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妾——靡夏【完结】
时间:2023-08-05 23:03:13

  阮氏听到这里,气的抄起桌上的杯子砸过去。
  裴铮不躲不闪,被茶杯砸了个正着,鲜血顺着额角落下,不一会儿就染红了衣领,鲜血汩汩,裴铮却连掩都懒得掩一下。
  “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阮氏气急败坏的骂道,裴铮却还是一脸平静,他抹了抹脸上的血,对着母亲恭敬的行了一礼,缓缓的朝川舒苑走去。
  母亲的震怒在他意料之中。宗正少卿的家世的确低了些,可宋然名声俱佳,她只要气过这一阵子就会好。
  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只是裴铮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朝朝。
  川舒苑伺候的下人被他尽数换了去,福财同春荷不会在她的面前胡言乱语。
  可圣旨已下,再也不会有转圜余地,有些事情有些话,有些决定,裴铮只能自己告诉她。
  这是他心中计划已久的事情,环环相扣堪称完美,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宋然一门心思只想继承外祖家的产业,成为天下巨富,她一门心思都扑在做生意上面,根本不会有争风吃醋的心思。
  更不会欺辱朝朝,是最完美的人选。
  但裴铮这会儿却心生退缩,不知要如何告诉朝朝自己的决定。
  他走的极慢,可再长的路也终有到尽头的时候。
  裴铮走近川舒苑,福财和福全看见他额上的伤,齐刷刷的变了脸色,连忙赶上来嘘寒问暖,裴铮并为在意这些,径直去了西苑找朝朝。
  裴铮找到她的时候,朝朝正坐在窗户边缝着孩子的小衣裳,这手艺是这些日子跟府中绣娘学的,衣裳的布料绵软舒适,她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的到如今能似模似样的缝制出一件件小衣裳。
  到底花了多少的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件件小小的衣裳很是可爱,裴铮每每瞧见都会心生欢喜。
  朝朝看到裴铮过来刚要去迎他,还未走近就瞧见裴铮额头上的伤痕,担心的不得了:您这是怎么了?
  裴铮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头全是殷红的血液,他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不过是出了一点意外。”
  朝朝心疼极了,找来布条替他包扎,她的手法极其的生疏,那伤口被戳的生疼,裴铮却愣是一声不吭,只当不疼。
  等好不容易将伤口包扎好,朝朝才松了一口气。
  她比划着让裴铮去换衣裳,但裴铮却拉住了朝朝的手不肯放,“朝朝,我有话要跟你说。”
  朝朝的手里还拿着金创药,这会儿有点郁闷,不大高兴的比划几句:有什么事情这般重要?
  “是很重要的事情。”
  朝朝不由的看过去,漆黑的瞳仁里满满的都是裴铮的倒影,清晰可见。
  裴铮却不由自主的别开眼,不忍心再看下去,“朝朝……”
  忽然间,朝朝觉察到腹部有一股轻微的动静,只是那动静太轻太轻,微不可闻。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腹部,用力的去感受那一点点的触觉,很快,她就感受到了,那动静就是从她腹部传来的。
  是孩子在动!
  朝朝兴奋极了,这会儿根本顾不上裴铮要和她说什么,兴高采烈的拉着裴铮的衣袖和他比划:孩子动了,他动了。
  裴铮却没能注意,只是冷淡的告诉朝朝,陛下颁布了赐婚圣旨,来年便要成亲。
  一时之间,两人都愣住了。
  朝朝的喜悦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仿佛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耳朵嗡嗡嗡的疼痛。
  朝朝想,哑言之人的耳朵多少是有些不便利的,不然她怎会听见这些呢?
  是听错了吧?
第30章 他会亲自告诉她
  屋子里很安静, 只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朝朝的手还放在腹部,她前一刻还在为孩子的胎动而欣喜,这会儿喜悦已荡然无存, 她呆呆的看着裴铮, 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话呢?
  朝朝伸出手, 默默的同裴铮比划起来:你说什么?
  裴铮分明看清了她先前的手势, 这会儿不知要用什么词来形容他的心情, 怎么就这么巧?
  他选择今日来告诉朝朝这件事, 而朝朝也在同一时间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原本裴铮并没有什么感触,只是两厢一对比,总觉得太过残忍。
  他看着朝朝的脸色, 不受控制的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
  朝朝却下意识的往后头一躲,等到反应过来之后,俩人都愣住了。
  “朝朝?”裴铮不确定的喊了一句, 朝朝听到动静才顿住脚步, 一脸无措的看向他。
  朝朝只想知道,裴铮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而裴铮如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朝朝身上。
  他回忆起方才朝朝欣喜的表情,目光便不受控制的落到她的小腹上, “她动了吗?”
  朝朝听得分明,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就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比起孩子来, 她更关心的是裴铮说过的话。
  脑子里乱成一片,只想得起两件事。
  他要成亲了?
  他要娶别人?
  这两件事折磨的朝朝难受至极。
  她抬眸看裴铮, 竭力克制心慌,眼睛里满是疑惑,此时此刻只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只想问他方才的话究竟是何意。
  裴铮垂下眼眸,知道这件事情避无可避,他总要把话说清楚,可巧这时候春荷送来了燕窝,裴铮将要说出口的话便收了回去。
  春荷瞧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只是将燕窝放下便匆匆离开。
  裴铮端起那碗燕窝递给朝朝,温和的说道,“你先吃东西。”
  可朝朝却没同往常一样的接过,反而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本就不爱喝这些,今日更是没有心情。
  “你不是说过,只要是为了孩子好,无论做什么你都愿意吗?”裴铮只是轻声的劝她,可平日里朝朝还能听得进去,如今一个字都听不得。
  朝朝很想抓起那碗燕窝将它扔出去,告诉裴铮她不想吃,但她根本做不到,无论是大声的表达自己的不满,还是将这碗东西丢出去,都不能。
  她迟迟没有接过燕窝,裴铮举得手臂开始发酸,他也不恼只是将燕窝放在了桌上推至朝朝面前。
  朝朝明明可以不动的,但她却很生气的将燕窝往裴铮处推了推。
  裴铮知道,她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而他也清楚,朝朝究竟是因为什么不满。
  “这件事情,我会和你解释清楚。”裴铮的声音里有无奈,却从没有要逃避的意思。
  他只是很担心朝朝,想要让朝朝坐下,莫要一直站着。
  可朝朝摇头拒绝,根本不让裴铮靠近她,裴铮试了几次均被拒绝,只能和她保持距离无奈道:“等你冷静一些,我再好好的同你说。”
  裴铮的语气一如平常,但朝朝根本冷静不了,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一般的疼痛:你刚才说的话,能再说一次吗?
  朝朝不等裴铮反应,又问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裴铮一再的让朝朝冷静下来,可朝朝根本就冷静不了,神情渐渐变得激动,裴铮见她如此,便也没有再隐瞒,只将之前的话又说了一次,“陛下赐婚,此事已成定局。”
  亲耳听到这句话,朝朝本以为自己是承受不了的,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的平静,她甚至都没了先前的激动,只是冷静的看着裴铮,仔细的想着这句话带来的意思。
  他说,他要成亲了。
  婚事是当今圣上赐下的,已成定局。
  朝朝根本不敢相信,但她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裴铮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只能说明这件事是真的没了转圜余地。
  在这府中,朝朝一直都有听到不少的声音,比如她不配和裴铮在一起,又比如说她和裴铮在一起是她高攀。
  如今风言风语少了,可曾经听到过的声音不会消失,朝朝一直都清楚。
  能封得住别人的口,却遏制不住旁人心里的想法。
  就连朝朝自己也清楚,她的身份不过是裴铮的妾。
  府中人人都盼望着裴铮可以早一点娶妻生子,即使裴铮的身边已经有她,即使她如今有了孩子。
  他们的期盼也从不会减少,这些事情朝朝都是清楚的,只不过她从来都没有深究,朝朝原本只当自己是不在乎,如今细细的想来,她怕是根本不愿意去想。
  谁都没有办法勉强裴铮娶妻,除了他自己。
  所以,这是裴铮自己想娶妻了吗?
  朝朝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只觉得更难受了:世子爷是,喜欢她吗?
  “没有。”裴铮飞快的回应道,“这件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裴铮开始下意识的给自己找寻借口,一再和朝朝强调,是皇帝赐婚,只是朝朝根本没有那么好糊弄,她清楚的记得裴铮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虽不了解如今的裴铮,可长久以来的相处,总能够摸清一个人的脾气,重新认识一个人:您说过,您不会娶妻的。
  朝朝见裴铮沉默不语,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继续比划着自己的手势,却因为太过于激动的缘故,显得有些词不达意。
  裴铮看的有些莫名,朝朝也没有气馁,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强迫自己要冷静:您说过的,不会娶妻。
  她的眼里满是残存的希望,直到现在朝朝还是相信裴铮,她想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错,他明明说过的,不会娶妻。
  他明明说过的,会永远保护她。
  他也曾说过,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所有的眼泪,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哀伤,都是裴铮给的?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裴铮试图和朝朝讲道理,但面前的人这会儿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只是固执的看着裴铮,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朝朝甚至都不想听裴铮的解释,只是想裴铮告诉她,他到底是不是要娶妻: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裴铮看着朝朝的模样,想要让她冷静一些,但朝朝根本顾不上这些,又问了一句:婚期在什么时候?
  她见裴铮不言语,还以为是他看不懂自己比划了什么,便去一旁的桌子上拿来了纸笔,一字一句的写下自己的诉求:世子爷,求您告诉我,婚期到底定在什么时候?
  裴铮有时候当真不知道自己教会朝朝认字,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他从前只是能大致的明白朝朝究竟在说什么,意思总是大差不差的,只消理解就好,可从未有过这般直白的感受。
  他看着朝朝写下的字,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扯了一般,泛起了密密的疼,裴铮避重就轻的告诉朝朝,就算他成亲,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可朝朝充耳不闻,只关心他究竟什么时候要成亲。
  “婚期定在来年的六月。”裴铮的语气有些平淡,仿佛再说一件不太重要的事情,其实他当真不怎么关心这些,只知道个大概,圣旨上写的是择日完婚,婚期如何自然是可以商议的。
  只是裴铮私心,要等朝朝平安生产。
  朝朝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她摇摇晃晃的,唯有扶着桌子才没有让自己摔倒。
  “朝朝。”
  裴铮想要过来扶她,但却因为朝朝拒绝的态度而无可奈何,他每往前走一步,朝朝就会往后退一步,始终和他保持者距离。
  “朝朝,你听我解释,这件事情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裴铮轻声和朝朝解释起来,说起母亲的态度和自己的打算。
  朝朝听得分明,却比先前更加的沉默。
  “朝朝,你是否能够理解我的苦心?”
  朝朝听到裴铮的话,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应,她问自己能不能够理解,朝朝想,她应该是不能理解的。
  如果能够理解,为什么会难过呢?
  朝朝摇摇头,她拒绝思考。
  然后,裴铮就和她说了许多话,说了许多关于他的打算,也说了很多他的安排。
  裴铮生来骄傲,从未和人解释过什么,而朝朝是第一个,让他将自己心思和盘托出的人,他的想法,他的打算,他的所作所为,毫无保留。
  “待你平安生下孩子之后,我会将他记在正妻的名下,给他一个嫡子的身份。”裴铮的话非常的理智,可在朝朝听来,却非常的残忍。
  她呆呆的看着裴铮,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蛛丝马迹,来证明他说的不是真的。
  只可惜没有。
  朝朝知道裴铮是认真的,他是真的那么想。
  并且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
  朝朝看着裴铮,很想问他一句,若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会叫自己什么,但她却没有问,因为朝朝已经预想到了答案。
  镇南侯府也不是没有庶子庶女存在的,他们见到自己的生母,也只能叫一句姨娘。
  妾室生下的孩子是主子,可妾室本身并不是。
  从前唏嘘的事情,如今全部都应验到自己的身上。
  她从没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的悲哀,也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的清楚。
  妻和妾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差别。
  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不能叫自己娘亲,要喊另一个人为母亲,他会承欢于另一个女人的膝下。
  他们一家三口在一块儿,和睦相处,温馨非常。
  而自己就是一个局外人。
  甚至见到那个孩子还要行礼,也许他会认自己这个生母,也许不会。
  也许他还会厌恶,为何自己有一个身为妾室的生母。
  朝朝直到此时此刻方才意识到,身为妾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放弃了什么?
  而又坚持了什么?
  如今又能够得到什么?
  朝朝只觉得心很疼很疼,但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唯余陌生。
  她听到裴铮告诉她,这是最好的办法。
  朝朝其实是知道的,妾室的孩子可以记在正妻的名下,便是嫡出,她以往担心的事情从根本上得到了解决,她再也不需要担心孩子会因为庶出而艰难。
  只是她为什么会这般难过?
  朝朝甚至都有些站不稳,她扶着桌子不住的后退,裴铮见状立马去扶她,“朝朝。”
  可朝朝还是拒绝,她拒绝裴铮近身,同样也拒绝裴铮的搀扶,躲开了裴铮的手。
  接二连三的被拒绝,裴铮的表情多了些幽怨,他看着朝朝,似有些不明白,“朝朝?”
  朝朝的脑子里乱极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还能做什么,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掉一滴,她可以清楚分明的听到裴铮说的话。
  一句一句的为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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