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帷敏锐捕捉到了后面的信息,“他让你带我来,那他自己呢?”
大胡子耸了耸肩,“依少主的性格,当然是去闹事了,他怎么可能真的会安安分分的关禁闭,不过是魔尊说给外人听的罢了。”
大胡子走之前扭头道:“对了,少主说他今夜便会来看你。”
目送那人离开,谢惊帷开始打量四周。
自从前几日和那小魔头分别后,她就被安排到了一个偏院,不过没待几天就被人给带到了这里。
他是说这几日做的可有不妥之处,可怎么回想也只记得她来之后。倒是许多不曾见过的少男少女,天天往她这跑,打听她和晏氓是个什么情况。
据他们说,他们的少主从来是油盐不进,这些年魔将为了拿捏住他,不知道为他送了多少姑娘。结果每一个都是还没进府,就被这小魔头给“打”了出去。
甚至还扬言他这辈子都不会为劳什子情情爱爱绊住腿脚。
那日。
几个魔侍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眉飞色舞。
“可是我好像听说,少主三个月前好像有点不对劲,据说从外面回来之后天天借酒消愁到处找人打架发泄情绪,”有人悄悄和众人挤眉弄眼,“听说是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嗑瓜子的魔族少女两眼放光,“什么女人!”
“据说是个灵修,好像是叫什么谢……”
“谢什么来着,好像就是见了那个女人后,整天就开始魂不守舍,看见我们这些女孩子们,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也不知道两个人发生了什么。”
当时谢惊帷坐在一起魔侍中间,捧着一杯茶水,听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在听到姓谢的女子时,她手边的动作微微一顿。
追问了几句是谁后,无果。
不知道为什么,她格外在意这个与晏氓有牵扯的谢姓女子,就在她决定亲自上门向正主询问时,就被一个自称是他副将的大胡子带到这里了。
密室里的摆设,倒是五脏俱全。
软榻、桌椅、书柜,甚至兵器架,应有尽有。
不像是一个密室,倒更像是一个特意开辟的房间。
甚至她还能在这些房间的陈设中,瞧出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最后她将目光落在右侧墙壁上的一幅挂像中。
一头威风凛凛的金眼猛虎,嘴里叼着一把锋利的银剑。
银剑剑刃刺破了猛虎的嘴,鲜血淋漓,但它也没有松口,甚至含的更紧,几乎能将剑身咬碎。
不知道为什么谢惊帷看着这张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受。
不过很快她就被拉回了神。
因为,密室的门来了。
少年步伐又重又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谢惊帷刚抬眼,就对上一双杀气腾腾的金眸,眼里全是暴戾。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见到那原本杀气冲天的少年一看见她,瞬间一甩袍子,背对着她坐在了不远处的石桌旁。
拳头重重一放。
激起了石桌上尘埃。
桌角震碎几块碎石。
盯着那怒气冲冲的背影,谢惊帷欲言又止。
良久,在这越来越诡异的氛围之中,她陈述道:“你受伤了。”
没想到她不说还好,话音刚落四肢的魔骨锁便断落下来,砸在她脚边,那股不属于二人的血腥试图攀附在她脚踝,就被一道强势的魔气直接咬断。
“站在那干嘛,”少年闷声,“你不是知道我受伤了吗,快来给我上药。”
谢惊帷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哪里有药可上。
“我可不是故意欺负你,而是你到了我的地盘,就必须得听我的,”那又换了身赤金劲服的少年口气嚣张,“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现在我让你来给我上药,难道还得我来请你不成?”
两手空空的谢惊帷眨了眨眼,最后还是上前,在少年傲气的目光下伸出手。
“做什么?”。晏氓皱眉。
“你不是要上药吗,”谢惊帷将手往前伸了伸,“药呢?”
晏氓顺着她覆茧的指尖向上,最后对上少女清澈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脸。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很快别过头去,耳根微微泛红。
手掌一翻,凭空就变出一瓶涂药来,就在谢惊帷准备伸手去拿时,指尖还没碰上,他就像是触电一般,飞快地把药瓶重重磕在桌面上。
“自己拿!”他掷地有声。
谢惊帷一脸迷惑,不过瞧见那张让她心跳加速的脸,便什么不满都消失无踪了。
她将那药瓶拿了起来,揭开盖子看向坐着的某人。
“看,看我干嘛!”少年怒目。
谢惊帷超乎她所能忍受的范围,指了指药瓶,认真道:“伤口。”
不知道伤口在哪,她怎么上药。
伤口啊,晏氓反应过来,耳根一热。
他条件反射性准备脱衣服,不过很快他就怔住了。
等等!
伤口的位置好像在……
他从头发丝烫到脖颈,一把抓过了少女手中的药瓶,将自己的衣服裹得更严实了,“算了,你毛手毛脚的,我自己来。”
“毛手毛脚”的谢惊帷目睹着晏氓把药夺回去后,就随手丢在了桌上。
两人一坐一站,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晏氓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后,发现身边的人还傻站在原地,有些莫名,“你站那干什么,坐啊。”
谢惊帷坐下,盯着他。
大概是还不太适应和这样的谢惊帷待在一起,毕竟曾经每次见面都是兵戎相见,这样安安静静的时候基本上没有。
他被盯得头皮发麻,金眸一瞪,“你看我干嘛!”
谢惊帷手抵着下巴,浅浅一笑,“你好看呀。”
你好看呀……
好看呀……
看呀……
呀……
晏氓差点跳起来,“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很好看,”谢惊帷紧紧盯着他,摸了摸自己的眉毛,“你的眉形很好。”
指了指眼睛,“金色的眸子就像那画中的老虎,流光溢彩,比我在院子里看到对方魔晶石还透亮。”
她沿着眼睛,指腹抵在鼻梁下滑,“还有挺翘的鼻子……”
指尖再缓缓下移,就在快落在某处时,她的手指微微一收,“总之,哪里都漂亮,短马尾意气风发,比五官更动人的是那灵动的神态,鲜活又醒目。”
“我想,”她认真道,“不论是什么时候看见你,谁看见你,都会被你惊艳的。”
“……”
晏氓怔在原地,久久未言语。
良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微哑,“骗子。”
谢惊帷:?
“你明明说我长得奇丑无比,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脾气又臭又坏,根本不配和你说话。”
“……”
嗯?以前的她有这么毒舌吗。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
她话还没说完,那双眼睛就紧紧盯着她。
像是在催促她继续。
谢惊帷一怔,被那双眼波流动的金眸迷了眼,愣愣说道:“……觉得你很好看。”
少年闻言挑眉,随后回道:“不信。”
“你不过是为了能够逃出去找借口罢了,放心吧,”小魔头又恢复了往日的嚣张气焰,“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我要你在这里永远都出不去——不知道你那位师尊能不能找到你,不过就算他闯进魔域,我也绝对不会把你放出去。”
他探了探身子,金眸火焰灼灼,“我要你,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浓烈的魔气充斥在两人周身。
虎视眈眈。
少年突如而来的气焰,让谢惊帷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那股魔息几乎在贴近在皮肤的瞬间,一个劲地往她体内钻。
不过又在即将钻进去时,被狠狠拽出来。
“没出息的东西。”晏氓甩手给她丢了个护罩,被他骂的魔息畏惧地缩了回来。
被丢了护罩的谢惊帷才喘过来气,失去灵力的她根本无法抵抗这些魔气的侵略。
锻体术不过是肉身强悍,没有灵力护体,再强悍也只是血肉之躯。
晏氓没想到现在的她会这么弱,护罩对于她来说只能保护一时,若是日后离开了这密室,有人刻意使用魔气攻击她的话,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金眸微微闪烁,他站起了身。
长臂一抓,那之前脱落在地的魔锁便落在了他手中,上面的魔息在接触到他的瞬间荡然无存,淡淡的血腥味被一扫而净。
他注意到少女发红的手腕,将它收了回去,语气冷然,“这魔锁我还有用,用在你身上实在浪费了。”
他走之前抬手一挥,马尾在扭身时微微一晃,“挣扎是没用的,这密室单凭没有灵力的你,就算是大门敞开你也逃不出去。”
目睹桌上突现一堆女式劲服的谢惊帷抬头,那人已经走远了。
密室的门重重落下,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第6章 小绿乌龟
头几日,那小魔头总是来这密室里待上几个时辰,也不说话,就只是坐在那拿着张纸写写画画。
谢惊帷注意到上面歪歪扭扭的,看不出来究竟是画还是字。
她坐在对面问的时候,对方甚至连头都不抬,一心扑在那张纸上。
谢惊帷有些纳闷。
虽然她对这密室还挺适应,长时间没人和她说话她也能找其他东西来打发时间。
比如那书架。
这里面的书不知施了什么法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无论她在何处抽出了一本书,原本空缺的位置就能立刻补上另一本相同题材的书。
比如说当时的取了一本名叫《三千记事》
里面描写了如今的世界分为四大类。
一类是普通凡人,可以说是占比最大的一类。这一类族群,没有灵力修为,对其他三大类的族群只在传说中听闻。
而另一类,则是分布于各地的妖族,随处可见的草木动物都可能觉醒灵智,成为妖族。而成年后的妖可以选择是修灵还是修魔,不过自从百年前那场大战过后,妖族从大多数倾向于灵修一族,到后来逐渐成为魔修的主力军。
比如晏氓的两位副将,其中就有一位来自妖族。
由凡人或者妖族衍生而来的灵修者,也就是凡尘中俗称的仙人,向来秉承着惩恶扬善,除魔卫道的口号,和魔族一向势同水火。原本的谢惊帷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魔族,有天生魔族,也有妖族转修魔,灵修堕魔形成,向来强悍乖张,和灵修一族已有上千年的纠缠。
从她目前得来的消息来看,从前身为灵修的她和天生魔物的晏氓两个人可以说是势不两立。
从他的态度来看,两人之间的关系还很糟。
她有些苦恼。
每次她想要靠近晏氓的时候,对方要么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躲得很远,要么横眉冷眼,乖张至极。
怎么才能够靠近他呢?
谢惊帷每次看见小魔头,就像抱一抱他,瞧见他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时,总想握住它,十指相扣。
她想要听他说话,想要和他一起……
谢惊帷表情一呆。
很快恢复了正常。
她甩了甩乱七八糟的脑袋,看着石门。
那人已经有十天没有来过密室了,莫非是对她厌烦了?或者是她平日里呼吸声太大了打扰到他写画了吗?
想到上次他来时满身的血腥味,不禁有些担心。
难道他又受伤了?因为受伤所以来不了,因为——
“轰”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石门震动的声音让她瞬间抬头。
结果打开的石门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她快步上前,隔着被施了魔息的石门,打量外面,发现黑漆漆的一片,根本没有人过来。
那石门究竟是如何打开的?
她记得之前晏氓说过,这石门的魔息只会在检测到他才会打开,当初魏无——也就是那个大胡子副将,之所以能够进入是得了他的特许。
那么现在,突然打开的石门让谢惊帷警惕,她掏出之前在兵器架上拿的一把长剑,竖在身前。
她皱眉紧盯着外面漆黑的走廊,倒是没有擅自出去,这上面的魔息她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伤到她,她还没有靠近晏氓,还没有那么想死。
阴风阵阵,吹开了谢惊帷鹅黄衣摆。
她手中长剑出鞘,就在草木皆兵之时,眼前的石门突然重重关上了。
她愕然。
随后就感觉到小腿一凉,她下意识落手就劈,结果剑刃磕在坚硬的龟壳上,剑身直接给震碎了。
一只绿壳乌龟慢慢悠悠地趴在她裤腿上,脑袋抬起来,一双豆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谢惊帷抬头看了眼关上的石门,又低头看了眼还趴在她裤腿的小乌龟。
眨了眨眼。
“你是他的小宠物吗?”谢惊帷伸手想要将小乌龟拿下来,结果刚要碰到对方,那龟脖子一伸,谢惊帷立马收手。
那张大嘴还保持着你来我就咬的架势。
“……果然是他的乌龟。”和那家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她也不可能一直让只乌龟挂在腿上,于是她坐在了石桌旁,到点了那石桌弹出了今日的午膳。
其实一开始晏氓压根没有想到她还需要吃东西这件事,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不论是周围的人还是接触过的都是已经辟谷的灵修和魔族。
只有少数嘴馋,饱口腹之欲的才会吃东西。
晏氓则是压根不感兴趣,甚至没有这个概念。
直到有一天,谢惊帷因为长时间未摄取食物,直接饿晕过去,差点吓得小魔头以为是自己的魔息伤到了她。
结果在他匆忙准备为她驱除魔息的时候,听见了某人的五脏庙好比主人,叫得有气无力。
晏氓这才意识到,如今失去灵力的谢惊帷不过是凡人一个。
长时间不吃东西不喝水是会饿死人的。
于是从那以后,一到饭点,石桌上就会自动弹出各种食物。
三菜一汤,偶尔晏氓来得及时,还能在谢惊帷认真的注视下糊弄几口。
虽然他说着吃不出来差别,但每次谢惊帷都能够吃出来,每天的食物都不同,味道也天差地别。
直到她吃到了一次辣菜后,多夹了几筷子,从那以后,每天的菜谱里,就多了几道辣菜。
今日的午膳也是,她认出了其中一道麻婆豆腐,还是上次小魔头和她一起尝过的,没想到今日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