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是哪里来的呀?”王扶景扭头问向身旁的人。
“这些是西凉人,看样子是来了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啊!”有见多识广的在一旁解释起来,他曾在码头见过西凉人,知道的自然多了些。
王扶景“哦”了一声,马上兴奋地说道:“原来是西凉人,听说那边的女人高大健壮,屁股大胸大腰还细,个个肤白貌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人听到此话格外留意了一眼王扶景,十分奇怪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为何要牵头驴抱筐镜,张嘴闭嘴的屁股大胸大腰还细……
见那人正看自己,王扶景神秘地笑了笑便说道:“买不买镜子,这可是‘扶景山大慈大悲普度众生开光镜’,看你面善只卖你六十文钱,给别人我可是要卖二两银子的!”
“咱们自己人还骗自己人!”那人眉毛挑的老高,看上去有些不乐意,“还扶景山开光镜,压根儿没听说过有这座山!”
“嘿嘿,”王扶景笑笑不再说话,又看着一群人下来了,看那仗势,走在当中之人好像是个大人物。
待人走近一些,众人方才看清楚,这十几人众中,大多数都是秃头和尚,只有几个神色肃穆的带毛儿侍从围在几人身旁,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王扶景很快便盯上走在正当中的年轻和尚,勾起唇角便肆无忌惮地看起来,心想这热闹果真没有白凑。
周围众人只消扫一眼便都看向了那当中的和尚,无它,唯俊美耳。
只见此和尚体裁修长,骨肉匀称,身披赤黄色长袍,外披一层绣金镶宝的鲜红袒右袈裟,衣领松宽,颈肩微露,雪白的肌肤近乎毫无瑕疵。一张脸生的俊美无铸,宛若被神灵精心刀裁斧凿过,高鼻深目,线条流畅,唇红齿白却丝毫不显女气。
如此相貌,简直是见之忘俗,再看忘忧。
西凉国圣僧谷镜行在众人中间,本已习惯众人注视的他却感受到一道极为不寻常的视线,这种大摇大摆、毫无顾忌、似乎是想要看得再深入一些的大胆视线,让他立刻有所感应地看向视线的来源。
“呀,这俊和尚看过来了!”身边人激动地压着声线说道。
王扶景见人看过来立刻冲着谷镜笑了笑,神色果然大胆的很,丝毫没有女子的骄矜,眼中主要还是欣赏得多,轻浮的少。
随行之人纷纷在心中想道,南昭女人倒是同传闻中不一样啊!
那圣僧谷镜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便见王扶景恶狠狠地扔了一件暗器过来,惹得几个侍从唰拉拉拔出腰刀,要挡在谷镜前方。
紧挨着谷镜的四名身着赤黄色长袍的中年和尚也戒备地看向王扶景,手上起势,一副随时准备打架的模样。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只见一道黄光闪烁,一道白光自半空被打了下来,原来是把一掌长的飞刀落了地。
此时,王扶景手中暗器也一并摔落下来,众人才看清原来是面普通的铜镜。
王扶景警惕地看向飞刀过来的方向,神色愤怒,大声喝道:“哪个贼人胆敢在南昭动手,故意损伤两国和气,这是想要挑拨离间吗!”
身旁之人惊讶地看着王扶景,求生的本能让他立马跑离了此人身边,心中想到竟然还是个护驾的高手,隐藏的可真是够深的!这模样完全看不出来呀!
话音刚落,便见围观人众中几人兔起鹘落,身姿高明,直奔那几个和尚而去。
王扶景见状拿起一只铜镜便欲跑过去,可见驴蛋驴眼惊恐,四蹄不安,又回过身松开了绑在竹筐上的缰绳,拍了下它的屁股,轻喝一声,“快跑!”
驴蛋撒丫子便跑远了,四蹄简直要磨出火来,王扶景还是第一次见驴蛋跑得这么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这么一喝,许多站得远远的百姓也纷纷四散而去,生怕这场刺杀波及到他们。
刀剑无眼,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没了就是没了,可无人会去可怜他们……
王扶景扫视一圈,心中异常的平静,眼中也透出股凉意,仿佛看到的都是死人一般。
现在周围的百姓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那么留下的人,就全部当作逆贼论处!
“百姓都离开!余下之人格杀勿论!”
她大吼一声,便朝着正在接近打斗中心的一人飞跑过去,速度快得像是一阵风刮过,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见着铜镜已经拍到了眼前。
只听得“嘭”的一声,那人的头骨便凹陷下去,很快没了声息。
王扶景摸了摸他的腰间和袖口两处,果然在其手袖之中摸到一把袖刀。
抽出袖刀,便飞快地朝剩下的便衣人跑了过去,手中袖刀上下翻飞,招招刺人要害,皆是一刀毙命。
船上船下的随行侍卫已经全部涌了过来,留下的刺杀者少说也有数十个,看来是从圣船出现之时便混杂在百姓当中,伪装成了看热闹的人。
见王扶景杀人如同砍菜切瓜一般十分勇猛,侍卫们便都没有动她,只当她是南昭国派来保护圣僧的侍卫,但心中仍然有所怀疑,只是帮忙护卫自然可以,接近圣僧是绝对不行的!
突然出现王扶景这么个变数,而且浑身还带着杀人如麻的煞气,仿佛不把他们全部杀光就难解心头之恨似的,那带头的刺客已然顾不得许多,咬牙掏出毒弹。
只听得“轰隆”一声,一阵青紫色雾气突然在人群中炸起,王扶景闻着味儿不对,连忙闭住气,朝和尚的位置跑了过去。
第59章 施主唐突
见王扶景跑了过来,正在打斗之人马上留意到她,立即有一人脱身出来向王扶景射出三把飞刀。
王扶景顺势跳起,体内忽然涌出一股澎湃的力量,就好比久旱逢甘霖,让她感觉通体舒畅淋漓,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许多遍。
恍惚间,这一跳就足足跳到八尺来高,生生避开飞刀轨迹,又如飞燕般轻巧落地,朝飞刀之人俯冲了过去。
是有内力的高手!那杀手眼色微变,不过想到此人已经身中毒弹,毒发也只是早晚的事情,便又咬牙冲过来,没有再用飞刀,只拿一条九节鞭爆开空气甩了过来。
“咻”的一声,王扶景的袖刀便被绞住,鞭声灵巧的宛如游蛇。
见势,那人左手又出一道飞刀,直插王扶景面门。
王扶景果断地扔下了袖刀,矮身避开暗器,右脚足底发力,瞬间整个身体都弹起来,一袭白纱绸裙猎猎作响,拳风猛的便扑了过去。
那人后退几步,九节鞭“唰”的便护住自己,舞得密不透风。
王扶景手下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慢下来,只见她毫不犹豫地一拳便打入绵密的鞭影之中。
姿态狂放无比,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手臂,端的是一拳便要人命的架势!
内力化形!
杀手忍不住心脏一缩,手中鞭影直朝王扶景的脖子甩去,只要鞭上锋利的刀片碰到了王扶景的咽喉,谁死在前头都未可知。
谁知,被一拳轰死的情况并未发生,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强大的内力,只是鞭子已经收不回来了。
只见王扶景攥紧了鞭身,手掌皮肉瞬间便被锋利的刀口划开,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明明是件很疼的事情,却浑然不知似的,嘴上挂着阴森森的笑意,漂亮的眼睛也眯起来,似乎很享受这样受虐。
见王扶景笑得像个变态,杀手心里阵阵发毛,索性掏出仅剩的飞刀扔了过去,扭头便要朝其他杀手跑过去,想要拉个垫背的。
王扶景两只手攥着九节鞭,跑得比他快多了,几息的功夫便撵上他,手中九节鞭飞快地自后面套上他的脖子,杀手便这样在诡异的恐惧之中被自己的惯性给割了喉。
方才那股力量不知是在身体何处,这种浑身都充满力量的感觉实在是太妙了,王扶景看着自己流满血的手掌愣了片刻,随即便捂着嘴向远处跑过去。
一边跑还一边看向西凉国来的侍卫们,她已经要憋不住气了,不知道这些人还能忍多久。
想着便见许多侍卫已经变得有些体力不支,刀法也只能勉强地应对杀手的攻击,看起来过不了几招就要被人干倒了。
王扶景狠下心,专心向外面跑去,在完全没有青紫色雾气的地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便朝被人护在中心的和尚跑了过去。
那些护在和尚身旁的老和尚和侍卫们明显变得有些力不从心,王扶景小心地避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拳头和刀剑,终于挤到和尚堆里,把穿着最华丽的秃头夹到腋下横抱着,狠狠地撞开打得脱不开手的人群,这就拼命地向远离此地的地方跑去。
这些笨蛋!明明只要跑到外面再打就不会受这些毒气的影响了!
王扶景打算着将众人引诱到毒气稀薄的地方,只好抱住了他们的宝贝大人物向远处跑。
殊不知除了她,不是谁都能在气息紊乱、注意分散之时,还能憋足一盏茶的气。
见圣僧被人掳走,剩下之人纷纷不再恋战,紧咬着王扶景便跟了出来。
因为右臂捞着一个身长腿长的大家伙,所以王扶景只好用拳头打发掉来人,不然就是挥舞着和尚的身体,用他的长腿踢人,或者用秃头撞人家的肚子,一时间悲壮严肃的场面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谷镜忍不下去了,只好默默开口说道:“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跑。”
王扶景时刻闭着气,不想出声以对,只好用力抓了抓和尚的身体,示意自己知道了,但是不会听他的话。
屁股上方被人抓了一把,谷镜睁大了眼睛,用力挣扎了一下,胳膊腿也弯了下去,打算先让自己脚着地,站起来自己走。
见手上之人不老实,王扶景手臂一个用力,将人托到自己肩膀上扛了起来。
但是因为和尚太宽了,而且她的肩膀没有那么长,所以只好将就着担了一半儿的肚子,她的手臂就这样撑着他的窄腰,整个和尚像是一个面袋子般垂到她身前身后,一晃一晃的十分好笑。
感受到王扶景身前的柔软,谷镜终于打落她的手掌,自己从肩头跃了下来,正常的站起来时比王扶景还高出两头。
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王扶景,他双目低垂着,欣长的眼睫鸦羽般掩住视线,右掌竖至胸前,朝着王扶景弯腰行了个和尚礼。
“施主唐突,恕小僧万不能配合。”
王扶景听到声音不由得怔了一下,心想这么好听的声音,来听禅的女施主岂不是要挤破脑袋了。
想着便笑道:“会唱曲儿吗?你给我唱个曲儿听听来。”
谷镜:“……”
此人好像变得更加不靠谱了。
不过也可能生性如此,如今更加放肆了些。
想起前一阵子她做的那些夸张的事情,谷镜觉得她这么说倒是也符合本分。
此处的毒雾已经变得有些稀薄,肉眼可见的雾气也缓缓散去,王扶景缓缓吸了口气,“就此处吧,我忍不了了。”
说话间,便有一人拿刀捅至谷镜后心。
王扶景动脚动了一半,便又转身去寻别人的麻烦去了。
但见谷镜身形稍动,鲜红的袈衣轻轻摆动了一下,修长的手指点过来人手腕,那只手腕“咔吧”一声便软了下去,长刀脱手而落,人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谁成想此人竟有如此高深的功夫!
还未退几步,再见谷镜又是一个移步,两指并拢,轻点了下那人额心,如同在做寻常的点化般。再收手时,杀手额间一点殷红,人已倒地不起,已然气绝了。
“原来是个杀生的和尚啊,”王扶景笑眯眯看着他道。
“……”谷镜奇怪地看了王扶景一眼,不知此人为何要装作不认识他。
正在此时,便见他身旁一个圆头大眼的侍卫突然看向一旁大喊道,“保护圣子!”
两人同时看向空无一人的方向,王扶景只觉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反应过来时,一把大刀已经寻机猛插了过来,谷镜立刻扑到王扶景的位置,手掌还未推出,这把带有内力的刀身直接将二人插了个对穿!
“混蛋!”王扶景低头看着从肩胛骨透出来的红刀子痛骂一声,“被人砍你抱我做什么,你以为串肉呢!要死你自己去死!”
“……”
第60章 痴人说梦
码头上的人已经跑光了,做买卖的众人见势不好,也纷纷作鸟兽散。
奉命亲迎的御林军和仪仗姗姗来迟,刺客们已经死得死,跑的跑,码头萧条无比,没有半分繁华的影子。
高头大马上的孝王见此惨状凝起剑眉,阴沉着脸从马上翻身下来便问向西凉国使节,“发生了何事?”
使节中毒不浅,捂着心口黑着脸说了几句话便要求去驿馆疗伤,并提起圣僧身受重伤,不得再耽搁下去了。
百余人伤的伤,死的死,只好由御林军接手了护卫工作。
由于王扶景身上的刀还串着一个活人,早便上了西凉国特有的高顶白棚车辇,面也不用露,便由车夫拉着缓缓向驿馆前行。
谷镜被刀插到肋骨,戳到了肺片子,若非他错了一下身位,伤到脏器便彻底回天乏术,要升天去见佛祖了。
王扶景则是被插穿了肩胛,有一部分肩胛骨被直接戳断,此刻又疼又痒,流血流的还有些发冷。
因为车撵极高,所以二人都站在马车内,谁也没搭理谁。
随行的是西凉国圣手和两位担心王扶景出手伤人的护法,车内摇晃不止,又不好拔刀疗伤,三位只好陪王扶景他们一起站着,车上变得又挤又热。
不过那圣手也并没有完全的闲着,还是摸了摸骨诊断了一下,做了些简单的处理。
王扶景被割伤的手掌就被他擦了一种绿色的药膏包起来,此刻完全止住了血,还能保证不留任何疤痕。
兴许是西凉国的人都认为圣僧如此模样实在不妥,到了驿馆也没让孝王见他们的圣子一面,只说受伤过重,不能被人打扰。
孝王一再坚持让御医帮忙瞧一瞧,西凉国使节硬是没有松口,就差说圣僧只剩一口气坐化了。
驿馆奢华的厢房内,王扶景正一脸不爽地看着眼前四大护法,身后紧贴着他们的宝贝圣僧,肩胛骨依然插着一把血刀没拔。
“不要以为你们人多势众我就会松口!不见东西我是不会答应你们的!”
其中一个络腮胡护法实在无法容忍王扶景如此狮子大开口,高声喝道:“施主简直是痴人说梦!你不拔刀也要一起死!”
话说完后便有些愧疚地看向谷镜,“……圣子,请恕我无礼。”
谷镜转转眼珠瞧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被奸细暗算的场景一遍遍在他脑中重现,他却记不清当时到底是作何打算……
若是求死,却在最后一息错开了身位。
若是求生,本欲推人的手掌却抱住了人,那个瞬间想的……却是如果能一起去死就好了。
这世间佛法无边,能渡者却甚少,皮囊还有所取舍,可痛苦却死不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