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大佬宽容放纵的目光里,虞容歌一时欲言又止。
怎么大佬一副她随时都会搞事的样子啊!她虞容歌是这样的人吗!
咳,别说,还真是。
看着她神情变化莫测,性情淡然的穆辞雪轻轻地笑了。
她的手仍然在虞容歌的腰侧,随着心情变好,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让虞容歌不由打了个战栗,有一种被野兽咬住后颈的感觉。
不论外貌多么的美丽,这位坐在她身边的大佬,仍然是龙啊,是整个世界食物链最顶尖的种族了吧?
“穆前辈,需要给你收拾出一个房间来吗?”虞容歌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转而面对面看向她。
“不必。”穆辞雪说,“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出现的。”
也就是说,大佬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虞容歌本来还想问问她关于柳清安的事情,便听到女子说,“有人来了。”
顿了顿,她补充道:“是你那个……有些神经兮兮的朋友。”
虞容歌:……
很好,她知道是谁了。
下一瞬,门外响起聒噪的声音。
“容歌,醒了吗?小姐——容歌——小——”
虞容歌头都大了!
一旁的龙女已然不见身影,想必是又回主峰躲清静了。
为了让苍舒离停止发出噪音,吵得整个峰顶都听到,虞容歌头疼地说,“叫魂儿呢?进进进进!”
苍舒离如愿以偿地进了屋,他迫不及待地说,“之前说好了,我这次回来之后,我们要出去玩,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虞容歌养了十几个月的病,其实早就想出去逛逛了,自然应允。
不过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孤家寡人,如今想要离开宗门,竟然还要正式开个会!
就离谱。
“容歌,你出门可以,但不能和苍舒离单独出去。”李宜说,“再多带几个人吧。”
“多带人,安全一些。”沈泽道。
实际上李宜和沈泽心里门儿清,这和安不安全没有什么关系。
他们主要是怕虞容歌和苍舒离一起发神经,身边又没有人劝着,这俩人一个有搞事的脑子,一个有搞事的实力,就怕几天没看着,修真界的天都被他们捅个窟窿。
其实最好的便是李宜或者沈泽的其中一个跟着,可李宜管理十一个宗忙得要死,沈泽是副宗主,总不能宗主和副宗主一个都不在。
虞容歌倒是无所谓,“多来几个人也行啊,大家一起出去玩。”
可是带谁好呢?
思来想去,沈泽的目光落在了桌尾的少年身上。
“承白年纪虽小,却可堪当重任。”他说。
虞容歌没听懂沈泽的这个‘堪当重任’是什么意思,她很高兴地说,“好呀,小白也没怎么出去玩过,正好一起出去见见世面。”
“既然如此,我一同去吧。”柳清安开口道,“两个金丹期,应该够让留在宗门的人安心了。”
萧泽远想了想,“既然如此,我也去。”
他如今的两个病人都走了,自己也没有留在宗门的必要。
这么一算,敢情核心成员之中,就剩下沈泽和李宜要留在宗门上班!
对于即将到来的离别,李宜欣慰地说,“走了好啊,你们都走了,我能省点心。”
沈泽则是对即将出远门而感到激动的少年,投以同情的目光。
他与之随行的大人里,有尚且没意识到宗主是个小疯子的单纯师父,有随时可能发作的神经病两枚,有一心研究药理,除了治病什么都不管的大龄儿童,挑来拣去,竟然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散会时,沈泽鼓励地拍了拍李承白的肩膀。
不出意外的话,这孩子便是这一次出行的监护人了。
第041章
苍舒离很是不满出个门还要带那么多拖油瓶, 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登上飞舟之后,他宣布道,“这次出行, 我是二当家, 你们都得听我的,听见了没有?”
柳清安坐在窗边, 他本是温柔清雅的样貌, 又在因病中多了几分苍白脆弱,三个徒弟都围在他的身边。
他接过二徒弟卫学林递来的茶盏,听到这话, 眼皮微微一挑,淡然道, “以这种名头自居, 你以为你是魔族吗?”
苍舒离:……
他少有地感到无语,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柳清安对别人都很温和,偏偏向着他的时候永远没有一句好话。
“我就是打个比方!”苍舒离的温文尔雅面具仿佛有了裂缝,他恼火道, “这次出门是我组织的, 所以你们都要听从我的指示——到时候各玩各的,不许总是缠着我和宗主!”
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苍舒离对其他人实在是没什么耐心, 要是以前也就罢了,他还能装装样子,可是这半年来他都忙成什么狗样了!
再不刷刷存在感, 虞容歌那个冷血的女人一定会把他忘在脑后。
如果苍舒离是现代人,那他一定深谙厚黑学、成功学、职场情商学, 知道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工作的同时也一定要让老板知道自己有多努力,以及业余时间多跟老板打打乒乓球,看看能不能沾点好处。
他很希望让虞容歌玩得开心,最好下次一想起出去玩就会想起他——相比于累死累活出外勤,苍舒离更希望能天天带着虞容歌一起玩。
可惜这么好的计划还没开始就泡汤了,和老板单独出门可以,谁想和整个部门一起团建啊!
此次一行人,除了虞容歌和苍舒离,还有萧泽远、柳清安、他的两个大徒弟栾梦曼和卫学林,以及李承白。
柳清安那那家伙赢面很大,一共就七个人,他和他徒弟就占四个。
看着二人越发剑拔弩张,虞容歌叹气道,“好了,不要吵架了,既然出来玩,就都开开心心的嘛。”
柳清安虽然看不惯苍舒离,但这些时日下来,他愈发欣赏虞容歌。
毕竟在没那么熟悉的状况下,虞容歌神经有问题是看不出来的,但她大手笔做善事却人人心中有数。
既然虞容歌开口调和,柳清安便客气地说,“我去舱室休息一会儿。”
柳清安带着两个大徒弟离开主船舱,只剩下李承白没动。
他看出师父没有缓和态度的意思,宗主的劝架也很敷衍——虽然李承白觉得作为宗主、村长这样的头头,应该不希望自己人吵架,但虞容歌确实有种懒得管的放任感。
没办法,他只好自己给苍舒离沏了杯茶,阳光地笑道,“苍舒师叔辛苦了。”
苍舒离这种人是很难动真情绪的,他本来就没生气。
而且而他很清楚,虞容歌或许没那么在意柳清安,但她绝对很看重这个少年,他这样的人精才不会和这孩子过不去。
苍舒离露出笑容,伸手揉揉李承白的头,看起来很是亲近和善的样子。
前世和今生二人认识的方式不同,身份和处境也发生了变化,虞容歌在一旁有些恍惚,她终于有了点自己改变原著走向了的真实感。
李承白一向敏锐,总是能察觉到对方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他能感觉得到,这个叫苍舒离的师叔对自己没什么感情,更像是冲着宗主的面伪装出来的。
少年也不在意,他好奇地问,“师叔,我们到底去哪里呀,是去仙城吗?”
“仙城都大同小异,没什么有趣的。”苍舒离笑道,“但去的那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苍舒离卖了个关子,除了他之外,众人都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数日后,李承白正在自己的床榻上睡得正香,便被二师兄卫学林拍醒了。
“小白,你快看,我们到了。”
到了?
李承白顿时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他向着窗外看去,不由睁大眼睛。
空中不止有他们一艘飞舟,光是这么扫过去,李承白便看到了至少十几个飞舟,还有许多修士要么御剑飞行,要么坐着稀奇古怪的飞行法宝。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除了天极宗以外的修仙者!
紧接着,一架五光十色的马车飞了过来,壁体贴着闪闪发亮的宝石和晶石,在阳光下散发着光芒,拉着车的更是看起来就极其漂亮的火红飞鸟。
李承白看呆了,“这、这也是修仙者?”
刚刚还同样兴致勃勃的卫学林看到这架华而不实的马车,却沉了脸。
“一看就是世家的手笔。”他冷漠道。
飞鸟车经过的时候,其他修士纷纷避让,后面又跟了四五辆其他花里胡哨模样的马车状飞行法宝,就这样大摇大摆插队,直径向着下方降落。
李承白跟着车队探头向下看,这才发现,原来下面不是大陆,而是一个巨大的浮岛,岛上的建筑犹如琼楼玉宇,又有仙云簇拥,美不胜收。
从上面仔细观察能够发现,这个空岛看起来分了五个截然不同的区域,从风格到建筑都有所差异。
卫学林的声音更冷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地方,原来是世家商盟的酒池肉林!”
李承白面对新奇的景象而产生的兴奋感,在师兄的低气压中慢慢消失。
他知道为何师兄如此愤怒,在仙门的时候其他师兄们跟他讲过世家的事情。
一边的修仙弟子穷困潦倒,为了廉价的材料九死一生,无数中小门派和散修消失得悄无声息,死得毫无价值。
另一边的世家却挥霍奢侈,用钱堆出享乐的仙境,怎能让他们不气愤?
李承白看到那漂亮的车队会下意识感到惊艳,卫学林看到那些车上镶嵌的昂贵宝石,只会看到修仙弟子的尸山血海。
师兄弟二人开门,本想去和其他人碰面,便听到师父冷冷的声音传进来。
“……这就是你找的好地方?”柳清安冷声道,“你到底明不明白仙门和世家之间的对峙意味着什么?”
“我没有让你们跟着,是你们自己来的。”苍舒离毫不在意,“若是不喜欢,你们可以自己回去。”
“问题就在这里,你怎么能带天极宗的宗主来这种地方!”柳清安声音已经隐隐发怒,“天极宗从重新设立开始,与世家便是血海深仇,宗门里每一个修士皆与世家不共戴天!你考虑过她作为宗主的立场吗,如果以后这件事被人发现……你,你完全就是在帮倒忙!”
苍舒离却笑了。
“你们算是什么东西,我和容歌——”
李承白不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但似乎不会是什么好话,幸好,宗主制止了他。
“苍舒离。”他看到虞容歌表情也不太好,“你再这样,我就要扣分了。”
扣分?李承白没听懂,苍舒离却收起了刚刚一瞬间冒出的寒冷锋芒,又恢复到平日温润好脾气的模样。
“我不说了,好吗?”苍舒离道,“但是小姐——”
虞容歌伸出手,再次制止他。
她看向船舱里的其他人,除了萧泽远在无聊地摆弄药草,柳清安师徒四人都看着她,神情有些不安,似乎很怕宗主真的说出如苍舒离那样无所谓的话语。
虞容歌笑道,“不必担心,我对世家的仇恨不比你们少。”
众人刚要松一口气,便听到她说,“但这个空岛我一定要去,如果你们真的不喜欢,不要勉强,过几日我们再聚齐也好。”
“虞宗主,这……”柳清安蹙起眉毛,欲言又止,最后转为瞪向苍舒离——在他看来,完全是这个疯子把虞容歌给带坏了。
“我想要去,不仅仅是因为好奇,更是因为我也想亲眼看看,世家弟子如今到底是什么模样。”虞容歌望向众人,她笑道,“击败敌人之前,更要了解敌人,不是吗?”
她说,“如今宗门已经基本稳定了,我接下来想做的事情,或许会和世家硬碰硬,这次旅程,权当我们是来卧底了解情报的。”
虞容歌这样一说,让众人心中好受了许多,他们纷纷接受了这个安排,飞舟就这样排着队,慢慢下降。
等到她身边终于没人的时候,苍舒离才凑过来,低声笑道,“明明就是一个意思,可人性使然,就是喜欢听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话。”
苍舒离说完这番话,按照二人以往的熟稔,虞容歌要不然会骂他两句,打他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这样做。
虞容歌抬起眼眸,她的眼神十分冰冷。
“苍舒离,这是最后一次。”她说,“你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对我而言,天极宗比你想象得还要重要。”
苍舒离抵着手肘,他注视着她,轻轻笑道,“重要到成为你的软肋了吗?”
虞容歌没有回答。
这本身便是答案,苍舒离便又笑了起来。
“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在你身边呆久了,开始懒得伪装自己了。”他轻轻地说,“我会好好做你的左膀右臂,不会有下一次。”
他的话听起来很珍重,可是在他那双深情又狡猾的眼眸面前,苍舒离的表情明明是‘我错了,我下次还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