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不是听瑶瑶说,我都不知道你回饶京了,也太不够意思了,回来了都不通知我。”
迟雾搁下手里的包,解释:“确实是临时过来的,来得很仓促。”迟雾给大小姐赔罪,“我请喝奶茶,超级杯的。”
董尚熙并不是真的生气,闻言笑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在咖啡馆坐了会儿,聊了些最近的闲事,最后话题回到她接手的这个合同上。
“你和谢淮京碰上了?”董尚熙问。
Ours创始人是谢淮京饶京商圈无人不知,当初两人分手虽然不太清楚内情,但每次聚会陈知楠只字不提迟雾,她便知可能闹得有点难看。
迟雾尝了尝咖啡,有点苦,往里面加了两颗方糖,“碰上了。”
她面色平静,仿佛对方只是个普通的谈判对象。
董尚熙用吸管戳着杯里的冰块,像是感叹般说起这些年的事,“虽然我有时候的确看谢淮京不爽,但他的确是经商的一把好手,他接手家里公司后谢家比原来更加辉煌,又是成立科技公司,又是做慈善的,反正赚得是盆满钵满名利双收,不少人想跟他联姻。”
迟雾用勺子搅着咖啡,拉花的形状荡然无存,形成一圈圈漩涡。
她轻笑,“那就好。”
这些年,他过得好就好。
“不用他谁都没同意。”董尚熙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那个唐子矜不?”
“嗯,怎么了?”
“那件事是我误会了,是谢淮京他父母想要联姻,他本人不愿意,两家本来都约好了,但后来谢淮京接手公司后把唐家逼得退无可退,最后只得放弃饶京,去了泸圈,这件事就不了了之,因为这事谢淮京和家里关系好像闹得很僵。”
“哐当”一声,新的方糖从手里脱落,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
迟雾扯了张纸巾把糖捡起扔进垃圾桶,“我知道。”
董尚熙好奇了,“你知道?那当初是因为什么跟谢淮京分手?”
这几年董尚熙一直以为是因为那张照片让迟雾和谢淮京产生间隙分手,她最开始还觉得分得好,后来得知真相后很愧疚迟雾,几次想找迟雾坦白,但迟雾皆避而不谈,刻意回避着当年的事。
“我跟他分手另有原因,不是因为这个。”迟雾岔开这个话题,“不是逛街吗?走吧。”
一踏进商场,董尚熙就好似开启了什么开关,兴致勃勃每一家店看上的衣服都试了一遍,倒是迟雾小腿肌肉发酸,一进店就坐在沙发上等。
买完自己的,董尚熙走近一家男装店。拎了一套男士衣服,让导购员拎着拍照发给陈知楠看。
毕业后没多久董尚熙和陈知楠便在一起了,今年情人节陈知楠向董尚熙求了婚。
迟雾挑了一件POLO衫,“你好,麻烦帮我拿一件170的。”
导购员过来在架子上找了下,“请稍等,我去库房看看。”
等待的时间迟雾又拎了两件衣服和裤子,皆是170的,付完款董尚熙还在挑选男士的衣物,边挑边跟陈知楠视频,迟雾便在沙发上坐下等。
微信有不少消息,其中由名片推送的联系人给她发来了一份文件。
【迟律师,麻烦帮我看看这个合同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句话下面还有一笔转账,备注:过合同费用,律所的已支付。
迟雾拧眉,有些不满这种先斩后奏的做事方式,但律所已经收了钱也不得不看。
【我现在在外面不方便用电脑,晚上回去看看。】
对方回复得很快:【没问题,麻烦迟律师。】
迟雾:【应该的。】
晚上吃饭的地方是饶京大学南门的那家火锅店,那家火锅店味道正宗,许久没吃迟雾也有些怀念。
车子在分岔路拐弯后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她曾经打工的那家便利店玻璃门关着,透过玻璃看见里面坐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面前放着打开的电脑。弧形拱门上的“饶京大学”四个字重新刷了色,三三两两的人在门口拍照合影。
正值盛夏,蝉鸣声不绝于耳,空气里翻滚着躁热,董尚熙绕了一圈才找到车位。她们提前预定了位置,等了会儿荀瑶便赶到,包一放就跟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椅子上。
荀瑶:“好累,我现在闭上眼睛都能睡着。”
迟雾给她倒了杯水,“你可以先睡一会儿,等吃完了我们叫你。”
荀瑶瞪大眼睛:“吃完了叫我干嘛?”
董尚熙笑着接话:“付钱啊,你不吃总得做点什么吧,不然岂不是白来了。”
荀瑶难以置信的看着两个人,双手抱拳,“告辞!”
迟雾将作势要走的荀瑶拦下,继续道:“先别忙着走,把钱付了再走。”
荀瑶回身佯装要揍迟雾,“迟雾,你变了!”
迟雾被推了一下,荀瑶又去挠董尚熙咯吱窝,董尚熙连连求饶,三人笑闹作一团,在服务员将锅底端上来时结束。
荀瑶看看迟雾,再看看董尚熙:“感觉好像回到了读书的时候。”
大家都有些变化,但又好像没变。
董尚熙连连拒绝这样的煽情:“我可不想再被三年的书,不如杀了我。”
期末背书的恐惧如乌云,每次提起都忍不住长叹口气。迟雾端起茶杯举到半空,“敬我们重聚和再也不用背书。”
荀瑶和董尚熙纷纷举杯:“背书的日子有多远滚多远,希望我们以后聚会的时间增多。”
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好似盛夏瓷碗里的梅子汤,属于她们夏天的回忆和热爱。
第63章 归雾
三人好久不见只吃顿饭不尽兴, 董尚熙本提议去酒吧玩,但荀瑶第二天要上班。迟雾给两人递了湿纸巾,“周五吧, 我在这边还要待几天。”
陈叔叔公司要招聘法务, 他不太懂这些请她帮忙面试一下。
荀瑶把湿纸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 “那就周五, 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荀瑶家和董尚熙家是完全两个方向, 迟雾便和荀瑶坐出租回去, 一回到家里荀瑶将整个人窝进沙发, 一动不动。迟雾从屋子里取了电脑,将下午没看的那份合同点开。
迟雾将合同里面有问题的地方标出来返回给对方,对方表达了谢意后她便将电脑合上,接了半杯水到沙发上坐下。荀瑶累得匆匆洗个澡就去睡了, 客厅只开了一盏照明用的小灯, 迟雾打开电视, 自动播放上次关闭时停留的财经频道。
“近日一向以平价高水准的ours智能AI接连出现问题,我们采访到ours的负责人谢淮京先生,听听他有什么想要跟大家说的。”
镜头给到谢淮京,他站在媒体中间,两侧保镖尽职尽责的将他周围团团围住,避免有人趁机怼脸。
谢淮京看着镜头, 声音清冷,“ours会彻查此次事件的主要原因, 给大众一个交代,也会对出了问题的用户作出相应赔偿。”
他平述直叙, 既有上位者的运筹帷幄也有对待每一个消费者的平等相看,全然揽下责任, 只字不提陈实甫的公司。
迟雾手指虚虚敲了敲杯身,耳边回响下午董尚熙说的话。
其实分手之后她回过一次饶京,从公寓里收走自己的东西,把房产证和钥匙压在茶几上。她去了一趟便利店买水,猜想会不会推开门就看见他站在柜台前。
她买了他常喝的白桃汽水和一瓶LOOK牛奶,在动车上与这个城市告别,与他告别。
将杯里的水喝完,迟雾关掉电视回房间。
ours的办事效率很快,原本购买AI出了问题的家庭都得到一笔赔偿费用,并且赠送了一个全新的没问题的AI,提供终生免费更换服务,ours处理态度如此好其他人也不好再咄咄逼人,但也有不肯善罢甘休的,说这是ours捂嘴的一种方式。
周五,荀瑶难得下了个早班,三人吃过饭前往酒吧。
“上班”跟以前一样热闹,重金属和架子鼓的声音震耳欲聋,董尚熙跟酒吧老板熟识,知道她们要来提前预料了视野最好的卡座。
“我们不坐包厢?”荀瑶问。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董尚熙回头,“来酒吧就要坐大厅,包厢有什么意思,除了喝酒还是喝酒。”
荀瑶一想也是。
她们的位置就在舞台右侧,是喧闹中的一片静地,卡座两侧站着两名服务员,每当有人想靠近这边时都会被劝退。
经理拎了果汁过来,董尚熙登时不满,“谁来酒吧喝果汁啊,我们要喝酒。”
“这是陈总特意吩咐的,不让您喝酒。”
董尚熙无语,“你别管他,快给我们换成酒,根据我们三人的特点调制。”
经理有些为难,陈知楠和董尚熙他都得罪不起。
“不换我们就去别的酒吧喝。”董上熙作势要走。
经理妥协,“别别别,我这就换。”
在这里还能看着点,要是去了别的酒吧出了事陈总问起来他脑袋都得没。
经理去换了酒,董尚熙还有些气不过,“你们在这儿坐会儿,我出去打个电话。”
荀瑶不放心的叮嘱,“别吵架。”
董尚熙比了个OK的手势,去二楼的安静处打电话。
调制的鸡尾酒端上来,迟雾的是一杯纯白,只有两片柠檬和冰块,面上一片薄荷叶作点缀。迟雾喝了口,味道偏淡的甜,像黎明来时的第一滴露珠从叶尖落下,撞入瓷白冰凉的杯中,带着雨后初凉的甘甜清新。
迟雾又品了几口,问一旁的服务生,“这杯酒叫什么?”
模样斯文的服务生摇头,“我帮您问一下调酒师。”
“不用麻烦。”迟雾搁下酒杯,制止要穿过人群去到吧台的人。
台上的乐队已经演奏完,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很热烈的呐喊,迟雾不明所以,荀瑶跟她解释,“等会的这支乐队是这家酒吧的招牌,一个个长得帅又荷尔蒙爆棚,我要先去上个洗手间,回来好好观看。”
乐队交替中途有一段DJ音乐,左侧的服务生被叫走,迟雾很喜欢这杯鸡尾酒的味道,一杯喝完起身前往吧台欲让调酒师再调一杯。
此时中央人潮松动,她艰难的从人群中借过,快要走出人群时堵在前面的人将她拦住。
“要喝酒吗美女,我请你。”
迟雾抬眼,对上一张五官快皱在一起的脸,啤酒肚挺得很高,脖子上挂着一根很粗的金项链,手上几乎快戴满金戒指。对方目光肆无忌惮在她身上打量,迟雾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冷声―
“不用。”
说着她又要走,但男人存了心的不让。
“相遇就是有缘,喝杯酒大家交个朋友,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经常一起出来玩啊。”男人晃晃满手的金戒指,将其中一个拔下来很大方的送给她,“这个够吗,我们要是合得来,等结婚了这些都是你的。”
迟雾懒得跟他纠缠,冷声,“我结婚了,这些东西你还是送给别人。”
说完欲从侧面离开,视线倏地落在从门口进来的谢淮京身上。
酒吧光线昏暗,谢淮京单手拎外套,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两颗。另一只手握着手机贴在耳侧,在光影流转中迈上台阶,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他轻弯唇角。
从楼上下来的人跟他打招呼,他微微颔首与对方擦肩而过,全程没朝舞池看一眼。
迟雾眼睫颤了颤,往吧台方向走。刚坐下,适才搭讪的男人还不死心,也不等她开口,“喝这个酒有什么意思,给这位小姐来你们这里最贵的酒。”
说着男人咧嘴笑看迟雾,“最贵的酒才配得上你的美丽。”
迟雾将空掉的推给酒保,仿佛没听到男人的话,“这杯酒叫什么名字?”
“海角还明。” 调酒师将新的一杯海角还明推到她面前,“风吹山角晦还明。”
迟雾在心里重复这句话,轻笑,“谢谢。”
她端着酒欲走,被两人忽略彻底的男人不干了,伸手就要拽住迟雾,迟雾往旁边躲闪,手里的酒一歪,尽数泼到男人衣服上。
酒水很快浸透男人的衣服,金黄色的衣服登时变了颜色。仿佛珍贵的东西被破坏,男人脸上的肉抖动,骂道:“臭娘们,你敢泼老子。”
迟雾搁下酒杯,“不好意思,手滑了。”眼底没有丝毫抱歉,“不过要是你刚才不试图动手动脚,这杯酒也到不了你衣服上,衣服发票拿出来,我原价赔偿。”
“不识抬举的臭娘们,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就你这样的货色,我上过不知道多少,我看得上你才好心好意请你喝酒,给脸不要脸。”男人骂的很难听,“你到这里不就是想靠着几分姿色找个有钱的,装什么清高。”
迟雾并不被他的话激怒,淡淡扫男人一眼,“你的项链5克,除了吊坠上的一点黄金其他全是镀金,戒指只有一枚是黄金,500块一克的黄金我算你带了十克,加上人工制作,你全身上下不过一万块钱,一万块排得上有钱的名单?骗自己可以,这些把戏出来骗人就像成年人在三岁小孩撒谎,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在别人眼里跟小丑一样,你猜,这里有多少人在看你笑话?”
男人脸色一僵,真回头去看舞池里的人,有不少人朝这边看来,发现男人看过去时笑着收回视线,跟同伴说话。
“酒吧是解压消费的地方,并不是你个人耀武扬威的场所,收一收你自以为的性别优势。”迟雾冷声,目光落在他衣服被酒精打湿的地方,“提醒一下,衣服脱色了。”
打湿的地方晕开一片,原本的金色融成一块,颜色明显变淡。
“臭娘们。”男人被惹怒,“老子真他妈给你脸了,我让你胡说八道!”
男人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朝她脸上挥来,迟雾防卫的往后退了半步,但并没退出太远。
眼见巴掌就要落下,倏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截住男人落下的手,捏着腕骨稍稍用力,男人登时痛得大叫,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胳膊往后拧,男人登时失去反抗力气,痛得龇牙咧嘴。
“他妈的谁啊?!”男人破口大骂。
谢淮京衬衫袖子往上挽了两圈,露出腕骨和流畅有力的小臂,眉梢压着几分戾气。他揪着男人衣领面朝迟雾,声音清冷疏冽,好似凝着冬夜清晨的寒霜,“会不会道歉?”
男人还在试图挣扎,边挣扎边骂:“我道你妈的歉,你他妈的谁啊多管闲事?这女的结婚了,是个二手―”
“砰!”
谢淮京揪着男人头发,猛地把他头往柜台上掼。动静太大将整个酒吧的视线都吸引,迟雾惊了一跳,眼看谢淮京还要动手赶紧拦住他。
“别打了。”迟雾抓着他手臂,怕一只手力道不够两只手握着,“再打会出事。”
谢淮京瞧了她一眼,大发慈悲般松开男人。经理带着保安过来,见这情形也不敢多问,让人赶紧把男人架出去送医院,然后驱散其他观望的客人。
服务生过来将碎片清理,经理给一楼的客人致歉,给每桌都送了一杯酒和果盘。恰好那支人气最高的乐队登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从吧台换到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