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楠也记起这回事,陆星河生日他们也是要去的。
到达车库,谢淮京直接将车钥匙丢给陈知楠。
“你叫我就是为了给你当司机?!”陈知楠简直无语,“你不是请得有司机?”
“请假了。”
谢淮京嗓音淡淡,弯腰坐进副驾驶。
陈知楠认命,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坐进去,“去哪儿买?”
谢淮京捏了捏鼻梁,“随便。”
车子驶出车库,陈知楠顺手打开车载蓝牙,清旷昂扬的女声传遍车厢每个角落。
“哟呵,凤凰传奇的歌,品味可以。”陈知楠说。
谢淮京:“关了。”
“多好听,关了干什么。”
谢淮京面上隐有不耐,瞥了眼屏幕上的歌曲名称,将音量减小。
红绿灯口,陈知楠又把音量开回来,像是与歌曲应景,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旁边有车急刹,陈知楠往窗外瞥了眼,目光骤然顿住,“那不是跟迟雾结婚那个吗?怎么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哎,老谢―”
陈知楠想让他看看有没有认错人,转头发现副驾驶的人已经开门下车。二十多年的好兄弟,他几乎是立刻明白谢淮京要干嘛,赶紧将车就近找了个车位停下。
谢淮京几乎是急步过去,看见前段时间还跟迟雾在一起的男人跟另外一个女人举止亲昵,两人像是产生了矛盾,女人对他爱答不理,像是恼了,他一把拽住女人胳膊。
谢淮京烦躁的解开两颗衬衫纽扣,雨落下脸上冰冷。
他想起迟雾一个人拎着两袋子东西走也走不动的样子,想起她半夜痛得脸色发白自己去买药,想起她借住在荀瑶家里,而这个男人却在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自己放在心上疼都来不及的人,被这样对待。谢淮京已经预想到迟雾得知这件事有多难过,这些天堆积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
林亦琛刚把人拽住,脸上忽然挨了一拳。力道大得他整个人一个踉跄,还没等站稳,领口被揪起,第二拳紧跟落下。
“你干嘛打人?”女人面色惊慌,想过来把谢淮京拉开。
林亦琛制止她,“别过来,没事。”
谢淮京死死拽住林亦琛衣领,冷笑,“没事?”
话落又是一拳,这次他用了十分力道,丝毫没跟他客气,膝盖对准他小腹重重一击,林亦琛闷哼一声,抬眼瞧见站在旁边的人一脸紧张担忧,又忍不住笑了下。
这一下落在谢淮京眼里更是火上浇油,对准他的脸又是一拳,“你既然娶了她,为什么不好好对她?!”
谢淮京发了狠,拳头不断往林亦琛脸上招呼,“说,为什么不好好对她?!”
林亦琛被打得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一旁的女人急得声音颤抖,“你再不出手我就报警了。”
“别别别,别报警。”陈知楠赶紧去拉谢淮京,“老谢,别打了,再打要出事了。”
谢淮京此时哪里还听得进这些,只想着要是迟雾知道,她该有多难过,她会哭得有多伤心。他可以孑然一生,但她不能过得不好。
他那样捧在掌心疼的姑娘,被这样对待。他奢望她能看自己一眼的姑娘,被这么不珍惜,被如此随意对待,受尽委屈,恨不得打死眼前的男人。
雨越下越大,这片本就处郊区,下雨天经过的车人更少。又是一拳落下,林亦琛被打得摔倒在地,穿着旗袍的女人快步过来将他扶起。
“亦琛,你怎么样?”
林亦琛摇头,“没事。”
女人脸上满是心疼,丹凤眼盛满怒火,“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打他?”
谢淮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垂在额前额刘海随意往后抓了一把,边挽着袖子朝他们走近,“这话,你该问问他,为什么要背叛他的婚姻。”
女人面露震惊,“你......结婚了?”
林亦琛怕她走,忙拉住她的手,“没有。”
谢淮京冷声,“事到如今还要否认,那我就行个方便,让她从已婚变成丧偶。”
女人挡在面前,“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谢淮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让开。”
女人不让,“你的行为已经犯了法,我现在就要报警。”
林亦琛拉住她,“不要......报警。”
“为什么?”
林亦琛有气无力,“因为―”
“住手!”
谢淮京上前的步子停住,在迟雾快到达身前时挡住她视线,将她没来得及撑的伞打开,将人护在伞下,目光冰冷扫了一眼陈知楠。
陈知楠比了个“我要是不叫迟雾你就把人打死了”的手势,趁着这世间赶紧过去把林亦琛扶起来。
女人瞧见迟雾有些惊讶,但还是道,“这位小姐,你的朋友无缘无故将我朋友打伤,这件事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
谢淮京见女人扶着林亦琛过来,下意识要挡住迟雾的视线,但已然来不及。迟雾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在看见林亦琛满脸淤青和血迹的脸,态度放低,满脸歉意。
“不好意思,我替他道歉,我们―”
谢淮京打断她的话,“道什么歉?你连基本的是非对错都分不清了?”
迟雾没理他,继续道,“医疗费我会全部承担,这是我的号码,今天的事真的十分抱歉,我―”
“迟雾。”谢淮京声音疏冷,捏着她下巴转过来,“你到底看没看见,他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你被钱蒙了心智是不是?还是甘心想做怨妇?!”
迟雾从他手里挣脱,“我看见了。”
谢淮京盯着她,冷笑一声,像是被气到更像是自讨没趣,“行,随便你,我多管闲事。”
看着步入雨帘中的背影,迟雾拜托陈知楠处理一下这边,迈步追过去。
谢淮京走得很快,迟雾需要小跑才能勉强追上。
“等等。”
谢淮京没停,迟雾追着他走过人行道,高跟鞋跟卡进地砖间的缝隙,拔不出来。眼看谢淮京就要走远,她心下一急,“谢淮京!”
颀长挺拔的身影停住。
谢淮京从裤兜摸出烟盒,磕出一支烟想点燃,雨势太大打火机一直被浇灭,两次之后掐断被淋透的烟,回身。
隔着雨帘,他看着她。
迟雾还在试图拔出鞋跟,谢淮京面色铁青的折返回来,到她面前蹲下,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脚踝,另一只手拽住鞋子。
“咔哒”一声。
鞋跟断裂。
谢淮京烦躁的“啧”了声,随手把坏掉的鞋子丢进垃圾桶,动作轻柔的将她抱起。身体骤然悬空,迟雾下意识勾住距离自己最近的男人的脖颈,将伞遮盖过他头顶。
大雨砸落伞面发出沉闷的声音,迟雾手从他脖颈松开,改揪住他肩膀的衣服,看着他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戾气和血痕。
“谢淮京。”她又喊了声。
谢淮京下颌绷紧,胸口起伏着,他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迟雾,我他妈就是你养的一条狗。”
喊一声,就迫不及待的摇着尾巴上前。
第68章 归雾
乌云密布的天, 好似要将城市碾压挤碎。
迟雾眼睫轻颤,“对不起。”
谢淮京哼笑一声,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你就拿准我舍不得跟你生气是不是?”
迟雾揪着他胸前布料, 正要说话, 谢淮京又自问自答般―
“舍不得。”
好似一把铮亮的箭头穿过厚厚的城墙没入心脏, 箭头软成棉花, 如一张细柔的棉花网将她网住。
Ours距离这儿很近, 谢淮京抱着她回公司。到达楼下, 他提醒:“把脸挡住。”
迟雾照做,将自己的脸完全埋在他胸膛,一路上她听见不少人尊称他“谢总”,也隐隐听见有人在议论他怀里的人是谁。
“谢总, 董事长那边―”
谢淮京声音不耐, “就说我没空。”
“好的。”
他似抱着自己进了电梯, 按楼层时拖着后背的手往上挪了几分。
总裁办公室,谢淮京将她放在休息室的床上,转身推开浴室,打开花洒试了下水温,又拎了双拖鞋出来,在她面前蹲下, 握着她脚踝将鞋子给给她穿上。
他温柔细心到无可挑剔,迟雾眼眶一热, “其实我―”
“先去洗澡。”谢淮京低声,“浴室里什么都有, 毛巾就用我的,头也洗一下, 衣服我等会叫人送过来。”
她身上被淋湿大半,马尾被雨水在脑后凝成一股一股的,中央空调扫过来,迟雾不禁打了个寒颤。
心知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迟雾点头,“你先去洗吧。”
他身上都湿透了。
谢淮京眉眼低垂,“我去楼上洗。”
迟雾:“哦。”
休息室的浴室不大,但五脏齐全,迟雾目光落在架子上的沐浴露。
红石榴味道。
迟雾洗澡较慢,中途谢淮京敲了两下门。
“衣服挂在门把上,我在屋外面,有事叫我。”
迟雾应:“好。”
洗完澡,身上湿黏黏的感觉消失,踩着被打湿的地面开门,摸索到门把将袋子拿进来。换好衣服后,迟雾将自己的衣服装进袋子。
谢淮京不在休息室,她在房间望了一圈,没看到吹风,正要出去问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请进。”
谢淮京从外面进来,他换了套衣服,头发也吹干,手上拎着白色家用小吹风。
将吹风插上墙上插头,将凳子拎到身前,“坐这儿。”
“我自己来吧。”迟雾说。
谢淮京没吭声,扣着她肩膀让她坐下。
吹风筒发出“嗡嗡”的声音,面前墙上挂着电视,黑色屏幕倒映出他们的身影。迟雾看见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将头发握在手里,似怕烫到她,感受了一下风温才放心往她头顶吹。
他顺着发丝往下,掌心多了十几根头发,原本压下的戾气又翻涌重来。
吹风机声音停止,休息室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迟雾从电视的屏幕看他。只见他逮着线稍稍用力插头就被拔下,在吹风把手处缠绕,随手扔在床上。
他顺势在床尾坐下,摸出烟盒想抽烟,末了又放下,拆了一颗薄荷糖到嘴里。
他折着半透明的糖纸,眼神通过电视锁定她,“户口本在哪儿?”
迟雾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还是道:“临江。”
谢淮京咬碎薄荷糖,摁亮手机,“今晚上的飞机,回去把户口本拿过来。”
迟雾:“拿户口本做什么?”
“离婚。”谢淮京声音辨不出情绪,“那个男人配不上你。”
迟雾回身面对他,“你是因为误会他跟我结了婚,然后以为他婚内劈腿,所以才对他对手的?”
谢淮京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误会?”
事到如今,这场关于她结婚的谎言维持不下去。迟雾低头,将那枚戒指从无名指取下,“我没结婚,这个,只是我那天在商场随手买的装饰品。”
谢淮京怔愣一下,以为自己幻听了。
迟雾将那枚银戒握在掌心,继续道,“他不是我丈夫,只是在英国对我帮助很大的师兄,也是老师,那个女生才是他喜欢的人。他帮我,也是因为我与他喜欢之人同样来自江南。”
谢淮京盯着她,只盯着她,仿佛要从她眼里辨认出这话的真伪。原本阴沉的脸色一点点散开,好似暴雨将歇,他展开她掌心,将那枚戒指来回看了个仔细,内侧刻着“名创优品”几个字。
“没结婚?”他问了遍,“也没谈恋爱?”
迟雾点头,“没有,我―”
剩下的话没入唇间。
谢淮京勾着她后颈,偏头吻了上来。
淡淡的薄荷味从两人口腔中蔓延,他吻得有些凶,但很快又极尽温柔,像是宣泄,占有,更像诉说。
迟雾想推开,下一刻整个人被拦腰抱起坐到他腿上,更深切的吻,空调风扫过一阵冷意,但面前人胸膛温热滚烫,她仿佛深处冷热临界点,大脑的思绪被一点点抽干。
休息间温度渐渐上升,迟雾感觉脊背又生了一阵热汗,她急切喘息着,偏头躲开他的吻。
因她偏头,薄唇落在耳侧,舌尖舔舐耳蜗,全身仿佛被静电触碰。
迟雾推着他,“放开我。”
谢淮京吻她的动作停住,但没松开她,“那你考虑考虑我。”
迟雾怔然,谢淮京呼出的气息落在肌肤,搂着她腰的手收紧,“我们重新开始。”
外面忽然“轰隆”一声。
迟雾心跟着一颤,回忆和酸涩如夏天摇晃后打开的苦茶水,她看着一旁早已不是原来包装的烟,还有那枚打火机。或许她就是矫情,他们之间有些东西早就变了,也回不去。
她逼着自己将要倾斜的天平强行归为原位,“我们已经分手了。”
四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这几年他们都在往前走,都在发生改变,但唯一没改变的,是他们之间的差距,还有那份她迄今为止都无法承担后果的合约。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这些年已经又迈上新的高度,而她,还在迈上金字塔的台阶上艰难前行,她够不上他,也不能自私的将他从那样的高度拉下来。
“谢淮京。”她别过眼看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我们过去了。”
谢淮京直起身,目光沉沉看着眼前这个他朝思暮想的人,眼里爬上几缕血丝,近乎执拗地,“过不去,我过不去。”
这些年,他从没有一天将她放下。
分手时骄傲被碾碎,他恼过,怒过,但随着时间推移和疯狂发酵的思念,那些在她可以回到自己身边根本不值一提。
他无数次的后悔。
后悔当初不该转身离开,她爸爸还处在昏迷不醒的阶段,自己又没有任何消息,再联系上看见的确实他和唐子矜同框。是他错了,他不该没给足她安全感,不该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不在身边,不该没有未雨绸缪将那张卡里的钱取出来转到她卡里,让她面对数额庞大的医药费束手无策。
更不该,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迟雾心里难受极了,好似有一双手用力揪住心口,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她狠心将他推开,拎着自己的东西起身,“谢总,请自重。”
怀里一空,谢淮京看着她站在门前,抬手想拧开那扇门,但拧了几次都没用。
她转身,柳眉紧蹙。
谢淮京起身,走到门前,想伸手抚平她蹙起的眉头,但被她偏头躲开。
他自嘲地笑了下,掌心在门把上悬浮了一下,门把出现一面隐形的密码盘,他输入密码―09020401。
依旧是她和他的生日。
“别不高兴,我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