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快速地权衡了一下,手掌还是落在门上,“邦邦邦”重重地敲了几声。
“进来,”王扶景纳闷儿地看着门口,今天是天气很好吗,大家都爱起串门儿来了。
蒋重阳木着一张脸推门进来,余光瞥了白瑾川一眼,心想王扶景什么眼神,这白面小子满脸虚浮之相,哪里比得上徐夫子的气质高洁,芝兰玉树。
“王扶景,你可千万别做蠢事!”他粗着嗓子煞有其事地提醒道。
“……”王扶景见蒋重阳一来就是在板着脸教训他,一张笑脸瞬间便沉了下来,“这位大善人马上就要给我他的大宝贝了,你不要这样过来捣乱!”
“……”蒋重阳憋着一张脸迟疑地又看了白瑾川一眼,难道是他误会了两人。
“……”白瑾川抿抿嘴,打开折扇为自己扇了扇风。
王扶景见蒋重阳吃瘪,这才有些爽地介绍起来,“还记得这位公子吗?这位就是上次请我们在天香楼吃饭的大善人,这次过来是专为我送大宝贝的。”
白瑾川:“……”
倘若此女听不懂,那便是个真傻子。倘若此女听懂了装作不懂,那就是个死变态!
“原来是大善人啊!”蒋重阳这才把之前那个豪爽又模糊的印象同此人结合到一起,这才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原来真是来送宝贝的,那快送吧,别因为我耽误了正事,正好也让我开开眼!”
“呵呵,”打铁匠的脑子估计都不大好用,吃的米都长到肌肉上面,一点都没给脑子留。
白瑾川笑笑,“真是不巧,宝贝丢在家中没有拿过来,等下次吧,下次一定带在身上。”
他已经不再纠结这二人记不住他名字的事情,跟傻子较什么劲。
王扶景有些不悦,“你该不会不想给了吧,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小心眼儿的家伙。”
白瑾川离开地背影顿了一顿,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蒋重阳小心翼翼将买来的补品放到桌上,这才奇怪地看向王扶景手边的一堆黄豆。
床对面正放着一块铁板,铁板下接着一个铁盆,盆里一堆被打碎了的黄豆粉末,看上去好像是在扔黄豆玩儿。
“没事朝黄豆撒什么气,动来动去的伤口不容易长好,要是又裂开了怎么办,”蒋重阳忍不住劝道,再活蹦乱跳也是个女孩子家,受伤了也会疼,会变得很虚弱,这个时候还干出用黄豆扔铁板的事情,简直是太任性了。
王扶景瞧了他一眼,兴致勃勃地讲道:“我是在锻炼臂力和指力,以后要变得更强才行,否则再碰到厉害的人,我可能会死掉的。”
不过这样一点点的锻炼好像根本没有什么用,还是得碰到危急的时刻才能够不经意间调动身体内那股隐藏起来的力量。
“只要不打架不就死不了吗,你为什么非要去惹事?”蒋重阳头疼地看着王扶景,总觉得她比绍春还不省心。
“哈哈哈……”王扶景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好像也觉得自己很搞笑。
止住笑后又认真地说道,“我们扩一下店面吧,我打算招募人手,把铁匠铺的生意做大。”
“……”都要关门大吉了,还做大?!
蒋重阳站起身,不想跟着一起说胡话,“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你好生修养身子,铺子里的事你不必操心。”
“你难道不想赚一份大点儿的家业吗?”王扶景笑盈盈说道,“绍春年纪还小,现在倒是无所谓,可若是日后中了状元,看上官家的小姐,总不能连一处上得了台面的宅院都没有吧。”
“……”蒋重阳神色有些凝重。
“不说上万的聘礼了,几百两银子还是得有吧,”王扶景继续诱惑道。
“等你好了再说,”蒋重阳有些心动,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王扶景,这才告辞。
虽然此人总是十分的不靠谱,但是她说到的事情好像都做到了……
屋内重新恢复了寂静,王扶景胸有成竹地看着蒋重阳的背影,又开始扔起豆子。
等手指上的伤和肩上的刀伤长好之后,就要做更辛苦的练习了,最好还是能够找个高手切磋一下,她想道。
第66章 人家好害怕呀
临近晌午时,天色阴沉,外间哗啦啦下了场急雨。
徐仲臣去书院请完假回来,恰好撞上这场大雨,行得便慢了些。
因为许多摊贩都跑去躲雨去了,他只能勉强买到一些菜蔬用作晚饭的食材,又拐到附近的酒楼买了些现成的饭菜,这才急匆匆地往回赶。
王扶景肚子饿得早,揭开白瑾川带来的粗点心,只尝了一口便扔到了一旁。
心想果然不是什么富商家的受宠儿子,是有钱人家养的干儿子还差不多,寒酸的只能买得起这种剌嗓子的点心了,身上还能带什么大宝贝!
这段时间怕是不得宠啊,竟然还有了出门拉客的打算……
王扶景心里跟明镜似的,叹了口气,顺手揭开蒋重阳带来的补品,看他拿放东西时小心翼翼的模样,想必应该都是些好东西。
徐仲臣提着食盒和一筐食材走下马车之时,王扶景正嚼着廉价的参片,百无聊赖地在补品里面挑挑拣拣。
心想蒋重阳还是那么的抠搜,参片就算了,当归红枣这些便宜的补药都没有味道,她就算吃下去一斤怕也是没有什么功效的……既然喜欢便宜的东西,那这些粗点心就送给他好了,省的浪费掉。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院子中的土腥味也一并灌入屋中,斜斜的雨丝瞬间便打湿了靠近门口的地方,徐仲臣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又转身将房门抵上,隔绝了外间的凉意和雨幕。
看了眼床对面足足攒了半盆的黄豆碎末,他漂亮的脸上不由得有些无奈,只见他皱起眉头,美目眯起,有些生气地说道:“娘子怎么玩了这么多黄豆,这下手上的伤口怕是又要裂开了,该罚。”
王扶景挑挑眉,马上又歪着脑袋装做一副十分无辜的模样,“你要怎么罚我,人家好害怕呀!”
看着王扶景可爱的样子,徐仲臣勾起唇笑着走近,“我要罚娘子以后不能为了别的男人打架,心中只有我一个人。”
王扶景更冤枉了,嘟起嘴委屈地说道,“我可从来不会为了男人打架,我只是会偶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娘子真是越来越会玩了,徐仲臣笑眯眯地将饭菜摆好,伺候王扶景吃好饭后,检查了一下她手上的伤口,发现又有些出血便重新上了药包扎起来。
“明日我为娘子找几本书吧,一直躺着着实有些无聊,打发时间的时候看看话本最合适了,有一些书还带着图画,相信娘子一定会喜欢的。”徐仲臣缓缓说道,顺便在伤口末端打了个漂亮的结。
“明日不是祭天大典吗,我要出门看圣姑游街,”王扶景不赞同地说道,“如此厉害的南昭大人物,可是不能不去看的,就算不能结识一下,也要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到底是胖得走不动路的老奶奶,还是瘦了吧唧的老姑婆……”
“哦?”徐仲臣也笑着猜测起来,“也可能是个不胖不瘦的老姑婆。”
说完话,他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王扶景兴奋过去,好似冷静下来后便说道:“娘子,你身受重伤,不宜走动,待明年再去看游街好不好?”
王扶景扭头看他,漆黑的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两圈,随即便露出一个赞同的笑容,“好呀!”
“……”看来还是要往外跑的。
“明日我同娘子一起出去,娘子千万不要乱跑,也不要随便打人,见到圣姑不要冲上去切磋,我们只看一眼便回来……”徐仲臣飞快地想到了可能会碰到的情况,十分小心地嘱咐起来。
王扶景听得连连翻白眼,她又不是傻蛋,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蠢的事情!
……
是夜。
王扶景自床上惊坐起身,直挺挺地愣了半晌。
自从碰到西凉国的人,便一直在做很不愉快的梦。
索性下了床走到徐仲臣的房间,甩掉鞋子爬到他身旁躺了下来。
“娘子?”
徐仲臣的声音轻又媚,透着股被人扰了好梦的迷糊。
一双寒潭般的美目却在夜色中波湛清明,直勾勾盯着王扶景丰润精致的双唇。
王扶景放在他肚子上的手掌动了动,感受着手上温暖流畅的的肌理,人又往他身旁靠了靠,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心中的犹疑和不安也褪去不少。
“我好像中邪了,”王扶景冷静地诊断起自己的病情,“不过也有可能是被狐狸精下了蛊,所以一直在梦里杀人,搞得大家好像都很怕我,连孩童都会躲得远远的。”
“嗯?”徐仲臣看着一脸认真的王扶景,忍住笑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这个可说不好,可能明日就好了,也可能一辈子都被邪祟缠身。”王扶景紧紧皱着眉头,想起自己在路上的惊悚见闻,不由得又在徐仲臣的胸口重重地摸了两把,一副要在死前风流一把的架势。
“嗯~”王扶景不知道碰到哪里,徐仲臣忽然嘤咛了一声,酥的人挠心抓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仿佛要透出火星子。
王扶景顿了一下,拍拍他的肩头状似安抚,随即翻身躺到另一侧的枕头上面,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呵欠,这才心满意足地说道:“快睡吧,大半夜的不要乱叫了。”
“娘子~”
徐仲臣轻轻喊了一声,听上去十分的委屈。
“嗯……”王扶景含糊地应了一声,显然是困极了,好似贴着徐仲臣会更不容易做噩梦,脑袋一着枕头便要睡死过去。
徐仲臣勾起唇角,为她披上一层薄被,静静地看着王扶景恬静的睡颜,一寸寸扫过她精致的轮廓,等着火自己灭掉,奈何越看越有感觉,只好生硬地扭过头,看着颜色单调的床帐发愣。
“徐仲臣,”王扶景突然睁开眼睛,认真地说道:“倘若日后发现你骗了我,我可以不杀你。”
徐仲臣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大了,“那真是多谢娘子美意。”
“嗯,”王扶景咧咧嘴,露出一排碎玉般的银牙,重新闭上眼沉稳睡去。
第67章 祭天大典
祭天大典自午时开始,午时末便结束。
宫内祭天之后,皇宫内院会安排盛大的宴席,以宴请京中大小官员和番邦贵族。
为了与民同乐,这个月的税赋也会减上两成,用以彰显天恩浩荡。
待各地方官员和番邦使节展示完节礼,又是一番笙歌燕舞,大家互相客套恭维一番,便已是黄昏时分了。
此次来南昭邦交的番邦贵族,尤以西凉圣僧最为出挑,其不仅宽仁聪颖,佛理精妙,更生的姿容绝艳,俊美无铸,身前伺候的小宫女只看他一眼便纷纷红了脸颊,不敢同他多讲一句话。
身旁更有许多上前搭话的官员和番邦贵族,一个儿个儿盯着他的脸蛋瞧了又瞧,大有一副把这张脸刻在心里之意。
圣僧在南昭受到埋伏遇刺受伤,南昭仪仗还因为被堵在路上姗姗来迟,南昭自知理亏,给西凉国赠了足足五倍的回礼,那西凉的使节笑得眼睛都没了,自是大度的很,只提证据确凿,这些刺客是别国派来的奸细。
与宫宴上的觥筹交错相对应,盛京的百姓早已翘首以待多时,擎等着瞻仰圣姑风采。
虽说都是想看到圣姑的真面目,但是往年也都是白纱蒙面坐在华丽的车撵之中,游街的护卫还将百姓隔的老远,连圣姑脸上到底有几个鼻孔都瞧不见。
王扶景早早地吃完了晚饭,便兴奋地同徐仲臣待在铁匠铺中等游行的仪仗过来。
生怕她打架崩开伤口,徐仲臣从早上便开始千叮万嘱,嫌烦的王扶景索性扯了一块布头蒙住了下半张脸,只露一对滴溜溜的眼睛在外面。
上次夜闯侯府倒是提醒了她,做坏事一定要蒙面,这次直接遮住脸,能省掉许多麻烦。
蒋重阳一家三口也来了,夫妻二人一言难尽地看着好端端的却蒙着脸的王扶景,总觉得她打算干点什么坏事一样……
虽然铁匠铺处于城西集市的边缘,正好处在圣姑游行的路线上,但为了撇清干系,他们还是挤到店铺斜对面的位置,和王扶景保持着较远的距离。
巡城的士兵早便督促着沿街商户点上了灯笼,城西的商户和百姓也挤到街上抢占靠前的位置,人一下子便多了起来,连铁匠铺前面都站了两排人,乌泱泱说起话时,热闹非凡。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还说什么那边看得清楚,分明是想要离我远点,亏我还给他们带了好吃的点心!”王扶景有些不爽地看着站得远远的巴不得不认识她的蒋重阳一家人,桌上就摆着白瑾川带来的粗点心。
明明这些点心她自己不爱吃,还非要说自己好心。
徐仲臣笑着劝解了两句,便听得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有人敲着锣跑了过来,口中喊着“圣姑来了”。
王扶景马上便扔下心中的不快,兴奋地搬了张凳子放到铺子门口,站上去张望起来。
远处果然有一队人马缓慢地走了过来,但听得凤箫声动,锣鼓齐鸣,宝马雕车徐行而至,圣姑人还未到跟前,便有几百巡城士兵铁桶般将百姓挡围起来,以免有人趁机冲出来,惊扰到圣姑。
见圣姑已经快到跟前,附近站着的妇人连忙双手合十,诚心祈祷道:“圣姑在上,保佑我家狗蛋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圣姑保佑,愿我家儿媳早日怀上身子,生个大胖小子!”一位老妇也虔诚地望着圣姑华丽的车撵大声喊了起来。
“求圣姑保佑我找到丢失的三两六钱银子,那可是我进货的本钱!”求财的也大声喊了起来。
“圣姑大人在上,受老婆子一拜!”也有人盈盈拜了下去,嘴里喊着要保佑南昭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
一时间,四周都是在拜圣姑和许愿的百姓,连远处的绍春都被蒋重阳按下脑袋,喊着要光宗耀祖,考上状元,将来好好孝敬圣姑……
王扶景忍住心内的激动,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豪华马车,心想那里坐着的便是南昭国的守护神!南昭无往不利的底牌!
只见马车车架镂空,雕刻有精美华丽的搂金纹饰,精雅的白纱层层叠叠挂在车顶,瀑布般丝滑地荡来荡去,两侧和前方的白纱均被绑束在两旁,宽敞的车身内放置着宽大舒适的暗红座椅,圣姑正坐其上,受万民观瞻,听万民心愿。
王扶景站的老高,一动不动地盯着圣姑细瞧,企图从她蒙着面的脸上能看出点睥睨天下的霸气,或者是超然物外,心怀苍生的慈悲……
徐仲臣也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圣姑长长的仪仗就这般走了过去。
王扶景舔舔嘴唇,有些渴望地说道:“真想和她过两招啊!”
“娘子三思,”徐仲臣唇角微勾,轻声说道。
“切,我又不是不懂事儿,等日后再找机会吧,”王扶景自凳子上跳下来,有些意兴阑珊,“原来是蒙着面的,只能瞧出来高矮胖瘦,离得那么远,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