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林雾手机响了,是高灏。
虽然她和孙澄关系好,可她知道避嫌,和高灏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平时根本不会有打电话这么亲近的行为。这次高灏直接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事儿。
林雾擅自接通了,把手机贴在孙澄耳边。
林雾没听清高灏说了什么,只见孙澄脸上的表情由烦躁变为惊喜。
“怎么了?”
孙澄捂着嘴,“雾啊,你信缘分吗?”
“信啊。”林雾疑惑着说。
孙澄给她一个大熊抱,“刚刚那张车票是高灏抢走了。”
孙澄激动地去翻洗漱用品,“洗个澡,我要出去约会啦。”
“你不是洗过了吗?”
“洗头发!”
林雾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孙澄的这种恋爱方式好生让人羡慕,可以吵可以闹,也可以很快和好。
可林雾又觉得她不会像孙澄一样,她是个性子温和的人,脾气好,心态稳,也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就生气。
林雾没谈过恋爱,也不太懂怎么谈恋爱。
谈恋爱该是怎样的相处方式,她弄不明白。
林雾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她和江尘说完自己的疑问后,立刻就后悔了。
江尘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偏过头看了眼她,他眸子里的笑很快就要溢出来了。
林雾攥着安全带的手紧了紧,“就我觉得孙澄和她男朋友的相处模式挺有意思的,我觉得我可能做不到。”
刚刚江尘在楼下等她,恰好碰到孙澄兴高采烈出了宿舍楼。这几天林雾每晚都给孙澄带饭,他就顺便问了一下,也知道孙澄在和男朋友吵架。
林雾上车系好安全带后,他就问了句你室友吵架和好了,她点点头,慨叹着说:“恋爱到底应该怎么谈啊,感觉好麻烦。”
江尘把车开出校门,趁着等红灯的功夫,偏头对她说:“舒服自在就好了。每个人的脾气秉性不同,相处方式肯定也不同。”
林雾头垂的很低,乌黑的头发遮住半张脸。她没看他,他也不知道她整张脸都红透了。
“嗯。”林雾轻哼一声表示回应。
江尘轻咳两声,问她:“你几号回家?”
林雾:“买了十七号的高铁票。”她顿了一下,补充,“还能陪你过一个生日。”
江尘的笑漾开,“那十七号我送你去车站。”
林雾轻轻点头。
她没说她特意留下来为了陪他过个生日,可他懂她的想法。
她偏过头看他,“到时候送你一个生日礼物。”
“我还有礼物啊?”
林雾点头,那件礼物她挑了好久,也是她觉得自己能拿出手的最适合他的礼物了。
那天江尘带林雾去了健身房,林雾跟着教练走了,江尘就坐在休息室等她。她不让他跟着过去,她说她看着他她没法好好健身。
陈望洲不知从哪钻了出来,走进门拍了江尘一下。
“你怎么过来了?”
陈望洲坐在椅子上,好笑地看着江尘,“最近听说你总是送姑娘过来,我就来看看。”
他纯是因为闲的。
江尘不予评价,低头看手机。
“还是那个?”陈望洲问。
江尘偏过头,“我认真的。”他叹口气,“她没谈过恋爱,今天还稀里糊涂地问我要是谈恋爱该怎么相处。”
“那能怎么相处?”陈望洲不懂林雾这个问题奇怪的点,“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分开呗。”
林雾脚步一顿,整个人僵在门口,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室内的空调温度很高,可她却觉得坠在了冰窟里。
她刚刚跟着教练过去,跑步机都打开了,才想起来自己没拿保温杯,于是折返到休息室。
人的自我保护意识极强,林雾因为之前那个视频,有点儿PTSD,她恐惧听到这个对话,急忙后退,可江尘的声音还是不偏不倚落在了她耳朵里。
他对陈望洲说:“我是认真的。既然招惹了人家,就要负责任。”
陈望洲闻言挑着眉轻笑了声,不是嘲讽,反而是钦佩。在他们这群人中,也就江尘能说出这么都担当的话。
林雾的耳膜有片刻的轰鸣,她听到江尘接着说:“她是个好姑娘,值得被认真对待,也值得不被辜负,值得有个好的结局。”
陈望洲收起纨绔的笑,难得带着三分认真说:“我只希望我家落儿能这样。”
他站起身拧开一瓶水,拍了拍江尘的肩膀,“祝你好运。”
林雾心跳加速,她迷迷糊糊离开这片区域,江尘那句话一直在她脑海中徘徊。
——“我是认真的。”
林雾六神无主回到教练身边,教练疑惑着看她,“不是说去拿保温杯了吗?”
林雾低眸看了眼空无一物的双手,扯着笑说:“先练吧,一会儿再去拿。”
林雾在跑步机上跑到大汗淋漓,喘着粗气减速,她轻拂了把额头的汗,大口调整呼吸。等到跑步机完全停下来,林雾下来,一转身就看到了江尘。
他举了举手中的黑色保温杯,林雾走到她面前,伸手接过保温杯。
“看到你没带,给你送过来。”
林雾抿了抿唇,“谢谢。”
“怎么样?”江尘问林雾。
教练插嘴回答:“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训练强度增加了。”
林雾小声嘀咕:“我已经长了两斤了。”
有人叫教练,教练偏过头去,江尘看着满头大汗的姑娘,用口型对她说:“再接再厉。”
林雾笑着点头。
第25章 尘雾
孙澄走后,宿舍只剩下林雾一个人。
林雾在抽屉里翻出米黄色的木制盒子,打开盒子看了眼里面的东西,收起来塞进包里。
据天气预报说,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持续南下,北城受其影响,这几天气温下降,还有持续性降雪。
林雾走出宿舍楼,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大晴天,心情很好。
她一眼看到江尘的车,特意从车后方绕过去,她轻轻敲了他的车窗。
江尘疑惑着偏头,一眼就看到系了条白色围巾的她。她眼神清澈,嘴角挂着笑,小酒窝若隐若现。因为天冷,耳尖被冻得发红。
她头微偏,又轻扣了两下车窗。
那是种什么感觉?
江尘说不出来,可他感觉心潮澎湃。
他直接把门打开,因为怕转到她,他推门的力气很小,而她也合时宜地避开车门。
没有了那层玻璃的阻隔,他更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脸。
林雾手指着蓝天,天空上点缀着洁白的、轻薄的、零零散散的云。
“今天天气不错。”她对上他的眸子,“祝你生日快乐。”
江尘笑了,“谢谢。”
她是唯一一个和他说天气不错,然后祝他生日快乐的人。
林雾从包里掏出木制的盒子,“你的生日礼物。”
“我现在可以打开看看吗?”自上次她说了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他就在猜这姑娘会送些什么。
“嗯。”
江尘把盒子推开,里面是一支毛笔,纯狼毫的笔头,牛角做的笔杆。笔杆看上去晶莹剔透,原材料的纹理清晰可见,像是玉石。
江尘轻轻把毛笔拿出来,他手轻碰了碰笔头,又抚摸了下笔杆。
林雾盯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试探着问:“这笔还可以吗?”
她不是行家,不太懂毛笔。买毛笔的时候,店家和她说狼毫比较硬,写出来的字笔锋锋利。
林雾说她想买一支适合写瘦金体的毛笔,店家就给她推荐了江尘手中的这支。
这支笔笔感惊艳,弹性很好,店家说这是他们做的专用瘦金体的毛笔。
最主要的是,这笔的品名她喜欢,叫“清风”,像他一样。
“你很会挑笔。”江尘评价。
林雾:“其实我也不太懂,是店家帮忙选的,不过你喜欢就好了。”
他能看出这支笔是好品,这支笔花了她大半个月的补课工资。
江尘把笔收好,“上车,带你回家吃饭。”
林雾以为他说的是舒园,想着过生日人多热闹一些也好。
看着街边的景物变化不停,林雾意识到不对,偏头问他:“我们去哪?”
江尘说:“回家。”
“可这不是你家的方向啊?”
他纠正她:“不去舒园,回我家。”
林雾跟着他下车上楼,才意识到他口中的家才是他常住的地方。
这是一家高档小区,环境不错。林雾想,若是盛夏,也能看到绿荫蔽天的景象。
江尘家的布置很符合他的审美,白灰冷色调,室内装饰简单,一点儿也不奢华。
林雾最喜欢他家的地方是贯穿了整个客厅的书墙,是她梦想中的书墙。
江尘给她拿了水和零食,让她自己随意呆着。
“那你干什么去?”她问。
江尘:“做饭。”
“你还会做饭?”她有些惊讶,他怎么看都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他玩笑着问:“不做饭我回家吃什么啊?”
“也对。”林雾抿唇。
江尘进了厨房,林雾站在落地窗前,无所事事看着天上云卷云舒。她打开一袋薯片,便吃边往厨房走。距离厨房越近,切菜的声音越清晰。
林雾站在厨房门口打量着江尘,他腰板挺直,低头切菜,很有烟火气。
她嘴里的薯片不香了,静静地看着他劳作。
江尘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她。
林雾捏紧薯片袋,“我看看你在做什么。”
江尘笑着把要做的菜都跟她报备一遍,她说:“这么多吃不了的。”
“你不是说自己很久没吃家里的菜了吗,我做给你吃。”
林雾靠在门框上,“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做饭?”
“好像很小就会了,在没来北城之前。”
林雾呢喃着问:“那你做的菜好吃吗?”
“我妈说味道还可以。”
林雾叹口气,发牢骚说:“我妈说我做的菜只是能吃。”
江尘倏地笑了,他说:“总不至于让你做饭。”
他那话,林雾云里雾里,懂了好像又没懂。
林雾突然想起来,“那你是不是没蛋糕。”
“没关系的。”
“那怎么行?过生日得有仪式感。”林雾纠正他,“你等我一下,我出去买个蛋糕。”
说完,她就跑了。江尘无奈摇头,继续切菜。
林雾买蛋糕,路过一家花店,循着直觉,她就进了大门。
“姑娘,买花啊?”
林雾点头,想起那天江尘说自己最喜欢碎冰蓝玫瑰,遂问:“有没有碎冰蓝玫瑰?”
“有,有!”老板娘拉着她选规格。
林雾看着鲜艳的玫瑰,突然想起那天的流星雨。
“你好,我要两个这个。”林雾指着价目表说。
“都要碎冰蓝吗?”
林雾点头,“都要碎冰蓝。”
然后,林雾就抱着两大束玫瑰花、拎着一个蛋糕回去了。
江尘给她开门的时候,满脸震惊,她把花塞进他怀里,“一个是生日快乐,一个是对不起。”
她在为上次冤枉了他的事道歉,她的行为看上去有些幼稚,他却很受用。
江尘空出手来把门拉上,玩笑着说:“能看到两道彩虹桥的人就是不一样,送花都送双份的。”
林雾抿唇一笑。
这个生日是江尘成年后过得最正式的一个生日,点蜡烛、许愿、吹蜡烛、切蛋糕……该有的环节他一个也不少。
吃完饭,林雾主动收拾餐具。
“我来收拾吧。”
林雾不让他动,她说:“饭是你做的,碗总要我洗,一人做饭,一人洗碗,这是规矩。”
“哪来的规矩?”
林雾说:“我妈定的。”
她出生在一个完整有爱的家庭,现在也是个善良单纯的姑娘。
“还有什么规矩,你和我讲讲?”江尘放任她收拾餐具。
林雾把盘子叠在一起,“比如说自己的衣服要自己洗、自己的房间自己收拾……”
她滔滔不绝说了很多,最后以一句话结尾,“小时候觉得我妈有些苛刻,一家人干嘛分的这么明明白白,现在想想,我妈的教育理念还挺对的。”
“你爸妈很爱你。”江尘说
林雾看着江尘,想起了他的家庭,不免心疼着眉头微皱。
林雾把餐具都收拾到厨房,打开水龙头要洗碗。江尘把手套递给她,林雾接过来。隔着手套,她对水温的感知不是特别敏感,把洗好的盘在放在一旁,一会儿还要再洗两遍。
江尘给她递完手套没离开,靠在门口看着她认真洗碗的背影。
才过了没多久,他们两个的位置就换了一番。
江尘脑海里响起她刚刚说的话,“一人做饭,一人洗碗,这是规矩。”
这个“规矩”,他很喜欢。
林雾直到把洗过的碗收好,摘下手套,才发现江尘压根就没离开。
她轻轻眨了眨眼,江尘前进两步,离她进了一些,“林雾,我……”
话没说出口,林雾兜里的手机响了,她带着遗憾掏出手机,给他看了眼屏幕,“我妈。”
江尘发现,她给她妈妈的备注是“娘亲”。
林雾走到落地窗前,“嗯,我明天得下午三点半到站。好好,到时候我提前给我爸打电话就好了。”
江尘静静听着她说话,她给家人打电话的时候会夹杂着用南城那边的方言,时不时蹦出来一两个和普通话相差甚远的词。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林雾挂了电话。
“你刚刚要说什么着?”
江尘轻笑,“没什么,你明天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报平安。”
林雾点头。
那天林雾着急回宿舍收拾东西,没呆多久就走了。
江尘把林雾送的玫瑰花插在花瓶里,玫瑰花在水里的生长期不长,江尘怕花枯萎凋零,几天后边把花拿出来倒吊在阳台制成了干花。
干花,可以留存很久,不会枯萎,不会凋谢。
江尘特意买了用来放置干花的相框,他小心翼翼把干花收起来,放在相框里。他动作已经很温柔了,可还是弄掉了一些花瓣。江尘把花瓣收起来,用胶水黏在相框的背景板上。
林雾送了两束花,他就制作了两个干花相框,一个放在卧室,一个放在客厅的书墙上。
很久以后,林雾才发现相框白色的背景板上写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