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不能盼着弟弟点好么,弟弟一没花天酒地,二没寻欢作乐,正在夹道欢迎您跟嫂嫂的回府了!”
沈五爷扇子一撑,一边摇着一边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与此同时,马车里沈月灵探出了张圆润的脸来,人还在马车上,便按耐不住高兴激动喊道:“大伯,大伯娘,表姐——”
话一落,沈月灵便要从马车上扑腾跳下来。
沈烨摇头将人薅了一把,笑骂着将人抱了下来,沈月灵正要冲着表姐宓雅儿怀中扑腾过来,这时,跑了两步,想起了马背后的柳莺莺来,立马又折返了回去。
因着这一呼喊,正好府门前所有人都闻声看来。
这时,柳莺莺刚好从马车里探出了头来。
沈烨方才抱了堂妹,自是不能同抱着柳莺莺下来,不过他此时正好就站在马车旁,见柳莺莺探出头来,眉头一挑,竟在大庭广众、纵目睽睽之下,虚抬了抬手,作势扶她一把——
恰好这时,沈家大门口,一抹玉白身姿背着手悄无声息的自宅门内踏出——
第048章
话说沈月灵下了马车后, 柳莺莺紧随其后,也缓缓掀开帘子欠身探出了身儿来,刚一抬眼, 便见眼前出现了一片宽大又颀长的手掌, 细细看去,手心手指的位置还有一层薄薄的茧,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柳莺莺神色一顿, 一抬眼便见眼下站在马车旁的人并非桃夭,竟是沈家二公子沈烨是也。
沈家二公子此刻抬着他高贵优雅的手来,正微微笑着看着柳莺莺, 竟是要屈尊扶她下马车的意思。
他举止怡然自得,好似这番举动不过举手之劳。
只是他脸上虽微微笑着, 可那眉眼间的戏谑之色毫不掩饰,竟不像是真心想要搀扶她的意思, 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倒像是在捉弄人般。
沈烨抱着自家堂妹下马车堂堂正正,便是他搀扶表妹宓雅儿亦是情理之中, 可是柳莺莺与他非亲非故, 关键是认识不过一日,这举动,未免有些逾越了去。
柳莺莺自问没有魅力大到一眼便能将这位沈家二公子迷住到给她献殷勤的地步,尤其在见到了其生母清河郡主和其表妹宓雅儿的姿容后。
一时不知这沈家二公子葫芦里头究竟在卖什么药,正要冷淡拒绝之时, 这时, 柳莺莺忽而敏锐的察觉出了一抹不对劲来。
柳莺莺她们所乘坐的马车本停靠在十数丈开外的地方, 人群车马之外,挤都挤不进去, 压根无人留意。
是以,她以为压根无人在意这里。
只是,方才在马车里时还听到热热闹闹的寒喧声,只见这会子外头竟静得出奇,柳莺莺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不想这一看便险些令她花容失色来,只见远处方才还在簇拥扎堆,热闹寒暄的沈家人,此刻竟不知何故竟全部隔着车马人群,齐齐朝着他们这个方位看了来。
是的,没错,所有人都被沈五爷那慵懒散漫的话语,还有沈月灵那亢奋激动的一嗓子,全部吸引着朝着这个方位看了来。
而这时,柳莺莺刚好从马车里探身出来,正好沈烨又冷不丁来了这么一手,自然,全体沈家人,浩浩荡荡数十人的目光竟全部齐刷刷落到了柳莺莺身上。
确切来说,是落在了她跟沈烨二人身上。
落在了沈烨抬手朝她搀扶下马车的姿势上。
也落在柳莺莺将要搀扶他的手下马车的亲密暧昧姿势上。
而看到沈烨的此举后,只见远处众人一个个直接变了脸,脸上的神色可谓精彩至极。
大庭广众、纵目睽睽之下,沈家二公子人还没回府,竟先给大家带回来了这样一个巨大的惊喜或惊吓来?
只见一向高冷自傲的沈月澶直接瞪大了双眼来,心道:二哥这又是在犯什么浑,二哥才刚回,还没过府门了,这又是从哪儿招了些个什么莺莺燕燕来,该不会给她带了个二嫂回吧,二嫂倒好,可别惹那些勾栏里的不良货色回来才好啊,不然,她们整个大房,甚至整个沈家可要彻底闹翻天了,再也不得安宁了。
宓雅儿亦是面露讶异:表哥刚刚声称有事,入城后便与他们分道扬镳了,却未料,竟是为了个女子,转眼间便带了个女子回来?
清河郡主则微微眯起了眼。
大老爷沈膑还没从刚刚沈五爷那不着调的话语中缓过神来,一看自家儿子竟也如此不着调,一口气已提在了半空中。
余下众人,则一个个要么目瞪口呆,要么暗自看戏。
安静了几个月的沈家老宅,自这一刻起,便又要再次热闹开来了。
柳莺莺只觉得远处每道目光都万分犀利,刀刀入她心肺。
眼前的局面,瞬间将她推至万众瞩目、风口浪尖的地步。
她不过是个借居在沈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罢了,连这个“亲”字都是硬扯上的,她虽有心想要攀附沈家,实从不敢名目张胆来。
她这个身份,最多能攀上沈家庶出,已算是攀了天大的高枝了,甭说沈家大房嫡孙,就连庶出的二房四公子沈墨,也压根不是她能够肖想得了的,沈墨最次也能配得上苏子磬那样的,柳莺莺这个阶位的,甚至都不敢露出她的心思来,更何况还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行此事来,这不是把“狐狸精”三个直接往脑门上刻了么,这事若是认定了,在沈家,她怕是一日也不住下去了。
柳莺莺可没这么蠢。
柳莺莺一时恨透这沈二了,不知他眼下究竟是在抽什么疯,他究竟是装懂,还是真不懂,这大庭广众、纵目睽睽之下,他不知他此举意味着什么么?不知将会给她带来怎样的麻烦来么?
没想到这个沈家二公子当真是个胆大包天的,方才在街上时还不觉得,如今才知他果真如府中传闻那般,这是个沈五爷第二,亦是个不择不扣的二世祖来。
柳莺莺今儿个算是彻底领教到了。
沈家大房这两个,真真是招惹不得的奇货!
柳莺莺真真后悔自己不该一时鬼迷心窍,招惹谁不好,招惹这二位作甚!
偏生这时,这沈二仿佛不以为意,依然笑眯眯的在她身边贴心提醒道:“脚下无凳,你托着我的手缓缓落地便是。”
他淡淡笑着看着她,一副温柔如水的样子。
托……托你大爷!
柳莺莺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要冒了出来了。
恨不得直接朝着对方翻出一个大白眼来。
而此刻柳莺莺正一个头两个大时,这时,她站在马车高位上,视线越过众人看去时,柳莺莺忽而意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只见那人凌驾于众人之上,立在那座高台之上,玉白身影极有存在感。
那是道令人无法忽略的身影,哪怕隔着人山人海,依然令人一眼就发现了他。
那人正是姗姗来迟的沈家大公子沈琅?
而看到那人后,柳莺莺明显愣了一下。
明明方才还不在的,是刚刚才来的?
看到那道身影后,柳莺莺脸上到底染过一丝不大自然的神色来。
毕竟,在这之前,她还在费尽心机、黏黏乎乎的勾搭着那人,不想,不过转眼间,她便这么快速的更换了“目标”来。
至少,落入对方眼里,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尽管就在两日前,二人已于竹林深处“决裂”了,柳莺莺甚至曾暗誓,从此不再见这人半眼,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到底令人不耻。
不过,如今的柳莺莺早已不再是那个再试图要勾搭他沈家大公子的妖艳货了,他误不误会又与她何干。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了一眼后,只见那道清冷的眼里并无任何情绪,淡淡扫了她一眼后,直接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仿佛视她为无物般。
柳莺莺:“……”
当然,此时的柳莺莺早已不在意他究竟是圆的还是扁的了,他视她为无物,呵,她但凡变一下脸色就算她输。
柳莺莺才懒得计较他的眼色来。
两人同时收回了目光,谁也不比谁高冷。
好罢,言归正传,这档口,柳莺莺要恨死沈二这搅屎棍来,生生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的地步,柳莺莺虽不知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却隐隐预感这人是故意的,像是故意在整她,许是要报她方才一簪之仇,又或者识破了她原本面目,要她在沈家众人面前现出原形来?又或者其他什么缘故。
深知这档口,她是轻重不得,她今日表现,直接决定她日后能不能顺利在沈家留下来,以及留下后,日子是松快,还是难熬。
稍有偏差,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柳莺莺飞快在脑海中运算着解决之道,不能直接拒绝这沈二,落入众人眼中,有碍于众人口舌压力之嫌,洗脱不了她跟沈二的嫌疑,更是不能直接搀他的手下马车,这不正好落人口实。
该怎么办呢?
柳莺莺脑海中拼命运转着,不多时,只见她灵机一动,只见她忽而嗖地一下果断放下了车帘,整个人直接快准狠的重新退回到了马车里头去。
像是被眼前这个贸然出现的身影给惊吓到了似的,又像是深知对方行径不妥,自己速速避嫌,一副飞速躲避瘟神的姿态。
这样,总能洗脱嫌疑来了吧?
便是有,定也是对方一厢情愿了。
帘子一落,没有只言片语,却瞬间将沈二扫落在外。
这时,桃夭反应倒快,立马挤了过来,冲着沈烨道:“有奴婢伺候,就不劳二公子了。”
说着,也不管沈二身份尊贵,直接往他跟前一挤,沈二被人“嫌弃”至此,只得错身让开一条道来。
一时,摸了摸鼻子,隔着薄薄的车帘,朝着车内看了一眼,沈烨眼底的笑意慢慢加深,若说他方才此举不过心血来潮,那么此刻对方的表现就足够令他“惊喜”了。
他就知道,有的人并非看起来这样老实。
他的直觉一直极准。
他甚至依然怀疑方才他挨那一簪子的真实目的。
沈烨淡淡笑着收回了视线,收回视线时,他狭长的眼尾微微一挑,竟越过人群人海朝着沈家门楣的方向遥遥看了去。
毫不意外的,对上了一抹清冷的目光。
沈琅淡淡抬眸。
两道目光隔着马车人海,遥遥对视了一眼。
沈烨眼里的笑意慢慢加深,仿佛发现了极为好玩的事情。
而那道清冷的目光则微微一眯。
这时,桃夭拉开帘子,朝着马车里头唤了一声:“姑娘!”
柳莺莺这才“重新”探出了身儿来,排除障碍后,竟同方才表姑娘宓雅儿下马车时那般,在万众瞩目的目光中缓缓欠身下得马车来。
好似方才那一幕压根不存在般。
这会子只见沈家的几房长辈,主事的老爷们竟都全部相继看了过来。
这阵仗,若胆小的,怕是能当场给吓哭咯。
好在,她当年在万花楼跑腿时,亦是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妓院复杂,镖头大汉有之,达官贵人有之,白面书生有之,就连那寨子里头杀人越货的悍匪亦是不缺,柳莺莺当年伺候的贞娘便有个相好的,就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山寨二把手,脸上有道骇人的疤痕,柳莺莺还给他倒过茶水。
于是,只见柳莺莺不过恍了片刻,很快便也缓过了神来,她尽力的保持镇定,只不慌不忙的将手搭在桃夭的手中,从马车里缓缓探出了身姿来。
这时,大家早已对马车里的这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来,一个个踮脚张望。
只是,众人隔得远,其实看不清她的具体面相,只见一抹杏粉身姿自马车内缓缓欠身而出,有别于方才宓雅儿的亭亭玉立,仪静窈窕,这道身姿分明婀娜聘婷、妍姿妖艳,探出马车的那一瞬间,垂落在身后的三千青丝自纤细的脖颈处,婀娜小蛮腰处,以及臀后缓缓倾泻而出,沿着她玲珑妖娆的曲线,一路垂落下来,其中一缕长发垂落在她的胸前,随着她的身躯勾勒出一条饱满生动的曲线来。
还没看到脸,光是看到这抹柔桡轻曼姣丽蛊媚身姿,便已让人呼吸微顿,头晕目眩了来。
她微微侧着一张脸,风吹动马车纱帘自她脸面拂过,她抬起纤纤玉指轻轻一拂,收回指尖的那一刻,将鬓角一缕散发勾到耳后,这一幕,就像是慢动作似的一帧一帧缓缓落入众人眼里,只觉得连时光都跟着缓慢了起来,更有人下意识地也随着她的动作不自觉的捋起了发来。
古话有出水芙蓉一说,形容绽放的荷花从池水里悄然探出了头来,那一刻只美得惊心动魄,今却有美人出帘,那一颦一足无不勾人心弦。
只见方才那宓家表姑娘宓雅儿行动极为优美,她步履珊珊,脚底生香,端得一副大家风范,而这一位姿态竟也完全不输了表姑娘去,柳莺莺受训三年,这会儿只见她装扮不见奢华,可姿态甚美,步履轻盈,腰上的玉佩与脚步相应,只见珊珊作响,竟觉雍容雅步,竟也端得一派优雅气度,令人眼前为之一亮,只道是哪位大家闺秀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