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裴妙妙因为攒钱一直在节食。
等她终于缓过来,刚打开家门就看见林奇抱着书包蹲在那里,鼻青脸肿的,嘴角还有血。
他看起来已经习以为常,甚至笑着和裴妙妙打了声招呼:“妙妙你今天怎么敢开门啦。”
然后就因为扯到嘴角的伤口而痛得龇牙咧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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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更◎
“我还是不进去了。”他低着头用, 期期艾艾地说。
最开始林奇被打的时候, 会跑下来躲到裴妙妙家里,他的醉鬼父亲偶尔喝得不那么烂醉的时候,会追着下来,打到他不敢跑为止。
裴妙妙家门锁锁洞旁边的门框, 就是被他踢烂的。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 林奇蜷缩在裴妙妙家忽明忽暗的客厅里,被闯入的父亲拳打脚踢, 裴妙妙尝试过上前制止,却在被粗暴的甩开后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醉鬼打完人拖着踢踏的步子走了, 剩下痛得呕吐的林奇还趴在地上,他勉强支撑着走到裴妙妙旁边, 想看看她有没有伤到, 却被她躲开。
“林奇,你别过来, 我害怕。”
她缩在那里,将头埋在膝盖上, 声音低如蚊呐, 不敢看他:“下次你能不能别来我家了?”
林奇僵在原地,呆了好半天, 嘴巴开开合合, 木然地说:“对不起,裴妙妙。”
他忍着疼把地上的脏污都擦干净,轻轻地把裴妙妙家的门合上,在楼梯间抹着眼泪坐着睡着了。
从那次之后, 两个好朋友中间就像隔了雾, 不再和从前一样亲密无间。
两个人还是玩在一起, 但是话少了,裴妙妙总是用一种愧疚逃避的眼神看他,林奇也对自己拖累朋友的行为感到抱歉。
两个人心里都有疙瘩。
要不就这样疏远算了吧?林奇猜裴妙妙肯定也产生过这种想法,有一阵子他们会刻意错开回家的时间,避免和对方碰面。
最后还是别别扭扭地和好了,在这个地方,他们是唯一的朋友。
怎么和好的忘了。
但是林奇学会在挨打的时候咬紧牙关不再出声,他不再犟着脖子和酒鬼父亲硬碰硬,然后在深夜里,脚步轻的像羽毛一样,悄悄走到裴妙妙家门口,靠着墙壁沉沉睡去。
睡在楼梯间会被晚回家的人赶,睡在邻居家门口会被骂,他只能无声地待在裴妙妙家门前。
裴妙妙也不再向林奇抱怨每天捡垃圾有多辛苦,在外面被人欺负时有多无力。
两个小朋友都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隐藏自己的苦难。
这一次裴妙妙却突然邀请他进去,还要帮他处理伤口,虽然只是简单地搽点碘伏。
“不行,我不能进去。”林奇摸了摸嘴角,还没干透的碘伏沾在他的手指上,他看着被染色的手指,说什么都不肯进屋。
“我们是好朋友。”裴妙妙说。
“我喜欢睡在外面!凉快。”
最后在裴妙妙扶着门框快饿晕之前,去她家的厨房里,帮她煮了碗清汤面。
然后从对面的水泥走廊那里,挪到了她家门口,靠着那扇松松垮垮的门睡了一夜。
第二天还是出门捡垃圾,她试着走出北曜区,但是发现以她的活动范围有限,只能在附近两公里以内活动。
她只能被动地在这里等姜雪声的出现。
这天她没再节食,勤勤恳恳捡垃圾卖到的钱都换成了食物,刚够两顿的量,勉强裹腹。
到了晚上,楼上又开始摔东西,她操起早就准备好的擀面杖就往上面冲。
林奇家的门敞着,没有开灯,还没走进就能闻到刺鼻的酒精味道,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她,借着月光对林奇拳打脚踢。
裴妙妙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来了一下,没有任何犹豫。
地上的林奇抱着脑袋,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见举着擀面杖逆光而来的裴妙妙,她对着自己伸出手:“还站的起来吗?”
“妙……妙妙。”他握住她的手,被裴妙妙牵着走出家门。
这期间他父亲短暂地清醒了一下,趴在地上抓住裴妙妙的脚腕,骂骂咧咧地不让她走。
裴妙妙眼睛都没眨一下,另一只脚去踩他的手,然后干脆利落地在他后脑勺上又补了一下,对呆头鹅一样的林奇说:“走吧。”
林奇坐在裴妙妙家的竹榻上,双腿并拢,拘谨地看着她:“妙妙,我还是回去吧,他清醒了要下来找你麻烦的。”
裴妙妙居高临下看着他:“为什么不跑?”
“我能跑到哪里去呢?虽然他很烂,可是我上学还需要钱。”
他喜欢念书,学校很干净很安全。
“那就去把他的钱都拿来。”裴妙妙说,然后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跑到我这里来。”
林奇看着她,怔怔的不敢说话,他揉搓着衣角,嗫嚅着问她:“我可以逃跑吗?”
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裴妙妙,她脸上没有一丝胆怯和害怕,从前那个胆小如鼠的裴妙妙,好像一夕之间就变了。
“可以。”
“我真的可以跑到妙妙这里来吗?”
“我们是朋友。”裴妙妙再一次重复。
林奇感觉眼眶热热的,抬手拼命去擦眼泪,又哭又笑。
“等你好一点了,我们就上去搬东西,你到这里来,和我一起住。”裴妙妙摸摸他的脑袋,他的头发不像以后那样蓬松柔软,入手时干枯毛躁,像枯草一样。
就当做他对裴妙妙无条件信任和喜欢的回报吧,她想。
林奇眼睛里迸发出巨大的光彩,一直在呜呜呜地问:“真的吗?”
“我休息好了,现在就可以去!”
他们上楼把林奇的行李都搬下来,东西很少,一个帆布包就装完了,临走时林奇又折返回去,从他酒鬼父亲的房间拿了一点钱。
等到白天,他放学时给裴妙妙带了一根冰棍。
她咬了一口,偏头看他:“你怎么自己不吃?”
林奇嘿嘿傻笑:“妙妙吃,我少吃一根妙妙就能多吃一根,我还有钱,还能吃好几天。”
对变态她能重拳出击,对这种白纸一张的天然系傻子,她只能叹气,把剩下的一半塞到他嘴里:“下次买棒冰吧,一人一半。”
林奇眼泪汪汪:“妙妙真好。”
不知道他的酒鬼父亲是真伤了没空管他还是怎么样,一直没有上门找麻烦,两个人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生活。
林奇一直在暗中防备。
他整天掰着手指头数时间,又害怕又开心,他已经想好了等钱花完了就回去,最多就是被往死里打一顿。
和妙妙一起生活的这几天,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
贫穷但是宁静,甚至可以一觉睡到天亮,和他父亲在一起时,林奇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偶尔半夜惊醒时,会看到裴妙妙闭着眼睛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然后第二天她一无所觉。
林奇不敢问她,他觉得这是因为妙妙的心理压力太大了导致的,他父亲就像悬在脖子上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他知足常乐,不是贪心的小朋友,有这几天就已经够了。
林奇等啊等啊,等到兜里的钱花得干干净净,也没等来他老爸,而是在某天下午回家的时候,碰到裴妙妙拎着擀面杖从楼上下来。
吃饭的时候裴妙妙把一堆零钱推到他面前:“下学期的书本费,还有这几个月的生活费,收好。”
林奇一愣。
“你爸给的。”
林奇的酒鬼爸白天睡觉晚上喝酒,偶尔出去打打零工,她每天下午都趁他睡觉时去敲他闷棍,把他从睡着打到痛醒,然后从醒着打到昏迷。
林奇放下饭碗。
“你爸还挺抗揍的。”
林奇搬着椅子挪到她身边。
“晚上别再偷偷数你那几块钱了。”
林奇眼睛里包着两包泪……包不住了……他吸了吸鼻子,忸忸怩怩地抬头看她:“妙妙,我能抱抱你吗。”
“不许把鼻涕蹭到我衣服上,好脏。”
他推开椅子,蹲下来抱着裴妙妙的双腿,把脸埋在她膝盖上呜呜咽咽地流眼泪,虽然很想和妙妙面对面的抱抱,但还是很乖的忍住了。
“妙妙呜呜呜嗝。”
晚上他们俩把竹榻搬到楼顶天台,挤在一起躺在上面看星星,天气太热了又没有空调电扇,只能到这里来蹭夜风。
“妙妙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裴妙妙看着闪烁的繁星:“爱和钱吧,很多很多。”
“我还以为你会说那条裙子。”林奇笑了一下,苦恼地说:“我妈妈要是回来找我就好了,听说她现在过得很好,到时候她要是给我钱,我全部都给你。”
裴妙妙昏昏欲睡:“我要找大帅哥当男朋友,一天甩一个。”
“妙妙……”
“嗯?”
“以后你不要再偷偷去揍他了。”他父亲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裴妙妙细胳膊细腿的,万一出什么意外呢。
“我不需要妙妙救我。”短暂地从深渊中浮出水面呼吸,已经很幸运了,林奇认真地说:“妙妙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了,我不需要妙妙对我付出,或者给予任何东西。”
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可以逃跑。
甚至获得平静。
“我只想要妙妙开心。”
头一次,林奇的眼神里充满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沉重,他一直都充满乐观和快乐,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现在却有了一点北曜区人的气质。
“奇奇。”裴妙妙叫他,她甚至觉得有一瞬间快要被林奇这个路人NPC触动了,内心闪现出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情绪。
但是又很快消失。
林奇开开心心地“嗯”了一声,和她头挨着头。
他看着天上的星云,说:“明天的捐赠我被选上了,等我放学请你吃奶油雪糕。”
裴妙妙撑不住先睡了。
林奇忍不住侧头去看她,他看着眼前的妙妙,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她或许不是从前那个裴妙妙。
他伸手戳戳她的脸颊,他喜欢现在这个妙妙。
林奇凑到她耳边,无声地在她耳边说:“妙妙,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我喜欢妙妙。”
拜托再停留的久一点吧。
……
北曜区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对劲,裴妙妙敏锐地察觉到穿行在房屋巷道间的陌生人变多了,她再次尝试离开,还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拦住她的去路。
等到太阳落山,林奇也迟迟没有回家。
一直到半夜两三点,他才满脸疲惫地推门而入:“对不起,妙妙,奶油雪糕没有了。”
本该严格按照彩排时间进行的捐赠仪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在场所有受赠学生和工作人员,不仅没有拿到钱,反而进了警局。
一直被轮番盘问到现在,确定没有嫌疑后才被放回来。
“听说那个大企业家的女儿被绑架了,本来她们会在现场停留五分钟,接受采访。”
“但是那位大小姐不见了。”
“今天要来的人是不是姓姜?”裴妙妙问。
林奇点头。
裴妙妙只知道姜雪声当年被绑架,但不知道她是在北曜区失踪的。
“姜雪声就被藏在我附近,是不是?”裴妙妙问系统。
它说:“理论上来说是的,你只能在被使用者附近活动。”
她得在北曜区等姜雪声,然后救出她才能出去。
“我要是不救她呢?”裴妙妙问。
“emmm……她寄你也寄?”
裴妙妙交代林奇:“我出去一趟,你在家里等我,不要乱跑。”
“可是现在外面很乱……”林奇说道。
“听话做得到吗?奇奇。”裴妙妙看着他,表情严肃。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趁着夜色,裴妙妙开始在两公里内寻找姜雪声的踪迹。
季之衡叫北曜区城寨是有理由的,这里不仅穷且密,根本不像裴妙妙想象中能快速地盘查完。
到处都住满了人,还有满街乱跑的野狗,房子和房子的间隙之间搭满了窝棚,没地方下脚。
幸好裴妙妙现在身材瘦小,不然真的寸步难行。
一直找到天亮,她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她问系统:“能定位吗?帮我把白天没人的空屋子都排除。”
排除后,裴妙妙又想翻地一样,把有人的房子都观察了一遍,没有什么可疑的。
屋子里的人看起来都很正常。
她有些纳闷,看着面前成群结队经过的野狗,裴妙妙突然福至心灵,不能留人看守,难道还不能留狗看守么?
最后终于找到一间狗况异常的。
这房子附近的狗不仅没有出去找食,只是懒洋洋趴在阴凉处,好像在等人投喂。
裴妙妙在远处看了很久,临近中午的时候,有骑着自行车经过的人抛下大量肉块和内脏,引得苍蝇乱飞。
……
姜雪声一直到被扔进这个房子的时候,都很冷静。
她双手被绑在身后,手腕处的皮被磨烂了,嘴巴也被宽胶带封着。
绑匪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身上所有装了定位芯片的饰物,包括鞋子都被处理了。
能把她从这么多人眼前绑走,还知道她身上有定位,她笃定是被身边亲近的人出卖了。
是谁?目的是什么?为了钱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惊慌,家里人会派人排查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但是需要时间,虽然害怕,但是她不能自乱阵脚。
既然铤而走险绑架她,那一定是有所图。
知道绑匪的欲求是什么,找到突破口,她就能从中斡旋。
载着她的车子又破又臭,姜雪声被绑起来有些呼吸不畅,路上颠簸,她被甩来甩去,撞得生疼也一声不吭。
到了地方,绑匪将她提起来丢在墙角,见她还这么冷静,甚至夸了她一句:“不愧是姜家未来的继承人,临危不乱。”
他戴着面罩,乐呵呵地给了她一巴掌,把她的头打得一偏。
房子里还守着几个人,都沉默不语。
为首的这人既没有联系她家里人的意图,也没有和她交流的意思,面罩里露出的那双眼睛凶狠而冷静。
“有骨气,就让我看看你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