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迎来了新生命——女儿的诞生，是他们的期盼，也加重了他们的负担，以家庭为单位再次被平摊的能力值让他们沦落到了七区。
如果是这样，倒也不是过不下去，可没想到，在女儿三岁时，征兵开始了。
政府下令，只要家里有壮劳力，就必须派出一人当兵。
最终，丈夫无奈去当兵。在他离开之后，又经历了一次家庭状况审查，她们被当成了无用的废物，扔到了九区——也就是这里。
她似乎已经认命，语气虽有哀叹，却没有任何抱怨。
“你的朋友如果有一定实力，应该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方。”
她也没有解释每个区的区别，想来是觉得这些公开的信息，林琮美他们一定知道，就不需要多加赘述。
林琮美本来就只是为了套话，当然也不可能细问，可还是被这个星球上的等级制度吓了一跳。
只因为实力不够就要被当成垃圾抛弃掉，还真是残忍。
虽然她也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可当这些事实明晃晃摆在眼前的时候，林琮美还是忍不住愤怒了。
但她也知道这些事光凭生气是没用的，她沉默了一会儿，略微平静下来后，才抬手指向隔离墙的方向：“你知道那道隔离墙外是什么地方吗？”
女人轻呼一声，压下林琮美的手指，脸上肉眼可见地流露出一丝紧张和慌乱，她摇摇头，声音低沉而压抑，“那里面很危险，都是怪物，千万不能过去。”
可再细问，她却也不清楚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怪物。见此，林琮美和白起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看来，是有人故意放出这样的消息，想阻止别人知道真相。
借口要继续寻找朋友，两人很快就从女人家里离开了。虽然女人极力挽留。
“天黑了，外面很危险，你们不如就在我这里住一晚吧！”
“不了，我们想早点找到人。”
“好吧，请千万小心。”女人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楼道里，有几道若有似无的视线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林琮美忍不住拉了拉白起的衣袖，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两人即将走出楼道时，就见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起了一轮红月，伴随着呼呼的风声，阴恻恻的有些吓人。
林琮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筒子楼里半点灯光都没有透出来，若不是他们刚从里面走出来，多半会以为这里根本没有住人。
此时地面和墙面上一片赤红，加上那些斑驳的痕迹，犹如被血泼过一般。
就像一幢鬼屋。
一想到这个，林琮美后脖颈的寒毛都炸了出来，她连忙回头，往前快走两步，跑到停下脚步等她的白起身后。
男人的手从前面伸了过来。
林琮美下意识地抓住，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轻柔棉软，回弹力十足，是很熟悉的感觉，可白起从来不曾在牵她手时还覆上黑气。
心里“咯噔”一下，林琮美呼吸一顿，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可她不敢抬头，怕被对方瞧出来异状，便反手将对方的手腕往外一推，讪笑道：“不用牵了，快走吧。”
闻言，那人却是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森冷的目光落在林琮美头顶，她强忍着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攥紧了拳头。
就在林琮美差点控制不住心跳的时候，那道目光才慢慢移开。下垂的视线中，土黄色的工装裤在往前移动。
林琮美咬着唇，正考虑是继续跟上还是回身后撤时，就听到前面那人用白起的声音问她：“不走吗？”
那声音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却连平时说话的语气和腔调都一模一样，林琮美不由得佩服这位的敬业程度，真是太像了！
不过拉开距离以后，林琮美的心跳值都下降了许多，她一边抽刀，一边缓缓抬头，在看到白起那张人神共愤的脸突然面无表情地朝她睨来时，歪了歪头，不经意问道：“你的刀呢？”
之前抱小女孩的时候，白起就已经将镇魂刀收了起来，林琮美这般问，不过是故意试探。
“刀？”那人卡顿了一下，半晌才开口：“刀在外面。”
他面无表情地朝外指了指，然后再次伸出手来，却五指微弯，抓向林琮美的手，似乎打算将她拖出来。
月光打在他那半边俊美的侧颜上，黝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无机质的红光。
在确定对方不是白起后，林琮美不再废话，直接把身后的长刀用力抽出来，顺势一抡，画了个半圆，带着寒芒的长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划破了那人的胸膛，露出了里面闪着蓝色电芒的机械骨架。
紧接着，那人和白起一模一样的脸如同多米诺骨牌倾倒，一下子翻转成了一张没有面孔的金属面具，工装服也成了金属外壳。
是机器人！
她似乎无意中切坏了对方的伪装模块。
“执行……命令……”
从它的头部仍旧发出断断续续变了调的声音，那只机械手臂也在持续往前伸，林琮美双手持刀，正要再给它来一下，一缕黑气直接从它的后背心穿过，似乎是击碎了它的核心控制器，机器人再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直接瘫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就像外面那堆金属垃圾一样。
一道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地上，狭窄过道里倾洒进来的月光尽数被遮挡。
下一刻，白起身披着月光走了进来。
他漆黑的发尾都染上了一片暗红，平添了一些靡丽之色，微薄的唇瓣紧紧地抿着，眼底还残留着一抹冷厉，越过机器人的躯壳，他跨步走到林琮美面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眼睛里才开始有了温度，说话也透着些小心翼翼：“你没事吧？”
“没事。”林琮美摇摇头。
“不过，能牵着我吗？”她又伸出了手。
女孩此时的眼底有着一簇光，明黄色的，细细看去，全是白起的身影。也只有他的身影映入其中，再无其他。
白起抿了抿唇，然后无比小心地用刚刚好的力度覆上了她的手指。
直到接触到白起微凉的手指时，林琮美才将刚才压抑住的紧张和害怕都释放了出来，哆哆嗦嗦地用力抓紧了对方。
刚才那一刻，她最害怕的并不是眼前的机器人会将她怎么样，而是担心——如果白起不在她身边，她该怎么办？！
惊惶和不安还有委屈一下子席卷了林琮美的全身，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白起轻叹一声，揽住她的肩，将她拉到怀里。
“怪我，别哭了。”
如雪松般清洌的味道涌入鼻间，林琮美这才感觉到，有湿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吸了吸鼻子，林琮美又重新将脸贴在白起的胸前，攥紧了他的衣服。
被眼泪沾湿的衣服洇染了一大片。
冰冰凉凉的。
可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不想再假装坚强，更不想离开这个怀抱，只想依赖这个男人。
好半晌，林琮美才依依不舍地从白起怀里离开，却勾着他的手指，偏头望着他，流露出小女人的娇态，“这次要抓紧我呀！”
“好！”
白起眸光幽深，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右手的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圈，指尖的魂力凝成了一个黑色的指环。随后，他将指环套在了林琮美的手指上。
熟悉的配方再次出现。
林琮美看着中指上的指环，想哭又想笑。
昏暗的角落里，暗黑色的指环上隐隐有浮光流动，似乎是刻着一些暗纹，林琮美抓住白起的手指，抬起来端详，却看不出来是什么图案，只觉得似乎和镇魂刀上的浮纹差不多。
“这代表什么？”她指了指那些纹路，抬头问道。
白起托起她的手，用另一只手在上面轻轻描摹，“这代表——守护。”
他望着她，声音很轻，却很郑重，如同在立下誓约。
作者有话要说：
林琮美：你知道把戒指戴在中指是什么意思吗？
白起：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想守护的人——是你。
第63章 鬼迷心窍
此时气氛旖旎，便是林琮美母胎单身多年，也觉得周围那些暗褐色的涂鸦都变成了粉红色，空气中飘浮着蜜糖般的甜香。仿佛两人不是在狭窄污臭的楼道里，而是在靡丽异馥的彼岸花旁。
只是身后那些窥探的视线又再次出现，也打破了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
虽然没有感觉到恶意，但多少让林琮美有些不自在，她可不是明星，更不想被围观。
便稍稍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仰头问道：“你刚才怎么不见了？”
林琮美也就好奇这么一问，谁知道白起神色莫明有些尴尬，他轻轻碰了下鼻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才解释了一句：“遇到了鬼迷心窍。”
林琮美一愣，半晌，双眼骤然放大。
等等，不会是她想象中的那个鬼迷心窍吧！
说实话，作为地府员工，鬼打墙、鬼迷心窍属于专业术语，她不仅听过，还被科普过。对，当时她为了入职而参加的考核里就出过这样的判断题——如何区分鬼打墙和鬼迷心窍。
简言之，鬼打墙和鬼迷心窍都是怨魂利用磁场干扰和环境影响他人的大脑。区别只在于，一个是让人围着一个地方打转，一个是让人产生幻象。
只是没想到，堂堂杀神居然也能上当！
这就太好玩了！
“那你又是怎么分辨出来的？”林琮美憋着笑问道。
白起叹了口气，冷峻的面容浮现出一抹无奈。
若非这里出现的幻象实在奇怪，和那些魂体弄出来的完全不一样，他也不至于上当。
但他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揉了揉林琮美的头发，在她睨了自己一眼后，才回道：“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就用这个感应了一下。”
他抬起手，指间的黑气若隐若现。
哦吼，大佬威武！
想到刚才白起是从入口走进来的，林琮美便朝他身后望去，却只看到一片赤红。
红光沿着斑驳而粗粝的墙壁转角蔓延进来，楼道的出口犹如巨兽的口舌，这么一看，确实比地府还要有气氛。
但有白起在身边，林琮美拉着他的手，大着胆子问：“是那里吗？幻象消失没？”
“应该还在。”
他担心林琮美出事，立刻返身回来找她，还来不及处理。
“那我们再去看看！”有人壮胆，林琮美有些跃跃欲试。
而且他们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好。”
见她恢复精神，白起神情一松，护着她往外走。
“等等。”就在踏进红光的那一刻，林琮美突然叫了暂停，接着便从内层防护服的袖臂口袋里取出了鬼差标配眼镜戴在头顶。
“好了，走吧。”她甩甩头，确定不会轻易把眼镜甩掉，才放心大胆地继续往前。
这可是能识别幻象的利器，有备无患。
白起哑然失笑。
两人踏入了月色中。
周围的空气似有若无地抖动了一下。
白起早有防备，而林琮美——
在她的眼中，整个世界如同笼上了一层赤红色的轻纱，幽深诡秘。眼前浮现出鳞次栉比的楼房、熙熙攘攘的人流。华灯初上，恍惚间，林琮美好像来到了地府忘川河边的长街上。
那她一直抓着的人，是谁？！
她偏头看了一眼。
哦，是余淮安啊！
那双桃花眼含笑灼灼望来时，她竟有些恍惚。
“还不快走，糖葫芦都卖完了。”余淮安抓着她就要往前走。
林琮美却站着没动。
“那摊位就在前面了，你看，多走两步就到。”余淮安还是那样笑着，透着点漫不经心，却又不容置疑。
林琮美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男人，似乎在分辨着什么，半晌，才反问道：“你确定？！余淮安，你什么时候牵过我手了？”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细白的指间交握着的那只手骨节修长，轮廓分明，是男人的手掌。中指上还缠绕着一缕黑气，如同指环一般。
意识回笼。
眼前的一切变得失真起来，就像是雨水滴在湖面上荡起的涟漪，长街和人流都开始扭曲变形，不管是人还是物。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周围的一切恢复了原貌。
远处是垃圾堆，身边的人是白起。
林琮美缓缓抬头望去，却恰好撞进男人的眸光里。笔直的山根上，那双瑞凤眼微垂，眸光幽深如潭，却让人甘愿在里面溺亡。
她下意识地将白起抓得更紧了。
“怎么，看到什么了？”红光漫进男人眼底，仿佛冰雪消融，满是关切。
林琮美摇摇头，刚要说些什么，却瞥到白起身后不远处的地面上散落的机器人残骸，十分眼熟。她确定之前进来时没有，指着那边问道：“这是你刚才杀的？”
边说边仔细瞧了一眼，确定和之前变成白起模样的机器人不能说完全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白起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嗯，那机器人变成了你的模样，引我出去。”
“所以你才会鬼迷心窍吗？”
不对，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林琮美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也不等白起回答，连忙换了个话题：“那你怎么看出来它不是我的？”
白起目光已经落到她的脸上，见那双水润清莹的杏眼忽闪忽闪，尴尬、心虚和强装镇定交替闪过，白起忽而一笑，语气温柔，“嗯，它那双眼睛冷冰冰的，和你完全不同。”
前面那个“嗯”字含笑带过，让林琮美不确定他是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还是两个都回答了。
只是当一个又冷又酷的男人突然温柔起来时，实在让人招架不住，林琮美也忍不住耳根发红，捋了捋头发，视线飘忽，借此避开对方撩人的目光。
然后她就看到，远处一道黑影闪过。
赤色月光下，那道身影越来越近，再看过去时，已然能看出那是一只怪兽正凌空飞来。数米长的赤红羽翼展开，闪着寒芒的尖锐爪牙斜斜向前，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尾端形似火焰。
鸟身兽尾的怪物，偏偏长着人的脑袋，嘴里发出尖锐的长啸，如闪电般朝两人扑来，转瞬即到。
速度飞快，林琮美甚至连拉下眼镜确认的时机都没有。
好在，她有白起。
就在那怪兽咧着一张近乎到耳边的大嘴，露出满嘴的尖牙，要用它那如利刃一般的钩爪划破他们的胸膛时，却被突然浮现出来的黑气挡住了。
林琮美当机立断将眼镜拉下来。
却看到了另一幅场景。
朝他们扑来的不是怪兽，而是远处高塔上倏然亮起的一束光，笔直地对着他们的方向射来，在血月的衬托下，如同恶魔睁开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