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珠却笑不出来,极力克制着碗的手不要抖,他真不知道李青松的身份吗?以为封赏了他,能卖她一个好,讨她欢心么?
李青松是北离战神顺安王之子,如此封赏他,还忠义伯,让北离君主知晓此事又该如何想?什么忠义,全然是不忠不义了。
林宝珠哑着声,“陛下,您不必封赏他。”
“为什么不?”沈禹州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语调轻快,墨眸却渐转阴沉,“他能治好你的眼睛,封他个忠义伯绰绰有余,还是……宝珠有什么顾虑?”
被他问起,林宝珠再不敢说话,“陛下您自己决定便好。”再说下去,沈禹州必定认为她已知晓李青松身份了。
沈禹州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漆黑的眸犹如古井,一点点凉了下去,慢悠悠地剔着鱼刺,“既然宝珠没有意见,那明日一早就让李福瑞颁旨。”最后一块鱼肉没有放到碗里,而是送到她嘴边,“乖,张嘴。”
林宝珠看不见他此刻阴沉如水的脸色,却也本能地不寒而栗,“我吃不下了,陛下慢用吧。”沈禹州唇边最后一丝笑荡然无存,他将人拉住,“朕还没用完,爱妃为何如此着急走?”
被他拽住的手腕瞬间红了一圈,“陛下,您不要这样……”她惶恐地落了泪,又一次被逼进角落。
她哭了,沈禹州的心不比她好受多少,粗糙的指腹按在她柔滑的小脸上,胡乱拭泪,可林宝珠却哭得愈发厉害,他没了主意,脸颊肌肉以为隐忍而颤抖,脑海里有另一个声音拉扯着他。
沈禹州,你不能再用强了,不能再逼她了,不可以再失去宝珠了。
良久,在林宝珠的泣音里寻回一丝理智,“别哭了,我已经顺着你的心意放过李青松了,为何还要哭?”
林宝珠没说话,小腿肚都在打颤,身子禁不住的往下掉,沈禹州也顺着她一同跪倒在地。
他真的没有办法了,摇晃着她的肩,“你说啊,宝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再度打开心扉接纳我?”
“宝珠,你说话啊,你告诉我,我要在怎么做才能让你笑,才能让你开心快乐,你告诉我啊……”沈禹州的声声逼问,叫林宝珠头痛欲裂。
“放开我……陛下你放开我……”林宝珠低泣着,“你不要这样,我害怕……”她瑟缩着,双臂抱着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闷声哭。
沈禹州终于冷静下来,停了逼问,他将她一整个拥在怀中,下颌压着她的发丝,“宝珠,我会对你好的,相信我一次,好不好?”他发誓,等一切都风平浪静后,他再不会欺骗她,不会囚禁她。
可林宝珠还是哭,哭得昏天黑地。
“不要哭了,眼睛又不好了……”沈禹州颓然地拥着她,坐在冰冷地面上茫然无措,安抚许久不见好,只能抬手强迫她抬头,“宝珠,不要再哭了,再哭……我的心就要疼死了,你也可怜可怜我……”
“林宝珠,你继续哭吧,把我哭死了……可是要你陪葬的。”他最后一句话说完,林宝珠便收了哭音,抬眸时,两只眼睛肿似核桃,比兔子的眼睛还要红,沈禹州拍拍她的背,释然了,“哭吧,反正我死了,黄泉路上寂寞,没有你我可不愿走。”
不要!她才不要和他一块死!
林宝珠推开他,方才哭得狠了,这会儿忍不住打起哭嗝,抽抽搭搭的,眼泪还在流,只是噤了声。
沈禹州又凑近了些,捧着她的脸,在她哭红的唇上轻轻吻了下,“乖宝珠,不哭了,你摸摸看,衣裳都哭湿了……”
他眸色愈来愈深,话里带着蛊惑,“都湿了,也哭累了,我来伺候宝珠沐浴可好?”
第61章 初七
注定要在忏悔中度过,不死不休
林宝珠大惊失色, 眼泪也不敢掉了,足尖在地上挪啊挪,同面前的男人拉开距离, “你、你不要碰我……”
她双目失明,不知往何处躲, 只能被男人捉住肩膀, “乖了。”沈禹州还是那般轻柔低喃, 将人打横抱起往净室走去。
偌大水池上雾气缭绕,鲜花弥漫, 池水温热,泡一泡正好解了多日来的乏累,“宝珠细皮嫩肉需得娇养着来, 我特意让人引下的泉水为你濯洗沐浴, 可还舒服?”
犹如魔音灌耳,惑人心弦, 林宝珠全然凭着理智抵抗, “不、我不要!一点儿也不舒服, 我不喜欢。”那日也是在这个池子里,让她备受屈辱, 她不要记忆重演,只能哭着哀求, “沈禹州,求求你了, 放了我好不好?”
沈禹州置若罔闻, 俯下身亲她, 动作轻而缓, 好似品着世间美味, 一点点的侵吞着她,“宝珠,你好香,好软……”
室内只有他擂鼓般的心跳,一下一下,鼓动得他意乱神迷,在她小嘴上乱亲,逐渐往下咬,旋即很突然托着她的臀,将人抱起搁在池边,慢慢品尝她的丰润柔软。
林宝珠恨透了这副身子,分明是抗拒的,却禁不住软了腰肢,除却一身绵软,再没什么能伤他,只能哀求,期盼着他还有一丝良知。
“你放开我,不要了……”他若同样得厌她恨她,不如一剑杀了她,也不要如此羞辱。
可是男人钳住她的力道丝毫不减,甚至开始一层一层褪下她的衣衫,她早哭得声嘶力竭,眼下没了力气,“我求求你,不要,不要这样……”
即将剥下最后一层时,沈禹州止住了动作。
幽邃的眸欲念与隐忍交替,他垂眸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林宝珠,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挫败,“宝珠,你已是这般抗拒我了吗?”
若她还是沈家那个的阿娇,兴许还不会痛苦至此,至少那时候的她除了沈禹州,眼里再没有过旁人。
可时移世易,她记得她是林宝珠了,是怀安哥哥的妻,想到沈家的那些点点滴滴,她开始疯狂的厌恶自己,嫌弃自己,这个身子满是屈辱了,又如何配得上怀安哥哥,所幸怀安哥哥不弃,牵着她从黑暗里走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心里除了怀安哥哥,再容不下任何人了……”林宝珠心中难过,泪水落在他臂膀上,竟比满池泉水还要灼热,“此生我生是怀安哥哥的妻,死亦是怀安哥哥的人,你若当真要逼我,我只能一死以全清白。”
她再难爱上他了。
打击来得太过沉重,沈禹州的身子不禁摇晃了下,禁锢她的手逐渐松动,可是他不服,他不甘心,“明明是我先与你在一起的!明明是我们先相爱的!”
“你对我根本不是爱!”林宝珠用尽浑身气力朝他嘶吼,“只是你自私的占有!当初我们没有相爱过,一刻都不曾有……”或许她有过一刻心动,可他没能及时给她回应,后来的岁月里,他爱的都是褚清兰,她不过一个卑微的替身。
在一次次危险中,他的选择就是答案。
他的举动告诉她,在褚清兰不在是日子里,她只是他解闷的一个玩物。
林宝珠原本治愈好的心在此刻又一次撕成碎片,她真的好想怀安哥哥,好想好想,这世上不会有比怀安哥哥更爱她的人了。
沈禹州却目眦欲裂,“你胡说!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一起携手出门,一起养初七,一起拥有过一个孩子,哪一点不是我们相爱的证明?你说啊!”
“你有什么资格提初七,又凭什么提那个孩子!”反正已经撕破脸了,林宝珠歇斯底里地质问:“你说啊,他们一个个都死掉了,还有什么可以证明这段可笑的过去?”
她的一字一句,都是拿着刀剜他的心,沈禹州眼眶又酸了,可是他不能哭啊,再哭他的眼睛也要坏了,还拿什么赔给宝珠。
“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改天就赔你一个初七好不好?”沈禹州试图抱住她,“我们以后也还会有孩子的,都会有的……”
林宝珠心如死灰,嗓子也哭哑了,“那避子汤……后来怎么又不下了?”比起后来失去孩子的痛,她情愿他一直拿补药骗自己。
总好过让那孩子未出世就生生断送了性命。
还是以那样残忍的方式。
“是我混蛋,一切都是我的错!”沈禹州抓着她的手朝自己脸上掴了几巴掌,“宝珠,你打我吧,怎么消气怎么来,只求你不要丢下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把避子汤换成了补药,起初以为是鬼差神使的,如今才明白,他早就动摇了。
他是爱她的,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爱上她了,他想和她有一个孩子。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犯错,你不可以这样残忍,把所有犯了错的人都一棍子打死,你看看我啊,让我有一个机会改过,让我弥补你……”
林宝珠不想听了,痛苦地闭上眼,“……停手吧,再做下去,便是一错再错,没有回头路了。”
“对不起,对不起……”沈禹州不敢再动她,只将人牢牢困在怀里,“宝珠,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欺负你,我会对你好的,楚怀安能给你的,我都给你,皇位给你,命也给你……”
他还抱着林宝珠碎碎念,怀里的人早身心俱疲,闭上的眼再没睁开,自然听不见他说的话。
他不知道,他爱的姑娘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富贵荣华。
真正要的,他永远也给不了。
或者说,他可以给,只是不甘心。
林宝珠昏了过去,力竭加上心病,一躺就是两个月,太医说她本就体弱多病,加上情绪波动有了心病,想治好需要很长时间,再她病情稳定前,沈禹州都不敢再出现了。
林宝珠得了清静,胃口也好了些,云画伺候她用膳,见她食量较之刚回宫那会儿大了许多,心里宽慰,“娘娘还需保重身子,很快……就会得偿所愿了。”
她正歪在美人榻上小憩,闻言唇边扬起淡笑,知道她是在向自己传递情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用顾虑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同样的话中有话,云画思忖了会儿,点头应是,寝殿内又恢复了寂静,很快云棋咋咋呼呼的进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云画忙扭头打断她,“嘘――娘娘睡着呢。”
云棋见到榻上支着脸颊睡颜安详的皇后,立时收了声,只是林宝珠已经听到她的叫唤了,慢慢睁开眼,即便看不到,撩开眼睫时,仍旧美得动魄惊心。
“什么事?”她柔声发问,云棋在短暂呆愣后回神,“哦,陛下今晨差人送来一只小黄狗,瞧着挺普通的,但是很可爱,陛下说送过来给娘娘解闷,奴婢正想问这小黄狗该如何安置?”
听到陛下赏赐一向没什么反应的皇后娘娘忽然坐起了身,眼尾泛起微红,“多大的小黄狗?”
云棋想了想,手里比划了下,“也就这么大。”
云画暗暗瞪了她一眼,娘娘眼睛还没好,如何看得见她比划的东西,便解释道:“是个才足月的小狗崽。”
林宝珠一听叫笑了,“抱过来让我摸摸。”
“好嘞。”云棋方才还害怕娘娘会不喜让她把小黄狗送走,没想到陛下这会儿的赏赐算是送对了,忙不迭跑出去,从笼子里抱出还在睡觉小黄狗,“娘娘,您可是要抱抱它?”
“快抱来。”林宝珠招手,原本在云棋臂弯里睡觉的小黄狗听到声音,一瞬便清醒了,不等云棋抱过去,自己便跳下来,晃晃悠悠地到她跟前,云棋惊呼:“娘娘,它自己过去了!”
“在哪里?”林宝珠刚问出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便跳了上来,正好落在她腿上,突如其来的一团东西,瞬间融化了林宝珠的心,她颤着手去抚摸,小黄狗便就势躺下,任她抚摸自己的肚皮。
云画也被逗笑,“好有灵性的小家伙,才第一次见娘娘,便和娘娘这般亲近了。”云棋接着说:“是呢,陛下让内监送来的时候,那内监还说它野性难驯会咬人,这才关在笼子里不敢放,没想到却和娘娘这般要好。”
“你是初七,对不对?”林宝珠忍不住落了泪,泪水打湿了小黄狗的皮毛,它在她腿上打了个滚,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仿佛在回答她的话。
林宝珠一颗心都要化了,“真乖,就叫你初七了。”
听她说到初七,云画掰着指头数了下日子,今日正巧就是初七呢。
凤仪宫中因为多了只小黄狗,原本沉寂的气氛都热络起来,多了些欢声笑语,沈禹州散朝后借着散心的由头路过此处,远远就听到了宫墙内传出的笑声,其中还有林宝珠的几声娇嗔,多半是呵斥初七的。
虽然隔着一道墙,彼此见不到面,但沈禹州脑海里却能浮现出她巧笑倩兮,眉眼弯弯的模样。
就像那天灯市里第一次捡到初七时,她抱着小黄狗歪头冲他笑,问他,“公子,今天是何日子?”
回忆起那些美好的日子,多日未曾舒展过的眉心缓缓松了,脸上逐渐洋溢起自己都未察觉的笑,“今天……是个好日子。”
跟在他身旁的李内监被这突然的一句话弄得不知所措,“陛下,您说什么?……什么好日子?”今天不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吗?
被李内监打断了思绪,沈禹州睨了他一眼,瞳眸里明显不悦,李内监顿觉不妙,连忙找补,“哦对,奴婢想起来了,今日是忠义伯觐见的日子。”
这一点沈禹州倒是快忘了,“宣他到太和殿吧。”宝珠的眼睛不能一直拖着了。
李青松守诺,一大早便在外头候着,那些珍稀药材沈禹州派人去寻已经备齐了,只差他这里,眼下时机已到,他自当过来替宝珠取走眼睛。
李内监远远见到他,快步迎了上去,“伯爷,陛下已经等着了,您快请吧。”
“知道了。”李青松看了他一眼,对方飞快垂下眼睛赔着笑。
太和殿宝座之上,沈禹州还在趁着最后一点时间批阅奏折,李青松进殿后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只是寻了张椅子坐下,等了一炷香时间,宝座上的人终于搁下笔,“要如何开始,说吧。”
李青松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问:“宝珠妹妹呢?听说前阵子又病了。”
“皇后自然是在凤仪宫里休养。”沈禹州沉着脸,“没想到,忠义伯的消息还是如此灵通。”
李青松眼下并不想和他打嘴仗,“换眼条件十分严苛,我需要先为她调理身子,否则,功亏一篑,当然,这也说明你还有反悔的机会。”说到最后一句时,隐隐含着嘲讽。
沈禹州不为所动,“需要多久?”
“那得先让我见过宝珠妹妹才能知道。”
沈禹州只好忍下这口气,但他不放心李青松与宝珠独处,便让李内监跟过去亲自陪同,说是陪同,实为监视。
李青松到了凤仪宫便看到林宝珠正和一只小黄狗在外头玩,“初七,你快别跑了,初七?你在哪儿呢?”小黄狗听到有人靠近,一溜烟躲到假山后去。
云棋已经去追了,云画生怕她出意外,快步跟上去扶着,可那是林宝珠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初七,听到湖边传来的呜呜声,想也不想就要过去。
“娘娘!”云画没拉住她,眼看她要失足跌进湖里,一道颀长的青色身影闪过,揽住林宝珠的腰肢,将她生生拉了回来。
失去眼睛后,林宝珠的嗅觉变得格外敏锐,来人身上有股好闻的青草香,一下就认出了他,“李大哥,你怎么来了?有好些日子没听到你的消息,还以为你已经离开南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