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扫视众人,吟吟一笑:“我愿意早些下去陪他。”
“花小姐,你......”
陆修远眉头一皱,正要劝阻,柳橙忙将他打住:“如锦呀,你忠贞不渝,堪称本县贞烈典范,本官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与令夫之事必当传为一段佳话,你放心,花家这座贞节牌坊本官自掏腰包,一定替你修建得气势恢宏,让你花家扬名立万。”
我传你个头......花如锦皮笑肉不笑:“那就多谢柳大人了。”
也不知这狗官在任上用此法子迫害了多少无辜女子。
舒瑾玄听得火冒三丈,狠狠的瞪了眼正春风得意的柳橙:“表妹,你休要听他们胡言乱语,他这是想要害死你来为他自己的仕途添砖加瓦。”
“表哥不要让我辜负了柳大人的一番好意。”
花如锦拦住摩拳擦掌要和柳橙拼命的舒瑾玄,朝窦樾和顾朗熙抿唇道:“容我回家拜别父母姊妹,明日黄昏必归。”
“明日黄昏后在下替员外到县衙亲迎少夫人。”
顾朗熙一脸得意的看向面色如寒潭的叶成帏,县衙二字刻意加重了语气。
这人刚回江陵城就如此恃才傲物,俨然不将这些地头蛇放在眼里,不传讯、不开堂审就直接改判了旧案。
他倒要看看这位堂堂的新科状元郎还有何本事救人于水火。
叶成帏听出这讼棍是在向自己向县衙示威。
不过花家这妮子既然已经察觉到窦府并非什么鬼神作乱,还自作主张的答应了窦家活殉的请求,想来是已经有了破局的法子。
除非,她不想活了。
朝着顾朗熙露出不屑的淡笑,他沉默着向众人挥了挥手,率先走出了窦家的院子。
第31章 大型解惑现场
花如锦和舒瑾玄见状,也紧随着官差们离开窦家。
舒瑾玄心里犹如装着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不停在她耳边絮叨:“表妹,你为何突然就答应了窦家和柳橙,你明明已经跳出了火坑为何还要往火坑里跳。”
自己来时还信誓旦旦的承诺舅父舅母定会护她周全,她如此这般就算是神仙下界也护不住她了。
花如锦此时脑海里乱糟糟的,一直回想着方才的情形,直到彻底走出窦家的府邸,她眼前才忽然一亮:
道士还是那个道士。
他若真是个有本事有道行的,自己这个真鬼又怎会顺遂的来到窦府。
看了眼一脸着急的舒瑾玄和目若冰霜的叶成帏,花如锦意味深长道:“今夜倒也不负此行。”
舒瑾玄听得一头雾水,嘴上虽不好明说,心里却不满的抱怨道:那是,硬生生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随后,目光幽怨的瞥了眼气定神闲的叶成帏。
叶成帏则是盯着汀安驾过来的马车,缓缓道:“那就请二位登车一叙。”
三人随即同乘县衙的马车,等着走出一段距离,叶成帏才迟疑着率先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花小姐可是与窦员外有仇怨?”
“打伤窦家二郎算吗?”
花如锦兴致勃勃的反问回去。
“不算。”
叶成帏如樱花般的唇角勾出优美的弧度:“说起来,此事的确可以民不告官不究。”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我听闻到县衙里报官的正是窦家人。”
“不是我那二伯父?”
花如锦一脸狐疑。
但转念一想,花君煦这种左右逢源之人自会先去禀明窦家再拿主意。
叶成帏慢悠悠的摇了摇头,随即道:“所以窦员外打一开始就是想让你替那三公子殉葬。”
“这就奇了怪了。”
儒雅表哥气得直爆粗口:“这老东西到底是图个什么,执意要表妹替窦三郎殉葬?”
突然间,他想到了花时语做知县夫人的事情。
莫非二舅母与窦家勾结想联合置如锦于死地?
只是此事终究不好在叶成帏面前提及,免得这家伙知道两家退亲是由花家二房从中作梗后又对表妹生出什么坏心思。
听着舒瑾玄的质问,叶成帏脑海里思绪萦绕,突然想到一些事情:“听闻花小姐也是上月刚行及笄之礼?”
“莫非叶公子有朋友与我一样?”
花如锦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朋友倒是算不上。”
叶成帏神色黯然的叹了口气:“如果她们还活着该是与你一般的年岁。”
这话让花如锦和舒瑾玄听得皆是一脸茫然。
“我近来在研究几桩县里的旧案。”
叶成帏星眸闪烁:“有十九起少女失踪案至今毫无音讯,我调查历年卷宗追根溯源,发现了几处有趣的地方,这十九人皆是在近几年离奇消失,而足迹从未踏出本县,却寻不到半点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的确是奇怪了。”
花如锦也是一阵唏嘘。
舒瑾玄满脸问号:“此事与我表妹替窦三郎殉葬有何关系?”
“十六年前?”
花如锦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些零碎的记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六年前是太祖爷驾崩的那年,也就是天化三十六年。”
“正是。”
叶成帏点了点头。
“我倒是听村里的老人提到过,那年天降异象整个江陵城死了不少人,三月天狗吞红月,中原遍地大旱,七月荧惑守心,雨水三月不止,洪涝淹没民田,饿死淹死者不计其数。”
循着记忆,花如锦饶有兴致的讲道:“老人们都说是百姓做错了事,上天降下灾祸来惩罚世人的。”
一时间,她心中产生了更多的疑团。
“不知知县大人可方便让民女看看那些失踪少女的卷宗?”
望着若有所思的叶成帏,花如锦客气的询问道。
“当然......可以。”
叶成帏笑了笑。
到得县衙内堂里,汀安寻来了叶成帏这些日子整理的十九起少女失踪案的所有卷宗递到了花如锦跟前。
从少女们的出生年月到失踪日期都记录得极为详细完整。
在反复查阅过所有卷宗之后,花如锦终于寻出了些蛛丝马迹。
而这些,正符合她心中的猜想。
只是顾忌着叶成帏眼下对自己的态度,她先是不紧不慢的问道:“不知知县大人对今夜窦家发生的事作何判断?”
“不过是装神弄鬼的伎俩罢了。”
叶成帏虽然不敢笃定这世上没有鬼神一说,但能确定方才那人绝非什么魑魅魍魉。
想到这里,他白皙的额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实在想不通今夜那人究竟是如何将飞檐走壁的本事练到这般炉火纯青的地步。
半人半鬼的又寻不到半点生的气息。
“可今夜那道士在灵堂上的故弄玄虚我实在没看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
舒瑾玄紧捏着下巴,表现得很费解:“我是一直盯着他面前的那张白色宣纸,怎么就突然多出了一行字?还有门扉上的血手印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不难解释,不过是些江湖骗术罢了。”
花如锦笑吟吟的看向舒瑾玄:“表哥是研究医理的,既然连天仙子这等罕见的药材都知晓,应该也知晓五里香这种普通药草。”
“这药材的确是多见。”
舒瑾玄看了眼叶成帏:“此药不比天仙子这等药材珍贵,但也是安神、驱风镇痉、治疗跌打损伤的上佳药材,想来县衙也是常备的。”
“不论是天仙子还是五里香,对于你们舒家来说都是作为医用药材,表哥只会去研究它们的药用价值,自是寻不出其间稀有的用途。”
花如锦回道:“不过对于窦家这种靠做香料和化妆用品的门户来说,那其中的文章可就大了。”
自己曾经在一桩化妆品名誉维权官司上特意研究过一些香料和化妆品的用料问题,再加之是理科法医学出来的律师,她不仅对各类药材甚为通透,连许多药材的广泛用途也十分清楚。
“看来花小姐这几年在窦家并未虚度?”
叶成帏目光深邃的看向她。
凭她和舒家的这层关系,再加之在窦家这三年的时光,对她的见多识广并未生疑。
“过奖,过奖,不过是耳濡目染罢了。”
花如锦脸不红心不跳的谦逊了句,随即请求道:“不如让我为大人和表哥变个戏法吧,还请知县大人替我备张白纸,和五里香药草萃取的缬草油,外加一碗皂荚水。”
“仅此而已?”
叶成帏从容的面容上现出一抹讶异。
“仅此而已。”
花如锦轻咳了声,不过就是些酸碱融合的化学反应罢了:“当然二位若是还想体验体验在窦家身临其境的幻境,营造出阴森恐怖的氛围,可以再多备些檀香和符纸做迷雾所用,哦,还有那使人致幻的天仙子香料。”
这檀香、符纸燃烧后的碱性烟雾不仅能干扰众人视线,也能成为那老道士做法时和酸性缬草油反应的重要一环。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不等叶成帏作答,汀安就急着阻拦,没好气的偷偷瞥了眼自家公子。
难怪方才公子一进门就捂住了鼻子,原来是察觉到香炉有问题,也不提醒提醒自己,害得自己被烟熏得泪眼迷离的,还得遭受迷香的侵扰。
不知道的倒以为自己是被花家小姐要为夫殉情的真情给打动了。
咳,公子真是越来越坏了。
第32章 不谋而合
不多时,汀安就取来了白纸、缬草油和皂角水。
花如锦先将缬草油涂抹到食指上,神思敏捷的随意在白纸上写下了两行字,正好与窦家那张血纸的字数相对。
只是刚刚书写完,她就意识过来好像有些不对劲。
正想开口向汀安重新索要纸张,舒瑾玄见她比划了半晌,昏暗的烛灯下却并未看到任何字样,狐疑着过来将白纸抢了过去,皱眉道:“表妹,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什么都没有?”
叶成帏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拿过白纸放平在伏案上,又伸出修长的指节渗进装有皂角水的碗里,慢慢的将整个手心浸湿。
“等......”
花如锦来不及阻拦,就见叶成帏将沾着皂角水的手心摊平,漫不经心的从白纸上平整的抹了过去,随后一行清晰的血红字迹跃然纸上。
“春至花如锦,夏近叶成帏。”
舒瑾玄喃喃自语的念了一遍,看到最后三个字时目光停留了许久,渐渐现出一脸落寞。
叶成帏清冷的面色也是一紧。
“呀,花小姐真是写的一手好诗。”
汀安一脸欢喜,一边品读一边夸赞:“诗中不仅有春夏,而且抛开两个季节正好是花小姐与我家公子的名讳,可谓是巧妙的很。”
“不过是凑巧罢了。”
花如锦就差凌空一脚将汀安踢出门去。
本只是信手拈来写上一句诗词押运凑个数,倒没想最后三字就是叶成帏的名讳。
这书童还生怕人看不懂,强行解释一波。
偷偷的瞥了眼脸色阴沉的舒瑾玄,花如锦连忙收起纸张,故作镇定的问道:“莫非知县大人的名讳正是这三个字?”
“正是这三个字。”
汀安欣喜的答道:“这还是我家老爷当年为公子赐的名。”
叶成帏难为情的轻咳了声,不动声色的连忙转移了话题:“窦家如此处心积虑,竟然连官府也想蒙骗过去,为的不过是想让花小姐殉葬,花小姐觉得窦家何故如此?”
嗯,这才是该问的......花如锦也立刻收起纸张,将卷宗拿了过来,仿若无事的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解释道:“县衙的书吏们在整理记录卷宗时,将失踪女子们的生庚年月写的并不引人瞩目,因为他们觉得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讯息,可要是大人仔细审视还会发现一个共通点。”
“除了年岁与花小姐一致,我倒的确没能看出些什么端倪。”
叶成帏犹疑着回道。
正如她所言,一件案子发生后大多数官员都不会去过分关注苦主的生辰八字,除非是别有意图。
舒瑾玄也凑了过来,气鼓鼓的说道:“除了字写得小了些,的确是没什么异样。”
“表哥与知县大人可曾发现,这失踪的少女出生年月日皆为双数。”
花如锦提醒道:“如果我没猜错,知县大人可派人再去查询这些女子的生庚八字,只怕是出生的精确时辰也为双数。”
“这......能说明什么?”
舒瑾玄仍是不解。
叶成帏也对此充满困惑。
哎,这两个呆子终究是少了些少女八卦心。
花如锦暗叹了口气:“在我那个......世,我们那村子里有一种说法,管这种年月日出生的人叫四柱纯阴女,俗称棺材子,这种命格的女子都说是鬼仙降世,命里带煞,阴气极重。”
话落,就瞬间想到了原主的生辰:“而我的生辰不仅四柱纯阴,出生年、月、日、时还完美的重合成了一个数字,可谓是四柱纯阴女中极为罕见的,如果我没猜错,窦员外之所以费尽心思,甚至连窦二郎的性命也不顾,为的不过是某种仪式,毕竟他这些年潜心问道,想来是在追求长寿的秘诀吧。”
“原来如此。”
叶成帏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难怪此人看上去皮肤细致紧实,全然不像是有些年岁的,就连穿的衣服也绣了仙鹤图案。
“我也听闻过那些求仙问道之人讲究一个采阴补阳的修行法子,可采阴绝非是这样一个采法,这简直就是采花大盗。”
舒瑾玄郁郁难平的看向叶成帏:“成帏兄,此事不可不查,那可是十九条人命呀,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再看向自家表妹,他变得更为忧心的责备道:“你既然知道他心怀叵测,怎么还答应那老家伙为窦三郎殉葬?”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花如锦目光沉稳的解释道:“从目前掌握的所有情况来看,窦员外必定早就在筹谋此事了,遗书、窦三郎的死完全和今日他们上演的这出瞒天过海的苦肉计对的上,纵然方才叶公子让典史大人前往墓地开棺验尸也不一定有所收获,眼下顾朗熙为了银子,柳橙为了政绩,都会庇护窦家,稍有不慎只会正中下怀,落得满盘皆输的结局。”
“这遗书好说,顾朗熙临摹本事堪称一绝,他的确有此本事将他人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方才在窦家我看他的神情可见一斑。”
舒瑾玄既愤懑又疑惑:“可窦樾也是半生年纪了,为了所谓的长生之道,害死两个儿子让窦家断子绝孙,这笔买卖当真划算吗?”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叶成帏目光淡定的看向花如锦:“所以花小姐早就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