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梁执很干脆，乔卓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电梯已经到了大厅层。
梁执的司机默认乔卓要和他们一起去地库，直接按了关门键。
因为梁执的司机不喜欢副驾上有人，乔卓便坐了后座，和梁执一靠近，局促感和压迫感就上来了，偏偏梁执又不说话，打开平板看了一会儿资料。
看来并不是面试的下半场。
乔卓便也摆烂了，拿出手机来打王者荣耀，还在等开屏广告倒数，周弥的信息就传过来了，先是一个定位，信息跟着来了：“面试完直接过来吧，今天老张生日，聚餐，打车费我报销。”
“谢谢周姐，马上就到。” 乔卓手动回了。
梁执一转头，看到乔卓脸上带着笑，手机屏上一堆花里胡哨的表情，夹杂着几颗爱心，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说话，眉头皱了皱：“你来面试的事情你们周总知道吗？”
“知道。” 乔卓又发了一个表情包：“周总说见见世面也挺好的，她随我。”
“是吗，如果我的老板这样说，我大概会有危机感。”
“周总刚给我转正了。” 乔卓觉得梁执在挑拨离间，他的话一概不可信：“梁总真爱开玩笑，你自己就是老板啊。”
“每个人都有老板，叫法不一样而已，我的老板是董事和投资人，他们如果知道我出去应征新工作，却无动于衷，我大概会自动离职的，很多事情不用别人讲出来。”
乔卓一直以为周弥对自己挺满意的，但梁执说的好像也在理，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吃饭了吗？没吃饭就一起吃点。”
“谢谢梁总，不了，我们公司今天聚餐。” 乔卓选择相信周弥。
梁执没勉强：“那直接送你过去吧，餐厅名字叫什么。”
乔卓报了个名字，这家小饭店就在佳泰旁边，虽然环境和菜色都很一般，但也是附近唯一拿得出手的餐厅了。
乔卓下车进去，周弥他们已经在包厢入座了，包厢的门半开，老张老远就招呼他：“快来，就等你一个了。”
周弥身边的位置都被人占了，乔卓坐在了上菜的口，坐下来先敬了老张一杯，祝他生日快乐，顺便招呼服务员走菜。
老张的老婆孩子都在，周美芳也来了，说是公司聚餐，其实更像家宴，桌上只有啤酒，周弥更是早早就让人把自己的酒杯撤了，换成当季的杨梅汁。
在座的周美芳资历最老，她先发话了：“老张，一晃你也五十了，我记性不好了，你来佳泰多久了？
“二十二年，跟着您十二年，跟着周总十年。”
“时间真快啊，这些年，辛苦你了。” 周美芳破例喝了杯啤酒，放下酒杯又夹了一块糖藕过过口。按道理这时候该周弥说点什么了，周美芳放下筷子，转头看看右手边的周弥，见她正皱眉盯着手机，便先招呼大家先吃菜。
周弥把手机扣过去，神色已恢复了正常，她和老张碰了杯，说了些感谢的话，心里却还想着梁执那两条莫名其妙的短信。
第一条短信是一张图片，图片里的菜单，和她刚刚看的一模一样。
“有什么推荐的？头次来，不知道点什么。”
周弥没回，凭良心讲，这里的菜不好吃，就是图个方便，没什么可推荐的。
“点好了，我在你隔壁的包厢。五分钟后你不来，我就进去了。”
周弥知道自己回什么都没有用，但她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与梁执碰面，周美芳和公司里重要的员工都在，她是老板，真发生点什么事，她在公司就没有权威可言了。
如坐针毡地等了四分钟，周弥起身，看起来是去洗手间，其实穿过大堂，直接往饭店外面走，去不去都很为难，还是先走开一下吧。
哪知道一推开门，就看见有个人靠在她的车上，似乎等了一会儿了。
“你来啦。” 梁执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笑里带着揶揄。
“你不是在隔壁包厢吗？”
“出来透透气，刚要回去，带车钥匙了吗？”
第50章 . 无限接近
周弥不用回答，她的车已经感应到钥匙，替她答了，车灯亮起来，倒后镜展开，哒的一声门锁开了。
电动汽车自以为很聪明，其实很没眼力。
但是梁执喜欢，起码诚实，不像有的人，口嫌体直，喜欢自欺欺人。
周弥掏出钥匙来手动锁车，梁执已先她一步开了副驾的门：“我让司机先回去了。”
“这里不怎么好叫车，如果你的司机还没走远的话，打电话让他回来吧。” 周弥按了一次锁车键，因为门开着，发出一声警报音。
“已经走远了。” 梁执看看表：“他太太怀孕了，所以我让他提早下班，这时候再叫他回来，有点没人性。”
人性本来就复杂，暧昧起来更是深不见底，周弥无话可说，偏偏梁执已经坐进车里了，手机放到充电台上：“快没电了，借你的车冲个电吧。”
“你不是点菜了吗？”
“我结过账才出来的了……说实话，菜不合胃口。” 而且一个人也不太吃得下。
周弥把钥匙丢给他：“你充吧，充好了把车锁了，钥匙留在饭店前台。”
梁执接过钥匙，说了声谢谢，周弥回到包厢坐下，因为出去的时间不长，没人觉得有什么异样。她魂不守舍地吃完了饭，上果盘的间隙，小声对周美芳道：“妈，我等下把账结了先走，有些东西忘在办公室了，去拿一下，你今天喝酒了，让乔卓叫车送你回去。”
周美芳不疑有他：“别加班早点回家。”
周弥点点头，又和老张打了声招呼，从饭店大门出来，车里果真还坐着人。
梁执从车上下来，替她开了驾驶位的门：“你开还是我开。”
周弥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直冒火，脸上却不得不保持平静：“充好电了吗？钥匙还我吧。”
“不急，今天难得来了，带我去你们公司参观一下吧。”
可是我不想做你生意。
这种话太不专业了，周弥绞尽脑汁，想到一个委婉的说法：“梁总……之前姜总监来考察过，你们应该还有当时的报告，而且我已经下班了。”
“老板还有上班下班的说法吗？今天我人都在这了，就看看你们的仓库和生产线，不能破例一下吗？”
他的脸皮和她的心里承受力哪个更厚实？
周弥往饭店大门看了一眼，隐约看到乔卓的身影，梁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妈妈也在啊。”
“我来开，你上车吧。” 周弥坐进驾驶位，幸好方向盘还握在她手上。
梁执替她关上门，自己也坐上车，等周弥发动了车子，又替她调出歌单，发现里面有几首熟悉的老歌，他们以前都喜欢过，便没说话，一路静静听着。
“你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周弥觉得如果有什么事，这时候摊牌最好，她开着车呢，他总不至于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和杨嘉树分手了？”
周弥盯着前面的路，片刻后才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 梁执把座位往后退了点，一转头就看到周弥的侧脸，头发挂在耳朵上，耳垂上缀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钻石，昏暗的光线下很闪亮。
周弥觉察到梁执的目光，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你脸上有东西。”
周弥信以为真，在脸上摸了摸：“什么东西。”
“要我帮你拿下来吗？”
“等会儿吧。” 周弥在倒后镜里看了看，没看见什么，觉得梁执在诓她，正好开过了门卫那里，她和门卫保安打了个招呼，把车子停在专属车位上，又翻开镜子来看，还是什么也没有。
她责问地看了梁执一眼，挂在耳朵上的头发散下来，盖住小半张脸。
梁执替她把头发撩回去，指尖不小心触到她的耳垂，两人都像过了电一样，脑中有一瞬空白。
“走吧。” 周弥解了安全带，先下了车。
梁执站在场地上，水泥地面不太平整，来来往往的货车压的，东边是一排厂房加建过，西边的围墙新修的，加高了一截，刷了两种不同颜色的漆，上面的浅，下面的深，唯有南边那排办公室，样子没怎么变。
周弥要带梁执去仓库，梁执却自己往办公室那个方向走了。
“仓库在这边。” 周弥提醒他。
“不先请我喝杯茶吗？” 梁执凭着印象找过去，正好站在总经理室门口：“这里没怎么变。”
周弥开了门，揿开灯，把一瓶矿泉水倒进养生壶里：“你不是就来过一次，而且那么久之前了，还记得？”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那扇门后面有个房间。”
房间里有张单人床，欧式雕花，粉红色的，上面还有很多花里胡哨的贴纸，水兵月踩在樱木花道的头上，夜礼服假面挽着白雪公主，一个很混乱的世界。那是周弥小时候的床，后来换了新床，周美芳就把女儿的旧床搬到办公室的隔间，当午休床，床有些旧了，连接处会发出吱呀的声音，尤其是上面坐着两个人的时候。
周弥也想起来一些事，神情不自然了一瞬，拉开抽屉找茶叶：“茶叶没了，我这里还有玫瑰花和洛神花，你要喝哪个？”
“那就和你一样吧。”
周弥丢了几颗玫瑰进养生壶，又丢了几颗洛神花，最后翻出一把枸杞，也丢进去了，一锅乱炖。
梁执走到她身边，看着那一壶黑红的不明液体，有点想笑：“姜钧来的时候你也给他喝这个吗？”
“他喝的是龙井。今天正好没有了。”
梁执没说她厚此薄彼，吃醋也不至于吃到姜钧头上，他其实也没把杨嘉树放在心上，如果真有什么人让他嫉妒，那就是曾今的自己，被心爱的人爱着，是莫大的幸福，他不知道同样的幸运会不会降临两次。
周弥递了杯乱炖茶过来。
梁执喝了一口，酸中带苦，回味微甜：“我其实挺怕你妈妈的。”
周弥不解：“你只见过她一次，怕她做什么？”
“在那之前，有一次差点就见面了，就这里……记得吗？”
周弥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当然记得，那是个周末，周美芳有急事要外出，恰好老张和厂里的会计都在休假，有一份重要的文件会有人来拿，周美芳办公室的钥匙也不能随便交给什么人，只好把女儿叫回来帮个忙，前一晚打的电话，要她第二天就来。
周弥那时候和梁执约好了出去玩的，还有梁执其他的朋友，临时爽约自然让人非常不爽，作为补偿，周弥答应带梁执一起来。
那时候正是热恋期，只要能黏在一起，做什么都无所谓，因为除了接吻，牵手，拥抱，他们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尝试，而所有尝试过的事情，都恨不得无休无止地做下去，这是青春和爱才能产生的化学反应。
梁执那时候脸皮也薄，发现隔间里面是一张床，他有点不好意思，半掩上门：“你妈妈会住在这里？”
“她有时候会在这里午休。”
“颜色有点特别。” 像小女孩喜欢的颜色
周弥知道他想问什么，也非常坦白：“那是我小时候的床。”
“我能看看吗。”
“你看吧。” 周弥的声音变小了，这时候如果说不许看，不正是坦白了自己的想入非非？
梁执推开门，走进一片粉色的禁忌之地，他指了指床头板上花花绿绿了的贴纸：“这些是什么？”
周弥弯下腰凑近看了一眼：“漫画啊，你小时候没看过？”
“也许看过，不太记得了。”
周弥刚要起身，已经被人抱住了，湿润的呼吸荣绕在她肩头。
“宝贝，我想你了。”
梁执的声音有些哑，嘴唇划过了周弥的耳垂，她又麻又痒。
他们同样好奇，也同样彷徨，最后达成了默契，愿意一起探索关于爱的真相。
可以无限接近，却不可以戳破的真相。
第51章 . 肩带和袖扣
同一个人面对同一件事，十年前与十年后的看法截然不同。
十年前的梁执一身热汗，抱着同样湿漉漉的周弥，正沉迷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中年女人讲着电话，脚步时远时近，非常考验人的神经。
为了不让受惊的周弥出声，梁执只能紧紧把人吻住，抓了件衣服盖在她身上。他自己也非常紧张，再怎么故作镇定，心跳骗不了人，一下下地快把脑仁捶晕了。
二十出头的年纪，脸皮还很薄，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见女友的母亲，可能成为一生难以磨灭的尴尬回忆。
幸运的是，周美芳来去匆匆，没发现小隔间里有人。
那时的梁执很庆幸，现在的梁执站在同一扇门前，回望着另一种可能。
如果那时候周美芳开了门，会不会有打电话叫家长送户口簿来赎人的戏码，那样的话他们也许结婚十多年了，会不会有儿有女，猫狗双全，又或者很快两看相厌，闪婚闪离。
不敢想，人生就是无数巧合堆积出的必然。
隔间的门掩着，梁执的手握在门把上：“能看看吗？”
“里面都变过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梁执把门推到半开，粉色的小床已经搬走了，正对门放了个小梳妆台，侧边是一排简易的衣架，地上有几双高跟鞋，有的整齐，有的凌乱，几股淡淡的香水味交织在一起。
周弥走过去，把门关了起来，衣橱是女人私密的地方，几个小时前她还在里面一丝不挂。
“什么时候和杨嘉树分的手？”
“那天露营之后。” 周弥退开一步，距离不那么危险了。
梁执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那也一个多月了。”
周弥算了算，好像是这么久了，她嗯了一声，没话了。
梁执那头也沉默了，片刻的安静让人紧张。
“单身日子过够了没有？”
周弥愣了一下，等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朝他看了一眼，目光便缠住了。
梁执就是这样，说话的时候平平淡淡的，可是任她再小心，再戒备，也会一个不留神被他长驱直入。
“没过够。” 周弥拿了个安全帽，塞到梁执怀里，声音有些烦闷：“还去不去仓库？”
“什么时候才过够？”
“过够的那天自然就过够了。”
梁执把安全帽放在桌上，语气很正经：“随你，别去祸害乔卓，小伙子挺单纯的，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年纪轻轻和女老板搞办公室恋情，不太光彩，他以后找工作都难。”
“男老板搞办公室恋情就光彩了……” 周弥对乔卓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听他这样讲，有点生气。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周弥也是被陶颖的八卦洗脑了，她并不确定林洙和梁执有什么，火大的时候随口一说，这会儿后悔了，只能含混过去，气势却不能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