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才来了不到一个月。
关键是,一个个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无论哪一个放在清远城都算是数一数二的身家地位,尤其,这其中还牵扯到了那一位,简直令他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如何不令人心惊肉跳。
这还是沈烨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有人的魅力竟大过了他去,啧啧,红颜祸水不过如此吧。
这样想着,沈烨不由微微眯起了眼,慢慢转头朝着身后马车看了去。
隔了一道薄薄的纱帘,里头人影轻微晃动,虽看不清具体脸面,可那若隐若现的身姿,依然近在眼前,令人有种想要一把撩开帘子一看到底的冲动。
有趣。
这回回来,可比往年有趣多了。
沈烨眯着眼笑了笑。
等到转过脸来时,一脚朝着薛叔宝心口踹了去,淡淡道:“你这小子,收起脸上的哈喇子来,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话一落,沈烨牵着马绳加紧马腹,骏马便冲了出去。
薛叔宝揉着心窝子龇牙咧嘴,脸上还一脸魂牵梦绕道:“二哥,那说好了,弟弟……弟弟改日登门拜访啊——”
马车里的柳莺莺对车外具体的动静一无所知,只当是那沈烨遇到了旧友,寒暄了一番。
话说,这日沈烨是同沈家大老爷一行一道入城的,他回府前还有事要办,一行人在城门口分道扬镳,本以为他们早已回府了,结果入城不久,大老爷沈膑特意绕道城南给清河郡主买了她爱吃的荷叶鸡,于是,正好与沈二一行脚程一致。
两路人马一前一后分别到达沈家。
于是,等到柳莺莺所乘坐的马车到达沈家门前时,只见整个沈家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大半个沈家的人全部迎了出来,全部堆在沈家大门前,柳莺莺所乘坐的马车落在了数十丈开外的地方,挤都挤不进去。
沈月灵立马将车帘掀开往外探去。
只见以沈家二太太为首的二房热烈相迎,二房的全体老少全部出动了,三姑娘沈月芸,四公子沈墨,五公子沈杰,七公子沈鹤,九公子沈隽,还有二房的表姑娘苏子磬竟全部迎了出来,就连二房那个三岁的幼子小十八都被奶娘抱着混迹在了欢迎队伍里。
余下是三房的穆氏,再有四方的四老爷四太太领着四房的二子二女,四房的嫡子沈庆和沈月曦是柳莺莺见过的,余下皆有些脸生。
五房无人出席,五房五太太身子病弱,不常出府走动,最边上的一对夫妇十分年轻,不过三十出头,显然亦是柳莺莺不曾见过的六房夫妇,夫妇二人身边一子一女安静又乖觉。
再加上身后的侍女奴仆,沈家那偌大的门楣下,浩浩荡荡的队伍竟险些要挤不下了。
柳莺莺第一次在沈家看到这么多人。
只觉得眼花撩人,双眼都不够瞧的。
眼前这夹道相迎的一幕,一时令柳莺莺想起了一个月前,她来沈家的画面,她甚至都不够资格踏入这道门,而眼前的空前盛况,无一不提醒着大房在整个沈家的尊贵地位。
这时,只见停放在大门中央那辆华丽的马车掀开了帘子,率先探出脸来的是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一身紫袍缂丝直缀加身,腰系同色腰带,上缀祥云蟒纹,低调奢华,只见衣袍笔挺,腰畔悬玉,身姿笔挺,浑身自带一股肃然之色。
视线落入脸面,又见那男子留短须,竟已两鬓微霜,眼尾已初见纹路,却丝毫不见任何老态,反倒是平添了几分稳重肃穆之下,细细看去,面容俊逸,浑身儒雅又威严,一眼探去,像是四十,又像三十几许,听说沈家这位大老爷镇守西凉多年,本以为是位气质森严,身姿雄浑的虎将,却未料,竟是位儒将。
细细看去,眉眼与沈五爷、沈烨都有些挂相,皆是丰硕儒雅风流之辈。
他下马车不久,又亲自来到马车旁,将车帘撩开,亲自搀着马车里的人出来。
先是看到一只手染红色豆蔻的手从帘子里缓缓伸了出来,只见那手白皙无骨,并非清瘦干瘦到只见骨头的那种,反倒是略见丰盈饱满,甚至略有些肉感,却并不显胖,只见那手指圆润如玉,是一种有别于纤细瘦弱的饱满,只见肌理细腻骨肉匀亭,一看就是一只养尊处优,高贵优雅的手。
紧接着一抹华丽紫缎引入眼帘。
只见那只白皙优雅的手将车帘略微一拂,随即,那只手缓缓纳入大老爷的掌心里,大老爷沈膑亲自将车中之人搀了下来。
露出一张光雍容华贵、光艳逼人的脸来。
看到那张脸的那一瞬间,就连柳莺莺都忍不住微微恍了下神,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柳莺莺第一次看到那样端庄又华贵且明艳的面容来。
那是大房的大太太,沈琅、沈烨以及沈月澶的生母清河郡主。
当年名动满京的第一美人。
第047章
只见那清河郡主头上戴着嵌紫玉金丝八宝鬓, 绾着赤金如意大凤钗,身着一袭瑰紫并二色金银云锦大褙子,上头镂金牡丹花团锦簇, 通身显贵奢华, 尤其她将所有发丝全部一丝不苟高高挽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只见眉心正中央滴了一滴水滴紫玉, 约莫拇指盖大小,随着步履间渐渐晃动,那滴紫玉在眉眼间细微晃动, 一眼望去,雍容华贵, 彩绣辉煌,远远看着就不像寻常妇人, 便是说是那宫里头的娘娘也不为过。
尤其只见她体格丰盈, 风姿绰约,站在大老爷沈膑面前, 丝毫没有被沈大老爷的风姿掩盖, 反倒是因她的光耀华彩,衬托得一旁的沈大老爷越发显贵了起来。
清河郡主一经露面,只见整个沈家大门的光辉都要黯淡了几分,全部的光彩全部汇集到了她一人身上,以二太太为首的几位太太全部齐齐簇拥了过来。
二太太苏氏生得算是富态美艳那一挂的, 单看只觉得光耀照人, 百般风流, 可往清河郡主跟前一站,只衬托得她整个人都寡淡了几分来。
“郡主, 一路舟车劳顿,定是辛苦了吧——”
“府中已备了茶水,也备下了热水,郡主快快进府歇脚片刻——”
苏氏一个掌管整个沈家的伶俐妇人,往日吆五喝六,走路带风,可今日到了清河郡主跟前,整个人都显得气弱了起来,她恭恭敬敬,语气神态中丝毫没了往日倨傲,一脸的恭奉热情。
清河郡主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嗯,你操持家宅这许久,辛苦了。”
清河郡主神色略有些清冷,许是舟车劳顿许久,整个人看着有些慵懒散漫,话并不多,透着股子与生俱来的高贵疏离。
这一点上可见大公子沈琅肖像她,不但性情像她,见了她的脸面后,就连相貌也更随了她些。
沈烨倒是更像大老爷一些。
清河郡主这般冷淡高傲,苏氏非但不觉失望,反倒是听了这番话后,双眼微微一红,只有些热泪盈眶道:“哪会,哪会,这是……这些都是弟媳该做的。”
苏氏得了这句赞叹,当知她做的一切全都被郡主瞧在了眼里,顿时心满意足,激动连连,便是再累也觉得一切都值当了。
清河郡主看了她一眼,淡淡点了点头,随即视线落到了身后的穆氏脸上,那高贵懒散的脸面终于释出了一二分淡笑来,道:“青儿,你瘦了。”
穆青玟穆氏被郡主点了名,这才缓缓上前主动拉着清河郡主的手,笑着唤道:“郡主。”
又道:“不是说明儿个才到么,都没来得及去城门口迎。”
又低头四下看了下,道:“老样子吧,没瘦。”
清河郡主却执意道:“清减了,还黑了,可是又日日扎在那堆肥料堆里了。”
语气透着淡淡的责备和嫌弃。
却也显露出非同寻常的熟稔。
这一幕看得二太太苏氏眼热不已,却也丝毫不敢有任何不快,他们这二房本是庶出,若非清河郡主懒得操持这家业,又若非三房的穆氏性情清冷,懒得料理这杂事,沈家这偌大的管家权力又岂会落到她的头上来。
这二位,她是要多敬着便有多敬着,便是捧到祠堂供奉起来,她也乐意。
因为别人给的东西,有随时收回去的权利。
苏氏深知这个道理。
说话间,沈月澶携手几位堂妹们迎了过来见礼——
“母亲!”
沈月澶一过来,便立马挽住了清河郡主的胳膊蹭在她身前撒娇,清河郡主清冷的面容总算是显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来,只淡淡勾唇抬头点了点沈月澶的额头,道:“在府里可有好生用饭?”
母女二人腻歪一起。
这时,苏氏见府门前簇拥扎堆,唯恐冲撞了郡主的娇躯,赶忙招呼众人入内,然而清河郡主却在此时忽而朝着身后的马车方向看了去,淡淡唤了声:“雅儿,你还赖在马车上作甚?怎么,赶了一路的车马还不舍得下来么?”
清河郡主这清淡却又纵容一语,瞬间将所有的视线齐齐拉扯了回来,所有人齐齐抬眸朝着身后那辆马车方向看去,这才想起马车里还有位贵客来。
这时,才见有两个十四五的丫鬟缓缓下了马车,将马车里那抹亭亭玉立、丰姿冶丽的身影给搀了下来。
那道身影一下来后,只见整个沈家门前静默了片刻。
只见从马车下来的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她肌肤胜雪,鬓发细润,丰颜靓丽,颜若朝华,着一袭蜜合色襦裙,下着浅瑰色撒花洋褶裙,外罩着一袭雪白薄篷,薄蓬一路披肩至地面,将脚下素色绣花鞋堪堪遮掩。
又见她面若蟠桃,眼若水杏,头上绾着凌云鬓,从马车下来时,衣裙不缀,步履生香,只见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铛 ,动作优美娴静,竟端得一副绝佳芳华。
这人原是沈家外孙女,沈老夫人唯一的外孙女,也是大俞四大家族之一的西凉宓家的独女宓雅儿。
宓雅儿每年三月来清远小住半年,住到初秋才随清河郡主一道回到西凉,她可谓是在沈家娇养长大的。
时隔半年未见,只见这位沈家容貌最出挑的娇娇儿,好似又比上年更要美貌出尘了许多。
只见她颜如渥丹,清眸流盼,只觉巴东有巫山,窈窕神女颜,其姿耀如春花,群芳难逐,有天香国色之姿。
她上前给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六太太一一福身见礼,行动间只见款步姗姗,袅袅娜娜,芙蓉一笑两颊笑涡霞光荡漾,看得二太太眼花缭乱,只不住拉着宓雅儿的手道:“我当是哪个神仙仙子来了,原是咱们家半年不见的雅姐儿,啧啧,瞧瞧,不过半年光景未见,二舅母都险些要快认不出来了。”
苏氏忙将人一顿搂着抱着,又微微打趣道:“方才怎么躲着不下来,可是则怪舅母等人将咱们雅姐儿给冷落了去。”
苏氏为险些遗忘了这位小贵客而心生不安。
宓雅儿却笑盈盈道:“哪会,二舅母多虑了。”
说着,只笑颜如莲,道:”雅儿原想看舅母是否会忘了我,是否有了表妹便转头忘了外甥女,便故意在马车上挨挨歪歪,没曾想,雅儿这些年来对舅母的孝敬可算没白费,舅母心中当真还是有雅儿的。”
宓雅儿微微笑着看向清河郡主,略微调皮的说着。
“你个泼猴儿!”
清河郡主见她玩心四起,调皮玩劣,只勾着唇,朝着宓雅儿额头上点了一下,动作轻缓,可见一脸溺宠。
一旁的沈月澶听了,却立马气不过道:“好啊你,宓雅儿,霸占了娘亲这么久,方一回来,脚还没下地,便要跟我争宠了起来,有你这样当表姐的么!”
沈月澶听到宓雅儿这一言,瞬间气得双肩微颤,一把扑了过去,作势要咬她,宓雅儿立马软糯糯的求饶告罪道:“好了好了好了,其实我是想看看你个没良心的可挂念着我,结果没想到只有舅母心中有我,你啊,写信时说得好听,三日一催五日一请的,还以为多真心盼着我来,结果呢,字字句句皆是虚情假意,实则早便将我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宓雅儿倒打一耙,反将沈月澶一军。
沈月澶顿时又气又笑,道:“你还倒打一耙。”
一时,见表姐美若天仙,冲她眨眼,仙姿显现一抹俏皮来,到底不忍对着这样一张脸生出任何怨怼来,只忙拉着她的手道:“你还别说,方才不见你人影,差点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年前生了那场病,今年当真不随母亲来了!”
说着,沈月澶忙拉着宓雅儿四下查探着,又将其余各位妹妹们唤到跟前簇拥了过来,亲亲热热的将宓雅儿围作一团。
宓雅儿见苏子磬远远静静的看着她笑着,只笑着主动招呼道:“磬儿妹妹。”
苏子磬有些意外道:“雅儿姐姐还记得我。”
宓雅儿道:“自然记得,咱们还一块扑过蝶儿。”
说着,冲着苏子磬友好一笑,招呼苏子磬近身来。
苏子磬闻言,顿时心一松,立马笑着走了过去。
七八个姑娘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瞬间,整个府前生动鲜活了起来。
这时,四、六房两位老爷也分明携着子侄过来见过大老爷,一个个恭恭敬敬、笑容满脸的迎了上来,道:“大哥——”
“大哥,一路可辛苦——”
看得出,四老爷、六老爷对这位大老爷极为尊敬,且身姿有些畏惧,语气有些嗫嚅。
大老爷朝着二人点了点头,道:“嗯,你们照拂家中辛苦了。”
话一落,视线一扫,道:“老五呢?”
又道:“又上哪儿花天酒地去了?”
与此同时,那头清河郡主朝着穆氏身后扫了一眼,道:“灵丫头呢——”
这话不约而同而起,便见远处人群开外的地方,沈五爷沈戎懒懒散散的驾着马儿颠颠过来,道:“大哥,这儿呢,您的亲弟弟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