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是陈迈推荐的,据说是他们公司首选的团建地点。
寒冬腊月,吃烧烤是很舒服的。
车开到巷子口就进不去了,只能在路边停下。
“时导,你们先去,我找个地方停车。”陈迈看着后视镜里的时漫,“这地儿好是好,就是难停车。”
时漫:“好。”
车门推开,冷风迎面吹来。
细看还飘着丝丝点点的白雪花。
昨个儿刚下过雪,到了深冬气温低得吓人,下一场小雪好几天树枝都是挂白的。
时漫和许京言走在前面,其余三个人自觉地跟在后面。
她穿了件驼色的羊毛大衣,从车上下来,被寒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肩上就落下了一件羽绒服。
她愣了一下,看向一旁的许京言,紧接着便看见他上半身仅剩的那件卫衣,在风中显得尤其淡薄。
“你自己穿吧,我不冷。”时漫把衣服推了回去。
“我也不冷。”许京言说。
“但是你身上就只剩一件卫衣,怎么可能不冷?”
“我说不冷就是不冷。”
“我不信,”她又把羽绒外套推了回去,“你快点儿穿上,别冻感冒了。”
几经拉扯羽绒服还是落在时漫身上。
她有些无奈。
后面三人自觉放慢了脚步,在吃瓜小群里发消息:
【我靠,他们感情竟然这么好,好得不像真的。】
【操!老子嗑到了!】
陈迈:【咋啦咋啦?!】
【车停好了吗?@心情是八十迈】
陈迈:【还没找到车位】
【快点停好过来,来晚了嗑不上热乎的。】
陈迈:【收到!!!】
【你们走慢点,我马上!】
沿着小巷子一路走到底,像是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
那条幽深狭小的巷子仿佛一条连接两个次元的虫洞隧道,从车马喧嚣的钢筋丛林走入宁静安好的古木磐石,一边向宇宙银河穿梭,一边延续时间的古朴。
恍若一条时间的长廊,从未来回到过去。
“就是这儿了。”陈迈从后面走上前,引着时漫往右走,一面走一面介绍,“怎么样,时导,还行吧?”
时漫仔细观察着路窄路两旁的朴素四合院,笑着点了点头:“挺好的,感觉有点儿魔幻。”
“魔幻?”
“没想到在这么发达的一个北城角落里,居然有这么宁静的世外桃源。”
“嗐,城市嘛,就跟人一样,不管外表多强悍,也总有一块儿柔软的地方,你说是不是?”陈迈看向时漫身旁的许京言,笑容僵了一下。
他比许京言略矮一些,从这个角度向上看,恰好对上许京言半垂的眸子。
漫不经意却莫名抓人。
活像个妖孽。
“嗯。”许京言淡淡应了声。
“啊……?”陈迈愣了两秒钟后突然反应过来,许京言是在肯定他刚才的话,突然变得结巴了起来,“啊!对对对,就是这么着,你说得对……”
时漫见陈迈这窘迫的样子,不自觉笑出声。
说话间就到了烧烤店。
店面从里到外都是木结构的,就连装修也是一股原生态。
很有一种坐在树屋里的感觉。
老板坐在收银台画国画,看见有人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自己找地方坐,菜单在桌上,点好了把菜单给服务员。”
“嚯,老板,今儿又画鸡啊?”
老板笑着“哼”了一句,没空搭理他。
陈迈带着时漫和许京言往里走:“这儿的老板就这样儿,不爱搭理人。”
继续往里走了几步,时漫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时导?”
时漫凝神听了片刻:“你知道这是哪来的音乐吗?”
“音乐?”
几人同时停下来,这才听见隐隐的音乐声。
循着乐声往里走,便看见有一个人坐在一个一米方圆的台中央,面面架着麦克,孤独沉静地吹着埙。
宛若空谷中一曲苍凉的悲鸣,高远阔落的乐声直击心灵某处。
落下一个个挥之不去的烙印。
时漫若有所思,对许京言说:“我在想,这个乐器的感觉跟《飞鸟》中的某个片段很契合。”
“天台的那场?”
时漫扭头瞪大了眼睛盯着许京言:“你怎么知道?!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很合适。”
时漫没系统学过编曲,对于这段的配乐只有一个比较模糊的概念。
只在一瞬间觉得那种感觉很像,可是具体说不出来。
但是许京言却能精准地说出她脑子里的那场戏。
他们俩像是打哑谜,其余几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丝毫不影响他们嗑CP嗑到飞起。
许京言和时漫好几天没见,一顿饭吃得很暧昧。
后期公司的人也识相,吃完饭就找借口溜了,留给他们俩二人世界。
从烧烤店出来又飘起雪花。
时漫和许京言漫步走在飘雪的狭路,脚下是青石路面,两侧是厚厚的水泥墙。
他主动牵起她的手:“小心路滑。”
两人心照不宣,脚步放得很慢。
突然时漫脚下一滑,跌进许京言的怀里。
两个身体相撞,体内蹦出花火。
她听到从头顶飘落的声音。
如雪花轻盈,沉沉落进心里。
他说:“老婆,我想快点回家。”
第48章 48
时漫第一次进许京言的家。
和想象中不同,三百来平米的一个大平层,墙壁基本上都是纯色的,墙上挂了很多空白的画框。
“你家的装修……”时漫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看,墙壁显得格外空旷,“还挺有留白的。”
“嗯,”许京言从身后抱住时漫,在她脖子上蹭了蹭,“我好想你啊。”
时漫头靠在许京言的怀里,像只乖巧的猫贪婪地吸入他身上那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连同语气也一并软了下来:“才几天没见。”
许京言低头吻了吻时漫的头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呢?”许京言问。
“我?”
“想我了没有?”
“嗯……”时漫像在考虑。
“嗯?”许京言从她身后绕到前面,紧盯着她的眼睛,“想了吗?”
“算是吧。”时漫笑道。
许京言眉心略低:“什么叫‘算是’?”
见他不依不饶,时漫改口:“算是,就是想了呗。”
许京言嘴角止不住上扬,那双桃花眼此刻风情款款,看得时漫心神荡漾,心口痒痒的。
许京言单手撑住时漫的下巴,微微向上扬起,另一只手抚上她不盈一握的腰,将她腰身贴在自己身体上,冷冷的香气极具有攻击性地冲进她的脑海领域,攻占一席。
他俯首,在她唇上落下深深一吻。
温柔如水,动作克制,身体却在彼此的互动中缓慢升温。
他一面深吻着,一面抚摸着她的肌肤。
绵密的潮湿的空气中,她听见萦绕耳畔的低语,如同浅粉色的浪花,呼吸着海鸥翻腾的呐喊,揉碎了置于夏夜最宁静的斑斓梦。
“老婆……”
两人从半下午一直厮磨到晚上,时漫说她饿了,许京言才放开她去厨房里忙活。
时漫不怎么会做饭,也帮不上忙,就趁这个时间在房子里参观了一下。
房间很多,她一间间看过去。
书房有两间,一间偏商务,一间偏休闲。
偏休闲的那间旁边还有一个房间,时漫推门进去,愣了一下。
竟然是间画室。
房间中间摆着一个木质的画架和一把椅子,旁边有个很大的桌子,上面放了许多牌子的颜料。
熟悉的感觉和味道一下将时漫拉回到十年以前。
她走到画架前,架上画板,拿起画笔、颜料、调色盘、水桶,简单调色之后开始画了起来。
一笔,一笔,鲜明的颜色在纯白的纸张上铺染。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经画了个大致。
时漫放下画笔,扭动了一下脖子,左手托着调色盘,右手举着画笔,手臂上蹭了很多颜料。
端详片刻,她不禁“啧”了声,不是很满意。
大学之后,很多年没有再捡起画笔,现在无论是起形还是色彩能力都退化了。
面前的这一张,她并不满意,从刚开始画的时候就不满意。
她放下画笔,站了起来,目光瞥到角落里竖着一幅半米高的画。
那幅画背扣着,安静地躺在角落里,时漫走过去,翻了过来,看清楚的同时眉头跟着拧了拧。
好像,是一株向日葵?
但是又好像不太像?
“可以吃饭了。”许京言出现在门口,看见时漫站在角落里,顿时感觉不太妙,走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只见他迅速将画从时漫手里抽出来,又迅速归位扔到角落里,全程黑脸。
时漫愣了一下,心中隐隐有个猜想,试探地问:“这是谁画的?”
许京言没有回答。
“你画的?”
许京言没否认。
那就是默认了。
时漫又问:“画的是……向日葵?”
许京言仍然没否认。
时漫轻笑了一声。
许京言转过头去看她,面色似乎有些不甘和窘迫。
时漫急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画得还挺艺术的。”
许京言眉心微动,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欣喜:“真的?”
“当然!”时漫笑着点头,“你这画得真挺好的,起码能看出来是向日葵,而且这颜色搭配得也挺好的……”
后来她实在夸不下去,又笑了两声。
许京言彻底冷脸:“实在找不到夸的地方可以不夸。”
时漫笑得更甚:“对不起啊,我真的尽力了。”
“……”
“不过为什么是向日葵呢?”时漫问,“你很喜欢这花?”
“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吗?”许京言反问。
说话间时漫掏出手机,搜索向日葵的花语。
“沉默的爱,没有说出口的爱……”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你是太阳,我的眼中只有你,若你不在,我低头谁也不见……”
时漫皱起眉头,低声喃喃:“什么意思……”
“以前想你但又见不到你的时候就会画这幅画,断断续续画了一年多。”许京言说,“现在终于不用画了。”
时漫微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口软软的,涩涩的。
她不知道在那些时间里,他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情,也从未料想过自己值得他这样去爱。
时漫扁着嘴,低下了头。
许京言上前,手落在她低垂的头顶:“怎么了?”
她声音有些哽咽:“我不知道你做过这些事情,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许京言将她揽进怀里,头靠在自己肩头:“还好,不算太久,终于让我等到了。”
时漫抱着许京言,在他修长的颈上蹭了蹭。
“要是觉得有愧疚,就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许京言说。
“什么事情?”
“今天晚上不许先睡着。”
“……”时漫没想到他脑子里在想那事儿,松开许京言,转身,“饿了,吃饭吧。”
许京言无奈笑了声,追上去,强行在她脸上亲了下:“逗你的。”
时漫:“我怎么觉得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两人吃完饭后,时漫窝在沙发上看起了许京言手头的剧本。
还是之前看过的那个本子,但是修改了一些地方。
“已经决定了要拍这个吗?
”时漫问。
许京言放下手里的另一个本子:“嗯,正在走流程。”
时漫点点头:“蛮好,是个很不错的本子。”
她放下剧本,抻了个大大的懒腰。
许京言问:“困了?”
时漫知道他什么意思,于是摇了摇头:“不困,之前整天在剧组熬夜,现在生物钟还没摆回来。”
“那要不要做点什么事情消耗一下精力?”
“……”
还真是什么都能往那上面扯。
时漫反其道而行之:“好,那我去收拾一下去里维要用的行李。”
“什么时候走?”许京言问。
“后天。”
许京言若有所思,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
“这次应该会去挺长时间……”时漫说,“应该会有很久不能见面了。”
“嗯。”他好像不太高兴。
时漫看着他,总觉得他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但猜不透。
许京言抬头望她:“我会想你的。”
*
机场。
“飞机即将起飞,请各位乘客将手机关机或调至飞行模式。”机舱里飘荡着空姐温柔的声音。
时漫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了一眼窗外,拿起手机,在关机的前一刻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
“上飞机了吗?”许京言的声音传来。
“嗯,快要起飞了。”
“一路顺风。”
“好。”
时漫的兴致不高,鼻头酸酸的。
飞机起飞,倦意袭来,她很快睡了过去。
一觉醒了几次,浑浑噩噩的。
到里维是当地晚十点。
主办方代表来机场接应,在出机口高举着时漫的一张大海报和《芒刺》的海报。
时漫一眼就看见了,莫名感到有些羞耻。
她低着头推着行李快步走上前,和主办方代表安妮打了个招呼。
双方都说英语,简单问候几句,不涉及专业的东西,所以沟通还算得上流畅。
安妮说本来有个会说汉语的志愿者也要来,临时有事来不了,后面的几天都由那个志愿者带时漫在里维逛逛。
在酒店办理完入住,已经接近半夜。
安妮给时漫留了志愿者的联系方式,告诉她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那个志愿者。
时漫谢过她,两人就在酒店分道扬镳。
把行李都归置到酒店的房间里,时漫先去洗了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