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栀夏又看一遍,情绪多云转晴,忽然觉得这工也没白打。
这大叔终于愿意教她东西了,虽然是让她自学,但也比没有强。
陆哲淮将车子启动,目视前方问了一句:“梁寻知给你的?”
“嗯。”盛栀夏小心翼翼打开相册搭扣。
果然是未经公开的摄影图,没有半分精雕细琢的匠气,全靠一份灵气撑起整个画面,连平淡无奇的山峰一棱都能被他拍出绝俗感。
盛栀夏想逐页翻看,但得到相册的喜悦反而让人静不下心,她打算回去之后再细细琢磨。
陆哲淮似乎知道她心情好,改了另一条道,不知要带她去玩还是吃晚饭。
不过她心情好的时候,最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她扯扯他衣袖,什么都不说,但陆哲淮已经懂得她想做什么,将车子靠边停,咔哒一声解开安全扣。
天边那团火慢慢消融,入夜的微风吹散最后一丝余温。
这条道车辆稀少,也难见行人,外界的声音几乎不存在,而车里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似浪潮在起伏翻涌中无尽纠缠。
细密的亲吻声近乎贪婪,当她抵不住的时候,陆哲淮反而将她越抱越紧,索取得愈加无度。
究竟是谁先开始的,已经很难判断。
而此刻她愿意沉在一个吻里,不在乎最初,也不去想未来。
-
劳动节结束之后那几天,陆哲淮抽空陪着她,到相关处办理留学签证的后续手续,一切安排妥当。
晚上回去,盛栀夏一进门就肆无忌惮撩拨他。
最后很“应得”的,她被他压在门后亲吻。
时间久了,她越发难以承受他掩在温柔下的掌控欲。
总是他操纵一切,让她浑身化成水。
...
睡前洗澡,盛栀夏站在浴室镜子前,查看脖子的吻痕。
原来他也有一时上头、没个轻重的时候。
另一边,陆哲淮在阳台接了个电话,来电是秦芸。
“怎么突然想去纽约?”那边问他。
他没有明说:“有些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似乎早就查他的安排,只是懒得戳穿他。
“我记得你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秦芸忽然意味深长道,“既然你有了冲动的打算,就要彻底想明白,当然了,不止考虑你自己。”
脱离原有轨道,就必须要承受变化带来的后果。
那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只分程度深浅,不论有无。
陆哲淮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
-
盛栀夏研究那本相册得了些启发,独自跑到郊外一座山上拍晨雾,还用上了无人机。
然而遥控轻微失灵,无人机卡在一道位于高处的石缝里,螺旋桨差点折断。
她赶紧跑去解救,但一不留神,把腿摔伤了。
大中午,陆哲淮急匆匆赶往医院,生平第一次有了闯红灯的念头。
单人病房的门虚掩着,突然被一股微微焦灼的力道推开。
陆哲淮下意识止步,只见盛栀夏半躺在床上,一手拿着根冰棍慢慢含着,另一手玩消消乐。
虽然右小腿打着石膏,但她看上去仿佛无病无痛,游戏连连通关,还能跟一旁的梁寻知斗几句嘴。
梁寻知坐在看护椅上,低着头连连按相机,看她拍下的那些照片。
还是老样子,这人嘴上没一句夸赞,全是挑刺。
陆哲淮面色沉沉,不急不缓走进病房,停在床边。
不到半米的距离,盛栀夏转头,掩耳盗铃一般动了动嘴唇,咬下一丁点冰,静静望着他。
她很清楚地知道,经历过上一次疼痛之后,陆哲淮一直在限制她吃生冷食物。
而此刻吃冰被抓了现行,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佯装镇定。
毕竟吃都吃了一大半。
陆哲淮哪里舍得斥她,只能将视线转到另一旁,径直揪出给她买冰棍的那个:“梁叔,您别让她吃这些冰的。”
陆哲淮难得有情绪外显的时候,而此刻,他话里的指责意味半分不掩。
“嚯!”梁寻知在对面睨他一眼,“夏天不吃冰的,难道要搁炉边蹲着烤火?”
陆哲淮眉心生疼。
“我不是这个意思。”
音落,他眼神暗暗地看向盛栀夏,沉着声线又管又哄:“再吃最后两口,不吃了。”
盛栀夏好久没吃冰棍了,怎么可能听话。
于是她咔咔两下,全给咬了,不到五秒手里只剩根棍儿。
还真是两口。
陆哲淮眼神更暗,空气瞬间僵凝。
她腮帮子鼓鼓的,两块甜冰卡在里面,咬又难咬碎,含又含不化,被冻得直皱眉,但还想吃。
陆哲淮说也不是气也不是,无奈到太阳穴也跟着疼。
还能怎么办。
就这么惯着吧。
第35章
在医院待了一天没什么大碍, 陆哲淮便在太阳落山之前把她领回去。
她行动不便,上车前被他抱着,下车后又被他背着, 实在引人注目。
从医院回到酒店, 她都数不清被路人看了多少眼。
直升顶层的电梯里, 陆哲淮毫不费力背着她, 她两手不松不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忽然说:“陆哲淮, 我觉得我能单脚蹦回去。”
“这么能耐, 我看你能长出翅膀飞到天上去。”陆哲淮原本一路无言,此时终于说了一句, 但冷得毫无起伏, 压迫感加倍散发。
盛栀夏知道这人还在生气,只好在他耳边检讨:“对不起, 下次不冒险了,生命至上。”
“这话你说给自己听, 看你信不信。”陆哲淮又冷几分, 电梯镜里倒映出的表情也不怎么和缓, 一直是黑沉状态。
“好了好了,下次真不这样了, 以后去哪儿都告诉你, 让你放心, 不会让你找不到我, 也不会以一副受伤的模样出现在你面前, 行不行?”盛栀夏从没承诺得这么用心过。
陆哲淮冷着脸不予回应, 直到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他背着她迈步走出电梯。
步伐不急不缓, 但总让她联想到落雪时分,温度能直接制冷。
盛栀夏很少看见他这种状态。
她默默想着,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担忧焦灼的瞬间。
好像是去年那次台风天,在整个海面汹涌凌乱时,他不顾狂风冷雨一路寻找她,唤她姓名,一声又一声,最后向她奔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是那个时候吧。
如今忆起,原来已经过去一年了。
“陆哲淮。”
...
“陆哲淮。”
他不回应,她便故意连着轻喊几声,“陆哲淮陆哲淮陆哲淮......”
“嗯。”他低哑沉出一个音节,打断她一阵嗡嗡。
“你很担心我吧。”她将问句说成陈述句。
陆哲淮步伐稍缓,但依旧没有应声。
等不到一个答案,盛栀夏抿着嘴唇,眼睫恹恹耷下来,也不想再问。
最终回到房里,她有些失落地从他背上跳下来,撑着另一只腿,想就这么狼狈无助地蹦回卧室。
可步子还没迈出去,她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揽着腰抱到玄关柜子上。
陆哲淮沉沉注视她,两手撑在她身侧。
盛栀夏也看他半晌,情绪在心底悬浮,随着一道旋涡缓缓沉落。
最后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伤处的痛感也隐约泛起。
她需要一份温度,需要一些安慰,于是像以前一样带着依恋贴上去,坐在柜上抱住他。
耳边是沉稳心跳声,她的脑袋慢慢垂下去,额头抵在他胸口。
陆哲淮沉默着,一手抚过她肩膀。
她垂落的发丝穿过他指间,得到一份转瞬即逝的温热。
“什么时候不担心你。”他气息沉,声线也缓,那份温柔又回到她身边。
她微微抬头,动作间,一个轻吻落在她颈侧。
后来他时常这么吻她,对她说,想让她乖点,别去冒无谓的险。
但对她而言,感情这回事,本来就是毫无退路的冒险。
-
受伤之后,盛栀夏没法照常行走,只能借助轮椅。
为了不让她总是闷在室内,陆哲淮常在天气好的时候带她到外面散散心,就当养伤。
盛栀夏会带上相机,坐在轮椅上随便拍点照片。
有一回遇到一个阿姨牵着一只陨石边牧,那小狗远远看见她就开始摇尾巴。
盛栀夏觉得它可爱,顺手给它拍了几张照,征得主人同意之后摸了摸它。
夏季晨风暖乎乎的,边牧恋恋不舍地回头望她,被主人哄了半晌牵走了。
陆哲淮带她行至湖边,湖中荷花盛开,远处一片青瓦红墙。
盛栀夏觉得这里适合牵手漫步,可惜她石膏还没拆,只能待在轮椅上,老老实实当一个伤患。
“陆哲淮。”她回头看他,认真地问,“我们以后养只小狗怎么样?”
陆哲淮垂眸接过她期待的目光,百依百顺似的,笑意浅淡:“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养。”
盛栀夏思衬片刻,想到过段时间就开学了,又觉得不妥:“等我大学毕业吧,公寓楼不适合养狗。”
陆哲淮轻笑一下:“你怎么知道是公寓楼?”
“嗯?”盛栀夏有点懵,他最近也没提过,一切都毫无征兆,“你真在那边找好房子了?怎么都不告诉我。”
“本来想着下个月再跟你说的。”陆哲淮在石桥边上停下脚步,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看着她,伸手轻轻捏一下她的脸颊,说,“那儿有一个小庭院,准备安排园丁修剪,种些你喜欢的花。草坪也很宽,到时候可以养狗。”
盛栀夏与他对视良久,转头看着那片荷花池。
“还是住公寓吧。”不要给她这么大的负担。
陆哲淮怎么可能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但他没有撤销原先的决定,而是为她增一项选择:“你不喜欢的话,我另外找一间公寓。那栋房子依旧留着,你想住的话,随时可以过去。”
盛栀夏时常觉得,他待她真的够好了,好到单拎一件出来都是沉沉的偏爱。
只是她很难懂得,那些好里到底有多少笃定,又有多少不顾一切。
-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石膏至少要打一个月。
盛栀夏发觉,自己的右腿多少有些命途多舛。
之前从马上摔下来,首先遭罪的就是这条腿,其他部位安然无恙,顶多擦伤,就它严重骨折。
再后来,她参加西北多市联合举办的一场马拉松,在正式比赛前练习了一个星期。
眼看着进步飞速,可没想到这只腿又不争气,临近赛前还崴了一下。
不过比赛当天,她还是连喷好几下镇痛喷雾,在足踝逐渐麻木的时候越过起跑线。
可药效终究有个期限,最后她只能跑完半程。
“原来从小就那么执着。”陆哲淮平静道。
时间刚过零点,他在书房处理一些文件,盛栀夏坐个小轮椅待在一边,慵懒地靠着他肩膀。
“你当然没体会过那种感觉。”她说,“不过我也不钻死胡同,痛得受不了我就不跑了,反正落后那么多,跑完也赢不了。”
“跑了那么长一段,怎么不算钻死胡同。”陆哲淮漫不经心地边写边说,钢笔落迹时散逸淡雅墨香。
“当然不算,只不过耗了些热情,见好就收。”盛栀夏的目光落在他手边,问,“你的钢笔字练过吗?”
“没有。”他淡然说,“小时候练的行草,但不是硬笔。”
“那你教我,我喜欢这样的字。”她直白道。
于是三秒后,陆哲淮暂时放下笔,将她抱到自己身前,让她正对着书案坐在自己腿上,同时一手圈住她的腰,将她护在怀里。
他总是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她几乎习惯这份纵容。
“静下心,先练运笔。”陆哲淮让她握笔,而他握着她的手,力道该轻时轻,该重时重。
顺着简单笔划,他在空白纸面上慢慢带着她,让她随着他的节奏,寻点落笔时的感觉。
盛栀夏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他的呼吸也洒落在她颈侧,温热轻柔,像一个吻。
她忽然无心练字,在一片暖光里转头看着他。
目光相融,陆哲淮无言片刻,原本教她控笔的那只手松了力道,状似无意地牵住她。
钢笔没了支撑,不轻不重地倒在纸上。
一声轻响。
在声音息落之前,陆哲淮从容吻过来,另一手从她腰间缓缓往上移,指尖勾起衣料边缘。
她轻微颤了下,因为这份触感过于清晰。
浅色睡衣轻薄柔软,不觉间被他推至某片未曾到达过的地带。
呼吸随之升温,凌乱。
“陆哲淮――”她在接吻间隙里模糊低喃着。
“嗯。”他回应她,尾音缱绻。
盛栀夏连指尖都热,她没有推开他,而是不由自主地靠近,将所剩无几的距离再次溶解。
“你可以……教我点别的。”她含糊道。
字句含义并不单纯,陆哲淮微微敛眸,眼底一片热意逐渐泛起。
她也跟着耳垂发烫,心底无数种情绪翻飞起落。
十八岁伊始,是否会发生某件让她铭记一生的事,她很想得知一个答案,但心底的悸动让她隐隐失语。
…
这个吻尤其漫长。
意识里某一瞬的清醒,存在于她叫他名字的时候。
“陆哲淮――”
声音浅浅落下时,陆哲淮带着微沉气息贴近,吻她泛红的耳垂。
她并不闪躲,只是没有想到,他的手已经悄然移开,衣料顺着重力垂落而下,盖住那片细腻与白皙。
陆哲淮眼中含了一丝迷离,但在他意识深处,理性依旧占据上风。
所以他总是能够及时抽离,哪怕是眼下这种灼热情景。
盛栀夏心跳难稳,他的某些变化她分明已经觉察到,但他的最终选择,与生理本能相悖。
他似乎时刻清醒着,不会任由自己沉沦,也不想过早地与成年不久的她发生关系,哪怕她真的情愿。
最后一切中止,拥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漫长。
他轻抚她的发丝,在她颈侧落下一记轻吻。
她低头,埋在他肩上,听见彼此渐缓的呼吸。
第36章
深夜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陆哲淮不再清醒冷静,不再用规则压抑情感。
那座强加给他的天平开始摇摆倾斜,最后被他亲手砸碎, 一切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