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巨响和烟尘之后,那门已经只剩下个门框了。
“我走啦!”
五条悟在商人和礼仪小姐惊恐的目光里招摇地挥手道别,瞬间就消失在门后。
而阿黛尔默契地堵在门口,平静地望着逐渐接近她的那些安保人员。
盘星教也许是认真模仿一个普通的邪//教,因此至少外表看起来和普通人世界里的□□组织么什么区别。那些作为打手的男人身上没有任何咒力,武器也都是普通的匕首或是钢棍。
阿黛尔扯了扯嘴角,脱下了那身原本属于五条悟的昂贵西装外套,将它放在桌子下面不容易被波及的角落,接着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衫袖口,露出了苍白结实的小臂。
那几个商人和礼仪小姐连跑带爬地逃出了这个大厅。
“一起上吧,难道还要我一个个给你们编号吗?”阿黛尔活动了下手腕,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些蓄势待发的人。
杂乱的打斗声在室内响起。
重操旧业原本并不让阿黛尔兴奋,三年过来,她已经习惯了平静、秩序的生活,但就像她能重新学会喝酒甚至欣赏不同的酒类,她也能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理解那些过去的日子。
如果没有被人围在地上殴打过,她就不知道身体的哪些部位最不经疼;如果没有被压着手摁进碎玻璃渣中过,她就不知道腕部的大血管其实很深,但更容易受伤的其实是手筋;如果没有被刀抵着脖子逼到墙角,她就不知道人在面对绝境的时候会爆发出多么恐怖的力量。
阿黛尔夺走了最先冲向她的那人手中的钢棍,用它和一把椅子制服了从侧面包抄她的另外两人,然后获得两把不怎么好用的匕首,接着是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他大概是哪些安保人员里唯一一个身高超过了阿黛尔的,只不过体型大概是阿黛尔的两倍。
阿黛尔没有直接冲向他,只是在他冲过来的时候,把那个已经碎了一半的柠檬水杯插到了他的肝脏里,然后在他因为疼痛弯腰时,用钢棍重击脊椎。
那个壮汉倒在了地上,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掌控四肢的能力。
而阿黛尔已经提着钢棍朝后面的人走去了。
“救,救命,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落在最后的几个人彻底失去了进攻的冲动,有的竟然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阿黛尔一脚踹开妄图偷袭的一人,喘着粗气,表情狰狞,慢慢向前走去。
并不是她故意如此,只是身上的伤口实在有些麻烦——不算身上零零碎碎的擦伤以及差点脱臼的左臂,她的右侧肋骨下方被匕首深深地划了一道,伤到了肉里,衬衫与干涸的血迹粘连在一起,稍微大些的动作都会扯得生疼。
阿黛尔抹了把粘在额角的血,从地上随便捡了根钢棍,蹲下身,用棍子尖抵着摔倒在地上的那人的下巴,问道:“你们教主真的在里面吗?”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似乎是被吓傻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阿黛尔只能用棍子敲晕了他。
如果盘星教教主真的在里面,那么阿黛尔就不需要、也没有能力进去了,那是只有五条悟能解决的问题;但如果里面并非如此,而是有其他情况,那么阿黛尔觉得自己也许应该进去看看。
她翻了翻地上那些不知道晕倒了还是死透了的人,意外地翻到了一条还算干净的布手帕。于是她咬着牙撕开被血液浸透的衬衫,用碎布条把手帕勉强包在伤口上,然后在满地狼藉中从一个人的大腿上拔起了一把刀。
还是刀用起来顺手。阿黛尔想。
作者有话要说:
柠檬水杯:我真是物尽其用。
第12章 兢兢业业喂猫人(5)
门外是个一片狼藉的大厅。它残存的装饰和阿黛尔刚才所在的那个大厅一模一样。
是刚才五条悟轰门的时候顺便把这个大厅也给一道轰了。阿黛尔见过那极具破坏力的术式顺转:苍。而且她也能看到地面上咒力的残秽——感谢作为辅助监督所受到的专业指导,这些基本操作她还做得来。
细碎整齐的建筑碎屑洒在满地咒灵残骸之间,造成这一切需要极为深厚的咒力,也需要万分精确的咒力操控。很难想象有什么人类能够做到这种事情。
但这就是五条悟。
在这个大厅角落的相同位置上,也有着一扇狭小的门。阿黛尔走过去穿过那扇门,再次来到了一个装潢相似的大厅,里面充满了被咒力击溃而成的大片家具和墙皮,以及倒在地上、还未彻底消散的咒灵尸体。阿黛尔路过的时候给那些还没死透的多来了一刀。
狭小的门扉,宽敞的大厅,凌乱的废墟,无数的咒灵尸体,阿黛尔走过了整整四个相似的大厅。
她还记得从外面看这栋建筑的样子,绝对不会有四个大厅的宽度。因此,目前的状况也许是某种扩展空间的术式造成的。
明确了这一点的阿黛尔反而更加冷静了。因为她很确信五条悟也是顺着这条路往里走的——五条悟的咒力没有人能模仿,而如今,每个房间里都有相似却又有着细微区别的咒力破坏痕迹,说明五条悟来过这儿,并且不知什么原因,他并没有破坏这奇怪的空间扩展术式。
阿黛尔一边思考着,突然发现自己刚刚走入的这个大厅和前面的有些不同。
这个大厅有窗户。
弥漫着稀薄雾气的绿色山林在窗外隐隐可见,与此同时还有风声与微弱的鸟叫声,让人清晰地意识到这是山中的建筑。
窗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奇怪的袈裟,黑色的长发一半披散着,一半在脑后扎了一个松散的小球,乍一眼看去有些古怪,但这略显奇异的扮相反倒衬出了他颇有东方韵味的优秀骨相。
虽然只见过照片,但阿黛尔也马上认出了这是谁。
夏油杰。叛逃高专的特级诅咒师,盘星教目前的教主,也是五条悟这次过来的最终目标。
阿黛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浑身都紧绷起来——这可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人,对上这个特级诅咒师,她能剩一口气跑出去就是奇迹了。
夏油杰并没有要攻击阿黛尔的意思,他似乎也才刚刚才发现了这个潜入者。
“如果方便的话,请帮我给悟带一句话。”夏油杰平静地开口道,表情似是嘲讽又像是无奈,“……请他务必杀死我。”
然后他便跨上窗台,轻巧地跳了出去。
“夏游先生?”
阿黛尔徒劳地喊了一声,跑到窗边向外望去,却只看到重重树影,根本没有任何人影。
阿黛尔没有出去找。她还不确定这是不是术式的结果,贸然出去只会遇到未知的危险。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找到五条悟。只有他能解释刚才的问题。
房间的术式似乎还没有解除,阿黛尔走在这片仿佛无限循环的空间里,感到脑袋顶的血管突突地跳着,撕扯着她的注意力。
夏油杰为什么要她这个陌生人带话给五条悟?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定要五条悟杀死他?这个房间的术式为什么还没有解开?
汗水从阿黛尔的额角渗出,沿着颧骨慢慢下滑,无来由的焦躁在她心底升起,让她无法深入思考现在的状况。
眼前的这个大厅又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阿黛尔突然发现:这里虽然没有窗户,但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咒力破坏过的痕迹。
而且里面还有一个五条悟。
白发蓝眼的高挑男人站在房间的正中央,似乎正在研究被他踩在脚底下的咒灵。与浑身血污的阿黛尔完全不同,拥有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依旧干干净净,连外套都没脱下,与刚进会场时那个漂亮阔气的小少爷毫无区别。
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传来,五条悟回头一看,发现是阿黛尔,当即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顺便踩扁了脚下的那个咒灵。
咒灵吱呀一声变成一滩污秽,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共消灭了十八个二级诅咒,三级四级的不算——阿黛乐,我们这次任务可以上报成正式任务了!你可以拿工资哦——等等,你受伤了?”
阿黛尔无声地摇摇头。她已经对腰上的那块伤口没什么感觉了,只是四肢正在变得愈发沉重,呼吸急促,嘴巴干涩,喉咙里一阵阵地发苦,贴在身上的粘腻衬衫加剧了。
“我刚刚......遇见了夏油先生。”阿黛尔尽力忽视身上的不适感,对五条悟低声说道。
五条悟一愣。
“他托我给你带话,说务必请你杀了他。”
“哈?”五条悟瞪大了眼睛,显然也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
“要我杀他?我好不容易搞到邀请函混进来结果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结果现在他还要我杀他?”五条悟气愤地喊道,“杰那家伙是在耍我吗!”
阿黛尔把刚才的情况想五条悟描述了一遍,接着短促地一笑:“我还以为这是你们之间什么奇怪的暗语呢。”
“……杰这么做好过分哦。”五条悟低声咕哝着。
阿黛尔看见面前的五条悟皱着眉,神情里却有一丝难掩的恍惚,心里的焦躁感愈发强烈,她突然一把抓住五条悟的手腕。
血污粘在了整洁的袖口上。
“阿黛乐?”五条悟看着凑近的阿黛尔,少见地用上了严肃语气,“你很不舒服对吗?”
阿黛尔沉默地点头,涣散的眼前只有那一张一合的嘴唇——她忽然一把拽住五条悟的领口,压着他就吻了上去。
做出这事的瞬间阿黛尔就知道自己可能不太对劲,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生理上。但是,但是......是甜的。
五条悟的嘴唇是甜的。
这个认知彻底冲散了她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那嘴唇上也许有一层浅浅的润唇膏,柔软得仿佛热乎乎的果冻,阿黛尔感觉自己发苦又干涩的口腔终于迎来了救赎。她用力地咬了那双唇,接着便意识到自己被宽容的迎入了更加温热口腔。
湿润的舌头包裹了她,热情地欢迎了她,诱使她不断往里面探去,阿黛尔的另一只手不自觉地绕到后面,托把五条悟留着短刺发根的后脑勺往下摁,好让她吻得更深一些。人体的温度透过对方的衣物传导至她因为浸透了血而冷冰冰的衬衫上,促使她将对方抱得越来越紧。
“唔......阿黛乐......是想勒死.....我吗......唔——”
阿黛尔在感觉自己溺水之前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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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里的凉风吹到了脸上。阿黛尔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靠着墙坐在地上。眼前是一片幽森的树林,树林间是一条仅能通行两辆私家车的小路。
这是几个小时前她和五条悟来到酒会时经过的路。
五条悟正站在她旁边,没有戴眼镜,正弯腰看着她。
“看起来清醒过来啦。伤口刚才帮你重新包扎过了,等会儿回去找硝子就可以了——阿黛乐,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五条老师。”阿黛尔用了她最常用的那个称呼。
“好哦,那看起来神志没什么问题了。”五条悟笑眯眯地说道,“抱歉,刚才是我的疏忽,忘记阿黛乐不是正式的咒术师了,不会用咒力保护自己的大脑,所以刚才的房间里的术式影响到了你,让你脑袋昏沉,结果就昏倒了。”
阿黛尔瞬间想起来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
她瞥了眼五条悟,不意外地看到对方微肿的嘴唇,嘴角还有一小块因为用力咬合形成的淤血。而他的衣服就更糟糕了,原本纤尘未染的面料上到处都是暗色的血渍,上面到处都是被使劲抓揉过的皱痕。
老天爷。她脑子不清醒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阿黛尔想打晕自己再昏一会儿。但不行,她不能做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那个,是这样的,”阿黛尔组织了下语言,“我打完架,脑子会比较兴奋,不太理智,会因为肾上腺激素做一些奇怪的事来发泄冲动。抱歉,我——”
“诶,阿黛乐为什么要道歉?”五条悟打断道,蓝眼睛里透露出了些许疑惑,“是觉得亲我不开心吗?”
当然没有。阿黛尔在心里说道。事实上,现在看着五条悟离她那么近,她盯着那嘴唇,竟然还想再亲一次。
好家伙。她脑子还没正常起来吗。
“很开心。”阿黛尔控制不住地说了实话。
“嘿嘿,那不就好了——而且阿黛乐吻技很好哦。”五条悟揶揄地说道,“刚才差点被你亲晕了呢。”
阿黛尔觉得自己心脏似乎要停跳了。
“而且,如果是担心我不开心的话,那就不用啦。能在你神志不清的时候把你迷过来亲我,那只能证明我的确很有魅力哦。”五条悟用小拇指勾着墨镜,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按照阿黛乐刚才的说法,你每次打完架都会随便抓起旁边的人就亲吗?”
“不会。”阿黛尔迅速否定道,“大部分情况下,我身边都是些讨厌鬼,打完架如果我还觉得不太爽,一般会在他们身上再多踹几脚。”
“哦,所以就算在不清醒的阿黛乐眼中,我不是个讨厌鬼。嗯。那挺不错的。”五条悟满意地点着头。
阿黛尔觉得自己没法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不知道自己再听下去会做出什么事来。她必须转换一下话题——
“对了,你有找到夏油杰吗?”
五条悟的笑容突然收敛了下去。
“在你昏过去的时候我把整片山都检查了一遍,找不到任何咒力痕迹的残留。也许他找到了能消除咒力残留的咒灵,把我耍了一通呢。”
五条悟半笑半气地说:“这次任务还是失败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就,特别想看猫猫被强/吻后一脸笑嘻嘻,但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慌的那种(是我个人的垃圾癖好对不起!
第13章 兢兢业业喂猫人(6)
“我在神智不清的时候亲了他。”阿黛尔直截了当对硝子说道。
硝子拿着镊子的手顿了有那么一秒,接着又流畅地运作起来。
“然后呢?”
“他开玩笑似的夸奖了我的吻技,然后……没有然后了。”
“哦?”
“当然,最糟糕的是,当我清醒以后,我一点都不为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硝子用镊子夹起布料碎片,观察着那块伤口,开始运作反转术式。
“这不是挺好的吗。他不讨厌,你也很乐意,要不要试试看表白一下?”
“哈?”
硝子微微一笑:“这不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吗。而且你对悟来说的确是特别的。其他辅助监督,甚至大部分高专教师其实都很害怕悟。只有你一个每次像个没事人一样去见他。”
“学生们也不怕五条老师,你也不怕。”
“学生是学生,我是我,你是你。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相似性并不能说明它们本质上也是一样的。”硝子检查了一下复原的伤口,又另外上了一点药,“试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