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李宜坐了过来,她忧心道,“幸好没出事,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忽然晕倒了呢?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们了。”
虞容歌也慢慢回想起来,自己是被凡族种灵菜的事情弄得心神大震。
可是她就算震惊不爽,也不至于会到怒火攻心气得昏过去的地步吧?
实际上如今虞容歌手里最值钱的还是穆辞雪给她的藏宝阁,而且大部分都无价之宝,这个的冲击,难道不必凡族种地来得激烈吗?
再者说,她虽然人在修仙界,身边也大多都是修士,可她自己一直在养病,从来没修炼过。所以某种程度而言,虞容歌还是凡人思维更重一些,就像是现在的李承白还会经常说我们凡族、我们村子。
她在改善凡族生活方面也废了不少功夫,凡族如她所愿四季丰登,甚至能反哺天极宗,虽然让她的败家计划又泡汤许多,但也实在够不到晕倒的地步。
虞容歌有些想不明白,但她醒来之后,只觉得自己的病气似乎少了许多,身体也更有力了,完全不像昏倒后的人。
“我没事,而且我感觉……还挺好的?”虞容歌说得很慢,她忽然奇思妙想道,“你们修真界生病会像是受内伤一样吗,吐出一口淤血,人就没事了?我真的觉得我现在比过去的状态还要好。”
看到她还是和之前一样散漫思维跳脱的样子,众人也终于轻松许多,笑着跟虞容歌开起玩笑。
沈泽则是看向萧泽远,萧泽远明白他的意思,“现在、看不出来,再观察几日。”
等到众人都依次看望过虞容歌之后,这才放心离开,没过多久,天极宗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最后,屋里只剩下了萧泽远。
萧泽远在虞容歌身边坐下,幽怨地盯着她看。
虞容歌也知道,这次恐怕真的将小药圣给惹着了,他从小到大随便出手的都是能震惊医坛的天才药方,跟着她的这一年半多,也时不时给别人看过病,基本都是药到病除。
偏偏她这个被他认真盯了这么长时间的病号,到现在还能吐血,可以说是萧泽远医学生涯的滑铁卢了。
“怎么了这是?”虞容歌打岔道,“你别这么严肃嘛。”
萧泽远的黑眸沉沉地望着她,他第一次露出这么严肃的神情。
“当初你主动、主动与我签订天地契,我也以三年之约,要治好你。”萧泽远说,“你是说我是世间仅有的天才,会是改变修真界的大人物,是你信任到愿意托付性命的唯一医修。”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你还嫌、嫌弃我的药苦。”
虞容歌:……
明明是个小磕巴,是怎么做到的复述她的彩虹屁的时候一个磕巴都不打的?而且这种她夸人的话被当事人复述出来,真的好羞耻啊。
她刚想开口,萧泽远已经继续说道,“说好了三年,治好你。一年半了,你还、还吐血,你骗我。”
虞容歌短暂的羞耻心顿时消失不见,她据理力争道,“吐血怎么能怨到我的身上,我也不想的嘛。”
萧泽远仿佛没有听到她的抗议,他耷拉下脑袋,闷闷地说,“我根本就不、不是世间仅有的天才,不然为何、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治好你。”
他说,“你骗我。”
虞容歌这回真的愣住了,她以为萧泽远不高兴是因为她太不争气,一年半了还是病病殃殃。
毕竟对于萧大佬而言,自己又投入时间又投入心血,却没什么起色,他当然可以恼她——原著的萧泽远就是如此冷漠高傲。
甚至在虞容歌的眼里,她也觉得是自己的初始属性太拉胯了,人家万年难遇的医修天才都已经到给她做饭的地步了,难道还不算尽心尽力?他当然可以怨她不争气。
结果萧泽远怨的是自己,他甚至因此而开始怀疑自己的天赋,怀疑他其实没那么好?
虞容歌愣了半响,她磕磕巴巴地说,“萧泽远,你、你何至于此呢?”
虞容歌当然知道萧泽远跟着她之后性子软和了不少,至少没原著那样冷傲了。可他仍然是最有自尊,也最自傲的那个,他怎么会到怀疑自己的地步呢?
萧泽远沉默许久,过了半响,他说,“我师父曾经教导我,医修,是与天争命。过去我不理解,现在,我懂得了。”
他其实早有这样的体会了,这一年半里,虞容歌的的身体状况反反复复,萧泽远甚至感觉自己在和天命做抗衡的感觉。
就好像她生命应该停留在遇不到他的时候。
仔细算算,当初第一次见面,萧泽远判断如果她遇到的是医馆执事级别的医修,或许便还能再活一二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
萧泽远曾经感觉到一堵无形的、无情的墙壁,想要阻挡他治好虞容歌,就好像只要他一松开手,就没有人留得住她。
与天争命,这就是与天争命!
虞容歌看着情绪低沉的萧泽远,她无奈道,“泽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说过很多遍,没有你,我不会是现在的模样,我是真心的。”
“尽人事,听天命,顺其自然便好了。”她说,“不论我能活一年,五年,还是十年,我都很满足。”
“不许这样说!”萧泽远猛地站了起来,他看起来很生气,“不许说什么活了死了的话,有、有我在,你会活很久很久!”
她最高的期待竟然只是多活十年!萧泽远被气得胸口发闷,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他对于这方面的事情越发敏感。
虞容歌看着生气的青年,她心中有些感慨。
“泽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的第一句话吗?”她笑道,“你真的变化很大。”
萧泽远不由怔住。
当年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她要死了。
那时候的萧泽远第一次离开药谷,在他眼里人与花草树木没有任何区别,他更只将生死当做寻常普通的事情,所以甚至能对着病人说出如此残忍的批语。
才不到两年的光阴而已,他竟然再也无法体会当时的心境。
第053章
虞容歌本来以为这只是一次正常的谈心, 萧泽远因为她有了更多感情,所以才会在意这些过往他从看不见的细枝末节的小事,而她只要多安慰安慰就会好。
没想到她这一句话问出来, 萧泽远怔怔地失神许久。
虞容歌刚想说些什么打破安静, 结果就看到一滴泪水顺着青年清俊的面庞滑落。
虞容歌:!!
完了,她竟然把人给气哭了?!
“泽远, 你, 你别哭啊,哎……”虞容歌顿时慌乱起来,“我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道歉, 好不好?”
她用手指擦过萧泽远的眼角, 萧泽远低着头,任由她动作,却在虞容歌要收回手的时候,再一次握住她的手腕。
拇指下是虞容歌的脉搏,相比于其他修仙子弟, 她的脉象总是如此薄弱, 像是随时覆灭的火苗。
明明是虚惊一场,可萧泽远的心绪从昨日开始便没有安静过。
他真的被吓到了, 甚至在看不到她的时候, 萧泽远的心中便无法抑制地升起焦躁感,唯有这般抵着她的脉搏,仿佛才能得到安全感。
“你答应我。”萧泽远闷闷地开口。
虞容歌饶是见多识广, 也仍然被一向矜贵清冷的美人落泪给惊到了,她立刻道, “我答应你。”
这句话一开口,萧泽远攥着她手腕的手指便忍不住微微用力。却想到虞容歌身娇体弱,他抑制住自己杂乱的思绪,又将力量卸了。
虞容歌也感受到了小医圣的烦躁,她知道自己答应得这么快,实在像是只会口嗨的渣女。
她清了清嗓子,正经地开口,“你说。”
“一,不许再、再胡言生死之事。”萧泽远严肃地说。
虞容歌心中腹诽,也不知道谁第一面就说人家要死了。
医圣了不起啊!
还真是了不起。尤其是过去只一心投入药理的萧泽远,忽然将这份专注投注给了她。
平日明明有些迟钝,很好欺负的青年,如今一双黑眸沉沉地望过来,眼眸中只锁定了她一个人。
饶是虞容歌,也感受到了些压力,她轻轻动了动手腕,却没有从萧泽远的手心中抽出来。
青年握她的时候没有用力,却又有一种不让她挣脱的执拗感。
虞容歌看着面前的青年,她叹气一声,“我答应你,第二点呢?”
“也不许、不许再说你活五年、活十年就够了。”萧泽远说着说着,又有些气呼呼了,“在修真界,没、没活到百岁,都是夭折!”
饶是知道他说这番话很认真,可虞容歌没忍住,还是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在不恰当的时候笑出声,正如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虞容歌笑得花枝乱颤,萧泽远怔怔地望着她,过了半响,他的神色也逐渐变得柔和。
他放开她,叹息一声。
“其余,便没什么了。”萧泽远低声道,“剩下的,便是我、我该负责的事了。”
虞容歌实在看不惯青年如此低落又心事重重的模样,在她心中自己的状态确实和萧泽远没什么关系。
她伸出手,用力地点了一下萧泽远的额头。
“你啊,别想那么多。我说你是最好的,你就是最好的。”虞容歌说,“你这是关心则乱懂不懂,萧医修,为医最不能心乱,不懂的话回家问你师父去!”
然后,萧泽远就在懵圈之中被虞容歌赶出来了。
还别说,平时过得顺心的时候,萧泽远总是忘记药谷和师父师叔们。可是一遇到的事情,他脑海里出现的也是师父。
回去之后,萧泽远真的去联络梁掌门了。
最近几个月,虞容歌都没骚扰过梁掌门,梁掌门的法宝铃声恐惧症终于有所好转。
一看到法宝上提示的是萧泽远,梁掌门笑骂道,“这混小子,恐怕又是药材不够了,才想起来联络我。”
但其实仍然十分高兴地接通了。
梁掌门一开始还担心过自己的爱徒在虞容歌那个小魔女手中会过得不开心,但这份担忧早就消失不见了。
这一年半,他肉眼可见能看到自己徒弟的变化,也知道萧泽远过得比门派里更好,这就足够了。
没想到,这次联络一接通,看到的确实萧泽远有点委屈,有点低落的神情。
梁掌门心中一紧,他连忙道,“阿远,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萧泽远便磕磕巴巴地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和他自己心中的困惑。
梁掌门知晓萧泽远和虞容歌都没什么事的时候,刚松了口气,结果听着听着,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直到萧泽远说完刚刚虞容歌把他赶出来说的话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炷香,说了这么一大段话,也让他的心情好转了许多。
他望向师父,神情还有些可怜巴巴。
梁掌门已经很久没有被弟子用这样水汪汪又依赖的神情注视过了,心中十分怀念。
“泽远,此事正如虞容歌说的那样,是你关心则乱。”梁掌门叹气道,“你从小天资卓越,在情理上却迟钝许多。这般困惑放在其他修士身上,或许第一次抓药的时候便经历过了,你却是拖到了现在,难怪你无措。”
萧泽远纵然有通天之姿,但其实他过去可称一句药学天才,却担不起医修之名。
正是因为他心境通透,所以过去的他反而并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其他医修子弟修药学是为了治人,在萧泽远这里却是反了过来,他是以病为本去研究药理。
虞容歌算是他唯一一个以人为本,认真对待的病人,难怪她虚惊一场,却吓到了萧泽远。
梁掌门心中又不由连连叹息,面上却还要安慰教导弟子。
萧泽远从师父这里再次得到肯定,也得知了自己的失态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经验不足,这才放了心。
结束联络后,梁掌门仍然沉默不语。
其他长老来了,看到他如此沉闷的样子,怪道,“不是泽远给你来的联络吗,怎么这么萎靡不振?”
梁掌门道,“虞容歌前两日病情上虚惊一场,吓到他了,他如今开始渐渐懂得人命的重量。”
“师兄,这不是好事吗?你以前为他不通情谊愁了多久,现在阿泽懂事了,难道不该高兴吗,你怎么还如此低沉?”
梁掌门叹气道,“只当是我多想吧。实在是这小姑娘对泽远太特殊了,他在她身上下的心血难以估计,我只是……哎,希望这姑娘快点好起来吧。”
出于老修士的警觉,梁掌门意识到萧泽远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这孩子从小便执拗,总是一根筋,如今他将这股子力气都放在了一个人身上,梁掌门观他甚至隐隐有了着相之感,幸好如今还并不重。
梁掌门忍不住想,虞容歌若是好,自然一切便好,可倘若她……倘若她出了什么事,对萧泽远的打击,会不会也是毁灭性的?
呸,呸!想什么呢!
梁掌门猛地站起身,他吩咐道,“将药谷这一季新出的天级、黄级仙药都送去天极宗,就当是感谢虞宗主照顾泽远了。”
长老们没有异议,很快便吩咐下去。
转旬过后,虞容歌收到了神药峰的重礼。
虞容歌:?
她的老伙计梁掌门这是抽什么风,是不是想她了?
于是她转手就给梁掌门致电……不是,打了个联络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