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邵霖风:我想现在就见到你
蒋祈树愕然看着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柳甄,她鼓着脸颊气呼呼,仿佛下一秒就会把手里的迷你包甩到他身上撒气。
至于他举办生日会为什么没叫她,还用问吗?当然是怕她捣乱。就她那公主脾气,遇到不如她意的事,不砸场子就不错了。
更何况今天又不是周末,她一个高三生来凑什么热闹!
蒋祈树现在就想弄清楚一件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李傲然打了个激灵,默默起身,预备趁其不备溜去厨房。
“李傲然。”蒋祈树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李傲然没能遁逃成功,停下脚步,回过头冲他露出一个非常善意友好的笑:“柳小姐向我打听,我哪知道你没打算邀请她。”
话一出口他就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
一句话得罪两个人,李傲然简直想抽自己嘴巴,还不如不解释。
果然,柳甄受刺激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没收到邀请就够打击她了,本来她自己发发牢骚也就过去了,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她没脸待在这里。
李傲然赔了个苦笑:“不是,大小姐你别哭,都是我的错。”
柳甄不想理他,眼睛直直地盯住蒋祈树,想办法为自己挽尊:“阿树,你不为我说句话吗?”
自打这位大小姐出现在这里,蒋祈树的脑袋就开始隐隐作痛,只想着尽量稳住她,别发疯搞砸了生日会就好。
“既然来了就别闹了。”他不冷不热地说了句,算是递给她一个台阶。
柳甄抽了抽鼻子,憋回泪意,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气儿还没消,直接扬手扔到他怀里:“给你的生日礼物!你没想着邀请我,我却很早前就给你买了礼物。”
蒋祈树平静地拿起掉到腿上的盒子,倾身放到茶几上,盘算着找个机会再给她塞回去。
屋里大部分人不认识柳甄,目睹了一场大戏,气都不敢出。
林昊好奇心憋得要爆炸,悄摸过去,把身处风暴中心的李傲然拉到厨房岛台边的“安全地带”,朝沙发区扬了下下巴:“那女生谁啊,以前没见过,跟树哥很熟?”
“别提了,就一宠坏了的小公主。”李傲然悔不当初,“怪我,她问我树哥生日打算怎么过,我打游戏没留神给说漏嘴了。”
“问你她什么来历,谁要听你忏悔,要忏悔到树哥跟前去。”
李傲然噎了一下:“她家跟树哥外公外婆家住得近,两家经常来往,说得书面一点,就是世交,世交你懂吧。树哥小时候在他外公外婆家住了一段时间,两人就这么认识了,她一路追在树哥屁股后头,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比我们低一届。如果她成绩不错的话,这学期过去,说不定还能追到大学。”
林昊惊得咋舌,这么猛啊。
“这不就是青梅竹马?”旁边有颗脑袋探过来,一语中的。
林昊和李傲然同时扭头,对梁滨这个闷骚无语。
梁滨:“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林昊:“你没有,你是大聪明。”
门铃又一次响起,林昊直起身,嘴里念叨着:“这回总该是送餐的来了吧,别又是什么不速之客,我真的PTSD了。”
门打开,不止一个送餐员,四五个身穿红黑配色制服的服务生鱼贯而入,手里提着保温食盒。
各种各样的佳肴有秩序地摆上餐桌,一整只的清蒸帝王蟹、拳头大小的小青龙、煎得油香四溢的小羊排、烤扇贝等等,素菜也做得色香俱全、心思灵巧,另配有几道爽口凉菜。
“菜齐了,请慢用。”负责送餐的几人来得快走得也快。
众人吞口水之时,蒋祈树另外点的一家火锅外卖也送到了,摆在餐桌正中间,旁边堆满涮火锅的食材。
“来了来了,烤肉好了。”
男生们端来几个大铁盘,除了肉串,也有玉米、土豆片之类的,孜然和辣椒粉的香气混合进来,口水快兜不住了。
整张长桌被占得不留一丝空隙。
大家随意落座,蒋祈树和梁蝉坐在一起,柳甄翻了个不满的白眼,挤开了即将坐到蒋祈树另一边的人,自己坐了过去。
中间隔着蒋祈树,柳甄的视线持续流连在那个安安静静的女生身上。她就是阿树的女朋友,她听别人叫她梁蝉。
乍一看平平无奇,仔细看还是普普通通,也没有好看到能与大明星媲美,顶多算得上清秀。身上穿着颜色老气的毛衣,深蓝色牛仔裤,黑长直披肩发,素着一张脸,额头两边留着不长不短的刘海,本来以为她是特意剪的最近流行的八字刘海,结果吃饭的时候,她用夹子把刘海薅到头顶固定住。
“……”柳甄无语到极点。
她实在不理解蒋祈树看上梁蝉哪里了。
因为心里不痛快,满桌美味落在她眼里,也无法勾起她的食欲。
蒋祈树没给她眼神,扯了双一次性手套戴上,抓了只蟹腿到碗里,用剪子剪开硬硬的壳,露出里面嫩白的蟹肉,放到梁蝉碗里,再把一小碟酱汁端到她面前,方便她蘸着吃。
梁蝉那句“谢谢”到嘴边,被她及时咽下去,她夹起蟹肉放到蘸料碟里滚一圈,送入口中,慢慢品尝。
“好吃吗?”蒋祈树偏头问她。
“嗯。”
“尝尝其他的菜。”蒋祈树按照她平时的口味给她夹菜。
梁蝉轻声提醒:“今天你才是寿星。”哪有让寿星服务别人的道理。
蒋祈树摇头笑说:“不讲究这个。”
一口没吃的柳甄被气饱了,她指着桌上的龙虾,像从前那样撒娇:“阿树,我想吃虾,我做了指甲没办法剥。”
蒋祈树拧眉,给了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能不能别闹?”
“怎么就闹了?”柳甄又要气哭了,“同样是客人,你能不能别搞区别对待?你又不是没给我剥过虾。”
“别瞎说好吗?”蒋祈树隐忍的模样,不想对女孩子说重话,但柳甄说的每句话都在他的雷点上蹦迪,他很难给出好脸色,“你是客人,梁蝉是我女朋友,不该区别对待?”
他语气不好,柳甄也怕自己作过头惹他生厌,撇撇嘴,表面上有所收敛,心里快要呕死了。
梁蝉不是没察觉到那个女孩对自己的敌意,从她和蒋祈树的交谈中不难推测出两人的关系。
喜欢蒋祈树的女孩有很多,她是其中一个。
围坐在餐桌上的其他人识趣地没敢起哄,说实话他们有点同情蒋祈树,有时候被美女环绕也不见得是好事。
众人不插话的代价是闷头吃得肚皮都要撑破了,不得不放下筷子,瘫在椅子上歇息。
餐桌上的画面可以用“狼藉”来形容,残羹冷炙蹭得到处都是,杯子倒了,果汁混合酒液流淌,跟饿死鬼抢夺地盘一样乱。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今儿树哥生日,没蛋糕吗?”
蒋祈树听到了,跟他解释:“考虑到大家伙儿不爱吃就没订。”
“哦,我也不爱吃那玩意儿,齁甜。主要是许愿吹蜡烛的过程省了,缺少一点仪式感。”那男生说。
蒋祈树笑笑,并不言语。
大家移步到沙发区,好不容易凑到这么多人,兴致勃勃地开启狼人杀,在一片“天黑请闭眼”的声音里,梁蝉推开侧边的一扇门,走了出去。
手机上有一通来自邵霖风的未接来电。她刚才在吃饭,手机掉进了沙发缝隙里,响铃的声音太小没听见。
侧门后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路,沿路向前走,通向一汪游泳池,池水在灯下散发着幽蓝的光。
梁蝉站在泳池边,回拨过去,嘟声响了许久那边的人才接通,嗓音哑得听不出他原来的声音:“小蝉……”
梁蝉一怔,不确定道:“邵先生?”
他这是怎么了?那种声音,总觉得像是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发出来的。
“你在学校吗?我过去找你。”邵霖风嗓子沙哑依旧,几个字眼低低地在寂静的夜里传来,如刮过树梢的凄风、落在伞面的冷雨,“我有话跟你说。”
梁蝉蹙起眉,出来忘了穿外套,她一手环住胳膊抵挡寒冷:“我不在学校,恐怕不方便见您,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好吗?”
“我想现在就见到你。”
“可是我……”
“定位发给我,我去找你。”
本是不容置喙的话语,他却没有了从前的气度,而是带着卑微的乞求。梁蝉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一时踌躇。
电话挂断,梁蝉神情怔然地转过身,一道黑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来到她身后,吓得她肩膀一抖。
第57章 你真狠心
梁蝉“做贼心虚”的样子被柳甄收进眼底,她双手环臂,微挑的眼尾漫出两分轻嘲:“我都听见了,你在跟一个男人打电话,你还说你现在不方便见他。”
柳甄是蒋祈树的好朋友,哪怕梁蝉看出她对自己展示出明晃晃的敌意,也不想跟她有什么冲突:“有点冷,我先回屋了。”
她越过柳甄时被一把擎住胳膊,柳甄怒道:“你转移话题,心虚了是不是?”
旁边就是游泳池,梁蝉可不想在初春的寒夜里掉进去喝凉水,她好声好气道:“我想你误会了,跟我打电话的是长辈,问我在哪儿,我说不在学校,不方便见面,仅此而已。你先放开我好吗?”
柳甄不信她,手指抓得紧紧的:“梁蝉,你不要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很好骗!你接电话的语气根本就不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梁蝉没想到她这么难缠:“你到底想说什么?”
“离开阿树。”柳甄不跟她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只要你离开他,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梁蝉听到这话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是想笑。柳甄是有多幼稚才能说出“不再出现在他面前”这种话。她以为世界是沙盘,而她是沙盘的指挥者,可以任意操控别人吗?
“我和蒋祈树是一个学校的,就算我们没有交往,也不可能完全不见面。你这个要求很难办到。”梁蝉佩服自己还能认真跟她交流。
柳甄显然对她的回答不满意,皱起眉:“你不乐意就直说,少来这一套。”
梁蝉打了个喷嚏,冻得瑟瑟发抖,后悔没穿件外套,她不想再感冒了:“你能松开我吗?有事进去说行不行?”
柳甄不依不饶:“我就一个要求,你离开阿树。”
梁蝉头疼,这位大小姐是不是听不懂话:“可以。”
柳甄眼一亮,以为自己说服她了,然而梁蝉的话还未说完:“你自己去找蒋祈树说,他同意了我没问题。”
柳甄眼里的光霎时被冷水浇灭,转为愤怒:“你什么意思,耍我?”
梁蝉耐心耗尽,疲惫不堪地说:“你我素不相识,你说这些话不觉得冒昧又无礼吗?我是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不是一件物品,你让放哪儿就放哪儿。”
柳甄一下被点炸了,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再说一遍!谁无礼?!”
梁蝉叹气,跟她交流真困难。
“柳甄,你在干什么?”在梁蝉一筹莫展之际,蒋祈树的声音冷不丁插进来。
梁蝉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管是谁过来,来人了就好,她不想再跟柳甄纠缠了。
蒋祈树怀里抱着一件羽绒服外套,三步并两步走到两人旁边,展开外套披到梁蝉身上,注意到她的胳膊还被柳甄紧攥着,不悦地朝柳甄说道:“柳甄,松开,你该回去了。”
柳甄眼神伤痛,指着梁蝉的鼻子告状:“她,背着你跟别的男人打电话,我都听见了,那个男人要来找她。”
“柳甄!”蒋祈树黑着脸,语气重了两分,“我以前只当你任性不懂事,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现在再看看你的样子,跟疯子有什么区别。”
“你说我是疯子?”柳甄倒退两步,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我就是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喜欢一个人我有什么错?!”
“喜欢一个人是没错,前提是不带给别人困扰。”
蒋祈树的声音恢复到平常的冷静,他没看柳甄哭红眼的样子,眼睫垂下,让人误解那句话不是说给柳甄听的,而是他在自言自语。
再抬起头时,蒋祈树眼神冷淡如水,咬字清晰道:“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不管之前还是将来,我都不可能会喜欢你,从前还拿你当妹妹,如果你再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们就当作不认识。”
柳甄胸腔里塞满了愤怒,就像不断充气膨胀的气球,随时可能“嘭”的一声爆炸。
“说我疯子,说我伤害你身边的人,我怎么伤害她了?蒋祈树,你说这话不伤人吗?”柳甄目光如刀似剑,笔直地射向梁蝉,将所有的过错归咎到她身上,如果没有她,蒋祈树不会这样对她。
“你摆着那张无辜的脸给谁看!都怪你!”柳甄大吼一声,伸手猛推梁蝉。
梁蝉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脚下没站稳,猝不及防栽倒下去,心脏骤然紧缩,做好了掉进泳池的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蒋祈树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朝相反的方向拉回来,却不小心撞到柳甄。
“扑通”一声,一池蓝汪汪的水溅起白色水花,惊到了客厅里玩游戏的众人。顾不上“天黑请闭眼”的规则,个个睁开眼从侧门跑出来。
“怎么搞的,柳姑娘掉泳池里了,赶紧捞起来啊!”
“你们谁快下去,我不会游泳!”
“阿树站边上看什么呢,也不知道救人,我记得他会游泳。”
林昊脱了毛衣甩到地上,准备跳下水,被蒋祈树冷着脸喝退:“不许下去!让她待在凉水里好好冷静冷静。”
出来的一群人面面相觑,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蒋祈树的脸色如此难看。要知道他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别说冲谁发火,说重话的次数都很少。
柳甄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扑腾了几下,呛了几口水,再没有方才的气势,哭着求饶:“阿树……我错了。”
蒋祈树不为所动,当着他的面就敢出手伤人,背地里还不知道怎样无法无天。
李傲然挪动步子靠近蒋祈树,神色担忧地劝说:“别跟她置气了,再不救起来万一出什么事不好跟人家父母交代。”
“蒋祈树,算了吧。”梁蝉也觉得够了,夜里气温将近零度,泡在冷水里很容易生病。
蒋祈树说:“她会游泳。”
等了半分钟,柳甄确定蒋祈树不会下来救自己,一口牙哆哆嗦嗦地快咬碎了,划拉几下手臂游到岸边,握住扶手顺着梯子上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发抖。
“蒋祈树,你真狠心!”她撂下一句话,率先跑回客厅。
夜已深,偏远的郊区根本打不到车,况且她也不可能就这样离开,只能没骨气地钻进卫生间冲热水澡,暂时穿上客房衣柜里备的浴袍,湿透的衣服直接丢进烘干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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