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时间并没有很多,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躲在暗中的侍卫很快就过来了,只不过他的目标太明确,行动的速度太快,根本就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才会让他有机可乘。
朝朝自然是听得见动静的,也知道那人已经被制服,只是这会儿她的心去开始狂跳,“裴铮,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透露着许多的不确定,她方才分明听见了动静,但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只是裴铮没有回应她,一直都没有。
这让朝朝开始担心起来,“裴铮,你回答我,裴铮?”
朝朝的声音越来越急,裴铮的后心处还有一把利刃,方才他堪堪的避过,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是还在担心朝朝,“我…没事的。”
裴铮轻声开口,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只不过他早就已经没了太多的力气,鲜血染红了整件长衫,裴铮稍稍的侧目看了一眼,昏迷之前他唯一能够想到的事情就是遗憾今日出门的时候没有穿氅衣。
要是那样,也不至于会看起来那么的凄惨。
“裴铮――”
随着裴铮的昏迷,朝朝终于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搂着裴铮,看见了他背后的伤,伤口如何她并未看见,但她却看到了长衫上的血迹…
怎么会变成这样?
“裴铮?裴铮你醒醒。”朝朝的思绪再也没有办法清明,她看着裴铮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冰冷,她伸出手覆盖住裴铮的伤口,可是伤口那么深,流了那么多的血,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阻止。
朝朝没有办法冷静,没有办法思考,甚至都不记得这里到底是哪里,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呼唤着他的名字。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冷静,但是朝朝根本没法冷静,最终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夫,大夫呢?”
甲一和甲二制服了那暴徒,很快福全也赶了过来,看见这一幕直接愣住,“柳姑娘,这…”
“岑大夫呢?岑大夫在哪里?”朝朝看着福全,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落满了眼泪,但声音还是清晰可见。
她在问福全,“我们现在,是回去更好,还是在这里等岑大夫更好?”
福全也不清楚。
朝朝拿不定主意,唯一能够知晓的就是要等大夫。
马车颠簸,可裴铮的伤却拖不得,朝朝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泪,她奋力的擦去眼泪,鲜血沾染到了她的脸上,但是朝朝却半点都不在乎,见福全没说话,便自己想法子解决。
无论做点什么都比困在此处要好,“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客栈,福全,把裴铮带过去。”
朝朝从自己的荷包中摸索出了一些银票,将银票递给一旁的甲一,“想法子把客栈包下来。”
甲一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飞快的去办,那歹徒早就被捆了起来,手脚不能动,但那双眼睛里却还是闪着怨毒的光,朝朝看了好一会儿,可以确认自己是不认识他的。
朝朝也无暇顾及这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裴铮。
客栈开在比较偏远的地方,本就没有什么人,裴铮的伤不能颠簸,朝朝当机立断的作出决定,是最好的决定。
朝朝为了避免麻烦,才让甲一出面,她都已经想好,若是掌柜的不愿意,她就要去找裴铮的令牌,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等他们在客栈安顿好之后,岑大夫也被找来了,朝朝剪开了裴铮身上的衣裳,想法子止住了血,只是匕首却不敢轻易去动,她坐在一旁,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岑大夫过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朝朝抬起头,看向岑大夫,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像是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岑大夫,你救救他。”
“我求求你,救救他。”
朝朝看着岑大夫,喃喃低语,最后的几句话,岑大夫只能听到几个模糊的字,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些低语,唯有朝朝自己明白。
“裴铮…我不想要这样的永远。”
这样的永远,要来做什么?
第114章 裴铮,你要好起来
朝朝的喃喃低语, 没有一个人听见,岑大夫听了一耳朵,但心中更关心的是裴铮的伤势, 便将这事情抛诸脑后。
朝朝原本, 是不会在这种时候想这些事情的, 裴铮伤的那么重, 她担心都还来不及, 如何还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可有些事情, 往往出乎意料,并非朝朝不在乎裴铮的死活,要在这儿想些有的没得, 只因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朝朝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裴铮在昏迷之前和她说过的话。
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谁疯了。
什么叫做,如果他就这样死了,那他们之间也是永远了。
朝朝听到这话的时候, 直接愣在了当场, 她看着裴铮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只觉得荒诞。
这算什么永远?
她为何要这样的永远?
裴铮又为什么,这么说?
客栈的屋子不算差,三个算不上好, 屋子里很暖和, 因为福全使了大把的银子,让掌柜的准备了好几个炭盆。
里头温暖如春, 朝朝的心却很冷很冷, 她坐在一旁, 目光空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呆呆的看着裴铮的方向, 眼神却没有准心,像是在看裴铮,又像是在看别处。
可即便如此,朝朝还能说出心中所想,“岑大夫,求求你救救他。”
岑大夫如今也顾不得朝朝,只是上前去查看裴铮的伤势。
裴铮伤的很重,朝朝是知道的,在给裴铮止血的时候,她看到过伤口,很深很深。
那血怎么都止不住。
她倒了整整一瓶的止血药才勉强的止住,朝朝只求岑大夫救救裴铮,却一直都没有问他到底怎么了。
有些话一旦问出口,恐惧就会随之而来,所以朝朝并不想问这些。
岑大夫的脸色非常凝重,里里外外的忙碌起来,而朝朝一直就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福全焦急的在一旁侯着,至于甲一和甲二,早就按耐不住的要去审问歹徒。
他们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把人送去大牢,是因为他们想要先审问一番。
他二人是裴铮的侍卫,若是将歹徒送去大牢,他们俩是没有资格审问的。
这当然是不符合规矩的,可裴铮尚未醒来,福全对他们俩的态度当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和不和规矩的另算,今日总要问出点有用的东西来才成。
岑大夫给裴铮施针止血的时候,福全去外头看过甲一和甲二两人一次,询问过一些事情,但这人的嘴巴很硬,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福全担心把人给弄死了,便让甲一和甲二住手,这歹徒的动机非常的明确。
福全命他二人严加看管,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福全总觉得背后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福全去审问歹徒的时候,朝朝也在想这件事情。
那一刻的恐惧还深深的刻在脑海之中那歹徒的目的非常明确,从黑暗处冲出来,便是冲着她来的。
眼神冰冷,看着她的时候仿佛是在看一件死物。
她从未遇见过这般不加掩饰的恶意。
惊慌之下朝朝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才会给对方可乘之机,只是没有想到,裴铮竟然会扑上去阻挡。
朝朝那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算是现在,也没有好太多。她很努力的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劝说自己不要害怕。
仔仔细细的回忆那个人的面容,发现她真的不认识这个男人的。
朝朝的心中充满了疑惑,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无数次的回想着当时发生的一切,一切都在一瞬间,朝朝无比的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呆呆傻傻的站着,为何不跑?
那一刻她只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没有办法去控制。
在那双充满恶意的目光下,她仿佛被牢牢的钉在了地面上…
甚至这会儿想到也会忍不住的颤抖。
这也是朝朝不敢面对裴铮的主要原因。
她为什么就没有跑呢?
只要她躲开,裴铮就不会有事,就算受伤也许只会是小伤。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只要她稍稍的往边上躲开就好。
朝朝越想越想不明白,越想就越觉得难受,这份愧疚一直折磨着朝朝,以至于她根本就不敢走过去看裴铮的情况。
就算岑大夫告诉朝朝,裴铮没有什么大碍,就算他告诉她,裴铮很辛运,那把匕首没有戳中要害,只是还有一些为难的事情。
“柳姑娘,老夫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岑大夫忽然开口,朝朝原本的眼神是茫然空洞的。
听到岑大夫的声音,才总算回过神来,“您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迫切,“若是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上忙的,您尽管说。”
“柳姑娘太客气了。”岑大夫看了她一眼,告诉朝朝,裴铮的伤其实没有大碍,只是匕首需要拔出来,岑大夫需得全神贯注的拔出匕首。
自然需要有人帮忙,稳住裴铮的身子。
“福全他们几个都是大老粗,比不得姑娘心灵手巧,不如就姑娘来吧。”
岑大夫说的很轻松,朝朝一愣,心中有些为难,但岑大夫只当没瞧见。
他说的本来也就是事实,何况像世子这般挑剔的人,自然也是不想旁人近身的。
岑大夫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
朝朝不疑有他,照着岑大夫的吩咐,抱住裴铮不让他挣扎。
虽然他这会儿没有醒,可匕首拔出来的那一刻,一定会有痛觉传来,若是挣扎乱动,碰到伤口可就不好了。
朝朝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认真的点了点头,“您说,要怎么办。”
在岑大夫的说明之下,朝朝用力的点点头,紧紧的抱着裴铮的上半身。
他身上的衣服尽数被剪开,露出了狰狞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但还没有完全的止住。
匕首周围撒了一圈的止血药,但殷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渗了出来,渐渐的浸润了止血药。
朝朝的手上被塞了一块儿帕子,上头涂满了药。
岑大夫吩咐着朝朝,“等老夫将匕首拔出来,就将这药摁上去。”
朝朝用力的点点头,不敢分出丝毫精力去想别的事情,生怕这个时候又做错了什么。
裴铮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变的非常苍白,朝朝抱着他,忍不住的用力。
岑大夫没有去理会别的,聚精会神的盯着匕首,瞅准时机将匕首拔了出来,“柳姑娘,快!”
朝朝这一回的反应很迅速,直接将帕子捂在了裴铮的伤口上,也许是有一些太用力。
昏迷中的裴铮都忍不住的闷哼一声。
朝朝听见这动静,下意识的松开了一些力道,但帕子还是被她牢牢的捂在上头,那些药粉一点儿也没有碰落。
朝朝看着裴铮,看到他微微的挣扎着,一股强烈的担忧和愧疚,萦绕在朝朝的心上,她看向岑大夫,有些哽咽,“岑大夫,他真的没事吗?”
“柳姑娘放心,世子福大命大,并未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这些日子一定要卧床静养,才能保证不会落下病根。”
岑大夫没有危言耸听,只是将事情的真相系数告知,朝朝看着岑大夫,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裴铮。
问出了一个所有大夫都为之头疼的问题,“那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岑大夫看向朝朝的眼神,多少是有些无奈的,他也很想让裴铮快些醒过来,但他当真是办不到。
他只是个大夫,又不是神仙。
“这个,老夫也没有办法保证。”岑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有些无奈的说道,“早一些的话,也许今日醒来,若是晚一些…大抵就要明日,或者是后日…”
岑大夫将所有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希望朝朝可以有一个心理准备。
但他发现自己越说,朝朝的脸色就越是难看,惹得岑大夫很是担忧,“柳姑娘,你可别哭啊…世子他没有大碍,只是失血过多,伤口只是看着吓人,真没太严重。”
“就是会有些疼,受一些皮肉之苦,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朝朝听见岑大夫说话,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泪流满面。
她明明是不想哭的。
怎么就哭了呢?
“让您见笑了…”朝朝飞快的用手背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岑大夫看的分明,只觉得有些心疼。
但岑大夫知道这时候劝什么都不管用,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柳姑娘,帮老夫一个忙,我要给世子包扎伤口…”岑大夫轻声说道。
其实这些事情,他一个人也是可以完成的,只不过为了不让朝朝胡思乱想,岑大夫才会有这样的提议。
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之下,伤口总算是包扎好了。
朝朝扶着裴铮躺下,刚刚要转身离开,手就被他紧紧的抓住。
因为裴铮的这个举动,朝朝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心中涌现出一个想法,她惊喜的抬头:“裴…”
朝朝顺着力道看过去,又将视线移到裴铮的脸上,发现他还是昏迷不醒。
所有要说出口的话都戛然而止,脸上的欣喜很快就消失不见。原来,裴铮没有醒过来。
这不过是他潜意识的行为,朝朝的眼神一瞬间变的黯淡下来。
这个时候,她其实应该掰开裴铮的手才对,这个姿势,无论对裴铮还是朝朝,都很难受,但是朝朝伸出了手,几次三番的比划着,都没有办法去掰开他的手。
心中有一股不舍的情绪蔓延着。
朝朝便坐在了裴铮的床边,她的左手,被裴铮紧紧的抓着,这感觉很是陌生。
岑大夫看着裴铮那面无血色的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世子这些日子,当真是多灾多难,这才几日,竟然又变成了这样。”
这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朝朝听着,心中很不是滋味,裴铮的这几次受伤,或多或少,都是因为她。
“柳姑娘,你可有伤到,让老夫给你瞧一瞧。”岑大夫照看完裴铮,也没有厚此薄彼,让朝朝伸出手腕给她把脉。
朝朝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裴铮的身上,闻言不过是把自己的右手递了过去。
朝朝其实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她觉得自己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但岑大夫却非常的坚持,要替她把脉。
最后还是给她开了安神的汤药,嘱咐她一定要好好的喝。
朝朝胡乱的点了点头。
裴铮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了,接下去便要考虑别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