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霜歌看着往日矜贵潇洒的太子变成这副憔悴不堪的模样，呼吸都不顺畅了，她忽然觉得卫九渊还是死的太轻松了些。
她吸了吸鼻子，楚无恨抬手给她擦眼泪。
太子见状劝她：“真的没事，别哭，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父皇说要好好赏你呢。”
“是啊，这次多亏你机灵，也多亏无恨回来的及时，朕得赏，得重重的赏！”皇帝一激动就忍不住咳了起来。
谢霜歌忙给他拍了拍背，“我都是公主了，还能怎么赏？这些虚名都是身外之物，咱们都好好活着，我就知足了。”
皇帝听了就笑，却没再多说。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药劲上来，皇帝困得睁不开眼，谢霜歌就极有眼色的提出了告辞。
太子和他们一起去了太后宫里。
这儿还挺热闹，谢霜歌她们进去的时候宫里的妃嫔几乎都在。
太后坐在榻上，皇后在她身后替她按头，巫美人坐在下面，手时不时的摩挲下自己的肚子。
听到动静巫美人最先看过来，惊喜道：“公主来了——”
太后和皇后抬头，见到几人立刻笑了起来，“怎么都来了，今儿是什么好日子？”
谢霜歌看着这一屋子的人，笑道：“人多些热闹，省的皇祖母寂寞。”
“臣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楚无恨进来，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无须多礼。”
无事的妃嫔见状纷纷离开，很快殿内就空了下来。
楚无恨和谢霜歌坐在一起，五皇子和太子坐在一边。
皇后看着太子落下泪来，“我的烨儿啊！”
太子拿帕子替她擦泪，“母后。”
五皇子在边上仰头望天，眼泪还是从眼角滑落，看起来莫名的好笑。
谢霜歌本来是要哭的，看他这样又哭不出来了。
太后温和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心下熨帖，还好，该在的都在。
“巫美人的肚子还好吗？”谢霜歌小声问。
巫美人笑笑说：“托贤妃娘娘的福，嫔妾一切都好，那日受了些惊吓，但辛庭把嫔妾照顾的很好，孩子保住了。”
“那就好，对了，辛庭呢？”谢霜歌想了一下，没在外面。
“辛庭那孩子医术好，哀家让她去照顾贤妃和九思了。”
说到贤妃和卫九思，谢霜歌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九思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吗？”
太后叹息一声：“情深不寿，这孩子用情至深，遭此一劫，怕是心灰意冷了，你有空多去看看她，说不定她记挂着你就醒了。”
“我这就去。”谢霜歌一刻也等不了，说了一句就匆匆离开，太后摇摇头，没说什么。
然而再见贤妃的时候谢霜歌差点没认出来，短短几日她像是老了十岁，鬓角隐隐可见白发，她守在卫九思的床边，时不时的摸摸卫九思的脸，看的谢霜歌心酸得厉害。
七皇子也守在边上，很是沉默，只偶尔劝贤妃喝口水吃点东西，其他时候也只是盯着床上的姐姐不说话。
劝慰的话在现实面前苍白无力，谢霜歌只好握着卫九思的手低声说：“九思，快些醒吧，我们都在等你，我要成婚了，你不想来送我一程吗？”
听到这话，贤妃又红了眼眶，她别开脸，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楚无恨走到谢霜歌身后扶住她的手臂，“大公主许是累了，让她再休息几天，等睡够了，她自然会醒。”
谢霜歌抿紧了唇，点点头，从床前起身，贤妃冲他们点点头，又回到了床边。
殿内的气氛沉闷压抑，谢霜歌快要无法呼吸，她逃也似的出了殿门，站在台阶上看着外面的阳光，满心茫然。
“楚无恨，她会醒过来的，对吧？”
她看着楚无恨的眼神像在看一根救命稻草，楚无恨坚定的点点头，“一定。”
这话不是安慰，而是他莫名的有种直觉，卫九思一定会醒，但不是现在。
谢霜歌破涕为笑，“好，一定。”
她转回去看着墙根下冒出的草尖，心中微微一动。
寒冬散尽，春天一定会来的。
第313章 大结局
三月春来，朝廷彻底安定。
皇帝的身体也在一天天好转，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上了朝，论功行赏。
在此之前先公布了一系列处罚，震慑群臣。
贵妃梅氏乃是南疆公主，原名百里盈，在大燕潜伏多年，牡丹刺青乃是她独创，大燕境内所有南疆细作皆是她的下属，原皇二子卫九渊，是其与南疆百里乾，即已故南疆王所生，与卫氏皇族毫无关系。
这些是皇室丑闻，没法在朝堂上说出来，皇帝随口揭过，重点突出了他们的处罚。
卫九渊与梅氏在宫变中身死，但罪孽不死，皇帝令人把他们的头颅斩下送往南疆，身体挂在城墙外示众，晒够三日放下来扔到乱葬岗，以儆效尤。
林太医一案也真相大白，皇帝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还了林太医和雪嫔清白，命人重新为他们修建衣冠冢。
并为林氏一族建祠堂，由太子带头亲自去上香，以表歉意和弥补。
后宫中与梅氏勾结的妃嫔宫人悉数处斩，一个不留。
前朝中卫九渊的人手也被楚无恨揪了出来，皇帝酌情处理，刚经历过动荡，不好再大刀阔斧的处理朝臣，不然大燕成了空架子，周国说不定会趁虚而入，所以皇帝暂时放过了这些人，留待日后一个个拔掉。
诏狱中那些罪名确凿的全部押至午门斩首，那一日血流成河，洗了两天都没把血洗干净，现在去还能看出血的痕迹。
派兵支援的三城城主都得了赏赐，而岚城城主按兵不动，被锦衣卫捉拿彻查，虽然查出他和卫九渊没关系，但陛下火气正盛，直接摘了他的乌纱全家流放。
该处置的处置了，接下来就是奖赏。
巫美人贤妃救驾有功，位份皆提了一等。
巫美人晋升为贞嫔，贤妃升为贤贵妃，协理六宫。
封卫九思为长公主，赐号嘉德，五皇子为亲王，赐号英。
封锦衣卫指挥同知丛上云为平南侯，五色营副将边炎为主将，封忠勇侯。
边境守将徐万成功过相抵，不赏不罚，边境的将士倒是得了犒劳，徐万成感激不尽，并不觉得委屈。
最后封的是楚无恨，皇帝思量良久，封其为安国公，破例平级袭爵。
这是独一份的荣誉，楚无恨一跃成了金都新贵，人人巴结的对象。
而嘉宁和太子的冤屈被洗刷干净，皇帝想封嘉宁为长公主，被她拒绝了，她已荣耀加身，若是再封，未免惹人眼红。
再三推辞下皇帝也只得作罢，没有给她封号，却给了她长公主的待遇和俸禄。
至于公孙野，被七皇子带人摸到了大牢狠狠的揍了一顿，差点打死。
周国来人交涉的时候，他已经看不出个人形了，周国使者大怒，但到底理亏，不敢发火，被太子和楚无恨一顿打压，最后割了一城，赔了金银无数，解除婚约后重新签订盟约百年不犯，大燕这才放人。
到了这儿，该罚的罚了，该赏的赏了，却独独漏了一人。
皇帝迟迟没想好该怎么处置卫九婷。
虽说她身上有一半梅氏的血，但到底还是皇帝的亲生女儿，而且这一场宫变她并没有直接参与，甚至帮过嘉宁，皇帝苦思冥想，也拿不出个合适的办法。
直到浮云入宫。
不知道浮云和皇帝说了什么，当天浮云出宫的时候皇帝下旨废了卫九婷的公主身份，贬为庶人，送去藏云寺为大燕祈福赎罪。
随着一道道圣旨降下，金都几家欢喜几家愁，在一场春雨后，终是尘埃落定，风平浪静。
满目疮痍终究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抚平，多年毒瘤剜去，新鲜血液注入，大燕重获新生。
风起之时，天清日明
（正文完）
第314章 番外一：圆满
四月十八，大晴，大吉，宜嫁娶。
大燕动荡了几月，到了四月彻底安定下来，谢霜歌和楚无恨的大婚也提上了日程。
压抑了一个冬天，终于迎来一件大喜事，皇帝和太后下旨大办。
流水一样的赏赐从皇宫送往公主府，一路红绸飘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百姓也跟着高兴起来。
楚无恨亲自猎了两只活雁送上门，也成了金都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都赞他英武不凡。
到了成婚这日，金都万人空巷，全部挤在公主府门前等着看公主出门。
谢霜歌站在屋子里任由青桃她们给她穿喜服。
凤冠霞帔相映生辉，胭脂一点，面若桃花，顾盼生辉，恍若神女。
全福夫人在一边赞不绝口，“公主这般花容月貌，连妾身一个女子看了都觉得心驰神荡。”
“国公若是见了，肯定魂都没了。”
几个侍女听到这话嘻嘻笑了起来，谢霜歌被羞的红了脸，嗔怪的瞪了她们一眼，“胡闹。”
“好了，吉时已到，该出门了，再不出门新郎官该等急了。”
青桃递上合欢扇，谢霜歌接过遮面，扶着全福夫人的手走了出去。
到了前厅，谢霜歌就见皇帝皇后和太后坐在上位。
“嘉宁见过舅舅，舅母，皇祖母。”
她跪下来行大礼，太后含泪看着，扶着扶手的手微微颤抖，“好，好，嘉宁长大了，要嫁人了。”
原本谢霜歌还没什么离愁别绪，但听到太后的喟叹，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皇祖母……”
“别哭，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咱们得高高兴兴的出门。”
皇后劝了一句，太后点点头说：“哀家的嘉宁要一辈子平安喜乐，不管你嫁给谁，都是咱们大燕的嘉宁公主，愿你夫妻恩爱和美，却也不堕公主之尊。”
“嘉宁谨记皇祖母教诲！”
谢霜歌再行叩拜大礼，皇后从自己的手上褪下一对上好的翡翠手镯，拉过谢霜歌的手替她戴上，“舅母没什么本事，但会一直站在你这边，不过国公那么喜欢你，想必不会让你受苦，舅母也就放心了。”
“谢舅母。”
到了皇帝这儿，皇帝送了个荷包给她，谢霜歌想打开看，被皇帝阻止了，“晚上再看，朕该给的都给了，但还是不放心，这东西就当送个安心。”
谢霜歌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但又不能打开，只能先按捺下去。
话说的差不多了，年春递上红盖头，太后接过，亲自给谢霜歌戴上，出门的时候太子背她。
太子背着她走向门口，一路都没说话，但谢霜歌能察觉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把她送上花轿的时候太子才终于开口，“嘉宁，哥哥就送你到这儿了。”
谢霜歌鼻子一酸，忽然感觉有些落寞。
出嫁离家，做公主和为人妇终究是不一样的，然而不等她多想，轿子忽然被掀开，有人靠近。
隔着一层红盖头什么都看不清，但能闻到熟悉的浅香，她心里一动，随后就感觉手里多了个纸袋，“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咱们回家。”
掌心温热的纸袋和“回家”两个字瞬间打消了谢霜歌的顾虑，她紧了紧手指，点点头。
轿帘放下，谢霜歌感觉眼前一暗，随后轿子就被人抬了起来，有人高喊一声：“起轿！”
刹那间锣鼓齐鸣，响彻云霄。
百姓的欢呼声和叫好声连成一片，谢霜歌听着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
楚无恨骑在骏马上，大红喜服柔和了他的脸色，春风得意更显丰神俊朗。
时不时的他就要回头看一眼花轿，引起一阵善意的起哄。
他就笑笑转回来，能不在意不高兴吗？心心念念许久的人终于娶回家了，生母养父也大仇得报，如今的他不再是为了别人而活，他现在就是他自己，是嘉宁公主的驸马。
以后他只为她而活。
花轿被抬进安国公府，也就是之前的长平侯府，建的时候没想到后面还能升，但婚期已近，再换地方也不行，干脆把匾额一换，反正府里就他和嘉宁两个人，地方绰绰有余。
因为楚无恨的父母都不在了，高堂由镇国公和吴氏代替，楚无恨和谢霜歌对着两人行了拜礼，激动的吴氏一个劲的掐镇国公的大腿。
镇国公脸憋得通红还不敢吱声，硬挤出一个笑来。
好不容易流程走完了，新人入洞房，镇国公才把吴氏的手挪开。
一边看热闹的杜慎之瞅准机会就准备跟去闹洞房，被吴氏揪住后领拽了回来，“你，还有你爹，往哪儿跑？无恨和公主忙，招待宾客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啊？”杜慎之和镇国公对视一眼，二脸茫然。
……
楚无恨牵着谢霜歌进了新房，新房里龙凤喜烛长明，照的整个房间都亮如白昼，大红的床帐，鸳鸯戏水的被褥，处处都透着喜庆。
“小心。”楚无恨扶着谢霜歌在床上坐下，青桃递上玉如意，楚无恨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掀起了谢霜歌的盖头。
灯下观美人，如水中照花，美的让人心惊。
谢霜歌缓缓抬眸落下半边扇子，看着楚无恨出神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声。
楚无恨回神，面色微红，眼睛却亮的灼人，“公主今日很美。”
“还叫公主啊？”青杏在边上打趣道：“都成婚了，是不是得改口了？”
谢霜歌瞪她一眼，青杏笑嘻嘻的躲到了青桃身后。
楚无恨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先喝交杯酒。”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送了交杯酒上来，楚无恨和谢霜歌一人执一盏，手臂环过彼此，距离拉近，呼吸交融，眼神一撞上就移不开了。
一杯酒喝了半天，放下的时候两人都红了脸，却躲闪着不敢对视。
情欲太炽热太直白，不敢随便外露。
喝完这杯酒，青桃几人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把门带上了。
楚无恨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剪子，亲自解下谢霜歌的头发，边剪边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从今往后，再也没人能让我们分开。”
谢霜歌接过剪子也剪了一缕楚无恨的头发，把两股合在一起，用红线牢牢系住装进锦囊中。
这两股头发会跟着他们一辈子，直到他们去世，亦会被放入他们的棺椁中。
谢霜歌攥着锦囊情动不已，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主动唤了一声：“相公。”
楚无恨原本还含着笑意，听到这两个字陡然变了脸色。
他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抿平，眸光也变得幽深起来。
明知道不该再撩拨，可谢霜歌就是控制不住，她又低低的唤了一声：“夫君？”
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谢霜歌坚持和他对视片刻，率先撑不住别开了脸，忍不住想后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