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们果真有了能脱逃的出口,那他与近香移就不用费劲去另外打开通道,直接通过怨灵驻守的出口便可。
近香移:“你一个人去?他们人多势众,你会有危险的。我和你一起去。”
玉玄炽没有答应:“太危险,你在这里比较安全。”失而复得,他不想近香移跟着他一起涉险,再说——
“这是严律殿的公务,与你并无干系,你没有必要牵涉其中。”玉玄炽道:“这件事我会办好,你不要插手。”
近香移:“???”
“不该我插手,我也插手了。在仙云城的时候,我已经和血魔交过手。这桩案子,我已经牵涉其中,怎么还能中途抽身?”她道:“你干什么拦着我?别是瞧不起我的本事,故意将我留在这里吧?”
说完,她便是一顿。
近香移隐隐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她说过类似的话似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她很快便将这个念头甩到了脑后:“我偏要插手,你拦不住我。你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转头就悄悄跟在你后面。”
玉玄炽:“……”
纵然过去百年,纵然重新修得人形,重获神魂,近香移有时候依旧固执得让他无言以对,让他毫无办法。
近香移微抬下巴,说道:“你觉得是让我跟着你一起查探线索危险,还是我独自一人行动更加危险?”
这个问题用不着思考,答案显而易见。
玉玄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我可以带你去。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不可擅自行动。”
近香移:“……”她小声嘀咕:“我有那么不懂事么,用得着你耳提面命的这样告诫我……”她又不是专程过来捣乱的,怎么会给玉玄炽添麻烦。
玉玄炽耳朵没有聋,自然听见了她的话。他知道她误会了,便道:“我不是说你莽撞,只是担心你会遇到危险而已。”
他认真地看着她:“今时不同往日,你的力量远没有百年前的强大,若是被怨灵抓到机会,那……”后果不堪设想。
玉玄炽认为,自己说得很清楚了,眼下形势有些严峻,并不是在开玩笑。但近香移却歪着头看他,说道:
“你怎么说得好像不会保护我似的。你会放着我遇险而不管么?”
玉玄炽的呼吸因为这个问题停滞了片刻。他的心跳不可控制地加快了片刻,然后一双深沉的眼眸落在了近香移身上:
“我怕我力不能及。”
这话说得别有深意。
因为过于关心,他会忍不住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动向。倘若有分毫差池,都能让他方寸大乱。而神思打乱的后果可想而知。
他不能想象近香移再次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的场景。
过去的百年里,他总是在懊悔。
懊悔当时没能及时察觉近香移的计划,让他们因此分别了百年之久。
在给她浇灌养护的日日夜夜里,玉玄炽注视着神树逐渐拔高的树冠,不厌其烦地诉说天界发生的大小事务。
他像是演了一场长久的独角戏,期待着近香移能够有所回应。
每当他停下来,回望那颗神树之时,心中便愈加痛恨自己一分。
如果当年他能早一点明白自己的心意,早一点认清自己,那么他们两个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玉玄炽知道,事情会演变至此,他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
他只希望,等近香移恢复意识之后,能够记得他一些。就算不能修得完满的结果,也不要走到分道扬镳的结局。
如今,近香移重新回来,他很高兴。他很珍惜现在的时光,不想再辜负好景。
正因如此,他才不想让她参与到血魔的事件中来。
但是近香移不明白。她说:“你是严律殿主,若是连你也搞不定,那就真的完了。”她才不相信玉玄炽说的话,他就是不想让她跟着吧!
小瞧谁呢,虽然她确实没有以前厉害,但逃跑的本事还是有的。
若是发生意外,到时她直接跑路不就好了。
再说——
“你也用不着担心,在进入仙云庙的时候,我就提前给时与期发了传讯符。他得到消息,一定会赶过来的。”
虽然时与期这人有些不靠谱,但她不认识其他的仙者,在这关键时候,只能求助于他了。
闻言,玉玄炽的眸光一闪:“你通知他了?”
“是啊。”近香移说:“大局为重,他会来的。”
玉玄炽沉默片刻,心说,时与期知道他在调查血魔一案,就不可能会出现。
那家伙编了谎话欺骗近香移,知道近香移在仙云城,又事先知晓他因公务绊住脚步。时与期只要稍作推敲就能推测出,他就在仙云城附近。
时与期理亏,知道他会找上门算账,所以明知近香移遇险,也不会亲自现身。
他最多会帮忙通知太虚庭,请神官下界援助。
不过这样正好,若是有神官在外接应,那么他们便能多几分胜算。
*
收到近香移发来的传讯符时,时与期正在花街柳巷里寻欢作乐。他身边围绕着莺莺燕燕,手边是飘香的陈酿,眼前是羽纱遮面,迎风而舞的舞姬。
她们听着他吹嘘天南地北的故事。在这些故事当中,有不少是关于天界的传说。
被困青楼的姑娘的见闻都是有限的。她们见到的人都是平民百姓,最多最多,就是接待几名江湖上的修者而已。
听的都是人间的故事,何曾接触过天界?
因此,即便时与期的话语当中带了三分假,她们也听得高兴。
女子在时与期说得兴起的时候,往窗户边指了一下,兴奋地说:“仙长,那是不是就是你说的传讯符?”
时与期动作一顿,即刻扭头看去。视野当中,一只深紫色的蝴蝶翩然而至。它扑扇着翅膀,停在他的肩头。
下一刻,传讯符中的声音传入他的识海——
“已追查到血魔线索,在仙云城。我有危险,速来!”
时与期:“……”
近香移这人怎么回事,她怎么和血魔扯上关系了?
等等,她不是应该在鸿蒙山么,什么时候去了仙云城?她什么时候化形的?
时与期觉得不可思议,分明在不久之前,她才刚刚恢复神识的啊!
他想,这一世的近香移还真够厉害的,短短百年就能化形了。上一回可是修炼了五百年才成功化形呢。
“不行,她才化形不久,怎么能贸然插手天界事务?被血魔逮到,她还能成功脱身?”时与期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心道:
近期死在血魔手上的神官不少,近香移必然不是对手。他得去帮个忙救人。
等等!
他忽然顿了一下——玉玄炽也在调查血魔之案……
不行,他不能去。
万一被玉玄炽知道他骗了近香移,坑了他一把,玉玄炽会打死他的!
只能另找别人相助了,时与期想。
“诶,仙长,你干什么去?”
时与期回过头抱歉地笑了笑,说:“十万火急,救人呢。”
说完,他身影一闪,即刻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第153章 脱身(中)
冰原的地域并不算广阔,相比于人间要小得多。据玉玄炽所观察,冰原所在的空间,也就仅有人间土地的三成大小。
寻找范围缩小,找起目标来就方便的多了。加上玉玄炽事先在冰原四周简单查探过,对这里还算有几分熟悉,因此很快便找到了怨灵所在的老巢。
怨灵的老巢在冰原南侧的群山环绕之间,在清冷山谷的地宫之下。冰原的风雪肆虐,雪潮的活动范围在天与地之间,但土壤之下的地底,却没有那样寒冷。
因此,当近香移落后玉玄炽来到地宫之时,发觉这座地下宫殿要比地面上和暖得多。但即便暖和了点,那也是一样的冷。
近香移伸手扶住一侧的石墙,说道:“那些怨灵还真会挑地方,这么个僻静之所,安全的很。”
玉玄炽借着火符的点点幽光打量四周,说道:“这个地宫怕是没有那样简单。”
一听这话,近香移来了兴趣:“怎么说?”
下一刻,她就见玉玄炽弯下身子,蹲了下来。他的掌面贴在地面上,一缕法力顺着土地探了出去。他道:“此地暗藏法阵。”
玉玄炽抬眸看向她,道:“还是天界的法阵。”
“啊?”近香移挨着他蹲下,贴近感受一番,果然感应到底下有法阵。而且这个法阵……
近香移大感纳闷地收回手,说:“法阵内流动的法力,竟然与我是同根同源的。此等至精至纯的自然之力……莫非施法者也与我一样,是神树修炼得道的?”
这一点玉玄炽不得而知,但有一点能够肯定——
“看来冰原当中还有诸多尚待挖掘的秘密。”
近香移并不关心冰原的秘密有多少,她只关心出口在哪里。“先别管这个了,还是找出口要紧。”
说着,她便要顺着地宫下的长廊往里走。玉玄炽即刻拉住她的手腕:“等等。”
近香移回过头:“怎么了?”
“我怀疑此阵与冰原的出口有关。”玉玄炽说出自己的猜测:“法阵的自然之力,与你同根同源,说明设立此阵者极有可能位列仙班。冰原是阴司殿搞出来的东西,那么能在冰原设下该法阵的……”
“就只能是阴司殿的神官。”近香移明白过来了:
“阴司殿设立冰原的目的,是要给那些犯罪的怨灵单独建造一座冰雪牢笼,以此来惩戒他们。那么,这个法阵的用处只有两个作用,其一,是构建冰原内部的风雪环境,比如雪潮;其二,便是负责开启或者关闭冰原出口。”
玉玄炽点点头,道:“或许,顺着法阵的走向寻找过去,就能够得到些许线索。”
近香移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这只是一个猜测,但多少试一试。反正他们手中也没有别的线索了。
随后,玉玄炽便捏了个法诀。金光落下,流光宛若流萤一般,顺着法阵的源头疾驰而去。
地宫的通道七拐八拐,曲折得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山路。近香移走在后头,紧跟着玉玄炽的脚步。
因为玉玄炽挡在前方,所以她没能看完全眼前道路的全貌。等到拐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前方忽然闪过了一个白影。
白影宛若鬼魅,径直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飘了过来。
近香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玉玄炽扯了一把,然后带着她朝着另一条通道躲开了。远远的,她好像听见了彼方传来的声音:
“有人闯入地宫!”
“是那个天界神官,玉玄炽!可恨,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快叫人过来,抓住他!我就不信,入了咱们地宫,他还能跑出去了不成!”
……
近香移惊诧道:“被发现了!”
玉玄炽很镇定:“无妨,从这里同样能过去。”
话音落下,两人便拐入了左侧的一条暗道。暗道幽深不见底,而他们身后不远处,怨灵也追了上来。
此时,流光停滞下来。近香移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就看见玉玄炽掌下微微使力,随后,两人眼前的墙面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裂开了。
而在这道墙后面,一间封闭已久的暗室就出现在两人眼前。流光从墙体的裂缝中溜了进去,点点荧光便将暗室给照亮了。
这一照亮,他们才看清楚,暗室其实是一间空荡的大殿。大殿的正中央摆着一座玉石神像。神像静静地立在那里,雕刻出的眼睛就朝玉玄炽和近香移望了过来。
近香移愣了一瞬,随即一脚迈了进去。
顷刻间,殿中萦绕的灵气便纷纷向她拥了过来。像是一阵暖风拂过,充沛的灵气亲昵地贴近她,引导她一步步朝着大殿中央而去。
很显然,这便是地宫法阵的源头了。
而在步入暗室之时,近香移便觉得眼前的神像异常眼熟。不仅如此,就连这殿中的法阵也极为熟悉。
仿佛是很久以前接触过的一样。
她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神像,情不自禁地向它靠近。离得越近,近香移脑海中怪异的画面就越多。
茫然之中,她好像看到了充满生机的鸿蒙山。绵延不去的原野之上,是数不清的山精生灵。高耸入云的山峰,还有一颗巨大挺拔的神树。
神树有着她本体的一切特征,有着同样的忽远忽近的芬芳。而在神树面前,则立着一名飘逸出尘的仙者。
仙者有着一张陌生的脸。但是他笑得很温柔,眉眼弯弯的,好像她无论犯了什么错,他都会原谅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近香移一看到这张脸就觉得亲切。
比看到玉玄炽还亲切。
她还想看得更清楚些,但是被一道声音打断了:“香移,香移!——”
近香移回过神来,眼前迷雾散尽,入眼看到的是玉玄炽担忧的眼神。她说:“怎么了?”
玉玄炽不答反问:“你看到了什么?”近香移陷入了短暂的恍惚状态,仿若神魂被抽出体内。他惊愕一瞬,心想,莫不是与殿中的法阵有关?
近香移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了他,还说:“那个人是策梦仙君么?他给我的感觉很亲切。”说着,她便伸手一指。细瘦的指尖遥遥指向眼前的神像。
她又觉得纳闷。
“可是,策梦仙君的神像怎么会摆在冰原?”
第154章 脱身(下)
其实从看到神像的第一眼起,玉玄炽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冰原是阴司殿所设的不假,但也有可能借用了旁人之手。策梦仙君便是这个旁人。千年以前,论术法一道,天界当中没有人是策梦仙君的对手。
加上法阵内的灵气对近香移这样亲昵,所用的又是同根同源的自然之力,此外,大殿正中央摆放的还是策梦仙君的神像。
那这里的法阵便是策梦所设下,这错不了的。
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
玉玄炽道:“你的术法是策梦仙君所授,要通过法阵找到出口,只能靠你。”
“啊?”近香移愣了:“可是我、我不会什么术法啊……”她才醒来没多久,上一辈子的记忆可以说是一点没有,怎么可能解开这个法阵,还打开出口呢?
她说:“你这是在为难我。”
“没有为难你。”玉玄炽说:“对你自己有点信心——既然法阵愿意接受你,说明它是认你为主的。主子说的话,下达的命令,法阵岂有不听的道理?”
“哦,你说的好有道理。”近香移道:“可我不知道怎么做啊。要不你来?”
一听这话,玉玄炽就忍不住笑了。
他声音低低的,余音回荡在近香移耳边。近香移没忍住揉了揉耳朵,心想:有什么好笑的?笑就笑么,能不能好好的笑,这么近,听得她耳朵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