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闭前，温贤看见里面还躺着两三个男人。
女人似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人，愣了愣，随即抱紧双臂低下头快速离开了。
等她的身影不见后温贤才下楼。
她找到那一家三口的棚子，里面的火光已经熄灭，中年女人抱着少年躺在一堆被褥衣物里正睡着，少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靠在墙上，表情木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贤取出一个袋子，藤蔓卷着悄无声息的送进去放到少女眼前。
少女看着突然出现的袋子有些受惊，警惕的看了会儿外面，没听到什么声响后才犹豫着打开袋子。
刚打开，昏暗的棚子里便闪烁出一片微光，竟然是一捧晶核，大的小的都有，各种颜色，宝石一般，漂亮极了。
少女一愣，满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压抑着激动颤声问：“是谁？你、你要做什么？”
温贤压低声音道：“这些能帮助你吗？”
少女的眼泪唰地流下来，她都已经绝望已经认命，可现在……
然而她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你还是拿回去吧，就算这次帮了我，下次我依然逃不掉的，这些东西太宝贵了，你给我是浪费。”
温贤道：“你如果信我，这几天就好好保重自己。”
少女一愣，眼泪挂在脸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却久久得不到回应，她忙站起来透过缝隙往外看，外面只有一座座棚子，没有半个人影。
她怀疑刚才只是一场梦，可被她紧紧攥住的晶核又是那么真实。
趁着人少，温贤将图书馆几层楼又查探一遍，对里面的情况大致了解便下楼了。
这时整个基地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刚出大门就看见一身黑衣的林飞墨笔直地站在屋檐下，几乎在她目光转过去的一瞬间，他也转头看向她。
原本面无表情的人不由自主绽开浅笑，朝她走来：“你出来了。”
温贤：“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飞墨不动声色打量她：“刚来。”
温贤点头：“没吃东西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两人的所有物资都在温贤的空间里，林飞墨身上只藏着些以备不时之需的晶核，食物是没有的。
林飞墨点头，两人朝广场走去。
天光渐亮，但寒风刺骨，好在今天没有下雪，总算给了人们喘息之机。
一大早就有人出来摆摊，见到温贤两人时大部分都能看出他们是新来的，因此强烈推销，可惜温贤没什么看得上的。
林飞墨则完全看温贤的意思，一路上注意力也放在她身上，见她走着走着皱起眉头，凑近些问道：“怎么了？”
温贤偏头低声道：“没看见什么孩子。”
林飞墨看了眼几乎靠近自己怀里的人，不由压低声音：“或许是太早了？孩子们都还在睡觉？”
温贤摇头：“图书馆那边我都看过了，也很少。”
两人想到之前在加油站救下的那些孩子，林飞墨更是回想了下博物馆里，之前没注意，现在想来也没看见多少。
两人视线相接，很快又移开。
温贤继续往里走：“他们要那些孩子做什么？”
林飞墨看向人渐渐多起来的广场：“需要找个人问问吗？”
温贤瞥向那些游走在普通人中间的闲汉，看似游手好闲跟个混混似的，但但凡靠近他们的人都下意识规矩起来。
摇了摇头：“先看看再说。”
说着走到了塔楼附近。
之前查探时毕竟站得高，现在到楼下才发现这栋建筑十分庞大，并且真的很高，起码二十米左右的样子。
原本建在水池中间，但现在水面已经被冻上，即便冰面又宽又坚硬，但没有一个人越过周围的栏杆走进去。
温贤回头看向林飞墨。
林飞墨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每层都住着人，大部分是异能者，且等级不算低，最上面两层住的人少些，有三四个异能者等级很高。”
还有不少女人，这话林飞墨没说。
温贤点了点头，往旁边走去：“看来那几个领头的不算傻，把强者收拢到一起，既能凝聚力量也能保护他们。”
林飞墨点头：“三个大建筑里也安排了人，随时监视和看管其他人。”
烧热水的地方依然在烧，两口锅里煮着粥，一口黄米一口大白米，并不黏稠，排队的人不多不少，温贤看了眼，发现竟然要一颗一级晶核一勺。
真是贵的离谱。
后面不远处就是剧院，门口两边有一溜末世前夜市常见的带顶棚的小吃摊，有不少已经开门。
温贤竟然看见一个摊位有炒菜，不算高壮的大厨正灵活颠勺，不用几下一碗喷香的蛋炒饭就出锅了。
一位看打扮就应该有些底气的年轻男人双眼发亮的接过，不等饭凉一些就往嘴巴里塞，温贤听着他斯哈斯哈的声音，竟然觉得饿了。
两人上前，看了眼价格，和末世前差别不大，只不过交易的货币变成晶核。
温贤看了眼林飞墨，后者问她：“你想吃吗？”
温贤点头：“你也会做吧？”
林飞墨点头，又道：“现在做不了，先将就着吃吧。”
话说的平淡，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的厨艺会比老板差。
温贤有些想笑，让老板炒两份，到如今青菜已经很少，老板这里可以加肉加蛋，一份十五颗一级晶核，两人一顿饭就花了三十颗晶核。
温贤虽然不差这些东西，但也有些咋舌。
周围的人见她毫不犹豫掏出两捧晶核纷纷投来目光，温贤看在眼里没什么反应，进棚子找了张桌子，见上面有些脏，让老板收拾下。
老板答应一声，朝后面喊了句什么，很快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熊滚滚的跑出来，十分麻利的收拾干净又跑回去了。
温贤笑着对老板道：“你们桂市基地真奇怪，我来这儿一天了，才在你家见到一个小孩儿。”
老板正刷锅的手顿了下，憨憨的笑了笑没说话。
倒是正吃炒饭的年轻人把两人打量一顿，问道：“你想见小孩儿？”
温贤笑道：“我见小孩儿做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男人笑了两声，两口吃完炒饭，最后一粒米也没放过，丢下筷子站起来道：“你要是想看可以去里面，一楼，每天两场，一场在上午十点，一场下午四点。”
温贤有些诧异：“看什么？”
周围的人都笑了，有人不怀好意道：“当然是好看的东西，不过要是胆子小就别去了。”
温贤似是有些不服气：“我怎么可能胆子小，我和哥哥一路杀过来的，路上的变异植物和动物我都不怕，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吓到我。”
“看，又一个不服气，我敢肯定到时候一定打脸。”
“对，想当初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差点吐了。”
“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没看完。”
“我也是，我差点被吓尿了。”
这时两人的炒饭好了，老板亲自端上来，见其他人正说的热闹，对两人快速说了句：“能不去就不去。”
又回到灶台前忙碌起来，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错觉。
两人对视一眼，林飞墨替温贤拿了筷子：“趁热吃。”
温贤点头，吃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但或许这些日子吃惯了林飞墨的手艺，似乎真的觉得比起他来差了点什么，但温贤还是吃的一粒米不剩。
吃过饭也才八点多，两人把基地里能逛的地方都逛了，眼看快到十点，回到剧院。
这时门口已经有人排队，温贤看了下，大概二三十人，看打扮和状态都还算不错，大部分是男人，女人很少，孩子没有。
两人和其他人一样一人花十颗晶核买票进入。
表演的地方在一个中型剧场，门外展示牌上写着剧目名字：群猴大战盘丝洞。
温贤疑惑，这看起来像是《西游记》里孙悟空大战盘丝洞那场戏，但为什么会改成群猴？
而且，仅她这两天观察所见，这个基地领头人残.暴好.色，几乎完全把这里当成他们私人的享乐场所，根本不顾普通人的死活，又怎么会把孩子特意集中起来排练西游记里的剧目？
总不可能是通过这种方式构建孩子们的童趣吧？
或者通过孩子们的表演来敛财？
但如今大多数人饭都快吃不上还有心思看表演？
还有之前那些人说会被吓到又是怎么回事？
温贤只觉得处处透着诡异。
第69章 表演
十点一到，熟悉又震撼的西游记主题曲响起，舞台幕布缓缓拉开。
温贤有一瞬间的错觉，似乎回到了那年跟朋友去看舞台剧的时候。
回过神来，她忍不住转头四顾，却发现左右坐着的人大多露出一种既期待又厌恶的表情。
不由微怔，视线回到舞台上。
幕布完全拉开后露出有些昏暗的布景，虽然粗糙但还是可以看出类似西游记蜘蛛精洞府的模样。
“出来了出来了，快看，里面有蜘蛛！”
“我看见了，用的是真的蜘蛛腿吧？”
“肯定啊，假的有什么意思。”
“可是，这样好像挺没人性的。”
“切，现在谁还讲人性，都是弱肉强食。”
耳边传来低声议论，温贤下意识寻找蜘蛛，看了一会儿才在几个凹陷里发现几条蜘蛛腿。
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道具，根据长度约莫人的手臂，时不时会动一动，如果是活的，应该是变异蜘蛛。
虽然不知道基地的人是怎么驯服变异蜘蛛进行表演，但她隐约觉得刚才那些议论有些怪异。
正想着，背景音乐进入高.潮，舞台左边忽然出现‘呼和呼和’的声音，一群十来岁左右的猴子蹦跳着进入舞台。
它们手里拿着棍棒，速度有快有慢，有些猴子的行走方式有些怪异，甚至像人。
似乎是察觉到敌人来袭，洞府里的蜘蛛也骚动起来。
然而本该运用八条腿灵活活动的它们却有些狼狈，甚至有一只直接摔到地上，温贤隐约听到一道虚弱的惨叫。
她以为自己幻听，下一刻，“啪”，舞台灯光大亮，已经形成对峙场面的舞台场景清晰展现。
“嘶！”
“我的妈妈呀，这谁想出来的，太残忍了吧。”
“别乱说，这可是黄基地长的得意之作。”
“可这也……”
周围的窃窃私语渐渐远去，温贤一动不动的望着舞台。
强烈的灯光下，小猴子们的脸终于清晰了。
那是一张张人类的脸，但除了这张脸他们几乎和人类没有相同的地方。
全身长着和猴子一样的毛发，有黄色、褐色、深棕色，屁股上有一条尾巴，有的能活动，有的僵硬的垂着。
他们学着猴子的叫声、行为、走路方式，有些很像，几乎与猴子无异，有的踉踉跄跄，似乎十分虚弱。
他们夸张的大喊大叫大跳着，可表情单一，麻木、害怕、痛苦、恐惧。
有的脸色惨白，有的边流泪边动作，却不敢停下来。
温贤下意识看向那些蜘蛛，这才发现他们身上的八条腿除了自己的手脚，其他的都是真的蜘蛛腿。
那些腿直接和他们的皮肉长在一起，连接的地方有的异常肿大，有的已经腐烂流脓。
他们像蜘蛛一样趴在地上行走，大一些的背上有壳，小一些的全身裸.露，但凡露出的皮肉都长着和蜘蛛一样的绒毛。
头发全部被剃光，头皮上长着触角，脸上也是绒毛。
个个瘦骨嶙峋，如果不是进化后人类的眼睛已经足够好，温贤也看不出那是一张张人脸。
“采生折割……”
恍惚听到熟悉的字眼，温贤转头看去，林飞墨也看向他，总是含着温柔浅笑的人此时像是浮了一层冰。
“我以前在书上看到的，是职业乞丐中最歹毒凶恶的一种。人为地制造一些残废或者“怪物”，其中一种是把小孩的皮肤剥离，然后从动物身上剥下新鲜的皮毛裹在小孩身上，时间一长皮毛会和皮肤粘连，看起来就像长出来的一样。”
他沉沉地呼吸了下才继续道：“可是遭受这种酷刑的孩子大多活不下来，特别容易被感染，活下来的也要忍受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怪物的恐惧，和身体上的痛苦。”
“可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他们……简直不是人。”
说着，他已经双眼血红。
温贤转回头，没有愤恨，没有哀伤，表情平静极了。
这时台上已经打起来。
双方毫不留情的攻击对方，‘猴子’的棍棒不要命一般落在‘蜘蛛’身上，‘蜘蛛’的钳子十分锋利，一刀刀砍在猴子的脚上、腿上。
舞台上很快见血，小些的‘猴子’和‘蜘蛛’最先倒下，他们蜷缩着身体痛苦地倒在舞台上，□□着，流着眼泪，却不敢大声哭喊。
倒下的孩子越来越多，到了后来已经单纯成为一场属于孩子的厮杀。
台下的观众席渐渐发出极其亢奋的声音，有的甚至激动的站起来大喊，让谁用力打谁，让谁下死手，让谁不要让谁活着。
他们手舞足蹈，双眼充血，口沫横飞，像是不要命的赌徒，像是斗兽场外一掷千金的土豪，享受着让他们血脉喷张的高.潮，哪怕对方是一群孩子。
温贤静静坐在他们之中，寂静如同雕塑。
‘蜘蛛’到底没有‘猴子’灵活，最后还站着的是两个‘猴子’。
他们同样伤痕累累，看向彼此。
就在大家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其中一个突然一棍子敲向对方，被打的孩子惨叫一声倒地。
那个‘猴子’成了最大的赢家。
“哗！”
“精彩！太精彩了！”
“那只猴子太棒了，我以后就捧它！”
观众席上爆发出激烈的喧嚣，各种东西往舞台上飞去，有吃的，有纸巾，有瓶装水。
倒在地上的孩子们控制不住的露出渴望的神色，可没有一个人动，他们只能看着那个‘猴子’把所有东西捡到身边。
这时有一个男人走向舞台，他穿着得体的黑西装，无视满地□□的孩子们，挂着微笑走到‘猴子’身边，大声问台下：“这出戏大家还满意吗？”
“满意，太满意了！”
“老黄，你这出戏排的真精彩啊，下午演什么啊？”
男人笑道：“大家看的高兴就好，下午四点，咱们准时开场，演一出《白娘娘大战青娘娘》！大家可要准时来啊。”
“天啦，难道你的人面蛇终于能见人了？”
身后有人小声询问：“人面蛇是什么？”
“就是把小孩儿的皮剥了，把蛇皮裹上去，过一段时间蛇皮和人身长成一体，就是人面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