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每次生日的时候总是要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和对家族的贡献力,江渊就是他最大的炫耀和夸赞的资本。可每次在夸江渊的时候,江尘、江漓总要被拉下水遭一番数落。
他有些走神,难得没发现林雾要吻他。
每次她主动吻他的时候,他都会注意到两人的身高差,主动俯下身来迁就她。
而这次,他没注意到,她直接吻在了他的喉结上。
他感觉到一阵温热,喉结滚动,有一瞬间的失神,慢慢思绪才回笼。
林雾松开他,“我走啦。”
林雾掏出身份证检票,刷脸通过。她过了检票口,回头看他,用口型对他说:“等我回来。”
慢慢的,她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江尘攥着车钥匙的手紧了紧,他骤然松手,车钥匙摔在地上,引得三两人回首。他弯腰捡起钥匙,走出北城南站。
次日,江尘穿了件比较休闲的衣服回江家老宅给江峰元过生日。
他给江峰元带了一件璞玉雕刻的仙鹤,上好的羊脂白玉,质地温润,内敛光泽。物件虽然不大,却甚得江峰元的喜爱。
江漓看着江峰元把那物件拿在手里反复观摩,站在江尘身边吐槽:“你这次送的礼物这么讲究,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江尘压低声线,“我女朋友帮忙挑的。”
在众多的玉石雕件中,林雾一眼就看中了仙鹤。她说仙鹤象征着长寿,是好寓意,适合送过生日的长辈。
江漓挑了挑眉,“你女朋友?”她还以为是薛盈。
他一眼望穿她的想法,说:“不是薛盈。”
江漓不在意他谈没谈女朋友,也不在乎那个人是谁,更不关心他认不认真。她就轻轻笑笑,拿着装着手串的盒子去找江峰元。
餐桌上,江尘闷头吃饭,坐在他身旁的江漓也一言不发。两人默契地降低存在感,心想早吃完早离开。
突然,江老爷子吃点儿什么东西呛到了,咳嗽不断,脸色发红。
江峰元上前关心,给老爷子倒水递纸。
老爷子喝口水沉寂了两分钟,白胡子翕动着,感慨说自己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突然话锋一转,“我现在最担心就是家里小辈的婚事了。”
江尘夹着菜的手顿住,他侧眸,江漓也在看他。两人遂又默默低下头,安安静静吃饭。
“阿渊有没有钟意的姑娘?”老爷子问江渊。
江渊轻轻整理下西服,挺直腰板看老爷子,“没有。”
“你也一把年纪了,该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嗯。”江渊不爱言辞,老爷子也没多家追问。
“阿漓呢?”
江漓崩了一晚上的情绪在这刻崩盘,她把手中的筷子放在桌子上,“我不结婚,我说过的。”
“还为了那个生死不明的男人!”老爷子气盛,胸口有剧烈的起伏。
江漓最听不得人说这种话,她眼圈瞬间就红了,挺着头还要辩驳,江尘轻轻踢了踢她的脚。她瞥了眼江尘,把要出口的话咽在肚子里起身就走,“我吃饱了。”
江漓到外面吹了吹夜风,才慢慢冷静下来,她从包里掏出一根烟,静静等着江尘。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支烟没抽完,江尘就出来了。她深吸了口烟,吐着烟圈,把烟头掐掉,抱着胳膊站在江尘面前。
看江尘的脸色,她就知道他们刚刚聊了什么。不看她也知道,因为可聊的话题除了婚姻还是婚姻。
“刚刚谢谢啊。”晚风掀起江漓的长发。
如果刚刚不是江尘提醒,她一定得和老爷子犟起来。后果是什么?把她关在家里还是拿她的工作室威胁她,她也懒得想。
江尘沉默着。
江漓觉得索然无味,又从包里掏出一支烟,打火机点了半天也没点着。
“过来给我挡下风。”
江尘瞥了她一眼,“你在家门口抽烟,就不怕让他们看到。”
江漓露出一脸赖皮样,她说:“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怕。”她盯着他看,“只是上了年纪了,懒得事事争辩,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玩弄着指甲,“你说像我这样经历过生死的人还怕什么呢?”
“……”
江漓耸耸肩,突然来了倾诉的心思,“我只是怕他回来找不到我了,或者怕他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嫁为人妻了。”
“那个救了你的人?”
“他是我爱人。”生死未卜的爱人。
江漓说:“人的一生这么短暂,我凭什么要委屈自己?我只爱他一个人,我不会嫁给我不爱的男人。”
她突然问江尘:“你见过天涯海角吗?”
她自言自语:“我见过。”
烟头的灰被风吹散,她把烟掐灭,挥手走了。
江尘回到家练了会儿字,躺在床上,他伸手把床头的干花相框拿过来看。
当年他回到江家后,江漓替她母亲不平,各种针对他。后来被江老爷子和江峰元教训了一顿,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断了和家里的所有联系。
他没问过江漓离开的这段日子经历了什么,只从只言片语中猜到,她遇到了一个男人,救过她,那个男人后来生死未卜。
所有人都和江漓说他死了,只有她笃定他还活着。
这个人真名叫什么,江漓甚至不愿意和江家的任何人说。
江尘拧着眉头,看到相框上的小字突然间笑颜绽开。不知道林雾什么时候在他的相框上写了一行小字——“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
他想起有次他和林雾回忆初遇的那天,她说那天遇见他觉得心情不错,结果他问了她的名字后说了句“不见长安见尘雾”,她就有些不开心。
她说,如果是她,她一定会用曹植的“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来形容,因为这话寓意好。
才分别一天,他就想她了。
他打视频给她,她刚刚吃完饭,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完就接了他的视频。
“你给叔叔过完生日啦。”
“过完了。”
“礼物他喜欢吗?”
江尘看着她拿了块点心塞进嘴里,笑了,他说:“很喜欢。”
林雾凑近摄像头,“江尘,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没有。”
“你别骗我。”她说,“我也很了解你的。”所以能从他的一颦一笑中看出他的情绪。
“是不是叔叔他们又让你处理公司的事务?”
“算是吧。”江尘说。
“那你怎么说的?”
“我拒绝了。”
江尘起身靠在床头上,因为室内没开灯,手机里的他光线有些暗。她凑近屏幕,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林雾,你见过天涯海角吗?”他突然问她江漓问过他的问题。
她沉思了一会儿,“见过啊。”
“在哪见的?”他越发好奇这个问题,总不会是旅游时碰到的一块写着“天涯海角”的石头。
“在你的眼里。”
携手一辈子,就是天涯海角。
江尘轻笑,问她晚饭吃的什么。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她问他都做了什么,他说写了会儿字。
“给我看看你写的字,养养眼。”
“你的不是也很好看?”
“没你写的好看。”
“那等你回来我教你写。”
“好。”
江尘下床走到书房,把灯打开,他把摄像头调成后置,把刚刚写完的字给她看,“我没好好写。”
他写完字也没收拾桌子,毛笔堪堪搭在砚台上。
林雾看着笔锋锐利、有些狂放的字迹,心里了然,他心情不好。
和他相处久了,她发现他情绪不好的时候喜欢写毛笔字,而且字迹格外潦草狂放,一改往日的气质。
她于是便陪他聊天,给他讲自己在楼下遇到一只小狗,小狗自来熟,非要跟着她上楼。后来是她在家里偷了几根肠出来才把小东西打发走的……
江尘喜欢听她讲些日常,有烟火气的日常。
她说了很多,问他:“还烦不烦?”
“不烦。”
“哦,那我就不给你讲笑话了。”
“好。”
挂断电话,江尘坐在椅子上,把宣纸收起来。
他想起在老宅的时候,江漓气极离开,战火烧到了他身上。
老爷子对他说:“阿尘年龄不小了,结婚也该提上日程了。等有时间,爷爷给你选个合适的姑娘。”
后来,这个话题不了了之,因为江渊和江漓都还没结婚,这婚事暂时落不到他头上。可老爷子的话还是像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他头顶。
他抬头,很怕很怕这剑有朝一日落下来。
第38章 尘雾
这段时间何敏的身体不错,林雾就提议她和林志坚出去旅游。她现在能赚钱了,就希望父母的生活能多一些快乐。
林雾趴在床上在网上翻看各个旅游团的信息,嘴里嘀咕着:“等过了十月一法定节假日你俩就走,人也少,旅游体验更好一些。”
何敏拍了拍她的腿坐在她身旁,“我们雾说去哪就去哪。”
林雾翻身坐起来,揽住何敏的胳膊,“妈,是你和爸想去哪就去哪,无论去哪这次旅游的费用我都全包。”
何敏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骄傲地说:“沾了我女儿的光了。”
林雾躺在何敏怀里,何敏摸了摸她的头发,“学习重要,工作重要,身体也重要。”林雾有时候要熬夜完成陈固北的工作。
“我知道。”她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你看,我这不是坚持健身呢吗。”
林雾头扎在何敏怀里,嗅了嗅妈妈身上的味道,好像从她记事开始,妈妈的怀里总是有淡淡的肥皂香。
她眷恋不舍地说:“不想走了。”
何敏伸手去摸她的脸,笑着说:“你长大了,就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闯一闯,不能总眷恋着家里。在外面记得常回家看看就好,我和你爸永远在家等你。”
林雾嘟着嘴,把脸埋在何敏怀里,何敏轻拍着她的后背,用粗糙的手抹了抹眼泪。
那天下午,林志坚开车送她去车站。
林志坚本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可还是忍不住叮嘱她,叮嘱她在外要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少吃垃圾食品、少吃甜食……
“嗯。”林雾强压着情绪。
林志坚偏头看她,犹豫两秒问她:“你那个男朋友,你和他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面对面和父亲谈及江尘,林雾还有些害羞。
“对你好吗?”
“很好很好。”
林志坚点头,那他就放心了。
林雾仔细看专注开车的林志坚,鼻子一酸,林志坚两鬓的头发已经白了。
她觉得她整个人活生生被割裂成了两半,她既眷恋着家、担心生病的母亲,又想回到梦想中的北城、回到江尘身边。
她和父母说自己有事,把明天早上的高铁改签到了今天下午,其实她只是担心江尘。
江尘和她说,他决定尝试处理江家企业的项目。
她问他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他没说原因,只说总要做些什么。可她知道他是个清风霁月的人,他明明对经营家族生意不感兴趣。
他突然改变主意,接手他不爱的东西,一定有原因。
那天从江家老宅回来,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若是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必须在江家有地位、能为江家带来利益、在家族有话语权。
那天晚上,老爷子对江渊的态度是问他有没有钟意的姑娘,而对江尘说的是“等有时间,爷爷给你选个合适的姑娘”。
“钟意”与“合适”这两个词还不够说明态度吗?
林雾没告诉江尘自己改签了,就是想回家看看他在做什么。她打车回家后,发现他人没在家。
林雾走进书房,在他的书桌上看到了一些经济类、管理类、金融类的书。她闲来无事,坐在那翻弄着那些书。
她发现自己真不适合做这个,厚厚的一本书她两页都没看下去,索然无味,晦涩难懂。她这几天熬夜赶了个翻译稿,再加上坐高铁也累了,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江尘是推门而入看到她挂在墙上的包才发现她回来的。
“林雾?”他推开卧室门没找到她人,转身去书房才觅到令他心安的身影。
她小小一只趴在桌子上,身下还垫着他新买的经济类的书。
江尘刚刚跟着江渊参加了公司的一个部门的小型会议,他只是听会,坐在那一言不发熟悉学习,还是遭到了公司人的白眼。
公司的人都是江渊一手带起来的,自然向着江渊。他们觉得江尘一个私生子干涉公司事宜是居心叵测,所以明里暗里对他加以嘲讽。
可江渊根本就不在意。
江尘在公司的不愉快在看到林雾的时候烟消云散,他凑到她身边,一下一下拨弄着她纤长的睫毛。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立刻笑着说:“你回来了啊。”
“嗯。”
“怎么提前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她环住他的腰,轻轻捏了捏,“你最近不是要去公司嘛,这么忙就不用接我了。”
“吃饭了吗?”
“没有。”
“那我去做饭。”
“我帮你洗菜。”
林雾站在水池旁,一边洗黄瓜一边问:“你怎么突然要去公司了?”
他给了个庸俗的答案,“想多赚点钱。”
她把水流调小,“可我觉得重新学起来很难。”那书她是一点儿也看不懂。
“那就多花点儿时间学□□能学会的,就像你当初练口语那样。”其实江尘不是没有任何基础,他好歹也是在江家生活过几年的人,耳濡目染是有的。
林雾把洗好的黄瓜放在盘子里,手指敲打着操作台,小心翼翼地试探,“是不是上次你回家给叔叔过生日,他们说些什么了?或者给你施加压力了?”
若是平时,他会和她诉说。可这次不一样,话题太敏感,会让她伤心的。
而且,老爷子只是随口一提,也没有真的落实,这事儿他还有能力控制和防患未然。
“都没有。”他说,“就是突然想换一种生活方式,多赚些钱,好养你。”
“我也能赚钱的,那你别太辛苦。”
“知道了。”他撵她出厨房,说他要炒菜了。
林雾从冰箱里把新买的西瓜拿出来,她拿水果刀把西瓜一分为二,她习惯用勺子挖西瓜吃。
她边吃西瓜边想,她和江尘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连吃西瓜的习惯都一样,喜欢竖着挖,一直挖到底再吃旁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