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或探究或畏惧或嫉恨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安又宁却毫无感觉。
直到她感到掌心处传来了一阵痒意。
她偏头看向正用如常般温柔目光注视着自己的苏景迁,才终于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温和地向她笑了一下,轻轻用唇语道:“别怕。”
这真的很奇妙。
安又宁静静感受着从心中汩汩流淌出来的喜悦和幸福感,也弯了弯唇角,同样用唇语回答:“我爱你。”
祝钦看着他们一群人在那里假惺惺地客套,只感到心像是浸到了数九寒天的冰水之中,由内而外感到一阵阴冷。
她的脸色是显而易见的阴沉,在一种带着笑意与祝福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也许是太过格格不入的原因,宾客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她身上划过,但很快都纷纷划走。
在场的众人心中都极为清楚一件事情。
随着这门婚事的定下,苏家的局势将不会再有任何的变化——
有了安家的助力,祝钦是再怎么翻天都斗不赢苏景迁了。
原本被祝钦私下笼络的老狐狸,心中纷纷又有了新的主意。
***
之后宴会的全部流程,安又宁都理所应当的和苏景迁呆在了一块。
宴会中不乏对苏景迁有想法的名门闺秀,两人婚事的公布就是让人心头一酸,视线全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了两人身上。
也许,苏景迁只是遵循他母亲的心愿呢?
也许,只是杨如慈喜欢安又宁可苏景迁并不喜欢呢?
但是当她们看着之后宴会的全程,苏景迁与安又宁片刻未分的一直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时,便自顾自地否决了原本的想法,黯然神伤地离开了伤心之地。
既然已经订婚,那么婚期似乎也该提上日程。
宴会间隙两家坐在一起,算是正式见了个面。
当然安家这边就只有面带喜色的安鸿和强颜欢笑的方瓷两人。
至于安子馨,早就追随着失魂落魄离开苏家老宅的苏书渊一同离开了。
方瓷的心也随着女儿走了,但是理智又让她留了下来当好一个安家主母该干的事情。
杨如慈很贴心地查阅了最近一年内的黄道吉日,总共有三个日子,分别在一年后、半年后和两个月后。
安鸿还没有表态就听见安又宁指了指离现在最近的日子:
“如果可以的话,就这个吧。”
周围人都带了点吃惊。
安鸿即使希望两人成婚,但是也没有那么迫切。
两个月的时间,婚礼的准备会有些仓促,依他来看,半年那个日子刚刚好。
可是安又宁却带了点坚持。
苏景迁看了看她,最终也便顺从了她的意愿。
日子就这样定了下来,之后两家交谈的场合也就没有什么需要安又宁出面的了,她也乐得自在,坐在苏景迁身旁当一个吉祥物。
宴会结束,虽然安又宁不能住在苏景迁家,但是让未婚夫送未婚妻回家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车内只有两人。
安又宁望着苏景迁在月色下格外好看的侧脸轻声问道:“这就是你之前说的解决方法吗?”
“通过拜托杨阿姨。”
安又宁口中的杨阿姨指的就是杨如慈。
因为安又宁知道她不是苏景迁的亲生母亲,因此叫婆母不合适,叫继母更加不合适。
于是她就选择阿姨这个称呼。
也许是有了光明正大的名分原因,苏景迁今晚的心情都格外的好,他点了点头:“我的小姑娘真聪明。”
安又宁却没被他夸张的赞美所迷惑,反而带了点担忧道:“这样,是不是就欠她人情了……”
有血缘关系,也总会出现计较。
而他们毕竟没有血缘,情分这种东西计较肯定会更多。
苏景迁还以为安又宁在担忧些什么,却不想,她是在为自己而担忧,他的心更是柔软:“算是等价交换罢了,不会占用人情的。”
杨如慈没有孩子,总是需要依靠,而他承诺会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提供必要的帮助。
苏景迁向安又宁解释完,看着她紧张维护自己利益的小模样,不由失笑,趁着红灯的间隙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以后我的东西,就全靠宁宁帮忙守护了。”
四周很安静,人的各种感官被放大。
他的手是熟悉的温暖,语气中温柔的宠溺让安又宁在这一刻,感觉两个月的时间都太过漫长。
“你把车停到路边好吗?”由心底忽然涌上的情绪让她轻声建议。
苏景迁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车刚刚停好,安又宁便解开安全带向苏景迁靠了过去。
她忽然很想抱抱他。
回到了安家后,因为两人的关系没有正式公开,见面自然少了不少。
安又宁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很独立,不是一个很依赖别人的人。
只是现在,短暂的几天分别便让她难以忍受。
他们只才分开了三天,安又宁便觉得两人分开了好久一样。
“这么久没见,我好想你。”
或许是头一次恋爱不懂遮掩,又或许是个人性格的原因。
在向苏景迁表达爱意时她很是直白。
她的天性或许就不是那种内敛的性格,只是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对人对事总是会很沉静或者说是沉默从而显得很内敛。
但在他面前,她眉眼间都全无保留的流露出爱慕。
今天宴会上没有机会。开车到安家门口再表达思念更是不便。
现在在这个陌生的路旁便一切都刚刚好。
苏景迁刚把车停好,怀中就多了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并且她还在自己怀中娇声娇气的说着想念自己,他下意识地调整坐姿,想让安又宁抱着更舒服些。
“我也是。”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小心温柔的样子,仿若怀中抱着什么绝世珍宝。
苏景迁又何尝不想她呢。
只是关系没有公开,顾及她的名声,只得借着苏恬的名号偶尔去见她一面。
好在今天两人已经完全公开了关系。
“还有两个月。”他轻哄。
“两个月也好长。”她腻在他的怀中,细声细气抱怨,而后她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能不能把婚礼仪式再简化一下,咱们提前举办婚礼?”
两人即便确切意义上作为情侣的时间并不长。
但是早在安又宁下决心向苏景迁表白时,她便已经完全做好了和他共度余生的准备。
她不在意婚礼的仪式有多么的华丽,只是很想很想尽快嫁给他。
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
这种感觉在家中偶尔看着方瓷对脚腕受伤的安子馨关怀备至时,更是上升到了极点。
虽然她对于方瓷与安子馨的感情很淡,但对于方瓷对于安子馨的疼爱,以前安又宁即便没有明确表达,却总是羡慕的。
而现在,她却不再羡慕,只是每每再遇见时,会很想念他。
也因此她坚持要在两个月后尽快成婚。
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两个月的时间也好长。
“婚礼的筹备时间来不及。”苏景迁看着她,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眼角眉梢都是温柔,温声道。
安又宁也只是异想天开的提了一句,她也知道两家都定下的婚期是不能改变的,因此她也没有多失落,只是很享受他的安慰。
苏景迁也何尝不是觉得两个月很漫长呢。
他也何尝不想尽快举办婚礼呢。
这也是他在听到安又宁坚持要在两个月后举办婚礼时赞同的原因。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婚期一下子就定在明天。
只是婚礼的筹备时间并不允许,两个月已经是他计划中的最短时间了。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而她乖巧地在他掌心蹭了蹭。
她不在意婚礼的仪式,但他要他的小姑娘最盛大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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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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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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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个月最大的新闻, 莫过于苏景迁与安又宁的婚事。
宴会刚刚结束不久,全明城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便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对于安又宁与苏景迁两人是由杨如慈主动撮合的说辞,无论他们是信还是不信, 似乎都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 作为聪明人, 他们需要相信就足够了。
宴会结束, 为了强撑着最后一点体面挂了一晚上僵笑的祝钦回到房间, 脸终于彻底垮了下来。
一向保养得到的端庄温婉的面孔扭曲起来,可怕得像是另一个人。
她脑海中宛若被刀劈斧砍一般,疼痛欲裂。
尽管极力压制,但终是忍不住怒气, 一掌把装饰柜上的古董瓷瓶扫了下来。
“哗啦。”
清脆的破碎声在空荡的屋中响起, 刺耳的声音让一旁面露担忧看着祝钦的王蓉不由吓了一跳。
“夫人……”
在往常, 祝钦也会觉得这个声音很刺耳。
可是在极度烦闷的现在。
也许是愤怒得到了发泄,瓷瓶的破碎声之于祝钦,就仿佛久旱逢甘露一般,奇异地缓解了她近乎要炸开的疼痛。
只是, 甘露分量太少, 还不足以完全缓解干旱。
又一轮愤怒的火气重燃,祝钦不顾脚边锋利的瓷片, 又一抬手眼见又想摔毁一个瓷瓶。
但预料之中的清脆声却没有响起。
“夫人。”
王蓉手疾眼快地把瓷瓶接过,就对上了祝钦不加掩饰的愤怒目光。
她轻轻把瓷瓶放了下来, 小心解释道:“这只瓷瓶是苏坤老爷子送的……”
话没说完,但也足够愤怒中的祝钦明白她的意思。
这只瓷瓶是苏坤送的,杨如慈和她颇为不对付, 苏宅屋中人手杂乱,免不了有她的人, 如果碎了,肯定是会被她上报,瞒不了苏坤。
自己送的东西被人打碎,总是会让人留有芥蒂,惹苏坤不喜。
再加上在这个时间点,她屋中的瓷瓶为什么莫名其妙失手被打碎,结合今日宴上的事情自然一清二楚。
反而落得所有人笑话。
在自己屋中连脾气都不能随意乱发。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站立在原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是勉强平静下来。
祝钦从来不觉得自己竟然活得这么憋屈。
她自嘲一笑,也不再与这些瓷器为难,径直闭目依到了沙发上。
王蓉跟了上去为她轻揉额头,小声宽慰:“夫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不提还好,一提祝钦勉强平复的怒火又旺了起来。
她一把推开王蓉:
“不气?呵,现在全明城的人都指不定在如何笑话我呢!我怎能不气!现在苏家都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我还在意身体?”
祝钦一想到宴会上众人看向自己或嘲讽或鄙夷的目光,以及背后可能出现的议论,一口银牙简直要咬碎。
祝钦自加入祝家以来,虽然没有获得丈夫的疼爱,但也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我自幼待她不薄,甚至比对书渊还要好,却真没想到她居然会干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情来!”
王蓉自然知道祝钦口中的“她”指得是谁。
但其实她也同样知道,祝钦口中的对她好,早已在这么多年中变了性质。
也许小时候是出于真心,但当祝钦对于权力的渴望愈发浓郁,做事的本心便变了。对她的感情早已变得夹杂算计利用,以至于想毁了她,从而掌控安家。
祝钦叹道:“我还是不该念及情分,心慈手软。”
王蓉不知道她口中的心慈手软指得是什么,毕竟在一开始设计毁掉安又宁的计划上,她知道祝钦设计的十分严密,但是她明明确确感受到了祝钦的后悔。
祝钦是个做事从不后悔的主,这还是王蓉第一次见她如此后悔的模样。
只看她疲惫的合上双眼,声音微弱地从唇齿间发出,含糊地王蓉差点没听见:
“现在这个局面,还不如让安又宁当初直接嫁给书渊啊……”
这样虽然不能完全掌控安家,但作为姻亲,安鸿再怎样明哲保身也都会帮一把的。
不会像是现在。
兜兜转转设计了一大圈,最后终成一场空。
更可笑的是,反而给苏景迁平添一股支持势力。
祝钦轻轻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安鸿那张难以掩饰喜色的脸。
她深深知道,安鸿搭上了苏景迁那艘大船之后,是再无可能站在自己这边。
王蓉见祝钦陷入自己的思维之时紧皱的眉头,只好宽慰道:
“事已至此,您就别再窘于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了,真的把身子搞垮了,您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了书渊想想,他总是要担心的。”
提到苏书渊,祝钦更是气急,想到这个不知道跑到哪的儿子,倏然睁开双眼,厉声发问:
“书渊跑去哪里了?快把他带回来,外面不定还在如何笑他。”
吩咐完了,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留意一下他是不是还在和安子馨混在一起。”
无论苏书渊到底还想不想和安子馨在一起,随着安又宁的婚事推进,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与安子馨之间必然是全无可能了。
就算苏家安家真的不在意名声,允许他们在一起。
但祝钦也绝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毕竟没有安家支持的安子馨,在祝钦眼中就是和地上的残缺瓷瓶没什么两样,不仅不美观更没有了任何价值。
她会为儿子找寻新的人选,一个比安家好上百倍的人选!
安又宁就算没听见这个谈话,但就从那天祝钦宴席上脸色看来,也能多少猜到祝钦的心思。
因此接到苏恬的电话,听见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祝钦在屋中暗暗摔了瓶子的事情,安又宁也不多惊讶。
她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面对这个曾经对自己下手的罪魁祸首。
在宴席上看着祝钦努力想要维持着平和的脸上隐隐显露出的藏不住的崩溃与愤恨。
在电话中听到人后祝钦又是何种的愤怒与无力。
安又宁心中不说是有多么幸灾乐祸吧,但终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