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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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折腾过去,已经几近深夜。林凝素便被就近安排在周遭的院中。回去后,她本想将那信笺直接燃了,烛火才燎了一角,便被她瞧见上头的字迹似乎不是她的…
她立刻抖着信,灭了火后,她顺着边缘缝隙打开。
这…不是她写的那封,上头只有一些看懂的文章诗句。
她拿错了?林凝素一阵懊恼。
也罢,不是便不是吧,她随手将信扔进火中。
林凝素不认床,再加上没有心事,在哪都能休息得好。就算昨夜歇得晚,也没耽搁她睡了个好觉。
一早上,她便派了人去阮柱国府上,将自己的意思转达给阮清。
这不是一件小事,总得阮柱国或郡主首肯,阮清自己是作不了决定的。等人思量完,最快也得一两日。
但让林凝素没料到的是,还没到巳时,阮家的车架便到了平陵王府门前,这几乎便是她方派了人去,阮清的父母便允了。
她不通诗书,凝雨和瑞麟也是半个榆木脑袋,又淘气。如今来了个好学生,洪先生几乎是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
毕竟谁愿意整日对着三个左耳听右耳冒的木头学生呢。
有阮清在,洪先生亦不像前几日般揪着林凝素考问,她轻松自在不少。
休息的功夫,林凝素低声询问:“清清,你教我绣香囊好不好?”
下个月便是敬安的生辰,他自小锦衣玉食,是什么都不缺,什么都见过的。思来想去,还是亲手所做的东西最能显现诚意。
正巧阮清的绣工是一等一的出挑,名师在旁,不怕她学不会。
“怎么想起这个了?我记得你不爱这些的。”阮清曾有一次拜访林府,瞧见过林凝素的绣品。
只能说…不大擅长。
林凝素将自己的看法说与阮清听,可阮清深思了良久。
“若是时间来得及,自是可以的。”绣工这东西,不是短期便能练起来的。
“可是,现在距沈世子的生辰,已不足二十日,只怕是来不及的。”阮清垂眸思虑,随后询问,“不若亲手给他编个坠子?”
“坠子?”
阮清拾起自己腰间的玉坠,上端有一枚精致的巧结,下方是五色流苏,十分漂亮。
“这比做绣活要简单许多,只是中间的坠子,需得选个适配的。”
林凝素点了点头,认同了阮清的说法。
“那我该选个什么样式的?”
阮清目光飘向别处,似是陷入了回忆。
“多是瑞兽一类的。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昨日遇着了太子殿下,他身上那玉坠子样式倒是有趣的很。”
“是一只野水鸭,不像是太子该配的东西。”阮清掩唇轻笑着。
野水鸭?还有挂这种坠子的…但一想到是孟桓这个不着调的人,也没觉得有多离谱。
“好在那野水鸭的雕琢精细,又是跃起之状,倒没显得那样奇怪。”
林凝素本没觉有什么,正好洪先生休息回来,她的注意便又回到了课业上。
她偶然瞧见诗书上一句“浴凫飞鹭澄波绿”,脑中便忽闪过一些回忆。
咣当一声,书本落在地上,砸出不小的声响出来。
林凝素没顾着洪先生的目光,直接抓住了阮清的手臂,问道:“清清,你再说说太子殿下身上那玉坠的样式?”
“嗯?”阮清被她的急切弄得怔了一瞬。
洪先生纵然脾气再好,此刻也面露不悦,紧盯着二人瞧。
林凝素虽不喜听洪先生讲课业,但还是十分尊重的,阮清看她如此慌忙的神色,便知定有要事,也没顾着,直接解释:
“那玉坠子有两色,水鸭头部玉色泛青,其余则是普通白玉。鸭翅长振,像是鹰。”
听此描述,林凝素瞬间便确认了。
那是飞凫卫的代号。
上一世,林砚的登基之路并没有这一世这般顺利,老皇帝总是在孟桓和林砚间犹豫,当时林砚的势力也没有这般大,两人在朝中势均力敌。
林砚能顺利登基,便有飞凫卫的帮助。
可,那飞凫卫的首领,乃是一手操办林氏之案的人。
第48章 异象
有关飞凫卫的信息, 林凝素只知道一些表面的东西。
因为上一世,飞凫卫出现的时候,正值老皇帝病重, 朝中的局势十分混乱。
最开始这股势力并没有“飞凫”这个名号, 只是有一个名叫李玉离的道人,成了孟桓的幕僚, 恰好解决了戎人在上都城做的手脚, 免了一场大乱。
那时候老皇帝还没病糊涂,便想提拔这位道人,但那道人百般推拒,只是安守在孟桓身边做个爪牙。
但后来不知为何,那道人李玉离在夺嫡的时候, 忽而转投了林砚。在林砚登基之后,给了那道人和他手底下的人成立了一个单独的组织。
便称作飞凫卫。
因那些道人大多擅弓,且神出鬼没,行动宛如野凫,而得此名。
林凝素对李玉离这人最大的印象便是, 这人对父亲有一种敌意, 虽然这人前期并未表现出什么端倪,但后来的种种迹象…
若说谁想见林家倒台, 李玉离便是第一个。
她至今都想不通,林家到底是在哪里得罪过李玉离…明明这人只是一个缥缈山的道人, 在上都城也没有任何亲眷。
洪先生在上面瞧着林凝素面色发白, 也觉出不对了, 立刻停了讲课业, 遣了小厮去回乌蚩。
“凝素,这是怎么了?”阮清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
“没什么…就是, 突然有些头晕,只要稍微歇下便好。”
林凝素的确是没了再听洪先生讲课业的心思,见乌蚩来了书院,便主动与其离开,回到昨晚的院中休息。
她瞧着状态不佳,林砚本想着再留她一晚,但林凝素坚持要回林府,此事也只能作罢。
接下来的几日,她都暗中派人在上都城各地打探着消息,想瞧瞧有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因为上一世李玉离根本没出现这么早,按理说,此时这人该在缥缈山专心修道呢…
当初李玉离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是因为以他为首的道人们,解决了埋伏在上都城的戎人。
那次戎人的乱子在上都城引起了不小的恐慌,足持续了一月之久。
林凝素担心,这乱子也会一起提前。
但是…现在西戎的注意力都在前线呢,怎么还能分出精力来搞小动作呢。
就这样,她担心了几天之后,见上都城的确风平浪静,便没再多操心。
李玉离此人的威胁…主要是看林砚,林砚若没了害林家的意思,他一个道人,就算是有奇纵天下的武艺,也翻不过天去。
一日,林凝素照常同阮清一起听着洪先生的课业。
洪先生的确是位能点石成金的好先生,林,瑞麟在这明显有了极大的进步,父亲瞧了也十分欣慰。
就是,有点费姐姐。
若不是半路将阮清拉来陪林凝素解闷,她肯定早就被这些墨水淹住了。
“瞧我这个鸳鸯翅绣得如何?”林凝素讲绣样展示给阮清看。
虽然阮清建议她做个坠子,但上次因坠子她难受了许久,便还是选了绣品作为沈敬安的生辰之礼。
“拟态灵活,色泽和谐,凝素学得很快。”阮清也一同做着绣活,目的是给林凝素打个样子。
若是不感兴趣,便是后边有刀山火海逼着,林凝素也做不好。如今这绣香囊是她自己主动,学起来亦不算慢。
当然,如今这绣品,也只是勉强拿得出手罢了。
林凝素才戳下一针,云鸾便来报说,洪先生府内忽有急事,午后的课业便改到明日。
“王府内,可能没添置过绣线,正巧我们出去买一些。”阮清提议道。
不用闷在这书院里,林凝素去哪都是愿意的。
而后,二人便去了南湖的琅宝阁附近。阮清做事一向是用心,不愿意将就的。方才没了银线,林凝素本想用白线代替,但阮清却没再让她继续。
还好南湖距平陵王府不算远,琅宝阁内各色丝线也齐全。
春螺见着林凝素,总是愿意多打趣几句的:“这次我可是听说了,林大姑娘和沈世子的亲事,可是板上钉钉了。到那时,可别忘记给我们琅宝阁送杯喜酒来。”
“春螺姑娘说笑了。”林凝素同她道别。
临离开前,春螺又叫住二人:“哎,两位姑娘,近日若是无事,还是少出门的好….”
“听说近来有许多人好好地出个门,便再也没回来过,人间蒸发了一般,已经不是第一起了….”春螺抚上心口,面带惴惴。
“其中也不乏上都城的贵人们,也不知哪的拍花子这般没眼色…”
林凝素闻言,轻蹙着眉,却没说什么:“好,多谢春螺姑娘提醒。”
虽然有王府的侍卫跟随,但方才春螺描述得有鼻子有眼,两人也就打消了闲逛的心思,朝着车马停靠之处去。
尽管日光足,可秋日里还是觉着身上带着凉意。
林凝素是背对着湖面的,她忽感背部一热,随后轰隆巨响在身后炸开。只觉瞬时六腑狂震,耳边聋鸣。
地表一颤,她腿脚不稳,霎时便趔趄欲倒。
眼前短暂地黑了片刻,再睁眼时,除却耳鸣眼晕外,腰间的力道也让人无法忍受。
阳光被高大的身影遮住。
林凝素被这一连串的生理性难受扰得直想发火,她直接推开面前的人。
“….松开。”
又缓了片刻后,五感逐渐回笼。一股类似爆竹燃放完的焦糊气味传至鼻尖,不对,还要再浓重一些,是火药。
扶在她腰间的手还未拿开,反而越攥越紧。
林凝素凤目伶俐,怒目看向身侧:“你….”却在触及这人的面孔时哑了火。
“.…太子殿下,您怎么在这?”
孟桓耷着个眉眼,没睡醒般地慵散,正好遮住了目光中的复杂情绪。
林凝素向来不怕孟桓,故而没和这人假客套,直接将那只手扒拉下来。
这人…今日怪怪的。
林凝素忍着难受,后退了两步。她抬眼打量着孟桓,见这人绣金玄衣,髻冠不苟,该是神采奕奕,与平日里分明无半点区别。
可就是无端有一种颓然,像是栽在金玉上的花,一时鲜亮,实际荼蘼末路。
这是…又喝大了?
“这不是小丫头吗,又是…好些日子没见着了。好歹出手相助,都得不来一句软话吗?”孟桓轻笑着,酒酿香随着风飘过去。
果然是喝大了。
林凝素暗诽了几句,便侧身越过这人,看向方才声音传来之地。
没瞧见。白日里南湖边人不多,但因着刚才的巨大响动,四周的人开始陆续向河边聚拢。熙熙攘攘,将方才那处围得水泄不通。
“哎?瞧见清清了吗?”林凝素猛然发觉阮清不见了。
“咳…凝素,我在这。”阮清亦被方才的响动惊着了,眼眶微红,轻咳不止。
是孟桓的贴身侍卫瑞平送她过来的。
林凝素在阮清身边转了一圈,见人无事才放下心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凝素作势上前,却被孟桓拦住。
“瑞平,你去瞧瞧。”
“是。”
林凝素站在原地,掂起脚尖,想一窥人群之内的情况,却什么也没瞧见。
不对,那么高大的一艘画舫呢?
南湖上常停泊的画舫,足有□□仗高,别说是距离湖边这样近,就算是在西边春螺的琅宝阁,也是能瞧见画舫前的招帘的。
再联想到方才的巨响和空气中的火药味….
画舫被炸了。
画舫停泊在湖中间,白日里船上也没什么人,幸亏是离岸边远,她和阮清才不至于被伤着。
瑞平回来之后,报告了湖上的状况。
“画舫的碎片飘了满湖,游鱼却没被炸死,此刻正围在湖中,还拼成了字。”
嗯?
林凝素坚持上前看,这次孟桓没拦着她,只是吩咐瑞平将人群都疏散开。
是无数条黄金鲤,阳光下鳞片耀眼。
都围着一个地方转,游动的轨迹依稀能辨出一行字。
尘世出鬼魅,承天得宁乐。
什么乱七八糟的….
被驱走的人群中,还有人交谈着。
“天降异像…”
“怕是有大事发生嘞,那游鱼所言,可是老天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