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堂盯着衙役,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忽然染上讥笑,衙役察觉不对刚想收回手,就见冯玉堂猛然往前一扑,一口咬断了衙役的手指!
“啊——”衙役想要抽回手指,可冯玉堂却死死咬着不松口。衙役痛得脸色扭曲,他颤颤巍巍去摸腰间的刀,想要砍死冯玉堂,救回自己的手指。
徐光禄厌烦地看了那衙役一眼,“这个蠢东西!人还没来齐!姓冯的可不能这么早就死了,去,把他拖下去!”
很快几个衙役上前,终于把那衙役从冯玉堂口中救下,但那手指却是被彻底咬断了。
冯玉堂吐出口中的血,目中满是一股不畏死的气势,看得人心慌,衙役连忙拖着倒霉的同僚下去了,竟是连对视也不敢。
“倒是叫陆老板看笑话了,”徐光禄笑了笑,脸上的肥肉颤动着,“青州府毕竟是小地方,这些衙役怕是和陆老板手下来自上京的镖头们都没法比。”
这个徐光禄消息很灵通啊,但这也在陆琉计划之中,所以即便徐光禄这话隐隐有些暗示,她却故作不懂,只含笑道:“大人过誉。”
百姓到的差不多了,衙役在外围守着,但凡有试图离开刑场的人都被他们亮了亮刀威胁。
徐光禄登上行刑台,高声道:“穷凶极恶的匪徒已被抓获,他们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不知害了多少良民性命!今日便当众将他们斩首,给无辜枉死的百姓一个交代!”
人群一片寂静,所有人望着刑场上跪着人的眼中都是如出一辙的麻木和被隐藏起来的悲凉。是的,百姓们知道那些人是无辜的,可是迫于徐光禄的淫威,就连这份同情都只能藏起来,生怕被发现。
徐光禄也不需要这些刁民有什么反应,他只要他们好好看着这些人的下场就够了,他将令牌往地上一丢,喝道:“斩!”
“大人——”就在刽子手扬起大刀之时,一守城兵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惊叫道:“大人!有数千流民朝着城里来了!守城的将士都被他们杀了!”
“什么?!”徐光禄猛然站起来,“城门破了?!”
话音刚落他才想起来,今日城门根本没有关!
一时间,徐光禄脸色青白交加好不精彩,他转头看向陆琉,恳切道:“流民攻城,还请陆老板手下的人也能帮帮青州城!否则城中百姓性命堪忧啊!”
别人不知道,徐光禄清楚的很,城外的流民死的死伤的伤,根本不可能聚集起数千人!这些人绝对不是流民!
徐光禄知道自己现在只能拖延时间,待那位大人知道青州的情况,定会派来支援,他不会放着青州不管的!
陆琉也站了起来,她欠了欠身,微笑道:“乐意效劳。”
这是她对徐光禄行的第一个礼,也是最后一个。
“唰唰唰——”
陆琉一声令下,便听着整齐划一的抽刀声响起。
徐光禄忽然打了个寒战,心里突兀生出不祥的预感,这样一群训练有素的人真的只是镖头吗?
数千人冲入城门,如入无人之境,青州城守城兵面对这么多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一个个便被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斩杀了。
待最后一个人进入城内后,沉重的大门再次被拉上,城门关上了。
第99章 将军妹妹9
“陆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刑场周围的衙役被亮出刀锋的“镖头”们制住, 徐光禄的脖子上更是抵着一把锋利的刀,阿谨目光冰冷,将长刀往内略一用力,便在徐光禄粗壮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陆老板!你可知道我的身份!倘若我出了事, 青州大乱, 陛下必定会派兵前来镇压,你以为你们这点人手能和朝廷大军对上吗?!”徐光禄咽了咽口水, 努力往后仰头, 好让自己离刀锋远一点。
陆琉抬起一只手,微微一挥, 便有数个扮作镖头的暗卫从府衙方向抬出了十几口大箱子摆在两边, 打开一看,一边是黄澄澄的黄金, 一边竟是满满当当的铁器!
“徐大人, 你借着青州洪灾一事大肆牟利, 在府衙藏匿的黄金之巨怕是压榨了整个青州得来的吧?城外百姓饱腹尚且困难,州府库房中的粮食却堆积如山。我倒想问问, 徐大人,你囤积粮草和兵器,可是为了造反啊?”
徐光禄腿有些软, 这些东西他明明藏得很好,打算处死这些匪徒之后便将粮草和武器都送走, 却没想到都被找了出来,这个女人怎么可能发现?!难道府衙里面有内鬼?
事已至此,无法掩藏住他手里的人了, 徐光禄咬牙大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
图穷匕见,徐光禄觉得陆琉既然发现了这些东西, 那么她为了问出他背后之人,一定会留着他的命!所以他便决定放手一搏,若是他手里的人能打赢自是再好不过,可倘若不幸被擒,那位大人也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出去!他还有用!
衙役们被制住动弹不得,却有数队官兵从城中各处奔来和陆琉的暗卫们斗在一起,一时间,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场面混乱起来。
刑场周围的百姓面色惶惶,似乎想要找地方躲避,可是前有衙役后有官兵,这青州城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一时间,他们憔悴的脸上满是颓然和惊惧,却无能为力,只能努力抱团躲在刑场角落里,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遭了这无妄之灾。
官兵毕竟人多势众,阿谨便将徐光禄踢到一旁,自己也加入战局中。
徐光禄受了这一窝心脚,当下便趴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才从眼前发黑的症状里缓解出来。
徐光禄见陆琉盯着打斗情况,心一横,缩小从怀中摸了把匕首,他挪动着庞大的身体,慢慢朝陆琉背后靠近,打不过这些镖头,难道他还打不过这个女人吗?!
发现陆琉毫无所觉,徐光禄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他高高举起匕首就要朝着陆琉背心扎下——
千钧一发之际,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铿——”一道是刀刃相碰声。
“女侠小心!”另一道却是冯玉堂的提醒声。
“你、你……”一把极为锋利的长刀将徐光禄半边身子都给劈开了,漫天血光映在惊恐的百姓眼底,徐光禄破败的身体轰然倒地,露出身前陆琉冷淡的脸,零星几滴鲜血溅在她的脸上,宛如妖魔。
徐光禄连着头颅的半边身体还在不停抽搐着,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持刀的女人,眼中半是震惊半是面对死亡的恐惧,“杀了我……你永远不会知道是谁……”
徐光禄口中血沫不断溢出,他瞪着眼睛,剩下的话被血沫呛在喉管里,再也说不出来。
陆琉抹去脸上的血滴,又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然后才凑到快要断气的徐光禄耳边,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徐光禄瞪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他喉间呜呜咽咽,似是想问什么,但很快他就失去了力气,在血泊中断了气息。至死他也想不通,陆琉这个镖局老板为何会知道这样的秘密?怪不得她下手如此干脆,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让自己活下来……
阿谨见陆琉干净利落地一刀砍死徐光禄,这才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少将军武艺高强,但他还是会担心,见陆琉没事之后,他带着暗卫们试图在官兵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但仍旧有源源不断的官兵加入,甚至因为徐光禄的死亡,他们攻势越发凶狠,和不要命了一般。暗卫虽然能以一敌众,但是数量差距实在太大了,两方僵持着,竟是不分胜负。
就在这时,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数千人一窝蜂从城门口一路挤入刑场,粗略看去竟是有三四千人之多!
刘巍一马当先,他身着猎户衣衫,手握砍刀,完全不像是个将军的模样,他望见陆琉后便快步上前半跪在地,恭声道:“见过大当家!”
有了这两千人,官兵立刻便失去反抗之力,纷纷被杀,鲜血流淌成河,染红了整个刑场。
而原本跪在刑场中要受刑的盘阳山流民望着这样血腥可怖的场面已是惊呆了,他们从前都是良民,虽说被洪灾和徐光禄所害当了山匪,但是成功抢劫的次数也寥寥无几,哪里见过这样炼狱般的场景?
当下一个个都被吓得目瞪口呆、两股战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唯有冯玉堂还算镇定,他望着徐光禄的尸体,目中满是快意。
刘巍带来的人已经将刑场包围了起来,没有一个百姓敢逃跑,陆琉环顾一圈,刀尖指了指两侧成堆的黄金和武器,她的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
“叛贼徐光禄利用洪灾贪墨巨额财产,又暗中锻造武器,阻止官军来青州救洪,意图谋反,实乃罪大恶极,罪不容诛!现在,徐贼已经伏诛,即刻起青州府衙便由我掌管,我盘阳山大当家就是青州府城新的城主。”
至于徐光禄的官职是知府一事直接就被陆琉忽略了,从这一刻开始她要走的是和大楚不同的路,自然也不必依照大楚官制行事。
百姓们茫然四顾,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半日工夫,州府就换了主人?可是他们如今生存都是问题,哪里还顾得上城主是谁?
很快,第一个百姓跪下后,所有百姓都陆陆续续跪了下来,没有一个人敢表示不满,就算他们心里多有不服,但陆琉只要他们有这面子上的服从就够了,况且来日方长,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会真心实意认她这个城主。
阿谨带着暗卫把刑场中跪着的人都给松了绑,冯玉堂正活动着被勒出淤痕的酸痛手腕,听到上首陆琉说的话,他抬眼看了陆琉一眼,眼中情绪复杂,他这个真正的大当家怎么不知道盘阳山这等贫瘠的小山头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物?
只是如今青州已经尽在这女子的掌控中,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虽然还不知道她究竟意欲何为,但是青州总不会比徐光禄在任时更坏了……
洪灾刚过,满目疮痍的青州真的再经不起折腾,它需要好好修生养息,被磋磨的已经失去对未来希望的无辜百姓们也需要从徐光禄的阴影中走出来,重新生活,将被洪水摧毁的家园重建。
“诸位放心,如今徐光禄阴谋败露,再没有人会欺压你们,朝廷运来的救济钱粮也会到你们手里。只是如今青州城百废待兴,需要闭城一月,这一个月便让你们收拾家当,你们可以将流落在城外的亲眷接回来一家团聚。明日便会发放第一波救济粮,十日后青州城重新核定户籍,之后救济粮便按照户籍发放。”
陆琉安抚过百姓,便让阿谨带人去将城外流离失所的流民带回城中,因为洪灾,青州死伤无数,余下的人即便是全部进入青州城也够住了。
交代好阿谨之后,她自己便和刘巍一起进了青州府衙,冯玉堂也被她让人“请”了过去。
“女侠,哦,应该称呼您为陆大当家。”冯玉堂不知道是不是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性情倒是有些变化,似是看得更开了。
他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似笑非笑道:“您既然能调动如此多的人,想要攻下青州城岂不是易如反掌?何必还同那徐光禄虚与委蛇,把我们都耍得团团转呢?”
刘巍闻言,虎目一瞪,“这是你和城主说话的态度?”
冯玉堂撇了撇嘴,“这里都是你们的人,还演戏给谁看?”
陆琉在上首落座,解决了徐光禄,她此刻心情很好,冯玉堂的态度也没让她生气,闻言便慢悠悠道:“冯先生此言差矣,不管以前我们是什么身份,从现在我们就都是盘阳山流民,青州人士。如果你能想明白,那你便可在我手下谋个差事,若你想不明白,那就领了救济粮自行离去罢,我不会拦你。”
冯玉堂脸色慢慢变了,他坐直身体,盯着陆琉看了许久,就在刘巍忍不住想要斥责他无礼时,冯玉堂终于说话了,“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徐光禄背后的势力很大,你就这样把他杀了,恐怕……”
陆琉半撑着头,闻言轻笑一声:“势力大又如何?还不是只敢偷偷摸摸从青州这般偏僻之地起事?我很快就会把青州的消息传出去,若是那背后之人敢来试探,那我便认他有胆量,也能高看他一眼;可他若连来查探情况都不敢,那么即便他有再大的权利也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罢了,不足为惧。”
她把玩着一只质感上佳的青瓷茶盏,嘴角擒着一抹笑意:“他们在青州谋划这么久,利用天灾行事,这计划不可谓不精妙,可是青州短短数日便成了我的囊中之物,所以,冯先生,告诉我你的选择吧。”
冯玉堂脸色不停变幻,他暗中追查许久,也只知道上京下令从周边富裕的州府调来的粮食半路就被徐光禄拦截了,但却未听闻粮草丢失的消息,徐光禄在青州只手遮天,打着抗洪的名头逼着百姓捐献家财,可那些银两却都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城外农田受灾最为严重,徐光禄事先承诺新粮换旧粮,将农户家中存粮全数换走之后,洪灾来了,百姓们不仅见不到新粮,就连自家今年的庄稼也全都被洪水糟蹋了!
若不是徐光禄做了这么多事情,光是洪水还不足以把百姓们逼到这般地步,徐光禄这是想要他们死啊!若不是走投无路,求告无门,好好的良民也绝对不会跟着冯玉堂做了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