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又扬声道:“各位散了吧,这两人认错了。”
陈晓和孙氏不防陈昭这样说,当即愣住了。
而陈昭趁此机会,在人群中三绕两绕,已经钻进小巷子里去了。
陈晓暗暗咬牙,拉着孙氏的手就追了上去,不想从小巷子里刚转出来,就见陈昭手里提着根木棍,笑意盈盈的靠墙站着。
见着二人果然追了上来,陈昭嗓音轻缓的问道:“二位,你们是在找我吗?”
孙氏看着她手中的棍子,又回想起孙继祖那一身的伤,心中有点害怕。
却又被那句“二位”给刺激住了,她忍不住大声呵斥道:“什么二位,我是你亲娘,这是你亲妹妹!阿昭,难不成你真的像你舅舅说的那样,六亲不认了!这是丧良心的事情,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啊!”
陈昭嗤笑了一声,站直身子说道:“我可没有什么亲娘亲妹妹,捡到我的人说了,我是被丢到大街上的,当时还发着高烧,眼看着就要死了。幸亏他帮我请了大夫买了药,这才捡回一条命来,也因此欠下了巨额的药费。”
“你说你是我娘,那我欠的钱,你帮还吗?”
孙氏嗫喏着说不出话来,陈晓却在一旁急声道:“你欠了多少钱,到现在还没有还清?我可听人说了,你在那西餐厅里工作,一个月的薪水足足五十块大洋呢,怎么可能还不清药费!”
陈昭眼都没抬,慢条斯理地胡扯:“我这条命可是很值钱的,他救了我,我自然要竭力回报,不多不少,一万个大洋。五十块大洋的薪水又怎么了,不吃不喝也得攒小二十年呢,剩下的,你们帮我还?”
孙氏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道:“家里可没有钱了,你弟弟还得上学呢,往后还有娶媳妇,那都得花钱。”
听了这话,陈昭险些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冷笑声,也懒得再和这两个人说话。
她的为人处世准则很简单,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回头有实力了再打。
这两个在她雷点上蹦跶的女人,明显没有让她退避三舍的实力,那就不需要强忍怒火,直接上手就好。
第一棍子,陈昭给了面带怒色的陈晓。
一棒子下去,陈晓就惨叫出声,跳着脚尖叫:“陈昭,你疯了吗!竟然敢打我!”
陈昭手里的动作不停,沉声道:“打的就是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从小到大,要不是有陈昭在,你早就死了八百次了。还想着吃好的穿好的,和别人家的姑娘一样去读书?做你的春秋大梦!”
“畜生不如的东西,就为了旁人的闲言碎语,就怂恿着家人孤立陈昭,更是趁她重病痛下杀手!你这样的人,活着都是浪费空气,不打一顿,你还真以为别人都是欠你的!”
她声音越来越大,手中的棍子也落得越发急,直把陈晓打得抱头逃窜,连呼救命。
一旁的孙氏早就吓傻了,不住的往墙根儿处挪动,恨不得缩成一团去,唯恐陈昭不小心误伤了她。
陈昭眼角的余光瞥到,更为原主有这样的家人不值。
她心生一念,故意驱赶着陈晓往孙氏的方向挪过去,手中的棍子更是噼里啪啦如落雨一般,挥舞的更加起劲儿。其中几下,像是不经意一般,砸在了孙氏身上,疼得她哎呦出声,惨呼不止。
与此同时,陈晓却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棍棒少了,所以她不顾孙氏的哀嚎,更加贴近了些,只盼着陈昭准头不足,自己能少挨点打。倒不是陈晓不知道反抗,刚刚她也试探性的还手,却被陈昭一脚踹飞出去两米远,摔得五脏六腑都在痛。
她不知道从前娇弱无比的姐姐,怎么几个月不见就成了大力女战士,可对方这一身神力不是闹着玩儿的。所以陈晓现在完全不敢反抗,只能护住头脸,唯恐对方下手更狠。
等到心头这口恶气消散了七七八八,陈昭才停下手:“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见你们一次打一次!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如今一无所有,若是你们真的逼急了我,我也不怕和你们搏命!”
“除非一刀把我砍死,不然陈家的名声,必定传得整个苏城人人知晓。我倒要看看花着姐姐卖身钱长大,却反手就把姐姐丢弃在大街上的人,谁肯来娶,又有谁肯嫁进来!”
陈昭说着,重重地在陈晓的腿上又打了一棍,木棍应声而断:“你们欠陈昭一条命,但是杀人犯法,就拿这条腿来抵吧。日后,你们就当陈昭死了,我也当你们死了,若是再敢到我眼前来,就不是一条腿能解决的了,记清楚了!”
说罢,她看也不看地上的二人,转身就走。
谁承想,陈昭刚出了巷子口,就遇到了张姐。
张姐双手环于胸前,看着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小姐妹,脸上神色十分复杂。
陈昭也不明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了,为什么唯二的两次打架,都被人抓个正着。
也没别的,就是太尴尬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陈昭才故作无事的说道:“好巧啊,张姐今天没有和史密斯先生约会吗?怎么会在这里。”
张姐不意她心态如此之稳,睁大了眼睛说道:“约什么会,我要是去约会了,可就少看了这么一出精彩的大戏。看不出来呀你,这身功夫可以啊,下手果断利落,一看就是练家子,学了多久了?”
陈昭见她没有多问为何打人,心中松了口气,笑道:“这个地方晦气得很,咱们去我家里说话。至于功夫,跟着我弟弟学了好几个月了,怎么也得有点长进才行啊。”
两人边走边谈,很快就从巷口离开了。
而等到外面完全没有动静之后,还躺倒在地上的孙氏才慢慢爬起来,至于陈晓,她方才已经彻底疼晕过去了。
孙氏整个人哆哆嗦嗦,吓得魂不守舍,半天回不过神来。
虽然她刚刚不是陈昭重点招呼的对象,但是对于向来养尊处优,一直被丈夫和女儿保护的孙氏而言,方才的遭遇已经是她这辈子所见最恐怖离奇的了。她回想之后,甚至委屈地哭了出来,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伤害。
这哀哀戚戚的啼哭声,如泣如诉,终于把昏迷的陈晓吵醒了。
她□□着坐了起来,看着只会抹泪的孙氏,心中是说不出的厌烦。
哭哭哭,一辈子就只会哭哭哭,真是个废物!
陈晓深吸一口气,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还是决定先把孙氏哄好。毕竟她现在似乎断了一条腿,怎么也得先找人把自己送去医院,不然若是留下什么后遗症就惨了,李家是绝不会要个残疾的儿媳妇的。
她□□着出声:“娘,娘,您没事儿吧?我刚刚拦不住姐姐,她有没有打到你啊?我真是没有想到,姐姐现在居然变成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打我就算了,谁让我比她小呢,怎么能对娘您动手呢,快让我看看。”陈晓说着说着,挣扎着想要替孙氏查看伤势,却又突然哎呦一声跌倒回去,“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娘,我的腿怎么了?”
这几声询问和痛呼,总算是把孙氏的魂给叫回来了。
她望着躺在地上连连惨呼的二女儿,第一反应是张嘴骂几句,可却又不敢。自从原主被他们丢了之后,陈家如今就靠着原主从前赚的钱,还有陈晓的工资过活,所以陈晓的家庭地位是有了显著提高的。
更何况陈晓谈的那个男朋友,家里很有些背景。
眼看着陈昊就要毕业了,马上就得去找工作,孙氏还指望这个准女婿能帮把手,给自家儿子找个清闲钱多的活计,怎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得罪陈晓。
所以孙氏也和陈晓演了一出母慈子孝,找了两个路人把陈晓送到药铺,请了大夫看诊。
老大夫捏了捏陈晓的骨头,面色稍缓:“没有什么大问题,腿没有断,只是骨裂而已。我给你打个夹板,这几天注意别磕碰到,饮食清淡些,有条件的炖点骨头汤补补,十天来检查一次。”
“这个药,一天喝两次,三碗水炖成一碗水,早晚饭前喝。”
陈晓闻言脸色惨白,忍不住问道:“大夫,我的腿要多久才能好?会不会留下什么毛病啊?”
这老大夫见惯了缺胳膊断腿的人,淡然道:“你平时营养跟得上,家里人又护理得好,自然能恢复得快些,也不会留下什么毛病。若是不小心受到二次伤害,那可就说不准了,所以还是看个人的情况。”
“不过你年轻,看样子平时的营养也好,不必太过担忧。把心态放好一些,舒缓的心情,也有利于病情恢复的。”
这些话多少安慰了陈晓一些,不过她依旧打定了主意,这些日子要好好养身子,万万不能留下后遗症。最好找个女佣来服侍她,毕竟孙氏和陈昊这两个人,都不可能会对她悉心照顾的,还得靠自己。
陈晓盘算着请谁来帮忙,自己又有多少私房钱可以补充营养,倒是没有注意旁边孙氏难看的脸色。
孙氏当然不高兴,她前几天刚被孙继祖要走了三块大洋,今天陈晓这一出,又是两块大洋。这才几天的功夫,就不见了五块大洋。这可是他们一家三口半个月的饭钱了!
孙氏舍不得,磨磨蹭蹭不肯出钱。
陈晓气了个倒仰,她每个月二十块大洋的薪水,一大半都要交给孙氏做生活费,自己只能藏几块大洋。
就剩下那些钱,陈晓还不敢乱花,得攒着买衣服,首饰,化妆品什么的,过的抠抠搜搜的。要不是后来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经常给她买礼物,如今陈晓的日子还要更难过。
可孙氏捏着那些钱,居然连这点子医药费都舍不得出,她今天被打得那么惨,不也是替整个陈家受罪么,陈晓气狠狠地想。却全然忘了,就在不久前,他们一家人把原主扫地出门的时候,是如何的干脆果决。
陈晓兜里只有一块大洋,是应急用的,现在也只得掏出来,不然她真怕孙氏会不管不顾,直接把她撂在医馆里。
她对孙氏赔着小心:“娘,我身上有一块钱,您再拿一块出来也就够了。等到下个月发薪水,我再把这个药钱给您补上,不会让您吃块的。”
孙氏哼哼了几句,小声嘟囔道:“谁知道下个月的薪水在哪儿,你都伤成这样了,人家还能要你?若是丢了工作,到哪儿赔我这几块现大洋?”
陈晓气极,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还有李林呢,他爸爸是政务厅的主任,肯定不会看着我被辞退的。”
提前那个有钱的准女婿,孙氏的面色缓和了些,总算是掏钱把药费给付了。不过她也没有忘记,让陈晓记住,下个月发了薪水,一定要把这钱还给她,现在算是借的。
陈昭不知道后续的发展,但基本能猜得出来,那母女俩是不会撕破脸的。不过越是如此,陈昭就越为原主不值,那一家子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
原主予取予与,所以孙氏就蹬鼻子上脸,敲骨吸髓的压榨。
而陈晓本性就自私自利,不见好处不撒手,孙氏自己就知道有求于人的时候,要客气尊重点。
陈昭根本没有收拾这一家人的欲望,她不用看都知道,这一家人只要遇到了利益冲突,很快就会分崩离析,自己把自己搞死。毕竟都是一群只顾自己,毫不顾忌旁人的家伙,丁点儿凝聚力都没有。
从前是原主无怨无悔的付出,才勉强撑起了一个完整的家,现在么,陈昭就等着看他们的报应。
第11章 前狼后虎
经过两顿毒打,陈家人终于消停了下来,再也没有在陈昭面前出现过。
陈昭很是松了口气,她不怕那些人,但是见了始终觉得恶心。
如今对方识趣躲起来,也省了她许多麻烦,毕竟现在陈昭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多。
她上一次答应了谢飞,要帮忙给他和约翰逊牵线搭桥,约在一起见一面。
陈昭认识的约翰逊有四个,都来自不同的国家,性格也各有不同。和谢飞他们有冲突的,是埃尔文·约翰逊,来自枫叶国,三十多岁的样子,据说家里是做矿产生意的。
他经常会来西餐厅喝咖啡,似乎和张姐也是相识已久的朋友。不过约翰逊虽然总是带着笑,其实为人相当傲慢,很是看不起谢飞这样的混混,觉得他们行止粗鄙,不堪为伍。
约翰逊喜欢的是陈昭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不仅会弹钢琴,还能流利的用母语和他交流。看着温婉柔和,谈起话来却落地有声,浑身充满着矛盾的气息,感觉比枫叶国的女性还要有力量。
他一直对陈昭颇有兴趣,几次想要约陈昭吃饭,都被她找借口婉拒了。有张姐在一旁护着,约翰逊倒是并未多加纠缠,面上还是和乐融融,偶尔到店里闲坐,碰到陈昭弹琴,也总会给厚厚的小费,做足了绅士做派。
陈昭自己知道,她本来就是个无依无靠的,需得处处小心谨慎。
她和陈安这几手粗浅的手脚功夫,对付对付陈家人还可以,对上这些外国人,那可就是自取其辱了。所以在和约翰逊周旋的时候,格外用心留神,唯恐一时说错了话,惹怒了人,给自己和陈安招下大麻烦来。
只是如今按照陈安的说法,他们已经好些日子不曾有过活计了,再这样下去,许多兄弟怕是连吃饱饭都难。
陈昭思索良久,才请张姐代为说和,自己又寻摸了几样精巧的团扇首饰,这是要送给约翰逊的女伴朱迪的。那位枫叶国的女子,很喜欢夏国古老的东西,陈昭打听许久,这才想着投其所好,希望对方能帮忙吹吹枕边风。
夏国和外国人的饮食差异,陈昭是相当明白的,所以这次请吃饭的菜单,是她亲自拟定,又特意请了沈家食铺的沈甜小姑娘实验了几回,才最终敲定了。
至于请客的地点,放在了张姐家中,她那里地方大,做什么都能转得开。
好在陈昭的精心准备派上了用场,约翰逊和朱迪对于晚餐十分满意。
他们来到夏国之后,一直是吃的西餐,以炖煮或者煎炸为主,对于夏国的很多食物,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这回才算是第一次吃到了合口味的夏国饭菜,顿时惊为天人,围着沈甜问东问西,想要知道如此美味的食物,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沈甜自然不会透露自家的绝活儿,全靠中间翻译的陈昭东拉西扯。
什么食材是吸收了天地精华的珍品,一年之中只有这个季节才能见到,这说的是莼菜和菱角。还有饱经时间酝酿,三天才能得一盏,内里汇聚了海陆奇珍的金汤,这说的是佛跳墙。以及虽然看着是其貌不扬的泥巴,实际上却是香料碾磨而成,价值非凡的浴火凤凰,这是叫花鸡。
张姐和谢飞端坐一旁,面上含笑心中窝抄,听着陈昭一通胡言乱语,把约翰逊和史密斯两人说得晕头转向。朱迪更是忍不住惊呼,做足了捧哏的姿态,让陈昭说得越发尽兴。
末了,陈昭才说道:“今天这顿晚膳的食材,全都是谢先生费劲千辛万苦找来的,就是为了和约翰逊先生化干戈为玉帛的。您不远万里来到夏国,本该是我们最尊敬的客人,可是却总有些小人作祟,在外头败坏您的名声。”
张姐也在一旁帮腔:“我们都知道您是位仁慈、大方、宽和的绅士,根本不屑于和平头百姓争利。那位马先生仗着您的好心,把商铺放在您的名下,借此机会逃避税收,但是却挤压了夏国老百姓的正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