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顺治的宠后日常——恪苏【完结】
时间:2023-08-08 14:40:59

  皇后胡思乱想, 突然灵光一闪, 姐姐会不会劝她退位。想到这,心头一阵翻涌。别的,她都不留恋,只是他……有这位儿,他们是夫妻,有几乎完美的夫妻关系;若没有这位儿,她总觉得少什么。她看皇帝看了她一眼, 细长的眼角抖了抖,摆着长腿急急往外走。不看他便罢了,可是眼神一融……她离不了他, 那些爱护关心真心实意, 都是有了他, 她才头一回搂在怀里;或者她也能离了他,脱层皮。
  他是另一样心思。生怕他在这儿一屋人都拘着,南定已经急出一头汗,带着畏惧的眼神盯着他。还有这相貌,外臣隔着插屏一直未见他真容,今儿见了皇额娘,又见过纯简亲王福晋,他毁容之事,不日将传遍朝野内外。想到这儿,他再镇定,也急出一额汗。就算已经接受事实,无可改变之事不值得他花心思;他的她亦毫不在意,待他一如往常,甚至比以前更温柔宽和。他仍不能想以后别人看他的眼神。趁着纯简亲王福晋垂着头进来,又跪在地上,他还是先走。
  一阵齐整的窸窸窣窣之后,皇帝领着人从正殿出去,只留皇后姐妹和小姑娘南定。宝音也领着福晋贴身伺候的人退到廊下,宝音虑着皇后跟姐姐说的话,多半不足为外人道,皇后的身世,还是少叫人知道为好。
  殿里的人僵了片刻。偏这天连风都没有,屋里静,炭盆里“噼啵”一声,惊得人一哆嗦。趁着这惊,皇后顾不上多想,随着心意叫了一声:“姐姐。”阿拉坦琪琪格的肉身记忆,见到哈斯琪琪格就忍不住凑上去,从小一处长大的姐妹,且姐姐待她真挚亲切,从没因她小几岁就不屑带她玩儿。
  哈斯琪琪格抬脸明朗一笑,说:“娘娘终于叫起了,姐姐腿都跪硬了。”说着站起来,风风火火走到跟前,“那日一别,宫中发生如许多事故,娘娘可还好?”要坐又拘着尊卑有别,只能遮掩着拉住南定的手。
  皇后顺着南定的手摸到姐姐手上,又叫了一声:“姐姐。”这声姐姐唤出来,就带着哭腔了。姐姐的手总是肉乎乎的,温热,细软……是妹妹总能拉着姐姐的手,若不是呢?皇后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骤见到家人,只需要手上的一点点温度,便激起她心头无限的绵软脆弱。本来硬撑着坚强,刹那间荡然无存。可她更特别,她当他们是家人,他们呢?可也当她是家人?
  她不爱计较,可不妨碍她心思细腻,再叠上孕事的不适和情绪波动,她扭脸藏在南定肩上,小外甥女儿薄薄窄窄的肩膀像个小手绢。
  还是温热细软的手,轻轻摸着她的后脑勺,哈斯琪琪格温声说:“妹妹。”哈斯琪琪格轻轻在榻上挨身,把皇后的小圆脸接到自己肩上,搂着她继续说,“妹妹受苦了……姐姐总是姐姐。”
  “别这么窝着坐,不难受?当心反胃胸闷。长这么大,还是个哭包儿……”哈斯琪琪格温柔把皇后从肩上扶起,塞一条细白手绢在她手里,“从小到大,不知道哭湿了姐姐多少帕子,现在终于长大了,又嫁了人,仍旧是这副性子。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小的想。”说着,把南定拉到怀里,“别粘着你娘娘姨姨,姨姨现在怕累。”
  金花听懂了,又哭又笑地低着头说:“姐姐也知道了?”
  “听南定的爷爷说,你不顾这些,只管要给万岁爷‘殉’,急得我……又进不来宫,只能在家里干着急。南定的爷爷还在旁边叨叨娘娘不懂事。”哈斯琪琪格扭头对南定说,“回去不许对你祖父学舌,今儿额娘和娘娘姨姨说的话要告诉别人一个字儿,过年就不给吃糖瓜儿。”南定懵懂愣着,听到“不给吃糖瓜儿”几个字儿,忙点头:“南定不说。”
  皇后知道是太后在宗室里散谣,先要除了她没得手,扭头传扬她不顾大局,只揣着小情小爱任性,皇帝子嗣稀薄,她不顾身孕,不虑子孙,要带着皇帝的孩子赴死。真阴险,若是她薨,是自己“殉”福临;若她仍活着,经过这一场闹,宗室认为她不识大体,难堪中宫,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姐姐,那个是错怪我。可是中间的情形,不便说。”皇后重把脸搭在姐姐肩上,用极细极轻的声音说,“姐姐,你来了可真好,我以为姐姐不要我了。以后这世上,只我一个孤身,一个至亲血亲也没有……”
  “瞎说,天长地久,我们都是姐妹,从小一处长大的,就是至亲。讲到血亲,你肚儿里钻出来的不就是血亲?为了孩儿着想,你也要好好的。”哈斯琪琪格轻轻拍着皇后的背,看到南定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在一旁愣着,不想妹妹再纠缠身世,话题一转,问,“南定看娘娘姨姨哪儿不一样了?”
  “姨姨和姨父羞羞。”南定童言无忌,一句说得皇后住了泪,忍不住拿帕子拂脸,刚福临在她面孔上一通亲,脸都花了。手上擦着,心里想,之前南定见她夫妇,他们还是假夫妻,这次见,他们不光当了真,还经历过这么多生生死死。现在想之前见南定,跟上辈子的事儿一般。
  哈斯琪琪格生怕南定说出不堪的话,刚南定冒失闯进来,妹妹妹夫这样的年少小夫妻,成婚才半年……忙道:“不说姨父,只说娘娘姨姨。”
  “姨姨她……”南定语塞,小姑娘被母亲拷问住了,苹果样的小脸儿急的发红,额上的头帘儿被汗打湿了,在福临面前急出一头汗,现在又是一头汗。
  “姐姐,你别为难南定,她哪儿瞧得出来。”金花掩不住的喜气,缓缓直起身,桃花眼弯弯的,小胖手拉着姐姐的手,“姐姐摸摸嚒?除了他和姑姑,旁人都不给碰,太后也不行的。姐姐摸摸。”说完想一想,逗南定,“姨姨说的话也不能跟旁人说,说了额娘不给吃糖瓜。”
  那厢哈斯琪琪格早在挽袖子了,说:“姐姐也沾沾妹妹的光,摸摸龙嗣。”第一下烫了手似的,问,“这么大,几个月?”
  金花一笑,趴在姐姐耳朵上说了几句,这个孩儿的来历,紧接着南定的弟弟北安。哈斯琪琪格听了,沉吟着说:“那才几个月,以后日子还长着……还是细食些好,听姐姐一句话,太大了怕不好生。”
  皇后脸一红,掩着尴尬,张嘴打个呵欠,两手往后撑,轻轻抻抻腰和背,说,“没吃什么,喝凉水也没碍着它,万岁病中时,哪有心思吃,可这小东西一力往外鼓,看我都瘦了。”她半卧着看腰,吸口气,肚子是个轻缓的突,一松,小腹便鼓起来,顶着衣裳,“是比想的大,头胎不是到五个月都瞧不出来才对?”她想起来上辈子,同事怀孕,五个月同事们还不知道。
  领子一撑,露出脖子上一片红,哈斯琪琪格眼尖,用鼻尖点一点,问:“这?”
  皇后拢拢领子,说:“他呗。”看了眼旁边的南定,不说了。哈斯琪琪格会意,说:“你们致密,姐姐放心。起初你要避孕的方子,后来万岁爷又见喜,一层一层的波折,姐姐只管悬着心,生怕你俩过不到一处去,又或者两个人不全乎。现在这样,只要他对你好,姐姐就放心了。”
  “好是好的。只是我这身世……”金花终于提起这一茬,姐妹两人绕来绕去,躲着避着不愿聊,可天渐渐暗了,金花心里着急。再不说,姐姐一走,下次见不晓得什么时候,被这心事堵着,她难受。姐姐一再暗示她们仍是姐妹,可不直说,她便心里不能确认,她从来对别人都没什么安全感。
  “你的身世,就算万岁、太后下旨,硬除了你的姓氏,也仍是我们家人,好妹妹,你只管放心。”哈斯琪琪格拍拍金花的手,“从父母,到兄长、弟弟,一家子都认你是我们家的人,不管外头人说什么。除非……”
  “除非什么?”金花追着问。
  “除非你不想认我们。妹妹可会不认我们?”哈斯琪琪格盯着她问。
  “姐姐。姐姐。”金花喃喃,低着头只管叫姐姐,千言万语,姐妹都说开了,认定了。上辈子连妈妈都没见过的人,这辈子凭空有了一大家子父亲、母亲、兄、姊、弟,还都撇开血缘,只管认她这个人;至死没找到爱的人,来就当头碰上福临,兜兜转转,试试探探,到了儿是他们相爱。
  她哪是穿越,是来医心病,补遗憾吧。由着姐姐把她搂在怀里,听姐姐叫她的名字:“阿拉坦琪琪格,从小,父亲母亲就最疼你,怕你在家里受委屈,怕下人乱说话、不识相。千娇万娇长到这么大,不得已才把你送到宫中。父亲打心眼里不乐意,欺君一层,另一层怕你高嫁,不便在宫里帮你撑腰,所以才预备那么厚的妆奁。你可不能为着身世,瞧不见父亲母亲的苦心,轻贱自己。三灾八难长这么大,活着,不就是要欢喜……”
  *
  夜间,金花先躺着,福临还在旁边熬着灯看书,病□□课落下,要补。她唤一声:“哎,你别看了,来跟我说说话儿。”这一声娇滴滴的,声调里透着甜腻,他本来还浸在书里,一声给他送到云端,飘着便滚进帐子,衣裳顾不得脱,把她囫囵着搂进怀里,唇凑在她耳上:“说什么?”
  “两样事儿。一样你的心事,一样我的。”她挪挪头,躲开他,迷离着眼看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说:
  保证不烂尾。(烂尾就是能力实在不足。)
第153章 壹伍叁
  福临仍紧追着她, 眼睛不交睫地看她,手臂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她挣了挣,挣出一身汗, 没法子,笑着说:“这么着还怎么说话儿。”
  “那怎么说?”他梗着脖子反问, 语气简短,情声却越发黏腻缱绻, 眼神灼灼的, 多看人两眼就能把人化了。金花心里叫声不好,他这样,她抵挡不住片刻,可是今夜要说的事儿, 一时半会儿说不完。明日就是年三十儿, 她不想带着一番心事过年, 今儿的事儿, 务要今儿了。
  “万岁闭上眼睛,养养神,我先说你听着。”她硬抽出手来,伸着焐得热乎乎的手指头往他眼皮儿上捋,甜香气往身上侵,他耗着极大的定力才哼出来一句:“嗯?你叫我什么?”眼神简直发烫。
  “表舅舅。”她怯怯唤一声,弱弱的语气, 淡淡的情,话音未落就知道自己惹了祸。这么叫他,有时能把他推远, 有时只有把他拽得更近。
  其实, 他自己也弄不清对这一声的情意结, 有时听了心头火起,觉得她推自己,有时又好像是确认,彼此见着的第一面就定了,无论她唤他什么,是哪儿起的亲戚,从两人第一次呆在同一片屋檐下,第一面,第一句话,第一个眼神他们就要要好的。注定的。
  他意外听话地阖上眼睛,嘴唇追着她的手指尖儿,喃喃说:“你总知道怎么拿捏我。”
  她探出头来,嘟着厚唇,轻轻在他眼皮儿上一印,封印似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想姐姐,又怕姐姐?今儿姐姐带着南定进宫,解了我好大的心事……”鼓了鼓劲儿继续剖白心迹,“本来我想着,在这世上,我是终于没有亲人了……仅有的一线血缘,也被扯脱干净。跟这一缕魂儿一样,都是外来的。”
  她说着想哭,穿越来时的孤独寂寞一下涌上心头:血窟窿一样的洞房,到处都是红彤彤的,她睁开眼先被吓了一跳,心口透不上气……正彷徨无助时,他用好听的磁性声线温柔地在耳边说一句“吐了吧”,这句有多珍贵,是她的救命稻草,不动声色埋下两人情意的根儿。从那往后,他怎么样儿她都愿意纵着他,现在他丑了,她也仍觉得他高大英武。
  “呵……”他送出一口气,依旧恬淡镇定。这哪儿算得上什么事儿。她的心事再重重叠叠,他也不难瞧得清清楚楚。只要肯用心,一个人的心思花在什么地方总有回响,她的一丝情牵,他都看得明白。她还掩着呢,想来是怕他病着挂心,在他面前吞吞吐吐,只管自己伤神。他热心看她一举一动都透着落寞,等了一个月也不见她开口,早心疼坏了,眼看着要过年,他不能让她带着这愁绪过年。巴巴赶着二十九宣纯简亲王福晋母女入宫,就算是演,也要让她们母女把戏做足,解了她的心事。
  若是纯简亲王福晋仍当皇后是亲人,当然最好不过,他也能放心用皇叔济尔哈朗一脉的人。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不等他再开口,她先说:“姐姐一家都忠心,您病中时,南定写的大字儿您不记得啦?他们可是前途晦暗不明时也没变节的,我信他们。”
  他听她说这句,抬了抬眉毛,眼睛一时睁不开,纵起身,眯缝着眼儿盯着她,说:“这又是更深一层,你也想到了?我的心思,没有你看不到的。”
  她嫣然一笑,伸手摸他的脸:“我的心思,您不也都知道?要不何来姐姐进宫这一趟?”脸上笑着,眼里的泪盈在眼眶里,将垂未垂,闪闪烁烁,刺得他心里一紧。这泪里不光有感激还有疼惜,他跟她换了一回心思,本来心满意足昏昏欲睡,现在被她的泪激醒了,浑身寒浸浸的,一个激灵醒了,小心翼翼伸着指头去抹她脸上的泪,问:“你们姐妹同心,是好事,如何反而哭了?”
  “你急急走了,是为了这些嚒?”手揉在面孔上的硬痂,摸一摸,再挪到下一个。满脸的疤,摸也摸不尽。他下午急急走了,她总觉得不同寻常,姐姐走后咂么整晚,除了因为丑,再想不出别的缘故。这只是宗亲的姻亲,他就这样不自在,等初一见议政王大臣会议呢?早听他说到时这症不过人了,要撤插屏。那时他如何自处?
  她想解他的心结。男子相貌好固然好,可总是末节,能文能武,气度风流更主要。男子汉大丈夫,拼的是英雄明睿,不是潘安相貌。不过这话,想着容易,宣之于口却难。特别是对他,原是多么出众的俊人儿,只靠一张脸便勾得她想入非非,现在,因为天花悔去容貌。若他不是她的爱人,这一脸的密密麻麻,她肯定连瞧都不愿意瞧。
  密集恐惧症都犯了。可想而知多么丑陋。从云端到泥潭,落差之大。
  这事儿怄在心里,别窝憋出病症来,他还没好利索。再难开口,她也得说,今年的难,就留在今年罢,不叫它过年。撒娇一样凑到他脸上亲一亲:“我不嫌,谁看不惯我跟谁急。男子原不看这些,你也别往心里去。谁不会变老呢?老了自然是要丑的。现在权当是提前老了。若是你为着这个不自在……”她顿了顿,“我该不乐意了,就算是你,我也要说你的,男子要做一番功业,心胸需大,眼光宜长。达则兼济天下:这个不用说了,天子广有四海,天下都是你的责任,你不‘济’谁替你‘济’?退则独善其身:心里坦然算是最寻常的独善其身了。我不信你做不到。”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码:“更何况还有我们,我娇气,不能独靠我一个,靠不住。今儿姐姐说肚腹大,以后生产要你陪,孩儿生出来,我好不好的,还要你养。”
  她这句“好不好的”说的有些不吉利,他一下急了,囫囵着抱着她坐直身,两人脸对着脸,坐在灯影里。
  从俩人好了之后,总听她说生产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所以她有孕,他高兴,又隐隐忧心,一日孩儿不落地,一刻也不能放心。她知道他忌讳,但是为了劝他,下了猛药,把最坏的情形预先打算出来。
  他摇着她,说:“别瞎说,进了腊月,一句不好的话儿也不能说。咱们的小娃娃,一定平平安安;还有你,不想夜里起来换尿布,有我呢。这天下,治好了也是要交到我们的孩儿手上。快,重新说句吉祥话儿。”
  她不理他,定定盯着他的眼睛:“我不在意,你也能?”在意什么,没明说,可以他们俩的心有灵犀,不必明说也该能懂。
  他叹口气:“譬如由奢入简难,毕竟英俊了十几年,骤然失了,总是有些芥蒂。只是终究是末节,这世上另有许多更值得着意的事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能懂吗?在他心里,她,她和他的小娃娃,都在他的相貌、甚至他的天下和他本人之前。褪了天子的光辉,他可以只做她的夫君,她的孩儿的父亲,而且原他的本心,他先选她,然后才是相貌、天下,跟她比起来,相貌天下都算是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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