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黎!
容九阙连忙转身,只见身前不远处一青楼打扮的姑娘死命挣扎着要往身前的墙上撞,而她的身后,司黎紧紧抱着她的腰身,阻止她一头撞在墙上。
那姑娘哭喊着:“我不想活了,放开我,放开我啊!”
司黎一脸恨铁不成钢,直接反手桎梏着她的双臂将她按在墙上:“动不动死不死活不活,遇到什么事情是不能跨过去的,说出来我听听!”
“放开,你放开我!”
周围已经围了一群人,而那女子依旧在挣扎,却不料司黎的力气实在太大,这般桎梏着她,她竟觉得使不上一点劲。
司黎正要再次开口劝她,耳边传来厉声:“放开她,让她去死!”
三娘大步匆匆从拐角处走来,以往总是娇笑着的脸此时满是怒意。
而那女子一看到三娘,哭喊声生生顿住,也不再继续挣扎。
三娘走到了跟前,一双美目怒看着眼前的女子,“司姑娘,放开她吧。”
司黎犹疑一瞬,见那女子果真没有要寻死的准备后便果断松开了手。
她退开些许,留给三娘和那女子说话的空间。
容九阙也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司黎并未理会他,只抱着双臂看着眼前。
三娘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是气急了一般,“怎么了,香婵。”
香婵掩面哭泣起来:“裴郎说要来娶我,说置办好宅院便来接我,我将我攒的钱都给了他,可我今日才知道,他拿着我给他的钱跑了……”
三娘的眸中登时迸发怒火:“霓湘楼卖的都是死契,你的手肘处……他要如何带你离开,你要跑吗?”
“裴郎说……说他会想办法……”
三娘气的直接扬起了手,那被唤作香婵的女子吓的瑟缩,可三娘的巴掌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这霓湘楼平日多的是这些是非,听闻又是一桩被骗案时不少人摇着头离开,周围一下子清净不少。
而三娘满脸怒意。
司黎挑眉,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见三娘这般生气,她看着香婵的眼神,又似恨铁不成钢,又似……忧伤?
忧伤什么?
三娘平息自己的怒意后看着身前低着头的香婵,“从你们进来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们,永远不要相信你们的客人说的话,不要将自己的真心错付,不要妄想离开霓湘楼,你还是不肯听话是吗?”
“你可知道,霓湘楼为何卖的是死契?”
香婵摇头,只垂首掩面哭泣着。
三娘顿了许久,眼眶渐渐红润,“很多年前,有一个女子如你这般傻,信了一个男子为她赎身的鬼话,将自己的所有钱都给了他,还为了他怀了孩子,她怀孕时候,日日等着那男子拿钱来为她赎身。”
三娘闭了闭眼,装作不经意地撇去眼睫上的泪珠,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你知道她最后的结局吗?”
“……什么?”
“死了。”三娘冷眼看着她,“早产,尸身被一张草席裹着扔了出去。”
“从此以后,霓湘楼的姑娘卖的都是死契,只要进来了,便生是这里的人,死是这里的鬼。”
司黎觉得,此时的三娘好似想起了格外伤心的事,纤瘦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死的那人是三娘认识的人吗?
她这般想着,柳眉忍不住紧拧起来,神色也沉重起来。
垂下的手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司黎垂眸看向交握的手,皱着眉头便要甩开他。
可容九阙握的死死的,丝毫不给她离开的机会。
司黎忍不住抬头看他,“阿阙,你干什——”么?
话尚未说完,她看到了二楼那人。
晏行寂一身白衣,轮廓线条清晰疏朗,一双黑眸此刻红的骇人,眸底的晦暗汹涌的让司黎不适。
司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与容九阙交握的手。
往日光风霁月的青年,此刻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疯魔的宛如堕魔,周身的寒意丝丝缕缕渗透出来,死死盯着容九阙的脸。
而少年昂首挺胸,两道视线相交,一场大战在即。
作者有话说:
都给我杀杀杀!!
——来自今天被考试折磨疯的作者
小狐狸这么宣示主权,是面对狗子有些害怕女主被抢走,他其实还是个少年,性格不够成熟,在妖族刚成年期不久,所以俺得让他经历些事情磨练他,很快就会成长起来的,不成长起来怎么跟狗子竞争啊(bushi)
关于大boss,男女主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至于为啥还没去找,下一章会说明原因的,本来这一章应该说的,但俺这一章已经快七千字了!!实在写不了了(卑微躺倒)
小剧场:
晏行寂:“等我回来。”
司黎:“嗯。”
晏行寂:“等我回来。”
司黎:“我知道了啊!”
……
晏行寂看着紧握双手的两人眯眼:“今夜便去打了那只野狐狸为阿黎挑灯做围脖。”
容九阙:“……你最好问问我的意见。”
司黎:“……也不是很必要哈。”
第33章 霓湘之世九
◎阿黎,你别跟他走◎
司黎其实鲜少见到晏行寂这般疯狂的……想要杀人的模样。
三百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晏行寂在外也是一副温润知礼芝兰玉树的模样,礼貌谦逊,光风霁月, 连杀人都是笑着一剑毙之,从未有这般疯狂冷厉的模样。
即使是后来他被她瞧见真面目后卸下了伪装, 成为那个孤傲冷僻有点病的晏行寂, 也鲜少有这般毁天灭地的怒意和杀气。
此刻, 他站在二楼朝下望着她与容九阙交缠的手,而容九阙始终挺直脊背抿着唇瓣看着他,目光相对, 无形的战争拉开序幕。
司黎使力挣开他的手,这才有功夫去看他。
“阿阙?”
少年并未回她,明明脸色苍白,一双浅色琉璃眸子已转换为兽瞳,瞳仁泛着幽光, 死死盯着二楼的晏行寂。
鲜血顺着死死抿着的唇瓣流出,他挺直的脊背寸寸弯曲。
司黎终于明白了, 是晏行寂。
晏行寂在对容九阙施加威压!
容九阙在妖族方成年不久, 如今不过一个大乘,晏行寂这么毫无保留地释放威压,分明是想要他的命!
下一秒, 少年高挺的身躯支撑不住, 蓦地向前倒下,司黎连忙接住他, 他已经七窍出血昏迷。
一旁的三娘几人瞧见后慌忙围上来:“司姑娘, 这是怎么了!”
司黎搂紧容九阙摇头:“无碍, 我弟弟有些旧疾。”
她虽是对着三娘说话, 可一双黑眸却直直看着楼上的晏行寂,白衣青年眸底红的诡异,丝丝魔纹爬上眼底又被他生生压下去,原先在她面前柔和的气质陡然间狠戾。
司黎给他传音,一字一句:“晏行寂,收起来你的威压。”
晏行寂一怔,紧紧抿了抿唇,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不甘又委屈地看着她。
司黎再次传音:“晏行寂,收起来你的威压。”
白衣青年闭了闭眼,遮住眸底的落寞,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涩涌上心头,汹涌地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脑海中满是方才司黎与容九阙拉着手,司黎抱着容九阙命令他不许伤害容九阙的事。
可以前明明她这般坚决相护的人……
是他啊。
他顿了一瞬,在司黎再一次传音过来之时睁开了眼,眸底早已恢复平静,收回了自己的威压。
威压收起的那一刻,在司黎怀中紧闭着眼的容九阙猛地吐出大口鲜血,将一旁的三娘吓的不行。
“姑娘,赶紧送医吧,你弟弟他这会要命的!”三娘让人将香婵带下去,慌张便要找人来送容九阙就医。
司黎拉住她的衣袖:“不必,他咳血是经脉有损,我带的有灵药,三娘,帮我开一间房,我带我弟弟去休息。”
三娘连忙应下转身离去。
不多时,便有人来背着容九阙上了二楼,司黎紧随其后。
在经过晏行寂身旁的时候,一双手扣住她的手腕,温凉的手在隐隐颤抖,沙哑干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阿黎……”
司黎沉默一瞬,伸手一根根掰开了他死死扣着她手腕的手。
她毫不回头地离去,走廊上来来往往不少人看着晏行寂,面对这么多直勾勾的目光,以往的他早就要发怒不耐烦了。
可如今的他只有害怕。
只有委屈。
他其实一直都没改变,一直是那个又疯又无情的晏行寂,在司黎面前的柔和乖巧都是装的。
如今司黎知道了。
司黎还护着容九阙,丝毫不在意他的感受。
他怎么可能不委屈。
“阿黎……”
青年低垂着眸子,嗓音透露着无边的悲凉与绝望。
***
晏行寂是真的下了死手,容九阙的经脉断了三根,多亏着他的妖骨保护着,才能没受更重的伤。
司黎已经给他喂了灵药,少年安静地躺在榻上,长睫盖在脸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眸光冷淡平静毫无情绪。
容九阙明知晏行寂是个怎样的人,却还要故意地去惹怒他,今日若不是她喝令晏行寂停下,他早就死在晏行寂手里了。
妖族少主死在人族剑尊之手,届时两族必定内讧。
容九阙当真是太过意气用事了。
她知道他虽然三百多岁了,但在妖族也只是刚成年,几百年来顺风顺水,深受妖王宠爱,性子是冲动了些。
却也没想到,他竟如此不理智。
一个大乘初期,连第九尾都是刚长出不久,却敢去挑衅早已步入渡劫几百年的晏行寂。
此刻榻上的少年伤势在渐渐好转,司黎深深看了他几眼,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内。
晏行寂并不在屋里,被他们两人这么一搅乱,她连方才要捋的事情都想不太清楚。
司黎往窗边的软椅里躺去,闭眼揉着额头,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
他们是来找青霄剑宗失踪的弟子,而此刻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个诡异的青楼,这里有一个杀人凶手,吸食上百甚至上千人的生命来换一人活过来。
司黎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眸底乍然见浮现冷意。
若真是她想的那个人……
这人还真是厉害。
她站起身正要朝外走,屋门外窗纱处隐约可见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
他隔着模糊的窗纸与她对视,似是能穿透窗纸看到她的眼睛一样。
他就那般负手站在门外,不进来也不离开。
走廊上时不时传来人声,大堂处的歌舞乐声隐约而来。
许久之后,静谧的屋内传来一声轻叹,司黎拉开了门。
晏行寂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外,见到她开门时似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乌黑的眼眸在她眼前一点点红润,薄唇紧紧抿起,看起来格外委屈的模样。
司黎只觉得……有些荒谬。
如今的晏行寂怎么成了个爱哭鬼,在她眼前不知道落了几次泪了。
“阿黎……”他哑着声音开口,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司黎长舒口气,侧开身子示意晏行寂进来,随后关上了房门。
她刚关上门转身,迎面撞进一个温凉宽广的怀抱,带着清冷的体香。
他扣住她腰身的手收的太紧,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弯下,埋首在她脖颈处蹭着她的耳朵。
“我不是故意的,阿黎,我只是……”
他死死抱着她,忍住酸涩感,轻颤着嗓音一遍遍呢喃着:“你别跟他走,别跟他在一起……我会……”
他会怎样?
他有些茫然。
如果阿黎跟容九阙在一起,他会怎样?
这个想法一出,他的骨缝都开始生疼,丝丝缕缕的寒意顺着经脉而入,眼前一片猩红,戾气压抑不住,扣着司黎腰身的手忍不住越收越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
心口一阵发烫,毁天灭地的占有侵蚀欲几乎将他淹没。
“晏行寂,你抱疼我了!”
司黎吃痛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意识,他眸底的阴郁瞬间消散,慌忙将她松开,弯下身子无措地看着她。
“对不起阿黎,你哪里疼,我伤到你了吗,让我看看?”
他的灵力便要往她体内而来,司黎伸出手制止住他。
她看着青年小题大做的模样有些无奈,“晏行寂,你今日行事实在是太偏激了,我知晓你不喜欢阿阙,但他是妖族少主,你是人族的剑尊,他今日死在你手里,你将两族置于何地?”
青年弯下身子后司黎正好可以与他平视,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你是渡渊剑尊,是人族之尊,你应该好好修行,去保护比你更弱小的人,不是将剑尖对向自己人。”
窗户并未关严,一丝穿堂风吹拂而来,拂起少女额前的碎发,带来她身上的清香。
她眉眼坚定,眸中并无怒意,虽然拧着眉头,可面上的情绪却一片安然。
她没有生他的气。
她只是在教他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剑尊,承担起他应该的责任。
晏行寂阖了阖眼,心下那股郁结却更甚了。
若是以前的阿黎必然会生他的气,阿黎不喜欢他残忍嗜杀偏激的模样,阿黎会板起小脸教训他,会与他置气直到他低头认错。
可现在的阿黎不会,她没有七情六欲,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生气。
她只是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去教他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他在阿黎眼里只是渡渊剑尊。
“晏行寂,你在想什么?”
他睁开眼,唇角扯出生硬的笑意:“阿黎教训的是,是我偏激了,我会向容少主道歉赔礼,会做好渡渊剑尊。”
司黎却摇了摇头:“不必道歉,今日是阿阙先挑衅的,错并不全在你。”
他知道不妥就行,这样日后好好当剑尊好好修行,一定能早日步入渡劫后期飞升成神。
这么一想,司黎神情轻松许多,“事情解决了,我刚好也有些事情要与你说。”
她朝窗台的软榻上坐下,轻拍软榻示意晏行寂坐下,“我们坐下说。”
她就那般看着他,面上一片平静。
方才的一切快得像是一股风。
晏行寂看着她这般风轻云淡的模样,薄唇渐渐抿起。
现如今的阿黎怎会在乎这些。
她不在乎他,不在乎容九阙,什么都不在乎。
她只想找到幕后布局的人。
是他庸人自扰了。
他沉默许久,在司黎再一次开口喊他之际,收回了自己心下杂乱的想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