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难追——八月于夏【完结+番外】
时间:2023-08-06 14:36:49

  从小到大,没人会吃她剩下的东西,吃不完自然是扔了,她也不吃旁人剩下的东西。
  那晚他端起她的碗,慢慢将剩下的面吃完时,盘旋在心头的那种感觉十分怪异。
  他有这么饿么,饿到连她剩下的面都不放过?
  还有,他不觉得恶心吗?
  料想是不觉的,他那晚还夺走了她嘴里的薄荷糖。
  思绪飘散间,她又被投喂了两颗鱼丸和几块魔芋,都是她咬下一小口,剩下的进了陆怀砚嘴里。
  几颗丸子落肚,饥饿感一消散,江瑟便不肯再吃了。
  她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瓶酸奶,正要问他要不要来一瓶时,身后的男人忽然道:“我前天同莫叔见了一面,他说七年前,那家废工厂里并没有第四个人的痕迹。”
  江瑟一怔,随即低下眼关上冰箱门。
  好似又看见那一张张说她错了的脸。
  废工厂里的确没有那个人的痕迹。
  赵志成死前承认了他是主谋,说就只有三名绑架犯。她被囚禁时,接触到的也确实只有他们三人。
  所谓的第四个人,只出现在她嘴里。
  他们都说是她出现了心理创伤,才会臆想出这么个人。
  连小姑姑都在问她,是不是因为你的愤怒无处宣泄,才会坚信有第四个人,好给你的愤怒寻个宣泄口?
  酸奶是桐城本地的老酸奶,敞口瓶的玻璃罐,罐子盖包一层棉麻布,用草绳绑了个粗劣的蝴蝶结。
  江瑟慢慢解着蝴蝶结,落着眼帘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等着他问,是不是都是你的臆想?你来桐城挖掘赵志成的过往想要找出来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只是你的臆想?
  像曾经的每一个人一样。
  撕开草绳的手很稳,她心无波澜,眼波平静。
  陆怀砚手里的竹签还戳着个鱼丸,见她在开酸奶罐,便放下手里的签子,从手边的搪瓷罐里抽出把细长的铜匙羹,边递给她边平淡道:“废工厂里既然没有那个人的痕迹,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赵志成在油画院后门的巷子将你劫走,油画院那日的监控虽然关了,但赵志成肯定踩过点,那天之前的监控需要我弄出来给你吗?”
  他知道她想要亲自抓住这个人,也知道她不想要他插手这件事,所以他没有自作主张,而是问她需不需要。
  七八年前的监控,还是季云意用来与学生偷情的画廊里的监控,想要弄出来自然不容易。
  但只要她想要,他就能给她弄出来。
  江瑟正在伸手去接他递来的暗金色长匙,闻听这话,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很快她握住匙柄,慢悠悠地舀起一勺酸奶,说:“不用,我有那些监控,赵志成没有踩过点。”
  赵志成说他们是碰巧去了油画院后巷,碰巧撞见了从油画院里出来的她,见她浑身名牌一身贵气,这才起了歹意,瞎猫碰上死老鼠地绑走了她。
  正因为最开始不确定她的身份,所以才会在绑走她的第二日给岑家打电话。他的说词毫无破绽,仿佛她被绑走,真的只是因为她碰巧就是个倒霉蛋。
  可这世间哪里来那么多的碰巧?
  碰巧油画院关了监控,碰巧那学生的妻子同她一前一后去了油画院,碰巧她撞见了丈夫与老师偷情大闹了两日,而她碰巧……遇上了赵志成那伙人。
  “当年的事,你是从哥哥嘴里听说的么?”
  除夕那夜,他问她来桐城是不是为了找出七年前的漏网之鱼。那时她便猜到了,岑礼同他说了当年的事,所以他才会匆匆来这儿,带她去寒山寺许愿。
  陆怀砚淡淡“嗯”了声。
  “赵志成说他绑走我是临时起意,说共犯只有他们三个人。没有任何物证人证能证明这场绑架案存在第四个绑架犯,所有人都在说他只是我的臆想。”江瑟看着陆怀砚,“你不怀疑吗?”
  陆怀砚放下手里的竹签,掀眸问她:“怀疑什么?”
  “怀疑关于第四个人的一切都是我的想象。”
  “那你确信有第四个人吗?”
  江瑟愣了下,随即颔一颔首:“确信。”
  她从五年前便开始找人调查这桩案子了,调查赵志成和另外两名绑架犯,调查季云意的学生和他的妻子,调查那一日在油画院附近出现的所有可疑人物。
  所有的蛛丝马迹她都不放过,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她足足花了五年时间才终于找到张h,找到赵志成的一点过往。
  从前没找到张h时,她凭着一股直觉便确定有第四个人在。
  如今有了张h,她更加确信了。
  女孩儿斩钉截铁的语气和神色叫陆怀砚笑了一笑。
  “那我也确信。” 他看着江瑟,“你被绑走的那日有太多的巧合,同样的巧合如果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我或许会相信这世间就是会有这么不幸运的人,但你不一样。”
  她不一样。
  即便第四个人存在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因为是她,这万分之一对他来说,就是百分之一百。
  更何况,她是如此的确信,而他信她。
  江瑟低下眼,细长的匙羹被两根白皙的手指捏着,搭在腻白的酸奶上,一动不动。
  屋子里静了片刻。
  “下回我是不是得挑你不吃东西的时候再同你说七年前的事?”陆怀砚接过她手里的匙羹,舀起一勺酸奶喂她嘴里,“免得你平白没了食欲。”
  江瑟抬起眼睫,张嘴吃他喂过来的酸奶。
  有些习惯在不知不觉中养成,比方说他的投喂,匙羹还没碰到她唇,她便主动张了嘴。
  “我从英国回来时,也十分确信我能将陆进宗赶出陆氏。”陆怀砚说,“那时祖父早已准备将陆氏交给他,我与他为敌,不是他成落水狗,便是我成丧家犬。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夺走他董事会的席位,又花了三年时间,架空他所有的权力。那时我便发现了,这世上有些事,等待的时间越长,积累的快感便会越强。”
  男人投喂的速度同他说话的语速一样,不急不躁,八风不动。
  江瑟安静地看着他,湿润的唇瓣一张一合,接他递来的每一勺酸奶。
  喂到最后一口时,陆怀砚用勺底抵住她舌床,轻轻笑一声:“你这样望着我,我总得做点什么。”
  他倾身去吻她,冰冷的匙羹从他们舌尖擦过。
  江瑟不知在他眼中,自己是怎样望他的。
  兴许是听见他提起快感时,眸子里添了点欲。又兴许是听他说起他的确信时,心底那点无法抑制的悸动没藏住,叫他窥探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同他说过去五年她是如果走过来的,很想告诉他她的一部分留在七年前,她很想将她带回来。
  可她已经习惯了不去诉说。
  言语在她这里早就失去了威信,除非旁人能套上她的皮囊去经历她所经历过的,否则所有的言语对他们来说,都不过是苍白无力的□□。
  一个缠绵的吻结束,那些涌到嘴边的话最终化作了一句:“你都是怎么想我的?”
  这话听着有些费解,但陆怀砚听懂了。
  她是在问他,他想她时,具体在想她什么。
  他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回问她:“想先听纯洁的,还是不纯洁的?”
  江瑟淡淡开口:“不纯洁的。”
  陆怀砚说:“还能怎么想,自然是在想见面时要怎么让你舒服,又或者――”
  他睇着她笑:“怎么找你算账。”
  “那纯洁时呢?”
  “纯洁时……”他放轻了语气,似是在思索着措辞,“明明什么都没想,却满脑子都是你。”
  他这话一落,江瑟的呼吸便像落在花瓣的蝴蝶,不自觉一轻。
  她从不怀疑他能将陆进宗逼走,也不怀疑他在年不过而立的年纪便能牢牢掌控住陆氏,因为他这人……实在太懂得如何去捕猎他想要的东西。
  “你这是什么眼神?”陆怀砚放下手里的铜勺,双手一掀,捧住她脸端详她的眸眼,笑说,“白眼狼么?”
  “……”
  江瑟面色淡淡地回他:“下次我要在上面。”
  陆怀砚:“刚在想这个?”
  手指微微使力,他将她脸颊的肉往外挤,低头去衔她嘟起的唇:“就你那点体力真要从上面来?成,想要我躺着还是坐着?”
  他一说起体力,江瑟就又想起昨晚她腿站不稳时,他从身后凑她耳边问她:“大小姐这是丢了还是体力不行了?”
  这会他倒是吻得很克制,不似昨夜的攻池掠地,湿热的唇息游离在她唇上,若即若离。
  江瑟故意松了齿关含住他唇,轻声问他:“现在要试一下么?看我能坚持多久。”
  陆怀砚知道这个吻是不能再继续了,眯了眯眼便松开她,往后退一步。
  “还在招惹我是不是?刚玩儿得还不够尽兴?”他说的是她找牙印那茬。
  男人看了眼墙钟,六点一刻,韩茵平时都是七点一刻用早饭。
  他们至迟十五分钟后便要出发。
  这么点时间连前戏都不够。
  陆怀砚拿过手机,望着江瑟的目光里已经有了危险的意味,“真要在这会试?你要真想,我现在就同母亲说我们不过去。”
  这通电话一打,韩茵不用问都猜到他们是因为什么连饭都赶不及去吃。
  “不试了。”江瑟撩完就跑,一拢身上的开衫,脚步轻快地进房间,“我去换衣服。”
  两人抵达寒山寺时,刚好七点过一刻。
  韩茵一早就收到陆怀砚的微信,亲自拨了电话叫人准备几味桐城特有的甜点。
  江瑟一进竹舍便看见摆在餐桌上那笼新鲜蒸出来的玫瑰汤团。
  韩茵热情招呼道:“都饿了吧,快过来吃饭,刚送来的早点还热着呢。”
  江瑟洗过手便在餐桌坐下,韩茵给她夹了块玫瑰汤团,“阿砚说你爱吃这个,你在家里吃的是红糖熬煮的吧,我叫人换了个做法,你尝尝这种蒸出来的汤团。”
  碗里的汤团雪白柔软,里头裹一层玫瑰馅儿,外头撒一层奶粉,轻轻一咬,满嘴的甜腻。
  江瑟垂着眼,面不改色地咬下半颗。
  身旁忽然光影一动,陆怀砚拾起公筷也夹了一颗汤团。
  韩茵轻“咦”一声:“你不是打小就不爱吃这种口感软糯的面点吗?”
  “现在喜欢了,”陆怀砚一本正经道,“昨晚尝过,出乎意料的合口味。”
  江瑟:“……”
  韩茵顺着问一句:“昨晚瑟瑟带你去吃的?还吃什么了?”
  陆怀砚挑起眼皮,侧眸望了江瑟一眼,笑道:“让江瑟同您说吧,昨晚吃的菜都是她挑的。”
  “……”
  这顿早饭吃得不算安生,江瑟收拾餐盒时没忍住看了陆怀砚一眼。
  那一眼清冷冷的,跟外头刮着的春风差不多,带点春意又带点冷。若不是场合不对,陆怀砚十有八九要将她扣在怀里亲。
  两人昨晚都睡得少,刚又吃了不少甜点,江瑟陪着韩茵喝半小时茶便开始犯困。
  她那点困意在陆怀砚那里藏不住。
  男人一口抿完杯子里的普洱,对韩茵说:“我们今天起得早,我带她去我那儿歇一会。”
  说完牵起江瑟的手,绕着竹音湖回到他那处。
  陆怀砚进了屋便开暖气,替她摘围巾时,没忍住掐掐她下颌,说:“同母亲不必如此客气,饿了困了不舒服了都可以同她说。”
  江瑟轻轻“嗯”了声。
  她是真困了,进去卧室刚躺下没一会儿,迷迷糊糊间手机忽然响了。
  那是个特殊的铃声。
  她蓦地睁开眼,摸过手机便按下接听。
  “有消息了?”
  电话那头一道沉稳的女声:“查到一桩有趣的案子,十五年前,柏县的那家啤酒厂曾经发生了一起意外。”
  “什么意外?”
  “啤酒厂的老板在自家厂子里意外掉入水池溺水身亡。”郑欢慢慢道,“另外,那家啤酒厂的员工里没有人叫赵志成或者赵诚,只有一个叫赵志的人,我的人还没查出来这个赵志是不是赵志成。”
  江瑟抿了抿唇,“那家啤酒厂还在经营吗?”
  “嗯,原老板死后,啤酒厂停业了两年才有人低价盘下。目前那里的啤酒主要在柏县和附近几个县城里零售。”
  “去查查啤酒厂后来的老板,还有赵志,最好能找出十五年前在啤酒厂工作过的人,这些人里说不定有认识赵志成的人。”
  挂了电话,江瑟握着手机在床上静了片刻,直到门口传来动静,才抬眼看了过去。
  她进来睡觉时,卧室的门一直没关。
  陆怀砚视线定定落她脸上,倚门望了她半晌,说:“不睡了吗?睡不着的话,今天早晨想做的事,要不要试?”
第53章 她总觉得她离那个人很近了。
  “又或许, 你需要吃点药,好好睡一觉?”陆怀砚提步进了房间,在她身侧的床沿坐下, 说,“母亲那里有安眠药。”
  卧室门没关,她那手机响起来时, 他自然听见了。
  往这边走来时,隐约听见她与电话那头的对话, 不清晰, 但他听到了“赵志成”的名字还有啤酒厂。
  她前段时间才拿了一瓶啤酒给方商,叫他查上面的指纹。
  只要沾上七年前的绑架案, 沾上赵志成这个人, 她的情绪便会出现起伏。
  刚刚她垂着眉眼看手机时, 总叫陆怀砚想起她在君越的浴室勾着他要他同她做的模样。
  那种萦绕在她身上的病态感, 他时不时能从她眉眼里捕捉到。
  她在香树巷的那间公寓,床头柜里摆了几瓶几乎没动过的药,抗抑郁的、抗焦虑的还有助眠的。
  陆怀砚看了日期, 那是大半个月前开的药,都是进口药,多半是她心理医生开的药方。
  她从卧室出来那会, 他正在阳台打电话咨询那些药。
  后来他提起莫叔,她情绪很明显不对劲儿。
  费尽心思哄了她一早晨,好不容易将她哄开怀些了, 结果别人一通电话打来, 她又不好了。
  手背轻轻划开她脸侧的头发, 陆怀砚低眸去看她眼, 那双漂亮的黑漆眸子也正看着他。
  她眼底总像是沉着一团灰烬, 可细看,那团灰烬里分明又亮着火星。
  江瑟平静地应了一声:“不用吃药。”
  她的声音同往常差不多,清冷淡定,唯一一点不寻常,大抵是那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像是身体里的发条往里又拧了半截。
  她颊边的碎发比年前短了些,陆怀砚偏了下头,将那几绺发丝挽到她耳后,语气平淡道:“我回北城这半月,你睡得怎么样?”
  江瑟默了几秒,说:“还可以。”
  陆怀砚“嗯”了声,挂好她头发,又问:“接下来还能不能睡?还是你想先睡我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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