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字黑字,清晰明了,格外醒目。
晏清雾盯着大屏幕,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她全身像是被禁锢在座位上,动弹不得,但她的脑子却愈发清醒了。
一段段陌生的记忆,像是电影画面一样,一帧一帧快速从她的脑海中飞速略过。
与此同时,白色大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变化。
晏清雾皱眉抬眸,蓦地一愣,她见到了十八岁的自己,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嘴里咬着一块面包,着急地从家里跑出来……
在家门关上的前几秒,年轻的晏父追了出来,冲着她的背影大喊:“雾雾,你书包忘记拿了!!!”
晏清雾“嗖”地一下掉头,从晏父手中取走了书包,笑容灿烂:“谢谢爸爸!”
“我和之之上学快迟到了,拜拜~”
说完,再次头也不回地往楼下冲去,身后是晏父不厌其烦的叮嘱:“小心点,别摔跤了!牛奶给你装进书包里了,你和之之,一人一瓶,别忘了喝啊!!”
“知道了。”晏清雾大声回答,惊走了树梢上的麻雀。
“都高三的人了,还是这么冒冒失失。”晏父摇摇头。
晏清雾飞快跑下楼,一眼就见到了等在院子里的祝衍之,质朴的蓝白校服穿在他的身上,也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他身姿修长挺拔,微风吹拂起他乌黑的发梢,露出淡漠狭长的丹凤眼,他的皮肤很白,五官精致又端正,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似乎察觉到了楼梯口的动静,祝衍之转过头,和匆匆赶来的晏清雾四目相对,他的眉目舒展开来,眼尾扬起笑意,周身的疏离感瞬间消散。
“雾雾,早上好。”
晏清雾急冲冲地蹦上他的自行车后座,双手自然熟稔地捏紧他校服两侧:“出发!”
阳光明媚,风光正好。
少年时期的晏清雾和祝衍之相视而笑,他们看向对方的眼神,满是欢喜。
晏清雾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两双充满爱意的眼神,带着年少时的青涩。
透过眼神,她可以确定:
十八岁的雾雾和之之,相互喜欢着彼此。
失去的记忆一点一点变得清晰,大屏幕忽然一转,来到了她的房间,画面聚焦在书桌上一本淡粉色的笔记本上。
晏清雾想起这是她高中时的日记本,偶尔会记录心情和少女心事,她很珍惜。
这本日记本,在那年夏天的某日消失不见。
在她愣神之际,窗外忽然吹来大风,日记本开始翻页,每页的内容都呈现在她的面前。
[今天迟到了,我和之之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QAQ。]
[篮球赛光顾着看隔壁学校的帅哥了,之之好像生气了,他最近总爱生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我去小卖部买了一根碎碎冰,一人一半,他超好哄,嘿嘿嘿。]
[体测是魔鬼,我发誓!我用尽全力跳了一米四的倒数第一的成绩呜呜呜,同桌说女生跳远的距离是以后男朋友的身高,我不要一米四的男朋友啊啊啊,还有!祝衍之,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偷笑,明天的牛奶你别想喝了,我一个人喝两瓶,哼哼╭(╯^╰)╮]
[之之给我补习数学,我好不容易算出四个解,为什么正确答案是“解有且仅有一个”:),我和数学注定不能和解了,难为之之了。]
[之之的抽屉每天有好多情书啊……果然美女们的眼光所见略同……诶?这句话好像有点奇怪,不管啦,今天得早点睡,晚安。]
……
[妈呀,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我好像喜欢上之之了。]
[不是好像,我喜欢之之,好想和之之交往啊啊啊啊!]
日记的中间间隔了好久的空白页,最后一页她画了一幅彩色的画。
蔚蓝的大海,晴空万里,少年和少女走在银白色的沙滩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脚印落在后方,美好又明媚。
在画的右下角,用粉红色的笔写下了一句话:[我真的好喜欢之之呀~]
晏清雾的嘴角微微弯起,桃花眼里满是温柔和笑意,美好的回忆历历在目。
原来,她也在很久很久之前,喜欢上之之了啊。
可是……可是这些,她怎么都忘了?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她不可能忘记。
晏清雾隐隐察觉到了,她来这里的真正的目的。
粉色的日记本重新往回翻,翻到了第一页。
[这个夏天,我一定要向之之表白,我晏清雾说到做到!!!QVQ]
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那年夏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晏清雾的记忆重新洗牌,强行被遗忘的真相慢慢揭晓。
随着她记忆的复苏,大屏幕的画面又发生了改变。
高考最后一天,晏清雾从酒店赶往考场,遇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老爷爷。
她没有任何犹豫,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期间她不敢碰摔倒在地上的老人,担心随意的搬动反而弄巧成拙,她默默地蹲在老人旁边,为他撑起伞遮挡阳光,等待医护人员的到来。
医护人员到来的同时,自称老人家人的中年夫妻从远处赶来,他们一口咬定晏清雾是造成老人受伤的罪魁祸首,即便她一再解释,中年男子也强硬地不让她离开,让叫家长来。
……晏清雾气喘吁吁地跑到考场的时候,最后一门科目已经开考二十分钟了。
因为这次善意的乐于助人,她不仅错过了人生最重要的高考,父母还被中年父母敲诈,要求他们赔偿巨额的医疗费用。
路口唯一的监控是坏的,没有目击证人,就连被帮助的老人也说是晏清雾推倒的他……
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晏父晏母为了她东奔西走,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即便她为家里闯出这么一大个篓子,他们对她没有一句责备,无条件地相信她。
但是,他们没有找到一点证明晏清雾清白的证据,最后不得不决定卖掉房子,补上赔偿。
祝衍之为了帮忙找证据,出了车祸,小腿骨折。
那年夏天,世界的恶意朝着小小的晏清雾倾泻,几乎压断了她的脊梁,压碎她的善意和天真。
她赶去医院时,祝衍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她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孱弱的模样,她的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
见到她来,祝衍之扬起唇角,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告诉她别担心,他找到了事发时的行车记录仪……
他的话还没说完,晏清雾开始嚎啕大哭,哭得毫无形象,哭得痛彻心扉。
她很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祝衍之,见到他的那一刻,紧绷了半个月的情绪好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毫无防备地崩塌了。
她是个大麻烦,不仅连累了父母,也连累了之之。
祝衍之手足无措地将她抱进怀里,不断安慰:“不是雾雾的错。”
“雾雾做得很棒,都是坏人的错,他们利用了你的善良。”
祝衍之一向冷静的脸上都是慌乱和心疼,他的声音很温柔,在他的安抚下,晏清雾逐渐冷静了下来。
当晚,晏清雾做了一个梦,她被拉入了现在的这个空间,得知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她是胎穿到这里的这个世界的,而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而是一本书。
他们所有人都是书中的角色,为了推动剧情而存在。
第68章 “被篡改的爱意。”
十八岁那年, 晏清雾第一次触碰到了这个世界残酷的真相。
他们生活的世界并不真实,它是一本书。
她是这本书里重要的对照组女配,为了助攻男女主的感情而存在, 而她的爸爸妈妈、青梅竹马、同学朋友都是这个世界的路人甲乙丙丁……
她以后的男朋友会是深爱女主的深情男二, 剧情围绕着男女主展开, 她会对已经分手的男二爱而不得, 嫉妒女主、和女主为敌, 在她的“发疯”助攻下, 男女主达成了he结局。
所以,她的男朋友只能是将来会爱慕女主的深情男二,不可能、也决不允许是她喜欢的祝衍之。
配角逃离剧情, 是世界意志绝对不允许的。
在采用了温和手段纠正未果之后,它采取了强制的方式,但受到世界规则的束缚,在修正某个重要角色之前, 需要得到她的认同, 无论采用什么方法。
在世间的恶意向晏清雾倾泻,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世界意志将她拉入了异次元空间,并自负地将世界真相残忍地暴露在她的面前。
十八岁的晏清雾即便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但她前世去世之前不到二十岁, 在她重生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所有记忆全部清零。
没有一丝丝防备地, 见识到了世界的残酷, 这些远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很无措又害怕, 强撑着思考现在的处境。
越是危机的时刻,越是要冷静。
她是这个书中世界的异类, 像是计算机程序的bug,会被毫不留情地消灭。
但世界规则没有立刻抹杀她,一定存在某种限制。
不得不说,晏清雾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世界意志的意图。
她站在异空间中央,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沉默地站在原地,不卑不亢,像是和某种力量对峙。
“异世界的灵魂,你很聪明。”
终于,在经历了漫长的抗衡之后,世界意识率先安耐不住。
晏清雾耳朵微动,拳头松开又收紧,如此反复,她抿了抿唇,谨慎开口:“你是谁?”
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的视线往四周撇去,但不见人影。
“我是书的本源,或许你可以称我为世界意志。”
“异世界的灵魂,你造成了世界线的紊乱。”
晏清雾的心脏猛地一沉,对方似乎来者不善。
“你想要什么?”她沉吟了片刻,力图掌握主动权。
“你没有办法将我从这个世界抹杀,不是吗?”
“是的。”世界意志没有因为她的质问而泄露任何情绪,它的声音慈悲温和。
“不用害怕,我只是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恐惧,世界意志故意放轻了声音。
“什么交易?”晏清雾内心的不安,并没有因为世界意志温和的态度,而有任何改变,相反,她更加警惕了。
她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世界意志这个庞然大物亲自交易呢?
不管世界意志的态度如何温和,终究掩盖不住它从骨子里散发的傲慢和蔑视。
“你察觉到了吧?你以及和你关系亲密的人近期应该遇到了不少麻烦……”
世界意志没有继续让她掌握话语的主动权,转而提及了其他事情。
晏清雾瞬间警觉了起来:“是你做的?你想干什么?”
面对她的敌意,世界意志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这是世界规则对bug的自我修复,你是书中的重要配角,它暂时无法伤害你,只能从你的周围慢慢修复,比如你的家人、朋友……”
“你在威胁我。”晏清雾用的是肯定句。
世界意志没有否认:“这是事实,我不会威胁你。”
在它眼里,晏清雾渺小如一粒尘埃,如果不是剧情出现了巨大的偏转,它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我只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以你对祝衍之的爱意为交易筹码,我有办法让你逃离剧情线的束缚。”
“不行!”晏清雾下意识拒绝。
“可以换别的吗?除了这个。”
“这是你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世界意志清楚祝衍之和晏清雾都是非常特殊的,但比起异界灵魂,它在前者的身上感知到了巨大的能量波动,这是极其罕见的。
异界灵魂和疑似天命之子之间的爱意能量,对世界意志来说是百万年都难以产生的珍稀宝物。
但,世界意志不会让晏清雾知晓。
世界意志的话冰冷无情,它向晏清雾露出了獠牙:“我只抽取一次的爱意,作为帮你的代价。”
“在这期间,我会暂时为你屏蔽掉世界规则的追捕。”
“晏清雾,当你再次爱上祝衍之的时候,你会想起一切,也意味着你打破了剧情,挣脱了剧情线的束缚。”
“交易与否,选择权在你的手上。”
“如果不交易的话……”晏清雾尝试争取。
世界意志打断了她的话:“机会只有一次。”
这一次,晏清雾没有立刻拒绝,她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她清楚事情没有世界意志说得那么简单,但她们的地位和信息本来不对等,她处在劣势。
回忆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彻夜难眠的父母、遭遇车祸的祝衍之、为她说话被扇耳光的许蔓……她可以忍受世界的恶意,却无法忍受她所珍惜的亲人、朋友们因为她受到伤害。
心中的天平出现了倾斜。
“抽取我对之之的爱意,对他会有影响吗?”晏清雾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忽尔一红。
“不会。”世界意识回答。
晏清雾的嘴唇在发抖,指甲掐进了手心,手指骨节泛白,她好像感受不到疼痛,或许是心中的痛苦远胜于身体上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