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无奈?就拿你们的三当家来说,他十七岁就落草为寇,数十年来手上人命无数,光是拦路打劫还不够,还要绑了无辜百姓,让他们家人来赎,得了赎金后却又将他们杀害……”
“这一桩桩血债,也是被逼无奈吗?”不等刀疤脸辩解,陆琉脚下用力,“咔嚓”一声,肩骨碎裂的声音听得后方跪着的匪徒们两股战战,大气也不敢出,三当家手上人命是不少,可是他们这些小喽啰可也没少杀人!
刀疤脸没想到她竟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他们是奉谁的命令而来,这个女人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是那些人该死!”见求饶没用,刀疤脸遍布着冷汗的脸上再度带上凶狠之色,“技不如人,我也无话可说!要杀就杀!”
陆琉微一挑眉,正要说话,却听得不远处马蹄声越来越近。
“陆大当家!”数匹快马扬尘而来,为首一锦衣华服青年扬声道:“多谢陆大当家替凉州百姓报仇!只是此贼乃是古荡山三当家,若要对付匪窝,他还有用处,还望陆大当家能留他一命,待我们审问审问再处决不迟。”
“程大人此言差矣,”陆琉弯唇笑道:“此等悍匪泯灭人性,明知结果都是死,那么他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对付这样的人,只是死还远远不够……”
梳着利落马尾的年轻女子样貌清秀可人,双唇中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她一边抬头看着程明达,一边脚下用力。
右肩骨、脊骨、胯骨、膝骨……
刀疤脸全身骨头被一一踩碎,这个过程不算长,却让他生不如死,惨烈的哀嚎声响彻山林。
“啊——”他痛苦地蜷缩起来,但一移动,碎裂的骨头就会带来更多的疼痛,“我错了!求求你!我不该杀人!不该当山贼!求求你啊!给我个痛快吧!”
陆琉俯下身,和残酷的动作不同,她的声音非常轻柔:“三当家,那些被你绑架的百姓死前应该也是这样求你的吧?”
刀疤脸的眼睛被汗水和泪水模糊地已经看不清东西,听着女人的声音,恍恍惚惚间他脑海中回想起了那些死在他刀下的人。
“好汉饶命啊!我愿意把全部身家都给你,求您绕了我一家老小一命吧!”
这似乎是个带着家人来西陵游玩的富商,刀疤脸最讨厌这些有钱的生意人,便几刀砍下了他家人的头颅摆在富商面前,把他活活吓疯了,刀疤脸觉得无趣便把还活着的富商丢去喂了狼。
“求求你!放过我的夫人吧!我愿意替她死!”
这似乎是一对年轻夫妻,那小娘子长得真俊俏,叫起来特别带劲,他腻了之后就赏给其他兄弟们玩弄,至于男的则是丢去了山中悬崖,尸骨恐怕早就被野兽吃了个干净。
“大侠!大侠我没有钱呐!家里还有老母要奉养,我不能死啊!”
这似乎是个砍柴老汉,本来这种穷鬼不在古荡山匪徒的狩猎范围内,只是谁叫他倒霉,刚好撞上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于是便随手砍了他的头,他记得那老汉人头落地后身体还保持着跪地求饶的姿势,看着真解气。
……
刀疤脸父母早逝,一直游手好闲,索性就投了古荡山,成为山匪之后他似乎解放了天性,每每看着那些人在他面前毫无形象的痛哭求饶,他就觉得无比畅快,杀一个人是杀,杀一百个人也是杀,歉疚?那是什么?他的心里没有这种东西。
而今天,他才终于明白,不想死的时候却要等待头上屠刀落下是一种怎样让人惊惧的感受,可惜如同死在他手里的每一个人一样,刀疤脸的求饶也注定不能激起执刀者一丝一毫的怜悯。
又是“咔嚓”两下,刀疤脸抖了抖,他的手腕脚腕也被踩碎了,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看见一个个死在他手下的人变作恶灵围在他身边,口中说着威胁的话语。
“报应!你也有今天!”
“嘻嘻嘻!你该尝尝这般滋味了!”
“我在地府等你!”
刀疤脸的身体在地上抽搐着,像一条死狗一般丑陋,他喉间发出低吼,无力的双手磨蹭着地面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强趁着不愿离开人间,地府里那些人在等着他,他不能死!他还没有享受够荣华富贵,他不想死!
“不……”
含糊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刀疤脸大睁着双眼,吐出最后一口气,竟是活活疼死了。
陆琉漠然移开视线,瞧着身强体壮,死得倒是快,方才还硬气得很,不过是这点疼痛就开始求饶了,果然刀不落在自己身上,他这种毫无人性的恶徒是不会觉得疼的。恐怕这恶徒到死之前都没有对自己做过的事有一丝一毫的后悔,他只恨自己没能杀了她。
不过没关系,恶徒的忏悔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唯有他们的性命才是对受害者最好的慰藉。
“阿谨,留下两个口齿利落的交给程大人审问,其他的全部杀了。”
陆琉挥了挥手,阿谨闻言立刻和暗卫们一起上前,不顾匪徒们涕泗横流的求饶,暗卫手起刀落,一个个面目狰狞的人头便落地,只有两个年轻些的走运没死,却也吓得晕了过去,□□传来一股难闻的尿骚味,这样的胆量,想必为了那一丝活命的机会也会愿意什么都说。
实际上陆琉也并不需要留这两个人的命,让他们多活几天也不过是稍稍给程明达一点面子罢了。人家毕竟是凉州知府,刚认识,她总不能把人家逼得太紧。
鲜血在地上蔓延,空气一时间也似乎凝固住了。
官兵们望着地上匪徒的尸体,小心避开蔓延到脚下的血液,瞧着自家大人的脸色,心中对陆琉敬佩不已,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潇洒肆意的程大人这副表情。
程明达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当着他的面,这女子竟然敢杀人,虽说这些匪徒就是死上一百遍也洗不清罪孽,但是他作为凉州知府已经亲自开口留人,陆琉却丝毫不给面子,说杀就杀了。
这三当家在古荡山多年,肯定对山上情况知根知底,不审问试试怎么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说?这样直接杀了实在可惜,就算留下了两个小喽啰,可他们又能说出什么来?
难道说这女子竟然有这样大的把握能成功除去古荡山匪吗?程明达视线瞥向陆琉手中刀尖上正不断往下滴落的浓稠鲜血,他喉咙动了动,移开视线,没敢再看。
这陆大当家虽是女子,却和他想象中的性格相去甚远,如此强硬的作风,恐怕没那么好糊弄。
程明达清楚地明白,这是个下马威,也是个暗示。陆琉虽然说要合作,却并没有把自己的地位看的低于他这个凉州知府,甚至有隐隐要领头的意思。
在收到陆琉的信时,程明达原本是不屑一顾的,但最后不知为何却又留了心,程家到底有些门路,托了家中亲族打听到青州似乎确实出了事之后,他就坐不住了。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这一趟,却不想正撞上杀人现场,现在程明达也分不清古荡山匪徒在这条路围杀陆琉是意外还是也是这女人计划中的一环。
陆琉让他来接,是否为得就是把这一幕刻意展现在他面前?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和此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没吓到程大人吧?”陆琉在一具尸体上擦了擦雪饮刀上的血迹,嘴角仍旧噙着笑,“大人既然赶了过来,那么对我信中的提议应当是有所意动。”
“我希望程大人明白一点,你原本打算怎么处理古荡山山匪我不管,但若是你同意和我合作,那么我要的是所有山匪的命。”
“一个都不能少。”
程明达和陆琉对视着,一人面无表情,一人笑容浅浅,两人目光却都是相似的冰寒,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他们都知道谁能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获胜,那么谁就能在后面的合作中占据主导之位。
无形的火花迸溅,剑拔弩张之时,终究是程明达退让了一步。
“陆大当家舟车劳顿,还是先随本官入凉州城歇息,至于其他事情,晚些再说也不迟。”
吩咐属下清理干净尸体,程明达便率先纵马离去,背影似乎还有些负气,到底是年轻人,心性还不算稳重。
陆琉慢悠悠骑上战马,笑容惬意,完全看不出她刚刚才了结了几十人的性命,身上更是半点血腥气未沾,她带着众人跟上,朝着凉州城的方向前进。
一步退便是步步退,程明达她要定了!
第102章 将军妹妹12
凉州府衙后宅正堂中, 程明达坐在上首,他穿着一身锦衣,不像是个官员,倒像是个富家公子哥。此刻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方才那一点被陆琉不放在眼里的恼怒也很好的收了起来。
“陆大当家应该没有来过凉州吧?这些都是凉州美味, 陆大当家可要好好尝尝。”
陆琉扫了眼桌面上还散发着热气的菜肴,个个色香味俱全, 就算是和皇宫中的御膳比, 也不差什么,甚至有些食材极难运输, 是皇宫中也见不到的。
这样的珍馐绝不是一个知府可以负担起的水平, 程明达这是有意在自己面前彰显程家这个西陵首富的实力?不过陆琉正是为了这个来的,程明达如此上道, 正合她意。
陆琉也不客气, 她对程明达略一点头, 便拿起筷子开始品尝美味,但并没有和程明达多说。陆琉心里清楚, 程明达来这一出可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好客,而是因为对方才两人交锋时他落了下风一事有些介怀,所以现在想要找回点面子, 但是她又何必配合他?
归根结底,她只是路过凉州, 在凉州扎根,不肯走的人是程明达,他只会比陆琉更想要剿灭古荡山那群山匪, 是她愿意给程明达这个和自己交易的机会,只是现在程明达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程明达见陆琉和她带来的人自顾自吃饭, 完全没有什么表示,也没对这一桌子菜流露出什么讶然来,倒像是习以为常。
他注意到陆琉吃相极为优雅,完全不像是个豪放不羁走江湖的镖局大当家,程明达眼中划过一丝深意,这个人的身份他动用程家的力量也没有查出来。
程家的人只查到这人是从上京福威镖局里出来的,但是几个月前福威镖局的大当家还是个男人,突然换成了女子不说,这女子还一路南下陵江流域,轻松拿下了青州和临州的管控权,恐怕再这样下去,再占运州也是迟早的事情。
而这一切,上京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却还分毫不知,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实际上如果不是陆琉在给他的信中暗示了青州的事情,程明达也不会把占领青州的流民统领和面前这个女人联想到一起。
但程明达有一点不明白,陆琉手里那数千流民到底是从何而来?他们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完全查不到之前的身份,程家曾经调查过青州的流民叛乱情况,查出只是几百人的小打小闹之后,他们便失去兴趣,没再关注。
谁知青州一夕之间就易了主,在有心人的刻意阻拦下,青州的消息甚至还没传到上京。
集结人手、诛杀徐光禄、阻止消息传播……
这一桩桩事情虽然发生的很快,但是真的实施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否则暗中在青州笼络钱财、铸造兵器的徐光禄也不会一年都没有成事,反倒白白送了命。
陆琉不接程明达话茬,一顿饭就在沉默中度过。
饭后,陆琉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漱口后又用柔软的棉布轻轻拭了拭嘴角,一举一动说不出的优雅。
程明达盯着她的动作,双目却有些放空,这个和流民大军一样凭空冒出来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多谢程大人款待,天色不早,我们就先告辞了。”陆琉站起来,微微欠身,然后便离席作势要走,阿谨紧随其后。
程明达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连多说一句话的意思都没有,竟然要就这样离开?
“等、等等!”程明达霍然起身,“陆大当家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陆琉转过身,她并未回答,眉梢却微微挑起,露出一个有些兴味的笑容。
“……”程明达咬了咬牙,这女人又来这一套!她到底对让自己服软这件事为什么这么执着?!
“关于陆大当家事先送来的书信上的内容,本官很感兴趣,不如移步书房,我们详谈?”程明达嘴角抽了抽,勉强挂起一个友善笑容。
认输便认输,只要真的能除掉古荡山匪,这点面子他程明达不要也罢!
见程明达先低头,陆琉也没有步步紧逼,两人去了书房。
阿谨和程明达的护卫则是在门口守着,他们对视着,目光里都有着相同的警惕,程家护卫搭在腰侧剑柄上的手臂青筋绷起,似是极为紧张。
察觉到护卫的情绪,阿谨心道,若是你知道我家少将军能打十个,不,是能打一百个你家大人,那你恐怕要吓死。
想到这里,阿谨不由得露出一个引以为傲的浅笑,惊得他对面的护卫手一抖,险些当众拔剑。
房门外僵持着,房内也不逞多让。
程明达尚且年轻的脸上带着审视,“陆大当家,想要合作,是否应该表现出一些诚意来?你挑了程家,想必是自信有让我们答应你的底气。只是程家虽然家大业大,却也不会贸然轻信一个来历不明之人……”
陆琉神情不动,“程大人,程家是生意人,我也是,我诚心要和你们合作,自然有诚意,只是我想要先知道你在程家是否有足够的话语权。”
程明达见她寸步不让,不由得微微前倾了身子,一只手按压在桌面上,抿唇不语。
两人对视片刻,程明达别过头,挫败道:“程家产业有一半在我手上,只要你要的不是天上的月亮,我都有可能办到。”
西陵首富程家富可敌国之说虽有些夸张,却并不是毫无依据,程明达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陆琉这下倒是有点意外了,她倒是没想到程明达在程家地位如此之高,这样不到三十的年纪就手握半数财力,可见他头脑也不简单,若不是对方确实很想剿灭古荡山匪,恐怕她也没这么容易说动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