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方老先生,在书院里也是除了院长和乔彧以外最德高望重之人。
学院里的学生在方老先生的课上向来是本分的,所以方老先生站在那里轻轻咳了一声,大家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方老先生手中的试卷,有些紧张的人都开始手心冒汗了,方老先生才慢悠悠的开口:
“这次书院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季安,你去发一下。”方老先生把试卷递给下首的学生叮嘱道。
哪个叫季安的学生有些紧张地翻试卷找到自己的,看到成绩后大松了一口气,继而笑嘻嘻地发其他人的试卷。
等发到赵禝和梅星沅哪儿的时候,他放下两人的试卷,叹着气嘟囔了一句,“这俩人真是不让人活了。”
梅星沅和赵禝看着手里甲等成绩的试卷相视一笑,然后两人互换试卷看对方的回答。
赵禝看完梅星沅的试卷,不禁感叹,这人答题的风格真的是跟人一样温和,一点棱角也没有。
然后他又有些担心,毕竟梅家也是书香世家,若是他真的和赵穗儿相互喜欢,以后遭到家中反对,他能不能坚定的站在赵穗儿这边,护住她。
沉思间,方老先生已经开始讲课。
当然,刚发下试卷,肯定不可能一点也不提,他说了一下这次试题的大概方向,然后就开始正式讲课了。
下课之后大家都没急着走,聚在一起讨论这次的考试,不过赵禝和梅星沅没有参与,他们刚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就看到门口有人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闹事
赵禝抬头看向来人,正是好几日没来书院的李杞。
李杞见他看过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看着他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随后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自己的卷子。
一些和他相熟的学生都凑过去问他这几日为什么没来,梅星沅收拾好东西起身拍了拍赵禝,两人就起身离开了。
李杞当天并没有再出现,所以赵禝以为上次那件事就过去了,便暂时放下这件事去忙其他的。
第二天去取饭的时候,他先问了下赵穗儿店里的情况,又顺便和她表示了自己这次休沐要回临沧村的想法,却见赵穗儿正在愣神。
赵禝低头仔细看,这才发现赵穗儿面色有些不对,整个人都显得很憔悴。
他心下一紧,想起消失了好几日的李杞,问道:“可是店里出什么事了?”
赵穗儿本来想瞒一瞒,但想起来之前清安说的话,一咬牙就全都告诉他了。
“前两天有个叫李杞的来店里闹事,带人要砸了咱家铺子,幸好当时铺子里有客人还有王庆在,大家帮忙拦着,才没出什么大事,只是......”
赵穗儿咬唇没敢往下说,赵禝这才明白当时李杞看他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他告诉自己要冷静,随即问起其他人。
“沈清安他们都还好吗?”
“清安好好的,那天她刚好不在铺子里,就是王庆,拦人的时候受伤了,我让他在家休息几日,就是...我想着铺子先关两天,刚好大家都歇歇。”
赵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疑惑道:“沈清安没去找李杞麻烦?”
听赵禝这样问,本来愁眉苦脸的赵穗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清安知道之后确实很生气,不过她说了,李家家底虽不及齐家,但也是镇上的大户,这事沈家人绝不能出面,否则就牵扯太多了,而且这事你肯定能自己解决的,她就不操心了。”
赵禝心想她对自己还挺有信心,他伸出没拿食盒的那只手拍了拍赵穗儿,宽慰道:
“你也别太忧心,此事是因我而起,我会想办法解决的,这几日你就当休息一下放松了,王庆那儿等我休沐的时候过去看看他。”
赵穗儿点头,“好,知道了,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阿禝你,在书院保重身体,我看你又瘦了些。”
赵禝微微愣了下,在原来的世界,每次他回老家,奶奶看到他的第一句话总是“我们阿禝又瘦了。”
他看着赵穗儿,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想到这儿,赵禝觉得,今天张先生和他说的事情,可实行性恐怕不大了,凭他对付不了自己就去店里找事这一点,他们就不会是一路人。
深吸了一口气,他让赵穗儿先回去,自己则往回书院了。
一路上,赵禝一直在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虽然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再打他一顿这种办法在李杞身上明显行不通,他得好好想一想。
......
下午,赵禝刚到学堂门口就看到坐在门口的李杞,手中拿的,是昨天被季安借走的试卷。
抬眼看去,季安在后面怯懦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也没开口。
他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校园暴力’,随后朝李杞的位置走去。
李杞看到赵禝过来,扭头对身后的季安大声道“唉!季安呐,我跟你说,前几天我回县里,不是看到路边新开了家铺子吗,你都不知道,那寒酸的啊。”
他说着啧了一声,“所以我想了想,决定帮他们一把,就把店里不合时宜的东西都帮忙清理了一下,他们店里的人还不愿意了,你说他们是不是有点不知好歹?”
赵禝哼笑一声,“李杞,你不会真的觉得,我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吧,我可不是什么心善的人,要是没忍住再打你一顿,可就不是休息几天的事了。”
说着赵禝扭了扭手腕,手指咔嘣嘣响了几下,李杞顿时觉得已经好了的地方隐隐作痛。
两人说话间已经陆续有人进来了,但李杞在书院向来善于笼络一些清贫的寒门子弟做他的跟班。
至于那些高门子弟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事情,所以学堂里的人都在安静地看戏,赵禝这一停顿,学堂里一时间安静至极,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下赵禝的肩膀,赵禝回头,是梅星沅。
他笑着看了眼坐在那里的李杞,走过去把他手里的试卷拿了过来,然后带着赵禝回自己的位置了。
刚想问赵禝怎么回事,先生就进来了,他只好作罢,想着等下课再问。
因着上课前的事,所以刚一下课梅星沅就拉着赵禝走了,没看到身后的李杞朝其他人示意的眼神。
赵禝被梅星沅拉着回到自己的小院,一进屋就被他摁到椅子上,无奈地叹了口气,索性靠在椅子放弃抵抗了。
梅星沅看了眼隔壁乔老院中并没有动静,才关上门看着椅子上的赵禝。
“衍之,你和李杞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他对你敌意很大的样子。”
听他问起这个赵禝也很无奈,他叹了口气,开口道:“就书院大考前两天,他突然就带人过来找我,非要跟我赌谁的成绩好,我没答应他不让我走,然后就打了一架,或者说是我单方面走了他们一顿,所以李杞对我怀恨在心,要报复我。”
梅星沅看了眼周围,把旁边的杌子拎到跟前坐了下来,“那他可有对你做什么?”
问完他有些自责,“李杞此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且向来不喜欢如你这般出身寒门却又比他学识好的人,我怎么就忘了提醒你。”
赵禝看他这样,本来想同他说李杞已经去店里闹过一番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把心中思虑已久的事情问清楚。
“此事先暂且放一放,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现下我有另一件事想问梅兄。”
赵禝突然转了话头让梅星沅愣了一下,随机笑了起来,“衍之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便是,月彦定然知无不言。”
“好,既然梅兄这样说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说着赵禝站了起来,踱歩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他俯身凑到梅星沅跟前,面色严肃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赵禝话音刚落,就看到梅星沅的脸唰一下就红了,随即他猛地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指着赵禝,有些结巴道:
“你你...你怎么知道?衍之该不会前几日在我房间看到了什么吧?”
此话一出,赵禝顿时想起前几日他去梅星沅房间借书时,他神情紧张的样子,想来定是有什么猫腻。
他看了梅星沅一眼,趁他他还在刚才的问题中没回过神来,猛地打开房门往外跑去。
梅星沅看他那架势,暗道不好,连忙追了上去,结果刚出房门就看到赵禝站在小院门口。
他松了口气,边往赵禝哪儿走边道:“我还以为你要去我院子里找我的......”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赵禝身边,也顺带着看到了站在赵禝跟前的人。
很多年以后,赵禝都还记得当时梅星沅看到朱梓康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狠和恨。
朱梓康本来是想在回去之前再见一下赵禝,在看到梅星沅的瞬间,上扬的嘴角肉眼可见的僵硬了,却也不过一瞬,就又像往日一样,笑面虎模样,只是眼中却并无半点笑意。
他看着梅星沅柔声道:“好久不见,阿沅。”
“闭嘴!”梅星沅愤愤地吼道。
“朱梓康,我说过了,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怎么敢,到书院来的? ”
赵禝看他说着就又要动手的趋势,连忙上前拦住他往后退。
“朱公子,虽然不知道你来书院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这里显然你是待不得了,就请你先离开吧。”
说完他推着梅星沅往屋里走,走到门口要进去的时候,朱梓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赵禝,你以为他为什么同你交好,不过是和我一样,思念故人罢了!”
赵禝本来看他们两个这势如水火的态度就有点懵,现在听到这句话更是愣住了,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梅星沅朝朱梓康冲了过去,一拳把他打翻了。
朱梓康也不是吃亏的人,直接把梅星沅撂倒了,两人就这样在地上扭打了起来,但明显就是梅星沅单方面挨打。
赵禝下意识地嘶了一下,赶忙跑过去拦,没拦住。
“你们两个别打了,一会儿动静大了对谁都不好。”
朱梓康抬头看了眼赵禝,随后起身把梅星沅往下一撂,随即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见他起来,赵禝连忙去扶躺在地上起不了身的梅星沅。
他在梅星沅耳边轻声道:“你一个柔弱文人,你去跟武夫打架,你这不是上赶着挨揍吗?”
梅星沅强忍着痛理了理袖子,他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的朱梓康,声线颤抖地问道:“朱梓康,你不会以为才三年年,你所做的事大家就会忘了吧,我告诉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赵禝看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氛围,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必要掺一脚。
他拍着梅星沅的背给他顺气,然后看向朱梓康,“朱公、梅兄,冒昧问一句,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非得要拳脚相向?”
和梅星沅打了一架之后,朱梓康脸上已经没有了往常的笑意,他眼神微寒地看着赵禝:
“虽然我还挺喜欢你的,但有些事情,衍之还是不知道的好,对你,对我都不是坏事。”
梅星沅在听到朱梓康说挺喜欢三个字的时候,就忍着痛把赵稷拉到了身后。
他看着朱梓康,“有什么不能说的,怕是你不敢吧,我偏要说。”
梅星沅拉着赵稷就要往小院走,赵稷看他那一瘸一拐的样子,连忙扶着他,心中对这件事好奇更甚。
朱梓康看他们两个搀扶着往院里走的背景,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扶着梅星沅坐下之后,赵稷关了房门,随后进里屋去找来书院时赵穗儿给他准备的药箱。
他看着梅星沅脸上的伤,拿起药酒要给他涂,他翻了翻药箱,又摸了摸自己的帕子,最终看向了梅星沅,说道:
“梅兄的帕子可还在?需要用。”
梅星沅动作有些缓慢的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赵稷,然后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直到赵稷处理完他脸上的伤口,撩起他的衣袖准备处理其他地方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朱梓康下线,没戏份啦!
第54章 宋时钦
“我之前,同朱梓康…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们家和朱家算是世交,跟我们一起长大的,还有一个人,叫宋时钦…”
梅星沅说着眼眶就红了,“时钦从小就品行端正,行君子之风,可随着我们渐渐长大,他和朱梓康之间的感情逐渐发生了变化。”
他有些懊恼的抓了抓头发,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我从小同他们一起启蒙,一起随着朱姐姐来到这里,后来朱梓康从军,我同时钦一起来书院求学,我竟不知…我竟不知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走到那个地步的。
三年前,时钦被宋家带回去那天,我正随老师在京城拜访老友,等我回来时,时钦已经…。”
听他说的这些,赵禝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毕竟这龙阳之好的说法,本就是从古代流传至今的,但听起来他们并不明显,宋时钦又在外求学,宋家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他这样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梅星沅深呼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愤愤道:“时钦的小斯,确切的说应该是宋家派来管教时钦的人告发的。
宋家向来家规森严,但时钦觉得以后毕竟是要考取功名进官场,规矩点总归没有错处也就并不反抗,但我们要来延林县求学时,宋伯伯却一定要让时钦带着这个小厮,要的就是让他管教时钦。
那时候朱梓康经常寄书信给我们,但每次都是我和时钦都有,我知时钦从小守规矩,所以从来没有问过他书信的内容,只是每次他收到书信时总是很开心。
时钦出事后我才知道,朱梓康给他的书信里,都是一些露骨的情话,时钦又从小都不会遮掩,被小厮看出了端倪,就把事情告诉了宋伯伯。
宋伯伯把时钦带回去后,让时钦跪祠堂,逼他和朱梓康断绝关系,时钦倔强,不肯答应,宋伯伯生气,让他在祠堂反省,可他自小身子弱,那次又从延林县一路被带回元阳,本就虚弱,宋伯伯狠心让他跪了两日,等再发现时…。”
说到这里,整个事情都清晰了起来,赵稷有些惋惜道:“宋家伯伯事后定然懊悔至极,怕是以后都不能放下了。”
“宋伯伯在时钦去世后一夜白头,自此身体大不如前,就辞官退出朝堂了,但是朱梓康…”
说起朱梓康,梅星沅就咬牙切齿、满眼恨意,“时钦的葬礼他都没有回来,宋家日渐没落,可他却在凉城建功立业,衍之,我不是见不得他好,我只是替时钦不值,你明白吗?”
赵稷点头,“我明白的。”见他情绪有激动起来,连忙道:“你先别激动,让我把你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要不然过几日我们休沐你身上的伤口还没好,让其他人看到会担心的。”
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梅星沅心里好受多了,他看着赵稷,方才想起之前朱梓康说的话,连忙解释:
“衍之,你千万别信朱梓康之前所说的话,我同你交好,只是因为欣赏你的学识,还有你的性格,不是因为其他,但是朱梓康,接近你绝对是有目的的,你一定不要让他接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