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叹气,温暖的灵力覆盖上他的手背,那些伤口在灵力的治愈下缓缓消退。
少女的手实在是太过温暖柔和,这么握着他的手,他几乎要溺毙在她的温柔之中。
晏行寂看着她垂首专注的模样,在无人注意的地方,眸底的情绪逐渐晦暗,眉宇间的神情越发阴郁,心底一股热流涌过,将他的经脉灼烧的滚烫。
“晏行寂,你——”
猝不及防间,少女抬起了眸,对上身前青年晦暗幽深的眸子,未说完的话缓缓顿住。
几乎是在瞬间,晏行寂迅速切换面上的神情,依旧是一副柔和温润的模样,快的令司黎怀疑方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在做梦。
“阿黎,怎么了?”
司黎收回手:“……没事,就是问问你灵力恢复怎么样,今日为我修护经脉应当受累了吧。”
晏行寂摇头,垂在衣袖中的手缓缓摸索着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司黎的温度。
“无碍,不必担心。”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东西递给司黎,“饿了吗,吃点东西。”
是一袋板栗。
被他一路在乾坤袋中护着,打开油纸还冒着热气,鼻息间满是香甜的气息。
司黎眼都亮了,明明已经辟谷,在此刻还是被勾起了些许食欲。
她故作矜持:“也不是……”
晏行寂轻笑出声,从乾坤袋中取出了青竹茶龙须酥,桌上登时摆满了食物,香气蔓延在整间屋内。
司黎话锋一转:“也不是饿了,就是怕你浪费粮食。”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朝桌边而去,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臂,小口小口品尝着晏行寂带回来的东西。
司·懂礼貌·黎:“你不吃点?”
晏行寂摇头:“不必。”
司黎也不客套:“行。”
她捧着茶喝的双眼不自觉眯起,晏行寂点亮屋内的灯,这般看着她时,蓦地有种想要静止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便好。
这里只有他和阿黎。
月光一点点洒进屋内,走廊外时不时传来醉酒的客人经过时沉重的脚步声。
屋外似乎刮起了大风,吹动轩窗发出“吱呀”的声响。
昏黄烛光照亮屋子,将少女的轮廓模糊的近乎柔和。
晏行寂喉口发梗,视线逐渐从她的头顶发丝渐渐往下,一路略过她的眉眼,小巧的鼻尖,停留在她小口轻啄青竹茶的红唇上。
那里沾染了些许茶渍,在红唇上潋滟发光。
真……要命。
在喉口发梗时,他慌张移开了视线,呼吸渐渐粗重,只能听见身边人吃东西时不时发出的声响,一声声敲击在他心口上。
摇曳的烛光昏黄,热蜡一点点滴落在桌上,夜已渐渐深透。
紧闭的大门传来轻微的叩门声,紧接着少年熟悉的声音传来。
“阿黎,我进来了。”
“阿阙快进。”
屋门被打开,容九阙一身崭新的蓝衣勾勒出高大挺拔的身姿,迅速跻身进来关上房门。
瞧见桌上摆放的板栗和吃食后,他神色一顿,望向一边的晏行寂时眸光带着冷意。
晏行寂这厮在从城外回来的路上与他分开,原来便是去买了吃食。
容九阙心下冷笑。
他倒是懂阿黎喜欢什么。
而晏行寂毫不避讳他的目光,微扬下颌平静地看着他,明明是一张温润高洁地脸,在容九阙眼里却欠揍的很,轻易地便能勾起他的怒意。
少年活了这三百多年脾气一直很好,为数不多的几次发怒都是面对晏行寂之时。
可司黎并不懂他们两人为何这般,柳眉微拧茫然开口:“怎么了?”
“无碍。”
“没事,阿黎。”
青年与少年的声音齐齐响起,一冷冽一温润。
司黎:“……”
可你们看起来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一个两个的眼神都恨不得剥了对方一样。
司黎无心去管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她推开窗户,仰头看向漆黑夜幕。
夜幕深邃,星光稀疏,圆月高悬在虚空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向它靠近,一点一点将其蚕食掩盖。
司黎喃喃出声:“今夜是月食。”
月食,一年当中阴气最为浓重之时。
适合招生魂,活死人。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晏行寂:“我总是贪心想要阿黎爱我。”
司黎:“不妨学一下我的格局,我就不贪心,我除了灵石什么都不想要。”
第35章 霓湘之世十一
◎她布下一桩大局,走上了不归路◎
门外蓦地传来一声尖叫, 刺耳得令人心慌,接着是一阵桌椅跌倒和脚步仓皇的混乱声。
“啊!这是……这是什么鬼东西!”
“快跑,有妖怪!”
“妖, 是妖!!”
“来了,阿黎。”
容九阙沉下脸, 少年往日温润的声音在此刻尽显锋芒, 一双柔和的琉璃色眸子也在瞬息间变为兽瞳, 泛着点点幽光,晦暗深邃。
“嗯。”
司黎转身朝外走去,裙摆拖曳在地, 随着走动勾勒出昏暗的月光。
容九阙紧随其后,刚要拉过司黎的衣袖将她拉到身后,白衣一闪而过,清淡的雪莲香而过,身前的少女已经被拉向另一人。
晏行寂拽着司黎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 高大的身影将其牢牢掩盖,行走间眸光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容九阙, 眸底是漫不经心的清寂。
只是极为清淡的一眼, 却让少年心底腾起一股酸涩。
走廊外已经乱成一团,透过模糊的窗纸隐约可见来往窜动的人影。
“阿黎,我来。”
话音刚落, 白衣青年单手轻抬, 强大的威压席卷而去,将紧闭的屋门击飞。
屋门被撞开的一刹那, 一股浓郁的魔气冲着几人而来, 裹挟着血腥之气, 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而原先歌舞腾飞的大堂内早已乱成一团, 人群熙攘,宾客和姑娘们到处窜乱,面上皆是慌乱与紧张。
整个霓湘楼的大堂内被魔气围绕着,司黎透过晏行寂与容九阙的身影对上了数十双泛着魔纹诡异的眼眸。
大堂内早已被祭魂尸占据。
在司黎出现后,那些祭魂尸便像是突然有了中心,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朝她看来。
尖利的嘶吼在大堂内蔓延开来,祭魂尸们并未去伤害在周围惊慌逃窜的人,而是齐齐四肢着地跳上二楼朝司黎冲来。
白衣青年和蓝衣少年齐齐动身,径直冲入尸群,剑光四起。
司黎瞧着晏行寂与容九阙冷厉的侧脸和挺直的脊背,两人始终在她身前将尸群牢牢阻拦在外。
景宁城内出现数百祭魂尸,源源不断地将霓湘楼包围在内。
可毫无理智的祭魂尸却并未伤害大堂内的人,而是茫然地嘶吼着,在司黎出现的一刹那朝她扑来。
司黎眼眸微眯,瞳色渐渐冷淡下来。
在祭魂尸朝她扑来之时,她迅速召出卷星,纤细的身影冲入尸群,不时救下那些被祭魂尸无意间撞倒踩踏的人。
“阿黎!”容九阙瞧见她的身影想要朝她赶来。
司黎一边应对着祭魂尸,一边冲他大喊:“莫要管我,阿阙,照顾好自己。”
容九阙和晏行寂一个大乘一个渡劫,应对这些祭魂尸自是不难。
但麻烦就麻烦在了这是城心,周遭人群不少。
霓湘楼来往的人多,此时被祭魂尸吓到都在抱头乱窜,要顾及着这些人,晏行寂与容九阙根本施展不开。
周遭的祭魂尸越来越多,冲天的尸臭味让她呼吸不过来,而即使有晏行寂和容九阙在身前拦着,可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祭魂尸却好似杀不尽,瞧见司黎后便像饿狼见了血肉一般,疯狂地一个接着一个朝她扑来。
司黎长剑一横,正要冲出去之时,霓湘楼大堂内燃着的烛光瞬间被熄灭,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她是修士本应可在夜间视物,但下一秒,浓郁似厚雾的魔气蔓延,掺杂着一股熟悉的香气,刺鼻香靡,她的双眼好似被蒙上了一层黑布,视线尽是朦胧。
“阿黎!”
她听到两声齐齐的呼喊声。
以及周遭祭魂尸刺耳的尖啸。
一双冰凉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像是被蛇尾缠上,触感滑腻,越收越紧。
强大的威压压制着她,在被那双手握住的一刹那,司黎的经脉几乎被冻结,灵力在一瞬间被冰塑,胸腔内气血翻涌。
这人……起码是大乘中期!
“司姑娘,抓到你了。”
清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空灵中带着熟悉的娇语。
晏行寂与容九阙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的意识在一刹那堕入黑暗。
***
司黎醒来的时候,意识还有些昏沉,浑身仿佛被冰冻,刺骨的寒意令她脊背发麻,连忙调动灵力为自己庇体。
这屋内被下了阵法,温度极低。
庆幸的是她的经脉被晏行寂疏通大半,此时温暖的灵力毫无阻碍地流过,渐渐驱散了那股寒意。
看来那人并未封了她的灵力。
也是,她只是一个化神中期,与大乘中期隔了三个阶层,那人自是不用费力。
她坐起身望向四周,入目是一间祠堂模样的屋子,正中间摆着香案,青砖红瓦,烛火通明,袅袅香烟腾起,满屋都是那股燃香的味道。
香案上摆放着的是一方牌位,司黎走近定睛看去。
那方牌位被雕刻的极为精美,司黎一眼便认出那是上等的神木——佛陀木,生长在破岳山巅,由佛陀鸟守护,对修补经脉滋养神魂有奇效,她以前神魂有损时便是晏行寂去了破岳山巅取来了佛破木。
可现在,这方神木竟被当成了牌位,像是一方普通的木头一般。
而那牌位上的名字……
宣霓湘。
霓湘?
霓湘楼?
司黎脸色一变,柳眉顿时拧了起来。
她的目光顺着那牌位往后看去,后方左侧一扇木门半开,露出一道缝隙,隐约可见其后的幽深。
看来是想要她自己走过去。
她也不浪费时间,提起衣裙便朝着那道木门而去。
一路穿过长而昏暗的过道,越往里走便越是寒冷,呼吸之间都是几欲渗入骨髓的寒意。
在眼前出现一抹光亮之时,司黎加快脚步而去。
可逐渐,她急促的脚步缓缓停下,面上方还冷淡轻松的神情逐渐凝重。
那是一间冰室,极为宽敞,厚重的寒冰布满四面墙壁。
墙壁上用鲜血画着奇怪复杂的符篆,青霄剑宗的弟子们面色苍白紧闭着眼,整整十二人被缚住双手悬挂起来,一副人事不醒的模样。
那些符篆在不断流转着,红光滔天,血腥气弥漫在整间冰室,浓烈的杀戮气息让司黎不适。
那是还魂阵。
献祭生魂活死人的还魂阵。
司黎看向虚空,浓郁的红光之中似有一些光影在来回飘荡,其上的怨气裹挟着愤慨。
是数百亡魂。
司黎的目光缓缓下移,望向冰室正中间,一张同样用寒冰打造的床边站着一人。
那人身姿纤细窈窕,仅仅只是背影,风华也难以削减半分。
“司姑娘来了?”
声音似婉啭莺啼,熟悉刻骨。
司黎微微眯眼。
那人转过身来,一张脸如花似玉,肤如凝脂,柳眉弯弯,眉眼间的风情动人心魄。
司黎淡声开口:“三娘。”
她顿了顿,眉心微皱又摇摇头,看着三娘接着补充:“不,该叫你掌事的,还是……”
“弥裳?”
霓湘楼的掌事是她,魔域四大护法是她,三娘也是她。
三娘唇角漫不经心的笑意瞬间凝滞,神情明显的一愣。
司黎双手环抱在身前看她:“晏行寂曾与我提及过,魔域四大护法之一弥裳真身并不是魔族,是海棠花妖,入魔是一朝丢了妖丹,从而破心转道改修魔道。”
“我与弥裳交过手,我清楚她的气息,她的体香是用灵力掩盖不了的,那是刻入她骨髓的,于是你便熏了那股浓重的熏香,险些将我熏晕,你以为这样便能掩盖自己的气息。”
司黎挑眉,唇角勾起恶劣的笑意:“可是你不应该天天在我眼前晃,你的体香在无意间泄露。”
三娘开口:“仅凭这些?”
司黎摇头轻笑,“当然不是。”
“唔。”她微微歪头,笑得像个狡黠的狐狸,“我也是刚刚确定的,你的修为是大乘中期,当世能有这般修为的不多,两只手都能掰过来。”
“更重要的是……我怀疑你是弥裳之时,便与晏行寂说了,他去了城外你埋人的那处坟地挖了尸骸,我们与弥裳交过手,那些尸体上的灵印与弥裳的一样。”
司黎说到这里有些懊恼,低头喃喃道:“第一次挖坟便应觉察出的,可一开始我从未往你身上联系过,未曾想到那灵印的主人是你,我以为是个修士做的,因此便白白耽误了这么久。”
三娘……不,弥裳。
她轻笑出来,脸颊两侧灵力波动,属于三娘的容貌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另一副同样美艳的容貌。
那是弥裳的脸。
弥裳一步步朝她走来,“那你是如何认出我是霓湘楼的掌事?”
司黎低头沉思一瞬,抬眼之时,眸底的笑意已经消失,“你太过心急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在我面前故意显露掌事的不对劲,你知道我来霓湘楼是为了青霄剑宗的弟子,于是你便又是让我见到那被摄取生气和神魂的男子,又是让我看到那被挂在树上的女富商。”
“你还在我面前编排掌事,可我们只是初初相识,你便不怕我去外传?你在霓湘楼当了领事这么多年,怎会连这般为人处世的道理都不懂,你只是故意将所有线索都指向那掌事。”
弥裳的笑容越发冷淡。
“嗯……”司黎将手放下负在身后,脊背挺得笔直,微扬下颌瞧着身前冷眼看她的弥裳,“让我猜猜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猜掌事住的那处阁楼设有阵法,你要将我引去那里,引入阵法之中。”
“至于那个阵法……”司黎抬眼看了一眼四周,随后收回视线,“这里距离景宁城起码万里,那是可以瞬移的阵法,只要我踏入那阵法便会立刻被传送到这里。”
“可我始终没有踏入,可马上要月食了,你等不及了便放出了祭魂尸,趁着内乱掳走了我。”
弥裳面上的笑意彻底消失,眸中挟霜裹雪,往日总是挂着笑意的脸冷的似是冰雕。
她冷嗤出声,“司姑娘,你知道又怎样,可惜,你还是被我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