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琉被山匪推着，垂眸记下了路线，见她沉默不语，山匪只当她是害怕了，并不在意。
这一趟可谓是收获颇丰，不费一兵一卒就得了这么个花容月色的小娘子和数不清的财宝，那些个箱子打开时露出的黄金白银险些闪瞎了山匪们的眼，有这样的家底，这富商恐怕富甲一方，而现在这些轻轻松松就都到了他们手里。
“叫来弟兄们！分银子！”姚成大手一挥，豪迈道。
将大部分财宝收起来，余下的少部分则是给弟兄们的奖赏。姚成这古荡山多年来不知道收敛了多少财物，每隔一年便要给那位大人送去，今年还没到送钱过去的日子，所以山里积攒不少银子，颇为富裕。
听了姚成的话，旁边的山匪们欢呼声震天，这是古荡山的传统了，若是下山捞着了好东西那山里的弟兄们也是有份的，虽然只是战利品中很少一部分，但也足够收拢人心，所以古荡山这些山匪对三个当家一直忠心耿耿，这样的团结也是他们难以被剿灭的重要原因。
到了天黑之时，数桌席面便准备好了，几十位在古荡山中有些地位的山匪都得以坐在桌前吃酒，至于剩下那数百小喽啰还没有和当家的一起吃酒的资格。
“恭喜大哥喜得佳人！”陆琉双手被捆着被迫坐在姚成旁边，二当家关建义举起一大碗酒朝姚成敬了敬，扫在陆琉脸上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可惜这等绝色美人大哥是不会让出来的，他也只能干看着过过瘾，聊以慰藉。
姚成察觉到二弟眼神中的艳羡，面露得意，“二弟，你放心，如今咱们势力越来越大，大哥一定会给你也找个貌若天仙的媳妇来！”
关建义仰头干了一碗酒，大笑道：“那弟弟便提前谢过大哥了！”
酒正酣处，姚成扫了醉醺醺的众人一眼，端起碗站起身，“我知道有弟兄们在担心三弟和那几十个弟兄的事情，我早就安排了人去凉州城打听消息，你们放心，我姚成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兄弟！虽然得了压寨夫人，但是这喜宴也要等三当家回来再办！咱们弟兄一个都不能少！”
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寨子里多少有些人心浮动，姚成的话也是为了安抚人心。
和失踪了的山匪沾亲带故的一些人就站起来感激道：“有大当家的话，我们就放心了！”
姚成见他们上道，便满意地坐下吃肉喝酒，发现身边美人不言不语，他夹着一筷子肉递到小娘子面前，示意她张口，“我倒是忘了夫人现在不方便，那就为夫来亲自喂你。”
陆琉鸦羽般的长睫一抬，黑沉双眼直直望进姚成眼底，她现在这副容貌虽有易容但和沈明月本身的模样也有五分相像。姚成被她这样的眼神一看，虽然这张脸还是那般娇美动人，却让他心里莫名打了个突。
怎么一会儿工夫这小娘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陆琉面无表情，启唇道：“你不配。”
“啪——”筷子被重重拍在桌面上，姚成冷笑道：“看你有几分姿色我才给你几分脸面，你还真摆起夫人的谱了？难道你到现在还看不清自己的处境？想想你被关在柴房的老爹吧！不老老实实听话，那你老爹的下场就是被丢进山里喂狼！”
就在姚成恼羞成怒之时，不远处一束火流星发出一声尖啸直直升入了夜空中。
淡淡火光映在陆琉眼底，她微微一笑。
姚成见她忽然笑了，以为她看不起自己，怒道：“你笑什么？！”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姚成眼前一花，只见身边的小美人动作快如闪电，“唰”得抽出他腰间佩刀，两刀砍翻了坐在姚成旁边的几个山匪，然后那沾着血的刀便直直横在了姚成颈边。
“我笑看不清自己处境的是你。”
原本哄闹的席间骤然一片死寂，足足数息之后，关建义才抖着嗓子说：“大嫂！有话好好说！你先放了大哥！”
“喊个屁的大嫂！她是有备而来！”姚成脸色铁青，他这才反应过来，寻常闺中小娘子哪有这般身手？只怕她是刻意要被他们拐上山的！
姚成想起了什么，他大喝道：“快去柴房那边看看！”
晚了，柴房的方向已经远远传来了打杀声。
席上几十个山匪站起来，可是大当家的命被这女人掌握着，他们这么多汉子竟拿一个小女子没办法。是的，即便是陆琉已经砍死了几个山匪，他们仍旧觉得她不过是打了众人措手不及才能得手，没有山匪觉得真要打斗起来自己会输给她。
就连脖子上横着一把刀的姚成也是愤怒居多，却没多少害怕。
“大当家似乎对自己的命不甚在意。”姚成脖子前的刀往内进了几分，皮肉被划开的痛感让他这才意识到这女人不是色厉内荏，是真的能杀了他。
姚成余光瞥见陆琉身后的人，故作镇定地用言语吸引她的注意，“你废了这么大劲上山，目的肯定不是为了个死人，你若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最好放下刀好好说话，否则我死了你也无法从我弟兄们手里逃脱，这是何必呢？”
陆琉面不改色，连头都没回，只拿起桌上的筷子反手往后一插，想要偷袭却被贯穿脖子的关建义双目骇然瞪大，他举着大刀的手无力垂下，连一个字也无法说出来，顷刻间就没了气息。
“……”姚成额头冷汗如瀑，他咽了咽口水，这才知道怕了：“你不能杀我！你知道我是为谁办事吗？我背后的人权势滔天，如果你杀了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本来不知道，但你们已经自己告诉我了。”陆琉笑容加深，“所以，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她手腕一转，血光溅起，姚成的身子无力往后软倒，他还带着惊愕的眼睛兀自大睁着，似乎没想到他称霸古荡山多年却就这样轻飘飘地死在了一个女人的刀下。
陆琉抽回刀，一脚踢开了姚成的尸体，和她有仇的目前除了楚旭就只有青州背后的人了，古荡山匪和她并无瓜葛，却意图在凉州城外杀她，那他们是奉了谁的命令自然不言而喻。
“大当家二当家被杀了！杀了她！”陷入混乱的山匪们愤怒地扑了上来，原本大当家被这女人钳制着他们不敢动手，现在头儿都死了，他们只能拼了！
陆琉弯腰躲过几道攻势，手中长刀翻转，顷刻间又是数个山匪命丧刀下。
很快，古荡山上其他山匪也得了消息，数百个山匪赶到洞口，而这时柴房关着的十几个“护卫”也砍翻了看守的人，前来支援。
陆琉一个人连斩席上数十人，她身边尸身遍地，赶过来的山匪望着这犹如修罗地狱的场景竟然退缩着不敢上前。
“怕什么！她只是个女人！一起上！”
一个山匪咬着牙，眼中凶光毕露，他往前走了一步，却发现弟兄们一动不动，转头一看，几个弟兄正呆呆地望着身后夜色中涌来的黑压压的人头，喃喃道：“人，好多人……”
……
夜色中，一人一刀缓缓出现在山路上，陆琉单手提着刀，长刀已经彻底被染成了血红色，浓稠的鲜血附着在刀身上，甚至到了发黑的地步。
陆琉低头扫了一眼，将有了几个豁口的刀随意丢在地上，然后朝着程明达走去。
“可以去收尸了，程大人。”不过她好像一个活口都没给程明达留，陆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在程明达仿佛受到重大冲击而难以形容的视线下，陆琉微笑道：“程大人，我的诚意给到了，至于在山上搜罗到的东西……这些作为战利品归我，大人不介意吧？”
程明达的神情已经不能用惊愕来形容了，他张大的嘴巴久久不能合上，俊秀的脸显得有些呆滞，见陆琉走过来，他的身子甚至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仰，似是有些惧怕。其实陆琉杀人的时候很注意了，她不喜欢血腥味，但是死在她刀下的人太多，难免身上沾到血迹，这副样子在程明达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眼中实在渗人。
程明达身边的亲信见不得自己大人这般没出息的样子，小声咳了咳，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他结结巴巴道：“不，不介意。”程家家大业大，哪里看得上山匪那点东西？
然而刚产生这种想法，下一刻程明达就被打脸了。
陆琉就等他这句话，她拍了拍手，数百人一个接一个地从山上往下抬东西，一箱箱真金白银让程明达这个西陵首富之子也睁大了眼睛，然而这队伍却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搬完了银子之后又是一袋袋数之不尽的粮食被运下来，这样庞大的数量都抵得上凉州府城的库存了！
程明达：“……”
古荡山这些山匪竟然有这么丰厚的家底？！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第104章 将军妹妹14
凌冽的寒风在西北大地上呼啸着, 赤霞关军队驻扎地的士兵们正在营中巡逻。
一士兵裹了裹身上有些破旧的棉衣，哈出一口气搓了搓僵硬的手，同一旁一起巡逻的同僚抱怨着，“这鬼天气真是受够了！也不知道咱们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旁边的士兵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 “哪里顾得上想这些, 我只想着我们什么时候能再吃得上羊肉？那滋味可真叫人念念不忘。”
“瞧你那馋样！咱们军里现在是啥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哪能天天吃羊肉？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 将军带兵突袭石门关之前, 我甚至在担心自己要饿死在这个冬天了……”
“是啊，多亏了将军, 不然靠营里那点粮草, 恐怕撑不过冬。”
“行了！别闲聊了，该去分营巡查了。”巡逻队小队长见士兵在窃窃私语, 喝了一声, 示意他们注意纪律。
就在这一队士兵巡逻到某个营时, 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
“年年说发军饷，年年不发！难道让我们在赤霞关出生入死, 家里老娘老爹却连饭都吃不上吗！别拦着我！我要去找将军！”
“老三！你冷静点！我听李副将说沈将军已经连上了三封折子请发军饷，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上折子有什么用？！上京那些大人物自己吃香的喝辣的，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
巡逻兵面面相觑, 脸色皆有些不好看，去年的军饷至今还没着落, 再加上来了西北之后过得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这样的待遇他们心里不是没有怨气的，如今全靠对沈长风的敬重撑着, 可那敬重又能撑多久呢？
若不是这个冬天还算能吃饱饭，恐怕早就有人因军饷迟迟不发一事来生事端了。
这也不怪他们, 来当兵的人多数家境不好，军饷发到家中还能补贴一二，现在迟迟不发，他们难免心生怨怼，忍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了。
其实他们心里也知道这些和沈长风无关，户部压着军饷不发，将军也没有办法，甚至他自己都补贴了许多，但这么多张嘴，实在也是没办法，不找将军，他们又能找谁呢？
无论心中作何感想，巡逻队还是按照职责进去制止了这一场骚乱，可表面上骚乱是压住了，但所有人心里的阴影却无法靠三言两语挥散。
很快，这件不大不小的“闹事”就传到了负责管理军备的辎重营副将李文光耳朵里。
辎重营中，李文光让前来汇报的士兵离开，特意叮嘱对方不要告知沈长风，将军本就为军备的事情烦心，再让他知道这些事也是徒增烦恼。
李文光坐在桌面直叹气，他沧桑的脸上眉头紧锁，转头问身边青年，“账上还有多少钱？”
李文光身边坐于桌前的青年名叫蓝岚，本是辎重营里的一个负责文书的小兵，意外被李文光发现他写的一手好字，算账也很不错，便提拔到自己身边伺候笔墨。
蓝岚正在磨墨，劣质的墨石散发着刺鼻的味道，但他却面不改色，用笔蘸了蘸墨汁就在账本上书写起来，听了李文光的问话，他抬头答道：“李将军忘了？最后一笔银子前几日用于给士兵采买过冬的棉衣，如今账面上已经是分文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李文光又重重叹气，其实他心里也清楚，但还是忍不住问问，也许哪个犄角旮旯又能翻出点银子呢？
“不行！我还是得去找将军！”
李文光一拍大腿，决定去主账中问问。他也知道将军难办，甚至将军自己的身家都用来填补军需了，可将军清廉，那点银子起不了什么作用，养近十万大军所需的银子岂是小数目？实在不行，也许可以拖上京中的人脉打听打听户部那边，这军饷一直压着实在不像话！
李文光心里也隐隐有预感，能压军饷这么久只有那位的命令了，但他不愿意把事情往最糟糕的地方想，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这数万大军岂不是成了弃子？
“李将军！来了！来了！”李文光刚掀开帘子，就见账外一参将大呼小叫地跑过来，他激动的话都说不清楚却满脸喜色。
“小声点！在军中大声喧哗像什么样子？”李文光下意识皱眉。
但了解他脾气的参将才不怕他，一把拉着他往外跑，“您快跟属下来看看就知道了！”
李文光被拉走了，营帐中的蓝岚将将放下笔，正在吹干账本上墨迹，就听到账外一阵震天响的欢呼声，他的神情若有所思，看来是有好事发生，能在这个让士兵们这么高兴就只有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