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选手这次一定能成功吧。”
“他昨天短节目发挥的也很稳定。”
“可是他的伤真的不要紧吗?真怕他出意外。”
而羽生却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训练完后的他喝了口水,用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接着熟练地给冰鞋穿上刀套。
在摄影机记录的镜头里,男孩朝每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微笑致意,一边挥手一边走向了训练场馆的出口。
那个纤瘦的背影,坚定的向前迈着步伐,一步也没有回头。
离开训练场馆后,羽生并没有马上回到酒店休息,而是在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一个三明治和一盒鲜牛奶。
付款时偶遇认识的参赛选手,对方好奇地询问,是yuzu训练太累所以要补充体力吗?
羽生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是的呐,只是我的妻子还没有吃晚饭,所以想给她带点吃的而已。”
关上酒店房门的那一刻,繁杂的议论声消失了。静谧的房间里,仅有书桌前的一盏灯是亮着的,在昏黄的灯光下,女孩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而身前电脑闪烁的屏幕上还开着她的线上会议。
电脑里聒噪的中年男领导还在喋喋不休,重复着一些类似问题的关键是关键问题这样的废话。而女孩早已在这样念经般的陈词滥调前败下阵来,从轻蹙的眉头可以看出,即使在梦里依旧接受着不小的折磨。
羽生觉得挺诙谐的,白舟总有一种奇妙的能力,能将媒体口中负重前行堪比神明的他,一秒就拉回世俗的人间。
即使是从前觉得天大的事情,在这一刻男孩也会觉得它特别小。或许换一种想法思考,执念这种东西也不过是一个自己与自己较劲了半生的玩笑。
是啊,作为一个俗人,现在的羽生只想干一些俗人该干的事情。
于是他从背后轻轻环住女孩的肩膀,并将头埋在她的肩颈窝上深吸了一口气。
你很累了吧,年末的时候哪一个上班族会活得轻松呢,更何况还要陪他这个只顾自己,丝毫不体贴的家伙出来比赛。
相比短节目比赛完后,白舟抱住他的腰祝贺他取得好成绩时的兴高采烈,女孩这一刻的疲惫似乎更加真实。
相依相偎的陪伴只是甜蜜的外表,一起在黑夜中前行的精疲力尽却是现实的平凡。
这漫长的一路,又岂是他一人在行走呢?
熟悉的触感在肌肤传递,白舟模糊的意识在男孩温暖的怀抱中渐渐转醒。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只有酸胀的胳膊和僵直的颈椎让她觉得不适。
“结束了吗?”女孩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慌张地查看起了电脑屏幕。
“结束了。”羽生替白舟合上笔记本电脑,两分钟前他刚刚帮女孩完成了会议的签退。
感觉到女孩精神还有些恍惚,于是男孩干脆在她的肩窝狠狠地磨蹭了起来,像一只任性地猫咪想要获得更多的关注。
经过羽生这么一闹,白舟倒是彻底醒了,她连忙想要甩开赖在她肩上的羽生,又笑又骂的喊道,
“别在我身上蹭,你还没有洗澡!”
夜晚永远是人精神的休憩之地,和白天固定制式的表达不同,人在晚上心是软的,它敏感且需要更多的爱。
刚洗完澡的羽生发丝还泛着湿湿的潮气,白舟拿着酒店的毛巾替他擦拭起了头发,她指尖的力度轻柔有力,试图以此缓解近日来男孩心头的压力。
而羽生则拿起了买来的三明治,撕开包装袋后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女孩的嘴边。
“你放着,我一会儿就吃。”白舟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解释。
可男孩却依旧固执的把三明治放在白舟嘴边,仿佛女孩要是不吃,他就不会挪开。
于是白舟只好无奈的咬下一大口,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羽生的投喂。
你看,明明都是自己能做的小事,却非要替对方来做,这种攀比付出的心理但凡稍微成熟点都干不出来。
这是专属于黑夜和黏糊情侣间的矫□□儿,
可正是因为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夜晚才让羽生觉得,
他不会再害怕明日的天亮。
洗漱完后的白舟朝床上一瞧,男孩早已乖乖躺下了,而身边剩下的半个床位是留给她的位置。
“你今天一直在撒娇呢,yuzu。”
白舟看着男孩朝她伸出的手和藏着心事的眼睛,缓缓地开口说道。
羽生并没有直接回答白舟的问题,而是倾身凑近了与女孩的距离,扑闪着漂亮的凤眼反问了句,
“不可以吗?”
这里只有他和白舟两个人,男孩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世界上还没有哪条规则写着,参赛前的羽生选手不可以向白舟撒娇。
他轻轻地拉了一下白舟的胳膊,女孩就顺势躺在了他的身侧,现在是晚上十点,按道理讲他们该睡觉了。
可把头埋在白舟胸前的羽生,刚躺下五分钟就睡意全无了,接着颤抖着双肩止不住地笑出了声。
因为白舟的心跳声实在太快了,在安静的室内像小军鼓一样震得他耳膜疼。
难为情的女孩瞬间捂住了羽生的嘴,示意男孩给她留点面子。
“在紧张什么?”羽生握住女孩遮在他嘴上的手,有些明知故问地开口询问。
“在想...在想...”话到嘴边又顿了顿,白舟收敛了语气中的犹豫,转而轻快的回答着,“怕赶不上明天回仙台的飞机,怕到时候区役所下班了,我们就结不了婚了。”
是个聪明的答案,即掩了对男孩的担忧,又能让人满怀期待。
羽生笑了,他把头从白舟的胸前胸前抬起,用略带鼻音的声线凑到女孩耳边冲她喊了一声,
“老婆。”
白舟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男孩的中文发音实在算不上标准,毕竟她从来未被如此称呼过。
可羽生又重复了一遍,用更加令人安心的声线对她红红的耳廓又重复了一遍,
“老婆。”
羽生能明显感觉身下的女孩抖了一下,对于这样陌生的称呼她及欣喜又慌张。
“还不是哦,”白舟小声的抗议着,“还没登记呢,不可以乱叫。”
可羽生还是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像没听见女孩刚刚说的话,自顾自的地又喊了一声,
“老婆。”
这会轮到白舟笑出了声。谁能想到呢?明天就要比自由滑了,而她的男孩却变成了一个刚刚学会说话只会叫老婆的小鹦鹉。
“多叫你几声老婆,舟酱是不是就不会紧张了。”望着白舟哭笑不得的小脸,羽生是这样安慰的。
甜蜜而又酸涩的滋味充斥着男孩的胸膛,他没有告诉白舟其实面对明天的挑战自己也是忐忑的。可仅仅因为一个脱口而出的称呼,他却又觉得一切真的都没什么可担心的。
在一声声绵长的呼唤中,真正被安慰的人是羽生自己。
“虽然现在还不是,但等到明天舟酱就会是我老婆了,对不对?”羽生亮晶晶的眼眸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到时候的采访我会少说两句话,拉着你飞快的跑出场馆去赶最近一班的飞机。
“就像舟酱说的,我们一刻也不多耽搁。”
人本该就有很多很多的愿望,总不能永远被一个执念牵绊住脚步。
“舟酱还记得吗?你说你老家的门前有一条小河。”
“带我去看看,好吗?”
“你说除夕夜大家会放漂亮的烟花和礼炮。”
“带我去看看,好吗?”
“你说中国会是一个能给我带来好运的地方。”
“带我去看看,好吗?”
“请务必每一个,以后每一个有关余生的愿望,”
“都记得带上我,好吗?”
在入睡前的这段时间里,关于胜利、关于4A、关于梦想他们只字未提。
两人只是愉悦的谈论着明天,一个从梦中安稳醒来就能看到的天亮。
你看吧,其实快乐一点也不难,唯一需要等待的,就是下一个天亮。
“Hanyu Yuzuru桑,Yuzuru Hanyu,Japan。”
熟悉的报幕词最后一次在耳边响起,在观众们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羽生选手来到了赛场中央。
一次4A跳跃需要一秒,一场短节目需要两分四十秒,一场自由滑需要四分三十秒,却花费了一个人从童年、少年、青年、到成年的半生年华。
白舟一直地注视着冰场中央的羽生,看他自如的转身起势,完成了一个个高质量的跳跃与旋转,在从容的步伐中展开双臂拥抱了这场告别过去的美梦。
不知是命运垂怜了勇士,还是勇士挣脱了命运的束缚,但他这次确实成功了。
他跳出来梦寐以求的4A,站上了领奖台的中央,手举鲜花和奖牌,回馈了每一位期望者的爱。
人们都以为羽生选手一定会在比赛后发表长长的胜利感言,将小小采访间变成他个人的新闻发布会。
可羽生却没有那么做。
在现场摄像机的最后一个镜头里,羽生跑向了走廊尽头的出口。
他穿着信用金库的外套,甚至没有来得及换下里面的考斯滕,就这么匆忙却执着地向前奔跑着。
而在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女孩,人们看不清面容,却还是能读出她眼角欣然的笑意。
接着女孩缓缓朝羽生选手伸出了一只手,而男孩不假思索就回握住了上去。
最后他们手牵着手共同向场馆外跑去,
在奔向爱与美好明天的路上,
一步也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拥,有所有爱与梦想的你,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羽生选手吧。要记得在下一个天亮前,在喊上女孩老婆~
第48章
人在踏入婚姻的坟墓前应该做些什么呢?
应该去未来看看,
在大梦一场后,做一个最不理智却终身不悔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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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说21世纪的男女青年是最不相信婚姻的。毕竟无论是哪国的婚姻法律、都会保护财产、保护利益、保护家庭关系,却唯独不保护爱情。
是的。在婚姻里,在这段需要两人漫长长长相处的时光里,竟没有一条规矩能够保护这看起来应该是一切原点的爱情。
所以过来人啊,会喜欢总结自己的前车之鉴,以俯视的视角、教育的口吻,嗤之以鼻地开口道,
“嫁给爱情,是一个最不理智的决定。”
可眼前这对正在奔跑的男女明显是听不清去这些“忠告”的。他们还在头脑发热的兴头上,身边全是咕嘟作响的粉色泡泡,正以赶美超英的速度大步迈向他们的“坟墓”。
安检区距离目标登机口有1462米的距离,正常人走路需要12分钟,跑步需要8分钟,可如今距离飞机起飞羽生和白舟却只剩下了5分钟的时间。
航空广播里甜美的女声不断重复着两人的名字,给予最后贴心却又冰冷的提醒。
羽生抓着白舟大步流星地向登机口跑去,不过用“跑”这样的动词似乎不足以形容女孩当前的狼狈。她就像汹涌黄河中的一粒沙,被裹挟着、推搡着,一切前进都身不由己。
男孩的手穿过白舟的胳肢窝将她整个人架了起来,女孩以一种半提、半拖拽的状态,做着对抗自己生理极限的水平运动。
眼前是高速飞驰的模糊景象,左脚跟右脚像刚认识似的打着架,喉咙里粘腻腥甜的味道让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呕出一口老血。
可羽生全然顾不上白舟的感受,他就像一只离弦的箭在关闭舱门的最后一刻,在ANA乘务员惊愕的眼神中,将两人精准地送进了头等舱的座位。
瘫坐在座位上的羽生暗自松了口气,可当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向身边的白舟时,却发现女孩早已奄奄一息。他本想拍拍女孩的背让她觉得好受些,可白舟却断然拒绝了羽生的好意,并颤巍巍地指向了座位前方的垃圾纸袋。
终于,在飞机上升的颠簸中,伴随着嗡嗡作响的耳鸣以及无法平复的心跳,白舟再也忍不住了。
她吐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的吐了。
那一刻的女孩只觉得眼前一黑,她不是赶着去结婚的,她是赶着去为自己出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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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羽生缓缓睁开眼睛,昏暗的机舱尚未开灯,所有人都在安静的休息。男孩晃了晃脑袋,懵懵的思绪也渐渐回笼,他记得飞机起飞后白舟过了好久才缓过劲来,而自己则安慰她说睡一觉就会好受些的。
右肩膀传来轻微的晃动,羽生以为女孩醒了,于是便下意识地朝她的方向看去并开口询问道,
“舟酱,要喝点水吗?”
然而在转头的那一刻羽生便察觉到不对劲,他睁大眼睛再三确认,才勉强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眼前的女孩确实是白舟,可又不完全是她。她看上去比记忆中的样子年龄稍长,剪短了漂亮的长发,衣着也是与登机前截然不同的夏天的连衣裙。
而最令羽生挪不开眼的是女孩的小腹,那鼓鼓的弧度,有且只能暗示一件事情。
她怀孕了。
羽生瞬间慌了神,他大声呼喊着白舟的名字,可还在睡梦中的女孩一点反应也没有。接着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去触碰白舟隆起的小腹,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这具本该属于他的身体。
是梦吧?这一定是一场梦吧?羽生大胆地猜测着。
可眼前的景象又实在过于真实,白舟靠在他右肩上的脸颊柔软且温暖,热热的呼吸落在脖颈的肌肤上还带着她常用的沐浴露的香气。
就像是一段真实存在的未来呢,羽生错愕地喃喃自语。
而有一件事是男孩可以确认的,现在的他只是一名看客,仅此而已。
但羽生还是贪婪地用眼睛不断打量着周围,他想记住这一刻有关女孩所有、所有的细节。
那张熟悉的小脸透露出主人红润的好气色,纤长的睫毛在浅眠中轻颤着,眼角却长出了些许褐色的斑点。她嘴唇有些发干,鼻尖冒了个小红痘,应该是最近有些上火了,看来得多喝些水才行啊。
目光顺势下移,那白皙的胸脯似乎比从前更丰腴半分,连衣裙的前襟被撑得满满的,在呼吸起伏间有种呼之欲出的莹润美感。
男孩不自觉得咽了咽口水,一时间竟挪不开眼睛。所以对自己妻子起色心不犯法的,对吧。
突然间,羽生瞥见白舟的肚子动了一下,而那鲜活的跳动就像打在他的心房上一样让人一个激灵。
那是一个小生命,即将诞生的征兆。
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呀?
你会在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人世间呢?
答应爸爸,出生时让妈妈少受些苦好吗?
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羽生觉得可能他的梦快醒了。带着欣喜与遗憾,他最后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白舟,恋恋不舍地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