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北落——星火勺【完结】
时间:2023-08-08 14:38:31

  盛栀夏一时愣住,站在原地与他对视几秒。
  陆哲淮眉心微拧,忽然迈着大步向她走来,不由分说将她揽入怀中,力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重,让她难以适应。
  盛栀夏不明所以,整个人动也动不了,只能在他怀里闷闷地问:“你干嘛?”
  头顶是微乱的呼吸,陆哲淮声音很沉,隐隐沙哑:“去哪儿了?”
  “子柔来找我,我刚送她回去。”盛栀夏平静道,“哪儿也没去。”
  陆哲淮沉默片刻,声线稍缓:“出门怎么不跟我说?”
  盛栀夏放空一瞬,忽然意识到他是在害怕。
  至少,这个拥抱提醒她一切不是幻觉。
  “你很怕我走吗?”她问。
第31章
  廊灯带着一份暖意, 沉沉的,融于他逐渐平缓的心跳声。
  “太晚了,外面不安全。”他说着, 尾音淡淡, 像轻雪旋落。
  雪片落在她心上, 久久未融。
  盛栀夏闭上眼, 额头抵在他胸膛,耳边忽然嗡嗡的, 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
  “原来是这样, 知道了。”
  今晚没有看电影,擀到一半的饺子皮静静待在橱柜一角, 失却水分。
  盛栀夏说想滑雪, 陆哲淮二话不说开车带她去,似乎为了弥补什么。
  滑雪场过了夜里九点就不再开放, 但陆哲淮依旧能顺利将她带进去。
  她很久没滑雪了,也没有尝试过踏进夜晚的雪场。
  上一次滑雪是小学那会儿, 在西北的中型滑雪场。摘下风镜时, 净透的阳光无声洒落, 一片白茫茫晃得人眼睛疼。
  那几年,她在雪地里频频回头看, 好像每长一岁, 身后的情景都不一样。
  第一次回头, 大院里另外几个孩子在身后呼呼哈哈练着, 摔一下叫唤一下, 接二连三扎进雪里, 她忍不住笑话人家。
  再回头,那些孩子里少了几个, 有的去了外地,有的离开人世。
  最后一次回头,茫茫雪场中只剩她一人,还有前方一条漫漫无尽的路。
  滑累的时候她喜欢取下手套,将双手沉进厚厚的雪堆里,体验那种冰冷的刺痛感,任它由掌心传至心口。
  像在草原骑马时迎风而奔的颠簸感,心跳声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碰这么久,不疼?”陆哲淮靠近她,跟着半蹲下来。
  她感受那份冰凉感,漫不经心道:“你也试试。”
  音落,陆哲淮慢条斯理脱下手套,沉默地陪着她一起幼稚。
  郊外夜里的寒风近乎野蛮,细雪卷在风中打着滚,零零散散洒落肩头。
  盛栀夏转身,看见他也摘了头盔与雪镜,低垂眼眸看着积于手边的雪。山上灯光昏沉,看不清他眼底情绪。
  盛栀夏收回目光,冻得通红的手从雪地中拿出来,拍一拍。
  “我总觉得,人不能永远照着一条不痛不痒的轨迹往前走。”她意味深长地说,“总得感受些不一样的事物。”
  闻言,陆哲淮很轻地笑一下,不咸不淡地问:“比如什么?除了这一件。”
  “比如――”她若有所思地看他一会儿,忽然,她张开双臂,朝着他直直扑过去。
  力道很轻,但陆哲淮似乎故意让着她,在她扑来的第一秒顺势朝后倒下。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倒在雪地中,耳边是呼啸寒风,还有彼此起起落落的呼吸声。
  盛栀夏趴在他怀里微微抬头,鼻尖在他下巴蹭了蹭,温热气息不安分地在他脸侧兜圈子。
  陆哲淮不知想到什么,无奈地沉沉笑了声,一手揉着她细软的发丝,那些零落的轻雪在他掌心融化。
  -
  正月初一,陆哲淮和楼晟一道,和往常一样到长辈家送礼拜年。
  院门口好几棵金丝楠衬着青瓦红墙,两人一先一后穿过影壁,看见院落里一位老人正坐着摇椅晒太阳,驼色短呢外套一如既往地闲适端庄。
  楼晟拎着礼盒大步流星,亲昵又咋呼:“老太太!新年新气象啊,我俩看您来了!”
  孟奶奶早就听见动静,眯起眼睛看他,半宠半嫌地:“哎,怎么又拎来这些东西,我牙口不行啦,甭瞎折腾。”
  楼晟笑着:“没瞎折腾,不是吃的,早起专门淘了些家伙给您解闷儿。”
  孟奶奶拿他没辙,摆摆手:“行行行,放着吧。”
  楼晟乐呵呵应一声,管事的刘妈正好从堂屋出来,他笑着把东西交过去。
  陆哲淮拿的是些书法名作,他自然没有楼晟话多,温声跟孟奶奶问好之后便将东西递到刘妈手里。
  “哲淮呀,过来,让我好好瞧瞧。”孟奶奶朝他招招手,他便转过身去,在老人面前微微弯腰,带着晚辈的觉悟将手搭上去,让老人家轻轻拍着。
  孟奶奶满目慈祥,看他许久:“长大了好啊,倒是越来越像你爸了,生得俊,年轻那会儿总有小姑娘看上。”
  陆哲淮笑意清浅,淡然道:“奶奶,说笑了。”
  孟奶奶将晚辈的手握在掌心,和蔼的视线忽而往他手上落,疑惑道:“诶,你和沁沁那戒指戴哪只手来着?”
  此言一出,陆哲淮一时哑然,一只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楼晟方才进屋帮刘妈整理东西,奶奶说完那句时他正好听见,于是大跨步走到门前转移话题:“老太太偏心眼儿啊,我就不俊?”
  孟奶奶睨他一眼,不经意间松开陆哲淮的手:“你呀,就是没人家哲淮靠谱。”
  陆哲淮及时收回手。
  楼晟和他对了一秒眼神,继续打岔:“这话说的,我是不着调,但也没让家里跟着吃瓜落儿啊,小晟我乖着呢。”
  孟奶奶开怀大笑:“你也就这张嘴好使了!”
  “姥姥!”外头忽然跑进一个小孩子,看见陆哲淮时眼睛一亮,“哥!”
  陆哲淮循声看去,小孩子已经跑过来抱上他一条腿,让他平整的西装裤泛起几条褶皱。
  陆哲淮无奈,在他毛刺头上搓两下:“讨压岁钱来了?”
  小孩抬起头张嘴笑着:“哥,你跟我表姐什么时候订婚啊?我要吃喜糖!”
  陆哲淮一时哑然,楼晟也跟着眼神一震,抬脚撵那孩子:“你个没大没小的人精,吵吵什么,订婚是你该操心的事儿?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小孩不服地噘嘴,躲人身后做个鬼脸:“略――”
  孟奶奶看着一群晚辈逗乐,心情挺好,本来也想问问订婚的事儿,但下一秒被楼晟出声打断:“臭小屁孩儿,陪姥姥遛弯儿去!回来给你红包。”
  小孩听见红包顿时来了精神,屁颠屁颠拉起老人家的手。奶奶也乐呵,起身跟着小外孙出门,步子悠悠。
  春寒料峭,摇椅静置于暖阳下,脚步声渐行渐远。
  楼晟叉着腰呼出一口气,朝身边的人斜斜飞去一眼:“怎么谢我?”
  陆哲淮情绪稍缓,平静揶揄:“给你压岁钱?”
  楼晟“切”一声:“也不是不行,记得给我打啊,最少四位数!”
  ...
  趁着时间合适,两人一道往厨房走,想帮忙准备中饭。
  游廊下,楼晟看见前头刘妈的身影,赶紧追上去:“哎刘妈,沁沁呢?”
  刘妈应声止步,转头笑着撇他一眼:“成天‘沁沁沁沁’的,你就奔着她来的吧?人搁姥姥家拜年呢,甭想了。”
  楼晟挠挠后脑勺:“瞧您大惊小怪的,我就问问。”
  陆哲淮慢条斯理走在二人身后,听见楼晟问:“对了刘妈,打听个事儿,老爷子最近身体还行?”
  听见这话,刘妈忽而敛了笑意,为难道:“哎,时好时坏,前儿个还嚷着心口疼呢,折腾一宿,晌午才睡下。”
  楼晟顿了顿,不免担忧:“那大夫怎么说?”
  刘妈摇摇头,下意识侧头看了陆哲淮一眼,收回目光低声道:“也就这两年了,有什么愿呐,趁早给他了了吧。”
  …
  一言一语,陆哲淮听得清晰。
  他慢慢走着,视线垂落下去,忽然发觉,这游廊竟比记忆中要长。
  -
  “你也听见了吧,就这两年。”楼晟敞着双腿坐在院内矮阶上,手里不知从哪儿拽了根细草,百无聊赖地晃着,说――
  “老爷子最疼的就是孙女,你说他能有什么愿呢,不就盼着孙女今后安安稳稳的。你在国外待那么些年,回来不愿适应,很正常。但老一辈就是这个思想,没办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更何况是早就定下的事儿,两家人早成一家了。”
  陆哲淮在一旁倚着红漆柱,指间一根许久未碰的烟,灰白色烟雾无声缭绕。
  楼晟默然许久,甩着细草沉沉叹口气:“实在不行,你俩就当演一出戏呗,反正让他老人家安心合眼就行。之后你想怎么作,随便你,就看你抗不抗得住孟叔那边儿了。”
  -
  午后阳光刺眼,盛栀夏捧着相机,挤在半疏半密的人群中寻找最佳构图,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
  她及时接通,听见陆哲淮柔和的声音:“在哪?”
  “鼓楼这儿,拍照。”她说。
  “好。”他说,“十分钟,等着我。”
  近几年社交媒体兴起,游客们扎堆到景点拍照,拍完上传网络求一个点赞,因此鼓楼附近愈加人来人往。
  盛栀夏看见一个大爷在红绿灯旁卖卡通气球,想了想,走过去买了一个小红狐的,拿在手里等着陆哲淮过来,让他一眼就能看到自己。
  那时候,陆哲淮打开车门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她,她一直以为是缘于那个气球。
  但实际上,不过是一个背影,让他于百人丛中一眼定格,情绪微涌。
  盛栀夏看见他向自己走来,迈开步子,指间缠着气球就这么跑过去,整个人扑到他怀里。
  陆哲淮及时抱住她,让她当只树袋熊,纵容道:“人这么多也肆无忌惮?”
  “有什么好怕的。”她勾着他脖子,不失底气,“你怕啊?”
  极近的距离,陆哲淮凝视她,眼底一片温融。
  “不怕。”
  短短一句,是那份温柔让人当真。
  -
  三月很快到来,但盛栀夏的录取结果还没能查到,估计得等到四月份。
  今天她都忘了自己的生日,只顾着将那一百张照片拷进手机文档,大老远跑去敲梁寻知的门。
  不知这人是有什么预知能力,她上午赶到时,那扇大门竟然敞着一条缝,像等着她自己进门。
  阳光落入室内,在木地板上洒了一片,她放轻脚步往里走,隐约听见呼噜声。
  一晃眼,竟看见梁寻知躺在侧厅的沙发椅上,闭着眼呼呼大睡,薄毯有一半垂在地上。
  盛栀夏在几米远的地方站定,喊也不是,走也不是,隐约有些无语。
  纠结时,梁寻知突然不打呼噜了,闭着眼抬起一只手,粗声道:“桌上有杯罗汉果茶,给我拿过来。”
  “......”她是真的佩服,循着他指明的方向走过去,看见长桌上一排的茶,全都冒着热气,不知道哪杯才是罗汉果。
  她根据沉底的茶包颜色判断,随手拿起一杯,但下一秒就听见呵斥――“哎哟,不是那杯,是边上那杯!笨!”
  “......”她属实有点烦了,耐着性子端起那杯茶,快步走过去搁他手边的小圆桌上,“给给给。让人办事儿,要求总得说清楚吧?”
  梁寻知恹恹睁眼,半躺着拿起那杯茶,悠悠喝一口,喝完突然皱眉咂嘴:“太烫啦!”
  盛栀夏瞬间压不住气:“梁大叔!您自己泡的茶,温度我怎么知道?”
  梁寻知放下茶杯冷哼一声:“所以说你笨!”
  “......”好,她忍。
  “照片呢?”他问。
  盛栀夏垮着小表情,打开相册把手机递过去。
  手机携带方便,但呈相时免不了出现色差,不过梁寻知目前应该只看构图,不看后期调色。
  没想到梁寻知接都没接,只草草扫了一眼屏幕就开始摇头:“俗!”
  盛栀夏举着手机的手定在半空,闻言气闷地收回来,冷飕飕地说:“大叔,这张明明是模仿您的风格拍的。”
  梁寻知打个哈欠,半阖着眼睨她:“你学梁寻知,嫌他不够俗?”
  “......”这人竟然还自己骂自己。
  “再拍再拍!”梁寻知懒洋洋闭上眼,嘟囔着,“都什么玩意儿。”
  盛栀夏咬咬牙深呼吸,平心静气:“大叔,再来个一百张,得拍到什么时候?”
  梁寻知哼一声,怼人是半点情面不留:“拍了一百张都没一张能看的,干脆甭拍了!回家歇着吧。”
  盛栀夏耷着眼,一手紧握成拳。
  “我偏不。”她转身就走,“您等着吧。”
  “等会儿!”梁寻知又没事找事,“把这杯子给我放回去。”
  “......”星球爆炸吧。
  -
  晚上,她抱着膝盖窝在放映室的地毯中央,脸蛋被荧幕映照着,光影流动。
  画面中是梁寻知拍下的经典电影,她想另辟蹊径,从动态里寻找关于定格的启发。
  陆哲淮今晚不知在忙什么,八点多了还没回来,她都快看完两部电影了。
  刚想给他打个电话,放映室的门就被轻轻推开,她又闻到一丝沉香。
  “你去哪了?”盛栀夏问完,忽然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一个礼盒,还有一个――
  生日蛋糕。
  她这才记起来,今天是她生日。
  陆哲淮温柔看她一眼,没有回应,只是慢条斯理把门关上,将蛋糕和另一个方形礼盒置于桌面,走过来坐到她身边。
  周围一片昏暗,唯有荧幕中随着画面变换的光线断续散落,将这一处隐隐照亮。
  陆哲淮眼睫微敛,一手撑在她腰后的地毯上,靠近她,温热气息浅浅洒落。
  盛栀夏不由自主地恍惚,一时间好像听不见电影的声音。
  暧昧散漫的目光落在她唇角,凝成一把温柔刀,顺着她心口浅浅划过,似有若无的痒将她往前推了一步。
  动作总比意识快,她突然像在雪地里那样,无所顾忌地将他推倒在地毯上。
  一阵微乱的动静,挑起沉灼的呼吸声。
  她知道,一切近在咫尺,而她希望掌控这一切。
  可下一秒,陆哲淮突然揽住她的腰,转过来欺身而上。
  局势逆转,她听见由上方传来的心跳声,还有属于他的沉稳气息。
  陆哲淮低垂视线,微含侵略性的目光在她眉眼之间细细描摹。
  怀里这双眼眸水波滟潋,透明细丝般一圈一圈地缠他。
  陆哲淮欲念渐起,想拥有这份炽热,更想将这份炽热化为一捧温水,最好软若无骨。
  他一手顺着温度探至她耳垂,轻轻揉着,哑声问:“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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