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买。”
苏意羡觉得这可能是某种收集癖好,就像有人喜欢收集笔记本,有人喜欢收集塑料袋……
她也知道这么多笔买回来用不完,但就是觉得拆快递的时候开心。
“我爸妈还在的时候总会去国外出差,他们每次回家都会给我带各种各样的笔。”
苏意羡的母亲是做文史方面工作的,她一直希望女儿多读书,希望女儿能有书卷气。
最初,她想用好看的笔来激起苏意羡看书写字的兴趣,后来苏意羡渐渐长大了,给她买漂亮的笔和文具就变成了习惯。
“后来他们离世以后,我就自己买了……”苏意羡音量渐渐低了下去,提到父母,总是会有些伤感的。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将自己的情绪重新调动回来,“而且上课的时候多带几根笔,很有利于大学的社交。”
多带纸巾也同理。
沈知行勾了勾唇角,深以为然。
苏意羡复习完了一个章节的重点后,终于听见了楼下门铃响的声音。
没多久,陈阿姨带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上来。
吴医生鳏居多年,也没有孩子。他与沈老爷子交好,又喜欢沈家老宅的环境气候,所以退休后便受沈老爷子邀请住在沈家,偶尔帮家里人看看病扎扎针。
他年岁大了,沈家的年轻人们都不好意思麻烦他,平日里吴医生大多只负责沈老爷子的身体,更是不会像今日一样“出外勤”。
沈知行今天让人去请他的时候他还觉得惊讶,从前好几次他想给沈知行搭个脉,调调身体,都被他婉拒了。
吴医生以为他是找了女朋友转了性,想保养一下要孩子才请他来,没想到来了以后看见的是一个歪着脑袋的女娃娃。
“小知行,这位是?”吴医生笑眯眯地看着苏意羡。
沈知行瞧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吴医生的老观念重,对他26了还不找女朋友的事情一直很着急。
“是苏老的孙女儿。”
“哦,老苏的孙女儿啊,还是头一回见。”吴医生显然有些失望。
“行了你出去吧。”他冲着沈知行摆摆手。
沈知行离开后,吴医生放下手里的行医箱,走到苏意羡旁边,查看她脖子的情况。
“别动,脖子放松……”
他检查完后打开行医箱,“要扎针。”
“行,那要扎几次啊?”
“一次能缓解大部分疼痛,两次就差不多好全了。”
吴医生拿出脉枕,“先搭个脉。”
他搭脉的时候沉着脸不说话,看得苏意羡愈发心慌。搭脉的时间越久,苏意羡的心就越慌,生怕被诊出什么毛病来。
“你紧张什么?”吴医生问她。
一开始她脉搏跳得还算稳,后来就越来越快。
“没什么大毛病,都是你们年轻人的通病。平时熬夜熬得厉害吧?不能熬夜啊以后,熬夜伤肾的,你这个脾胃也虚……”
“气血不足,忧思过重,忧怒伤肝啊,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愁什么?”
“愁……愁期末考试。”
苏意羡咽了咽口水,她的五脏六腑好像也没几个好的了。
“这次考不过补考,再不过么拉倒了,有什么好愁的么?”吴医生心态豁达得很,“除了身体,其他的都不是事儿。”
“你一辈子嘛不读书也够吃喝玩乐到老了,要把身体搞搞好,搞垮了你书读得再好有什么用?”
“嗯,您说得对……我以后尽量白天读书,不熬夜。”苏意羡乖乖说道。
“那我要吃药吗?”
“先不用,你年轻底子好,以后作息饮食健康一点,多晒太阳多运动,也不能太剧烈啊。”吴医生去门外知会了一句沈知行,然后进来准备给苏意羡针灸。
苏意羡被吴医生扎成了一只刺猬,不仅是脖子后面,连手上都被扎了两针。
针扎完以后,吴医生的目光落在了沈知行身上,“我给你看看?”
沈知行刚要拒绝,就看见那只“小刺猬”冲他拼命眨眼睛,非常真诚地示意他答应。
“让吴医生看看吧,您平时工作那么忙。”苏意羡劝他。
她年纪轻轻的都一身的毛病了,更何况是平日里工作忙碌还比她大八岁的沈知行?
早诊断早治疗,病可不能拖。
“麻烦您。”沈知行伸出左手。
吴医生这次的表情和方才给苏意羡搭脉时很是不同,他表情不再严肃,而是有一丝……欣慰?
“挺好的。”吴医生收了脉枕,笑道,“健康得很啊,身体好得跟18岁的小伙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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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前,苏意羡的脖子已经可以直起来了。
虽然扭到某些角度还是有些疼痛,但完全可以忍受。
她和沈知行一起下楼将吴医生送到院子里,沈知行原是想留吴医生住一夜,可他坚持要回去,说已经跟沈老爷子约好了钓鱼。
“明天我再过来,明天给小姑娘带鱼汤喝。”吴医生乐呵呵地上了车,冲他们挥挥手。
车开出院子以后,二人并排往里走。
沈知行:“以后不许熬夜。”
“我尽量……”苏意羡只能保证她不主动熬夜,要是遇上某门课的老师划了满书重点,她再不想熬也得熬。
沈知行闻言也不再劝她,毕竟他18岁的时候也是天天熬夜。
苏意羡与他是一类人,只要想做一件事情就会全力以赴。
他就算是劝她少看书多睡觉,她也一定不肯。
一拉开门,二人迎面遇上正准备出门的颜研,她今天跟同学约了吃晚饭。
“你这穿的什么?”
颜研穿了条红色的Lolita裙子,外面配了一件点缀白色毛毛的红色斗篷。
沈知行拉着她转了一圈儿,然后把红色斗篷的帽子给她扣上。
“你要cos小红帽?”
颜研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转而看向苏意羡,“姐姐你说好不好看?”
苏意羡捏了捏她的脸颊,“好看,特别复古,这套要是在下雪天穿就更好看了。”
“是吧!”颜研有了人撑腰,特地踮着脚尖去瞪沈知行,愤愤地说道:“老年人不懂欣赏。”
沈知行还没说话,一旁的苏意羡突然道:“以后可不能说你小舅老了。”
颜研:“啊?”
苏意羡瞟了一眼沈知行,轻描淡写道:“人家才18呢。”
第25章
熬过了考试月, 苏意羡终于迎来了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正式回家的第一天,她倒在床上睡了足足14个小时。
可从寒假的第二天起,苏意羡每天晚上都会被人催着熄灯睡觉, 每天早上被人强制喊醒。
她那拥有着18岁身体的年轻叔叔, 似乎是要在短短的一个寒假内教会她健康作息,还特地让颜研教她打八段锦锻炼身体。
腊月二十八早上, 苏意羡手忙脚乱地跟着颜研打完一套八段锦, 热得浑身冒汗。
她跑到厨房, 刚从冷藏室里掏出一瓶无糖汽水, 就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她,盯得她浑身发毛。
苏意羡心虚地扭过头去, 看到了端着保温杯来楼下铲冰的沈知行。
“热……”她晃了晃无糖汽水, 小声道:“我就喝几口。”
沈知行不置可否,就这么盯着她。
很快,苏意羡妥协了, 她讨好地看了一眼沈知行, “我都好几天没喝了, 我喝三口。”
沈知行继续盯着她看, 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一口!我就喝一口!”
苏意羡有点儿气急败坏, 她也不管沈知行同不同意,迅速拧开瓶盖后喝了一大口,然后迅速拧紧瓶盖放在桌子上。
她抿着嘴,看着沈知行, 像是在说“我很有诚信吧?”
沈知行唇角微扬,绕过她去冰箱里铲冰块。他一边将冰块送进保温杯, 一边说道:“以后谈判的时候,底牌不能亮得太快。”
“那反正我说喝两口你也不会同意的……”苏意羡撇了一下嘴。
什么底牌不底牌的, 她往那儿一站沈知行就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哪儿还轮得到她和沈知行谈判?
“过年回去,吴医生要是说你身体没有好转,以后……”
苏意羡接话道:“以后一口也不喝了,我知道。”
沈知行笑着将那瓶汽水放回到冰箱里,“以后就别住宿了,我在学校对面给你找个房子,让人24小时看着你。”
苏意羡并没有被沈知行威胁到,她不以为然,“那不就跟你这几天一样吗?什么都要管。”
她每天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吃什么、吃多少、什么时候吃,沈知行都要管。
“我没管你晚上熄灯以后偷偷玩手机。”沈知行语气淡淡的。
他说完后还瞟了苏意羡一眼,看上去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苏意羡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你在我房间里装监控了?”
沈知行蹙眉,抬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没好气道:“想什么呢?”
沈知行上楼以后,苏意羡又回到院子里,坐在太阳下看颜研打太极拳。
苏意羡百思不得其解,“研研,你说你小舅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晚上熄灯以后偷偷在被窝里玩手机?”
她每晚都很谨慎的,十点以后从来不回社交账号的信息,也从不给人点赞。
“他诈你的。”颜研动作平稳舒展,随着音乐的节奏开口道,“姐姐你还是太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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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沈家大门口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院子里张灯结彩,一片热闹景象。
苏意羡已经好几个月没回来了,屋里的程设没怎么变,只是多了几张长毛地毯。
她脱了鞋踩上去蹦了几下,地毯毛茸茸的,也很暖。
刚将带来的行李收拾好,沈知行就过来敲她的门,让她出去贴春联。
“我贴吗?”苏意羡方才进屋的时候看见门口的春联和浆糊,还以为是等会儿会有阿姨过来贴。
“每人负责贴自己屋门口的。”沈家年年都是如此。
见苏意羡趿着毛绒拖鞋就要往外走,沈知行连忙将衣架上的大衣拿下来,披在她肩上。
“穿好了再出去。”
“不用吧,贴一下也很快的。”话虽如此,苏意羡还是听话地穿上了大衣。
她将浆糊刷在春联最上方的一条边上,然后踮着脚比划着位置,“这样正吗?”
“右边太高了。”沈知行站得远远儿地给她指挥。
苏意羡闻言调整了一下角度,“这样?”
“还是太高。”
“又太低了,右边稍微高一点。”
“左边再高一点。”
……
苏意羡就像个不太聪明的AI,被人指挥来指挥去,还是贴不正。
沈知行耐心殆尽,他大步走到苏意羡身后,双臂抬起,接过她手里的对联。
他此刻几乎是将苏意羡圈在身前的,后者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貌似专心地盯着眼前的春联纸。
春联纸轻薄,随着微风和沈知行的动作微微颤动着,发出簌簌的声音。
苏意羡垂在身侧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心脏突突跳个不停。
沈知行接过春联后,很快地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毫不犹豫,啪地一下将对联拍到了门上。
苏意羡觉得他草率得很。
“你确定这样正吗?”她回头的时候,脸颊擦到了沈知行胸前大衣的布料……
冬天衣服厚,沈知行没有察觉到她的触碰。
“你去后面看看。”
“哦……”苏意羡缩着身子,从他悬着的手臂下面钻出去,小跑到他身后两米的距离。
“是正的。”
苏意羡用冻得冰凉的手搓了搓微热的脸颊,“叔叔你帮我贴了吧。”
她手臂已经举累了,想躲个懒儿。
沈知行弯腰拿起浆糊盆,仔细地将右联粘贴平整。
“左边你去。”
这次,沈知行看准她歪的角度后直接握住她的手臂调整,不一会儿就贴正了。
苏意羡拿着小刷子把浆糊刷在墙上,一点一点地将春联贴牢,“其实我小时候还想当油漆工来着。”
她以前看别人拿滚筒刷刷墙,总觉得很治愈很有趣。
“那正好,你的公寓最近开始刷漆了。”沈知行前几天刚让钱前去看过进度,装修队那边预计年后放完假回去就开始粉刷。
“你要是想刷墙,过完节就过去吧,还省点人工费。”
苏意羡:“……”
能省则省,这道理对有钱人也同样适用。
“叔叔,我就是开个玩笑。”苏意羡回过头无奈地看着他。
回头时,她看见沈知行眉眼渐渐弯起笑意,才反应过来他也是在同自己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