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枝其实能感觉到家里除了野鸡毛霍柏之外的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撮合她和霍先生。
但也没料到吴叔有如此敏锐的情绪察觉能力。
因此，对于霍峥打电话过来，还是稍微有些惊讶的。
几声忙音过后，那边接通了，耳边有呼呼风声传来，对方似乎在野外。
“喂。”是男人低沉中带着认真的声音。
可能是因为自己学习起来一向认真，江明枝尤其能get到别人认真钻研的目光或者认真对待的语气和声音。
那些混入狼群的哈士奇的目光，江明枝一向也捕捉的特别清楚。
感觉到自己在被认真对待，她心里没由来地欣喜几分。
“霍先生，不好意思，刚才我没看到电话。”
女孩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准确的拿捏了一个生疏和熟悉的中间点——能看出她对对方也很认真。
“没事，听吴叔说，你最近录节目去了。”
“嗯，”感觉对方像个严厉的家长，在询问自己的作业，而录节目恰好又不是江明枝特别擅长的领域，她没由来生出几分紧张，走到窗边，说，“以前从没如此正式的录过节目，又恰好全是即兴发挥的剧本，不知道自己拍的效果。不过，我有在努力的拍。”
电话那头的霍峥听到絮絮叨叨的诉说，明显怔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江明枝会细致的讲她自己的感受，毕竟……他们只是形式上的夫妻。
江明枝的话虽不算亲近，但也绝对超出了‘表面夫妻’这个范畴，更像是朋友间的聊天。
霍峥心中从没装过情爱，如同吴叔所埋怨的，先生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对于这段婚姻也是，将其当成人生工作的一部分。
霍峥从没经历过‘工作’对他讲心中感受娓娓道来的情况，就连他那个儿子，从来都是‘打钱’‘卷子签字’‘开家长会’三联。
此刻霍先生正在海边，风声呼啸，秘书拼尽全力的给霍峥打伞，可再上乘的雨伞，面对无懈可击的自然力量，还是会败下阵来。
霍峥对秘书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忙活。
秘书收了伞抬起头，忽然看到自家霍总的唇角忽然柔和了一瞬，整个人蓦地愣住。
幸好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导致眼睛被遮挡住，不然就呆愣的太明显了。
秘书赶紧回过神来，为缓解紧张情绪不受控制的吞了口口水，内心想——电话那头到底是何人啊，能打霍总那几乎八百年不用的私人手机，还让他很明显的开心了一下！！！
紧接着，霍峥下一句话就差点让秘书一脚没踩稳来个原地摔。
霍峥说：“加油，不用太追求完美的效果，权当作积累经验。”
秘书满脑子的问号——霍总啊您的人生信条不是‘没有不完美的作品’么？！
怎么到了这边就是‘不用追求完美’？？？？
真是人比人，得把自己气死啊。
江明枝说：“嗯，谢谢霍先生。我听到你那边风很大，我先不打扰你工作了，有好消息了我再打给你。”
“好。”
电话挂断，江明枝确认收机屏幕上没有通话的显示，总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个人的气场居然可以通过电话传送过来，真是让人紧张。”江明枝嘀咕一句，喝了口水，又给霍柏打了过去。
那边倒是秒接，开头就是：“你参加高考直播了？”
“对啊。”江明枝说。
“你……是我以前小瞧你了，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你哥是不是也很厉害？”
说完，小破孩没等到她回答，似乎察觉到自己说错话，直接挂断电话。
江明枝满头的问号，她哥？
她没听说自己有哥哥啊，就连经纪人都说她家里是没人了，其他亲戚都是远房的，再加上她已经年满十八周岁，所以当时她因为低血糖晕倒没参加成高考，这才没了复读的钱，只能跑去当练习生。
江明枝给黄子打了电话。
黄子比她更惊讶：“明枝，我、我真的从来不知道你有个哥哥啊。”
为了证明他说得是真的，他赶紧补充，“咱们俩相识都是在你还是练习生的时候了，我那会儿还拿着你的户口本给你交过社保。你户口本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真的没有哥哥啊。还有啊，明枝你年纪小，要是有人说要认你当妹妹，那千万不能信，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你就打电话报警。那些肯定都不是好人。咱们反正也不想抱着别人的腿大红大紫，要真是这样子，也不当那两年的练习生，凭着你这张脸，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咱们现在就稳扎稳打的走，乖啊，别被人骗了。”
挂断电话，江明枝将自己摔在床上，心里泛起酸涩之感。
提起‘哥哥’这个词，江明枝从很深层的记忆里挖掘出一个小小的人影。
——年代太过于久远，她已经不大能记得请那人的脸了。
那都是她上辈子在孤儿院时候的经历了，小时候的她体弱多病，又不爱说话，再加上那会儿科技不还不发达、经济也是，孤儿院经常因为得不到捐款而揭不开锅。
在僧多粥少、管理人员不作为的情况下，孤儿院里经尝出现最简单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江明枝这样瘦瘦小小又不怎么爱哭的孩子，是最没有存在感，也是最容易被人抢食物、欺负的对象。
那会儿，好像总有个跟她一样瘦瘦小小的哥哥，把他自己的食物分给年幼的江明枝吃。
但这个哥哥又不是一直陪在她身边，江明枝记得他是后来才出现的。
小孩子对五岁之前的记忆都是非场片段化的。
令江明枝记忆最深的就是，她经常被那些人抢食物，有一回不知道怎么着饿得极了，居然奋不顾身冲上去跟他们打。
拼命的撕咬着比她高一个头的孩子。
也就是在那时候，她有了哥哥。
哥哥很瘦小，打不过那群大孩子，但如果他们抢哥哥的食物，哥哥就会反抗，即便自己鼻青脸肿，也不让他们讨到好处。那些人知道哥哥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后来就不抢哥哥的食物了。
毕竟，谁都不想惹上一个疯子。
哥哥会把他的食物分给小明枝，也会笨拙的给她梳理打结的头发，让她看起来不再那么脏兮兮的。
江明枝此刻拼命的想，却只能想到几个简短的小片段，具体哥哥叫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了。
就跟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出现一样，哥哥消失的也毫无征兆。
好像就是福利院被正儿八经的接管，不会再出现抢夺食物的情况后，哥哥就从江明枝身边消失了。
江明枝想：“不仅是从我的身边消失，还从我记忆里消失了……”
这么多年，要不是被人主动提起‘你哥哥’，她很难主动想起自己的哥哥。
她哥和之前霍柏提起、又不再她户口本上的哥哥，有什么关联吗？
江明枝想不通，再给霍柏打电话，这小破孩直接关机了。
江明枝：“……”
大概到半夜三点，江明枝被电话铃声吵醒，她以为是黄子在叫自己起床去化妆，心想闹钟还没想呢。
闭着眼睛接通电话后，那边传来的却是霍柏困到极致的声音。
“我想了大半夜，觉得还是得把实情告诉你。”
霍柏说，“在你们结婚之前，我有次去找他签字，他在打电话，书房门没关，我听到他说‘他的妹妹找到了’。然后，你就跟他结婚了。在此之前，他一点要找人结婚的苗头都没有。所以我才猜想那个‘他’是你哥，其他的我一概不知。睡了。”
第16章
江明枝顶着被睡成鸡窝的蓬松头发想，大兄弟，你这是让我把搞事业的甜文活成悬疑文的节奏。
#灵魂穿越异世，到底是宿命的回归，还是哥哥的召唤？亦或者，量子纠缠？#
#小明枝找哥哥#
#我哥到底是谁#
#论户口本上消失的哥哥#
江明枝躺在床上，双目放空，又担心自己是想太多，很可能这个世界的哥哥跟她之前在福利院的哥哥压根就不是同一个。
——毕竟，这才是最符合常理的事情。
江明枝倒也没有死钻牛角尖，就像傍晚那会儿她给霍柏电话打不通，自个儿便睡了——科学家之所以能成为科学家，那是因为他们很聪明，能看出什么猜想可以钻研，什么会碰壁。
当然，这个也并非完全准确，就像爱因斯坦当年否决的量子纠缠被证实了一样。
但绝大部分科学家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杆秤。
江明枝就觉得自个儿现在去追溯的哥哥的事情是会碰壁的，霍先生那边要是想给她说得话肯定早说了，不说估计肯定有他的道理。
再说，江明枝隐隐感觉到，即便是自己从霍先生那边拿到了消息，依然不能肯定两个世界的哥哥是否为同一个。
这已经超出了眼下人类的科学解释范畴。
所以，她先把这件事放在自己大脑中的waiting-list上，准备好今日的化妆和拍摄任务才是重中之重。
三点四十分，黄子敬业的给江明枝打电话，江明枝起床洗漱出门。
一切流程如昨，只是这回方景尧没有迟到，全程对江明枝冷着脸，有时候还恶狠狠的看着她。
当然，这一切江明枝都没感受到，她此刻还沉浸在便宜儿子霍柏的话里，没工夫分心给其他人。
只有在江明枝身侧的黄子将方景尧的一切举止尽收眼底，他这个人本来就戏多，方景尧瞪这边一下，他能斗鸡眼给瞪两下回去。气得方景尧牙痒痒，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无法发泄，只能憋屈的回过头去。
方景尧最生气的其实不是黄子的反击，是江明枝四两拨千斤的无视，这种拿他当空气的姿态才是最让这位年轻艺人不爽的。
——他走到哪儿不是被粉丝追捧者的啊！
这个江明枝，不就是直播做题火了一下么？居然就这么狂。
江明枝化好妆，原本想跟昨日一样添一件校服外套，但想到她昨日其实觉得挺热的，即便是袖子撸到手肘，还是热的够呛。
也对，她现在的身体健康状况已经今非昔比，可以随意的喝冷水吃冰棍，不必像上辈子那样时刻注意着保暖，保重身体。
那个靠副导演关系才进来，并且因为自己实在三点多起不来，就央求着副导演把江明枝换到自己前面化妆的许欣欣昨天刷了一夜有关江明枝的消息，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直到四点都没睡着。
她心里其实是有点慌张的，毕竟江明枝看起来并非好欺负的人，昨天方景尧给她挖坑，江明枝就能一脚把方景尧踹进他自个儿挖的坑里，让他知道什么是现世报。
一个漂漂亮亮看起来文静恬淡的小姑娘，反击起来却绝不手软。
想着自己的段位，许欣欣的眼睛真是怎么都合不上。
四点整，她害怕之余，打电话给了副导演。
“舅舅，你救救我啊。”
副导演：“？？？”
“舅舅，我昨天换了江明枝的化妆位，会不会惹她生气……呜呜呜呜呜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仗着自己有点关系就欺负人，我现在好怕，舅舅……”
一直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的副导演总算彻底清醒，紧接着心头也有了愧疚和担忧。
“你怕惹她生气，你昨天晚上下机就该跟她说，然后你今天再换回来，自己四点去化妆——现在已经四点十分，你在哪儿？”
“我在床上。”许欣欣弱弱的说。
“所以你就没有付诸行动吗？”副导演十分生气。
“我……我就是害怕……”
“越害怕越退缩？？？”副导演拔高了嗓门。
他们做导演这一行的，经常组织真人秀，见多了各种各样心眼的人，自家侄女这样的当然也见了不少。
喜欢沾点小便宜，真遇到事情又窝窝囊囊的退缩。
副导演皱了皱眉，他此前的做法也是按照娱乐圈‘谁牌面大谁就是哥/姐’的规则来的。
现在江明枝热度高了，便显得此前自己做法有诸多不对——不该欺负新人等。
但昨天之前，谁知道江明枝一个高中都没毕业没参加考试的人，居然能语文数学全拿满分。
——昨晚有退休的资深高考阅卷人已经判了江明枝的答卷，数学是毋庸置疑的满分，语文这边，有人象征性给她作文扣两分，有人则对她的作文赞不绝口，说这一定是满分作文。
总结下来，江明枝昨天现场做的那两套卷子，都是满分无疑了。
娱乐圈默默无闻当了两年练习生的小艺人居然是大学霸，这个反差足以让互联网上的网友们震撼几天。
也是因此，江明枝甚至可以从一个查无此人的素人状态艺人，一跃成为八线开外，能被观众们——至少是高中生、大学生这一批观众叫得出名字的艺人。
副导演没想到自己人生第一次给侄女开个后门，就撞上这档子事儿。
再懊悔也无济于事。
只能给侄女说：“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想着以势压人。别说娱乐圈水深，今天的小明星明天可能就傍上大佬；就是那些没有任何背景资源也不屑于傍大佬的，指不定身上都有绝技，他们就等着一个镜头，瞬间便大放异彩。哎，你找个机会道个歉吧，我这边就当给你背锅了。”
听舅舅说完，许欣欣赶紧收起内心怯懦，匆匆洗漱好就跑下楼，可这会儿江明枝已经化妆结束，过去休息了。
方景尧这边还在给化妆师挑刺，见到许欣欣进来，态度立马转了一个弯。
“欣欣，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来？”
许欣欣心说我们不熟，可话到嘴边，就成了：“我、我起来早了。”
方景尧早打听清楚许欣欣的舅舅是副导演，继续笑着说：“那个江明枝太目中无人了，不就是会做几道题，就不把别人当回事，这种人真是令人恶心，是吧？”
许欣欣被方景尧的言论搞懵逼了。
啥？
一直找茬的人不是您么？还恶人先告状了？？？
方景尧继续说：“咱们这节目看直播的其实不算特别多，大部分人还是喜欢看那些剪辑了精华的片段，到时候不给她剪辑，看她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许欣欣瞪大眼睛：“这……你都安排好了？”
方景尧：“你……那谁不是导演么？这些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许欣欣吓得赶紧后退几步：“不，我们才不搞这些事，我们要堂堂正正做人……小哥，我们去隔壁化妆行吗？”
最后半句是对化妆小哥说的。
化妆小哥欣然答应，显然也不想跟方景尧呆在一个屋里了。
另一个化妆小哥一脸羡慕的看着他们离开，心想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居然沦落到给姓方的化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