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难驯——长吾【完结】
时间:2023-08-06 23:07:24

  烛火下, 苏宛卉柔美的面容明明暗暗, 手中的信已然被她拆开阅过了。想了想, 又把这信放在烛火上点燃了, 丢进了炉子里。
  她的眼神中带着点笃定, 这太子妃之位她是势在必得的, 不管是谁她都不会让的。
  信见还未燃尽, 已经响起叩门声,“卉儿, 你睡了吗?”
  是苏二夫人,苏宛卉的母亲。
  苏宛卉起身给速尔夫人开门, 语调柔美:“阿娘, 入内说话。”
  苏二夫人冒着寒意来,得女儿贴心一握手, 就被牵着进了房中,她笑着看向女儿,眸子里都是慈母柔光。
  “我听下人们说你今日晚膳都未用, 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苏宛卉扶着苏二夫人坐下, 又给她递了个手炉过去,轻声细语:“阿娘别担心,女儿无事, 不过是没什么胃口罢了。”
  苏二夫人也是个细心的人, 她瞧见了女儿房中炉子还未燃尽的纸,了然道:“便又练字了, 瞧着是不大满意?”
  苏宛卉笑而不语,她有这个习惯,也并不担心阿娘会想到别的什么的地方去。
  苏二夫人见女儿这样,她此刻心中也是百味杂陈,定了定神,还是决意询问道:“卉儿,阿娘知你心中青云志,只是爹娘不显,反而拖累了你。”
  苏宛卉闻言,眸中闪过一丝不耐,但又很好地隐藏下来,反而是劝慰苏二夫人:“阿娘不必如此忧心,此事女儿自有打算。”
  苏二夫人素来爱女,对苏宛卉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只是苏二老爷官职不高,如今也不过是个翰林庶吉士。苏二夫人也深知女儿心愿,她此刻也下了决心,要助女儿一臂之力,但凡她想要,拼了命也要给。
  已然亏欠卉儿,又怎么舍得让她再不如愿呢。
  “卉儿,阿娘不是忧心,只是想跟你说,若你想争,阿娘一定会尽全力帮你,那个位置,娘的卉儿配得上。”
  苏宛卉全然没有想到她娘今日来是跟她说这个的,心下有些感动,却也不多。
  于苏宛卉而言,这件事她已然筹备许久了,母亲的关心和帮助,当然也不嫌多的。
  苏二夫人从苏宛卉房中离开时,已然没有来时的忧郁,步伐也更加坚定了些。
  婢女送完二夫人回来,再伺候苏宛卉沐浴。
  苏宛卉双臂落在浴桶上,阖眸思量,对她而言,最大的威胁就是苏宝凝,而这个危险也早早就已经拔出了。
  当今陛下不是个甩手掌柜,对太子的教导也多数都是亲自上阵,那么对于未来太子妃的要求自然也是高的。
  宝凝容貌家世都不差,可惜性情就是难登大雅之堂,虽说都是世家贵女,可她嚣张跋扈,决计不会是庆元帝入目的性格。
  太子妃,可是未来国母。堂堂国母,若有个闺中跋扈之名,实在难以服众,况且……
  苏宛卉越想越觉得苏宝凝着实不需担心了,她从小便惯着这个妹妹,还不知道这个妹妹如今是个什么品性吗?
  寻常人家也就罢了,皇室中人可没有那么好糊弄的。
  君不见,贵妃从来都不曾给过宝凝好脸色么,无非也就是不喜欢罢了。
  想到贵妃,苏宛卉又想到了江绵,这个人才是极大的一个劲敌。
  跟着公主殿下一并长大,在宫中常见太子殿下,品貌也是上佳,论家世也比宝凝更值得一看。
  江绵……江,绵。
  苏宛卉心里反复地念着这两个字,心中不可遏制地生出嫉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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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公主殿下返京也不剩几日了,她索性就拖着人又去汤泉泡一泡,贵妃实在嫌她闹腾,便另去了一处池子,江绵与贵妃近几日都黏糊得很,自然也跟着去了。
  于是公主殿下身边就剩下个小温绰了,她哄着温绰跟她一同泡汤,小姑娘小脸儿红扑扑的,瞧着像个苹果一样可口。
  “小温绰,来京城一些时日了,可还适应吗?” 公主殿下张嘴接过一颗枣,咬得清脆声。
  温绰乖巧点头,“适应的。”
  公主殿下偏过头去看她,摸摸她的头,目露疼爱,低声道:“将来还想回去吗?”
  温绰重重地点头,“要回去。”
  公主殿下展开笑容,神色从容:“那就学好了再回去,把该学的东西都学了,就回去。”
  “长信王叔是个英雄,父皇和阿兄与我都敬佩你阿爹,你既然要回,将来也一定可以承袭他的风骨。”
  短短几句话,表露出来的态度让温绰眼睛湿润起来。
  她有多害怕,其实不消说。
  世上权利变更有多快根本不需人说,在她父母皆亡时,她便已经体会到了。在西北虽说她长信王的威名赫赫,却也不代表西北的将军全都是和她阿爹一头的。
  阿爹病重之后,阿娘也是迅速地开始教导她许多东西,可是时间再快又如何,天不遂人愿,硬要带走阿爹,阿娘也一并走了。
  阿娘临终前说了对不起她,说自己这一生交由夫君,却少不得让女儿吃苦。
  温绰不太明白,也只知道从今之后再也没有什么人可以站在她身后了,她要独自一人去收拢西北长信王的死忠。
  而京城传来的旨意,也如她阿娘所料,定是会让她回京城的。
  于是,她在京城使者来人之前,便要完成阿娘说的任务,收拢长信王军。
  无人知晓,温绰入京是带着长信王军的虎符。
  目前在西北长信王军中的领事将军也的确是长信王生前心腹,西北的局面也是此人稳住的。
  温绰很相信他,但也知晓时间如洪流,不知她长大之后,又会如何。
  今日得公主殿下表态,她心中也落下了一根定神柱。
  公主殿下也没有再看温绰,只是自顾地说起了长靖将军,也就公主殿下她表姐的事情。
  公主殿下的声音不紧不慢,像是平稳地在说一些什么如常的小事,反而是温绰听得入迷。
  是了,温绰也是极为崇拜长靖将军的。
  以女子之身入军营,当朝两人,一是长公主,二便是长靖将军了。
  长公主的故事,温绰也是知晓的,她还去长公主府住了一些时日,她对长公主是极其倾慕的。
  谷雨怕两位主子泡得太久,人都迷糊了去,便前来提醒,正好公主殿下也就带着温绰起来了。
  温绰跟着起来,裹上了厚厚大氅,念着要同公主殿下住一块儿,夜里听着故事睡觉。
  公主殿下都笑得不行,“你这是把我当成说书的了?”
  温绰不好意思地笑,“朝宁阿姊说得太入迷了。”
  公主殿下哈哈哈大笑,又道给长靖阿姊多收了个倾慕者。
  两人夜里躺着说悄悄话时,公主殿下又忍不住生出新点子,“那不如你届时跟着长靖阿姊习武去?左右阿姊近来是没有事的,营中若有事你也可跟着去,只不过就不是用郡主的身份,用阿姊身边护卫的身份,这个委屈,你吃得吗?”
  温绰愣住了,这,这能行吗?
  那可是聂家军,真的能让她一个外人进去吗?
  看着温绰愣神,公主殿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旋即笑开:“不管是聂家军,还是长信王军,所持信念,便是护国安民。聂家军,从来都不是私军。长信王军,也不是,对吗?”
  温绰顿时面红耳赤,愧疚不已:“是温绰想左了,小人之心了。”
  “小阿绰,你知道吗?为君者,若有这样的想法,便会犯下滔天大错。” 公主殿下慎重地看向温绰,“父皇相信长信王,相信武宁侯,而我也相信你。”
  温绰含泪点头,她知道,她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很多。
  公主殿下凑过去和温绰碰碰头,细声说道:“不怕的,小阿绰,朝宁阿姊陪你长大,陪着你学。你心挚诚,我相信你,你可以,且不要自疑。”
  温绰鼻头一酸,紧紧抱住了公主殿下:“阿姊,多谢你。”
  多谢你这般赤诚的相信我,多谢你不怀疑我,多谢你待我如至亲。
  公主殿下敏锐的察觉到温绰情绪的变化,她也用力的回抱着小温绰。
  世间有太多苦楚,她小小年纪痛失双亲,又是那般复杂的西北军事,忍痛处理西北军之事,只身来到京城,谁能不怕呢。
  就让她先相信她,就让她先给出好意,就让她做这个主动的人。
  和,比分要好。
  温绰再聪明,再有心,也只是个孩子。京城也从来都不是一个浅水之地,多得是人精。
  小阿绰,你还有得学呢。
  公主殿下把温绰哄睡了之后,自己才缓缓放松了心神睡过去。
  次日一早,还未醒来,就听到外头吵吵闹闹的,公主殿下往旁边一摸,温绰人都不见啦!?
  公主殿下吓得猛地一个激灵,一下就睁开双眼唤道:“小阿绰!”
  外头温绰听到公主殿下的呼唤连忙就往里冲,她大汗淋漓,手中还拎着长长的一根棍子,显然已经是在外头练了许久了。
  公主殿下有些愕然,她还有些转不过神,看着温绰手中长棍:“你这是要作甚?”
  温绰兴冲冲道,“习武!”
  公主殿下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心中劝了劝自己,也没错,你让她习武的嘛。
  多乖一小孩儿啊。
第059章
  京城, 武宁侯府
  “朝宁有意让荣安郡主来府上习武,说是会请圣人允诺。” 聂嘉实拿着公主殿下的信就去了书房见她父亲武宁侯,单刀直入地说出了公主殿下的想法。
  武宁侯想到荣安郡主的身份, 犹疑了一下, 反问道:“以你对那位荣安郡主的几面之缘, 可看得出什么?”
  聂嘉实英气的眉眼此刻露出笑容来, 道:“能让朝宁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的人, 阿爹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武宁侯被噎了一下, 没好气得看了女儿一眼:“你倒是很相信。”
  聂嘉实不甚在意笑了笑, 戳破了父亲的伪装, “您不是也觉得荣安郡主是个可造之材吗?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去长公主府是为什么。”
  见女儿拆穿了自己故作高深的这一套,武宁侯反而轻松地甩了甩手, “还是你聪明。”
  说到底,武宁侯与长信王同为武将, 如今长信王病逝, 他又如何不担心圣人对长信王遗孤的决断。况,多年前, 他与长信王也是同为袍泽兄弟,对那个小姑娘自然也多存了一份关心。
  武将之间,若无战事, 私下来往是大忌, 故而这么些年,武宁侯与长信王也只是在双方入京时见上一面罢了。
  不是庆元帝严苛,相反, 正是庆元帝相信他们, 所以他们也要对得起庆元帝的这份信任。
  “对了,秾秾说她也要跟来。” 聂嘉实又临时补充了一句。
  果然, 武宁侯的眼睛就亮起来了,“既然如此,那就早早准备些,我去跟你阿娘说。”
  武宁侯匆匆起身就奔着主院去了,聂嘉实慢悠悠地在身后把书房落锁。出了院子,迎面就碰上了小弟聂嘉年。
  “长姐!” 聂嘉年手上还拿着书,见到长姐十分高兴,少年模样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耀眼。
  聂嘉实面上浮起笑,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弟弟手中的书,问道:“可是来寻阿爹的?”
  聂嘉年摇摇头,露出腼腆的笑:“不是,来寻长姐的。这本书上一些地方不太明白,先生讲与我听,可我始终觉得有些不甚清明。祭酒路过时,瞧了一眼,命我来问长姐,说是长姐可为我解惑。”
  萧祭酒?
  聂嘉实也有些好奇,嘉年虽说习武不足,读书却是少见的有天赋,故而聂家上下也没有非要他去从军习武,而是让他双项并重,当然武学方面远不如文学得里就是。
  都已经快要出师的人了,还有什么能为难到他呢?
  这般想,聂嘉实也拿过了弟弟手中的书册,却没有想到只是一卷画册,而非文字。
  聂嘉实微微惊讶了一下,继续看了下去,这画册也不长,几息之间,聂嘉实就已经看完。
  旁边,聂嘉年的目光沉静,也并不急迫。
  聂嘉实看完之后,想了想,才同聂嘉实说到:“你有何处疑惑?”
  聂嘉年老实说道:“圣贤说读书皆为民生,可我却觉得我似乎离民生遥远,若是为官,甚至不知从何处下手。从前朝宁阿姊说我读书读傻了,我只当是她嫌我不愿同她去玩说的,今看来,朝宁阿姊也没说错。”
  这话若是换做武宁侯来听,怕是早就暴怒要揍上儿子一顿,锦衣玉食供你读书,你竟读了个纨绔之想?还把脑子都给读糊涂了?看老子不打死你!
  聂嘉实脑子里都有阿爹拎棍子的场景,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聂嘉年听见,羞愧得低下头去。
  好在聂嘉实还没忘记弟弟在身边,她把书册叠好塞回聂嘉年手中,说道:“此题,长姐解不了,但你去问你朝宁阿姊,她说不定会有法子。”
  长姐的话让聂嘉年有些丧气,但下一句又叫他生出希望来,紧紧地捏着书册,“真的吗?可,朝宁阿姊她不在京城……”
  看着弟弟有些丧气的小模样,聂嘉实欢乐地笑出声来,“别急,她马上就回来了。她还会来府上小住一段时日,正好我也替你跟书院告一段时间的假,若有什么不懂得的,只管去萧祭酒府上问他就是了。”
  她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圣人想必也会让人返回边境驻守的。她想与阿爹换一换,她去驻边,让阿爹留在京中,也与阿弟多多教导,左右有阿娘在,平日生个气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时日无多,使臣已走,大军也很快就要出发了。
  这次,她想自私一点,多留一点家中团圆的时间。
  聂嘉年不明所以,但长姐的话他一向是很听的,点点头,规矩地同长姐行礼告退。
  聂嘉实看着弟弟规规矩矩的样子,又忍不住勾起笑容,这小子也长大了呢,还会想着要做实事了。
  回到自己的书室,聂嘉实便敏锐地发觉有人来过了,她警惕起来,走到桌前,上头有一封信,信封是前些时日谢宴疏送来的信封模样,信封上盖着青玉卫的火漆戳印。
  聂嘉实想了一瞬,顿时明白了谢宴疏这是得到了朝宁的首肯了。
  她也不迟疑,立即就把信拆了看,只是信中的内容让她颇有些迟疑。
  谢宴疏上次送来信,只是让她转交内容给太子,这次却是在信中提及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涉及到了一位身份特殊的人。
  聂嘉实捏着信,面上喜晦难辨。
  从圣人立太子到现在,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吗?只是这个人选,叫聂嘉实着实觉得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太意外。
  她从前不大愿意同那人打交道,或许是觉得有些人的面具戴的太久了,与她素日里见的那些鲜活的人不一样。
  如今看来,她的直觉竟更准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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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元帝早知道宝贝女儿回京的时间,早早就命人去迎接了,京城外现也有护卫队又护送公主殿下回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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