宁落水的消息,当即便定了最近的一架航班飞了过来。
早在安又宁落水被送往医院时,节目组嘉宾和导演组便来探望过。
但因为节目最后还需要在苹果小屋补拍一些情景,因此大部分节目组人员已经离开,只剩下负责安又宁和苏景迁的工作人员。
害怕安又宁还没清醒,郑姐便拜托节目组人员带她来到安又宁的病房。
却不想,郑姐刚一敲门,里面便传来了一道不算多么陌生的低沉男声。
男声在安又宁的病房中出现。
郑姐只怔愣了一瞬间,便立刻向身旁的俞蓉使眼色,示意她把身后的节目组人员全部请出去。
结果就在俞蓉看明白她的眼神准备行动时,病房的房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
郑姐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病房内。
因为是救急找的病房,因此房间说不上多大,在房门口便能将房内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一个男人正坐在安又宁的病床旁,将半躺在病床上的安又宁拥入怀中。
而那个男人正是苏景迁。
两人都为在场众人所熟知,但是他们现在正以一种意想不到的亲密同框出现在了一起。
门口众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全部呆住,仿佛遇见了什么超大容量数据的程序,正努力消化从他们俩的拥抱中所传递的巨大信息量。
四目对多目之际,安又宁和苏景迁的相拥却始终没有分开。
两人表情只在看见众人出现时,划过一丝惊讶,很快便双双恢复了淡定。
仿佛他们之间这过分亲密的关系在此暴露完全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但郑姐却完全淡定不下来。
一向精明能干的她在原地足足呆了几秒。
身后众人因为惊讶而暗暗倒吸的一口凉气成功让她明白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因为自己太累而眼花看错了。
她整个人一个激灵,连去质问安又宁都来不及,忙唰地把门给关上,隔绝身后人们的窥视。
还在消化这个巨瓜的众人纷纷心领神会地垂下了头,没有说话。
想起节目最大的投资商苏景迁忽然在节目临开播之前才表示要参加种种,心中忽然有种原来如此之感。
再转过身时,郑姐就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面带假笑很是平静:“谢谢各位对又宁的照顾,至于刚刚……”
节目组中的一个小头目很是上道:“刚刚看安老师还在休息,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我们就先走了。”
大家在圈中混,也都是不是不懂眼色的人,更何况苏景迁还是自己节目的投资商,自然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只不过心中如何作想也就不得人知。
“怎么了?”
就在郑姐还有些不放心,打算让俞蓉再去打点打点之时,何特助提着餐盒回来。
看到面前的场景,他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将餐盒递给俞蓉,向郑姐使了一个眼色,便转身对在场其余众人道:“辛苦大家这几天对我们苏总的照顾,想来大家都累坏了,跟我来这边休息一下……”
郑姐原本提着的心,看着何特助把事情都揽了下来,总算完全放下了心。
把事情解决完,待郑姐再次反回房间之时,安又宁和苏景迁却还是没有分开。
安又宁刚刚被人撞破不觉得尴尬,毕竟他们俩现在是真情侣,要说安又宁之前有很多顾虑,但是在确定了心意和关系之后,她完全是坦荡的不行。
可是现在面对为自己处理完撞破后续的郑姐,她靠在苏景迁怀中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她咳了一声,状似自然地向她介绍:“郑姐……这是苏景迁。”
“我的男友。”
安又宁近期出演的一部戏和一档综艺背后的投资人都是苏景迁,对于这个名字,郑姐还有什么不认识的吗?
她睨了一眼安又宁,没有理会她,打算秋后再对她算账。
她的眼神直直落在苏景迁身上,仿佛一副没有听见安又宁刚刚的介绍一样:“苏总好。”
她的眼神落在两人相拥的姿势上变得犀利,状似疑惑:“你们这是?”
她的举动说实在的是在立下马威,强迫苏景迁回答。
但苏景迁却完全没有感到冒犯,反而对眼前安又宁的经纪人带上了几分欣赏的笑意,他轻轻将安又宁松开,主动起身,伸出友好之手:
“您好,我是安又宁的新晋男友。我是苏景迁。多谢您对又宁的照顾。”
您?
郑姐在心中暗暗一惊。
以他的身份,见到自己根本就不需要起身,更别提对自己用敬称。
郑姐看着给了自己足够多尊重的苏景迁,原本对安又宁的担心总算散开,她的笑容也更为真诚,轻轻握上了他的手:
“您好。”
何特助带着人群离开,原本拥挤的走廊变得空荡。
站在走廊转角处的苏书渊从角落中慢慢走了出来,他默默看着安又宁的病房一言不发。
医院太过白皙的灯光打在他脸上,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晦暗不明。
他一手拿着一份骨外科的缴费单,一手拿着手机,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
没过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接通电话从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
“书渊哥哥,我一个人在诊室好害怕,你缴完费了吗?”
他淡声回答,言语中仿佛压抑着很多说不出的情绪:
“缴费的地方人有点多,我马上就回去。”
话虽是如此,但挂断电话后他在原地却站了一会,终于又拿出了手机,斟酌许久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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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自罚三杯!
周六日多更一些补上!
感谢在2022-09-05 01:24:16~2022-09-09 02:1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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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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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迁是第三天接到父亲电话的。
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情, 只是语气淡淡的吩咐他,让他回家。
最近公司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大事。
而苏家近日的大事, 就是即将临近的苏坤位于八月份的六十九岁生日。
“怎么了?”安又宁看着出接了个电话又回来的苏景迁顺口一问。
安又宁的身没有什么大碍, 昨在医院又检查完身过, 今两人便一同回了苹果小屋, 现在已经补录完结尾, 正准备收拾东西。
苏景迁几乎是看到她的瞬间,眼底因沉思而闪过的压迫感便立刻被温和取代:
“是父亲打来的电话,快到他生日了,让我回家。”
他从来不隐瞒她什么。
闻言安又宁有些惊讶, 她笑了笑:“巧, 我父亲今也打了电话催我回。”
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 她有些了然的点点头,叹道:“想来也是因要参加父亲的寿宴吧。”
安鸿找她,向来都是有事才联系。
她再怎么说也和安鸿在一个户口本上,而她与苏景迁既然确了关系, 那么找时间回家和安鸿事情说清楚自然法避免, 择日不如撞日,因此她也便同意了。
苏景迁没有说话, 走上前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轻轻顺抚着她黑亮的发。
安又宁察觉到头顶的温热, 乖巧地在他掌心蹭了蹭:“谢谢。但其实我早就不在意了。”
她其实只是随口一句感叹罢了,此刻的她说什么心酸和难过了,在他的陪伴下她只感到了满满的欢喜。
话虽如此说, 苏景迁也知道她此刻是真的没有半分不快,但是哪一个小孩子不渴望父母的关心和爱护呢?
而她又是经历了什么, 才从之前的渴望变到现在的毫不在意呢?
这一点,苏景迁似乎比谁都清楚,他抚摸地动作愈发放轻放柔,将她缓缓拥入怀中。
“知道的,我是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