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伞慢慢走近，伞柄微抬，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欧阳丹云猛地抓住了邢筑的手腕，声音在颤抖：“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邢筑借力扶着她，喃喃道：“和他爸长得挺像，和你也像。”
“你要去见见他吗？”
话音刚落，徐青涟从门口走了出来，伞下的程赋扬起笑容，将徐青涟收入伞中。
“头发怎么是湿的？”程赋摘下围巾，将徐青涟包了起来，“你们外采都不打伞的吗？”
“带伞了，但是风太大。”徐青涟扬了扬手里的折叠伞。
“冷不冷？”
“其实也没那么冷。”
“我觉得冷。”程赋单手解开拉链，敞怀将徐青涟包到自己怀里。
不得不承认，他的体温要比徐青涟高些。徐青涟被冻得通红的脸颊慢慢有了温度，两人挤在一把伞下，已经超出了一般朋友该有的距离。
路过的实习生见状调侃：“徐青涟，你男朋友呀？”
徐青涟只是笑笑，没承认，也没否认，她听到程赋的心跳声比刚才大了些。
回到车上，程赋问她：“我现在算是你的什么人？”
“你觉得呢？”徐青涟反问。
“总不能还是普通朋友吧？”
徐青涟伸出手，比了个OK的手势：“也就超出了那么一点点。”
程赋唇角抿开一抹浅笑：“那我要努力再超出多一点。”
他打开空调，递上一盒热牛奶，把徐青涟的座椅放倒，轻声道：“休息一会儿吧，马上到家了。”
徐青涟其实还有话想说，她刚才看到了欧阳丹云，对方明显看到了程赋，但她很快就上车走掉了。
她的态度让徐青涟感到困惑，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真的不打算见一见自己的孩子吗？
徐青涟抱着牛奶，疲惫地闭上眼睛，半梦半醒间她感到车辆在行驶，停下，一件衣服盖在了她的身上，上面是程赋的味道。
“程……赋……”
她脑海里喊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出声。
一只带着体温的手搭在她掌心，耳边传来呼吸声，程赋的声音遥远却清晰：“我在这儿呢。”
徐青涟手上稍稍用力，抓紧了他。
外面下着雨，天色完全黑了，程赋倚在徐青涟身侧，心里充斥着满足和幸福。
他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但又不甘于自己只是超出朋友一点点的关系。
他想光明正大地介绍自己：“我是徐青涟的男朋友。”
第35章 三五
徐青涟在车上睡了二十多分钟才醒，迷迷糊糊地回到家，躺会床上又睡了一觉，结果在十一点多的时候清醒了。
打着哈欠来到客厅，她爸妈都还没睡，两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你怎么醒了？做噩梦了？”
“没，就是忽然醒了。”
徐青涟在杨瑛身旁坐下，把脑袋倚在她肩膀上。电视上正放着一部家庭伦理剧，从服化道来看已经有些年头了，老两口看的津津有味。
放广告的间隙，徐有为突然开口对徐青涟说：“既然醒了，正好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徐青涟心里一惊，以为自己和程赋的事情被发现了，忐忑地看了杨瑛一眼，杨瑛没什么反应，正拿着遥控器调台。
“什么事？”
“你下周有没有空，去学校给学弟学妹们传授下学习经验？”
毕业的学姐学长来校传授经验，徐青涟也经历过，当时她还在台下看着意气风发的她们，没想到转眼间竟然轮到她站在台上了。
“有空，周三下午应该没什么事。”
“那正好，我把班会调到周三，你也叫着杜箬吧。”徐有为顿了一下，说，“如果能联系到程赋，把他叫过来也可以。”
徐青涟瞪大眼睛，欲言又止：“那……”
徐有为冷哼一声：“你爹我抓过多少早恋的，你们那点小伎俩能瞒得过我？”
徐青涟：“……”
他好几天前就见过程赋了，那天他走到半路发现忘带试卷，又折返回来，正好看到程赋从早餐店出来。徐有为本来也没想打招呼，但程赋手里提了两杯豆浆，还走向了他家的方向。
徐有为立马警觉起来，一路跟着程赋来到家门口，算了算时间，正好是徐青涟去上班的时候。
“嘀——”
“程赋，这么巧！”
他还像高中时那样和程赋打招呼，突然看到他的程赋却是被吓了一跳，教了程赋三年，他第一次在程赋脸上看到惊慌的表情。
“徐老师早……”
“你要去哪儿，我载你一程？”徐有为扶着方向盘，满眼的戏谑，像他老丈人当年捉弄他一样，捉弄着眼前的程赋。
程赋的反应也和当年的他差不多，局促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不用了徐老师，我在等人。”
“等人还带什么早餐啊，一会儿该凉了，不如到车上等吧？”
“……不用了。”
徐有为热情地招手：“别客气。”
程赋：“真不用了……”
估摸着徐青涟快出来了，徐有为也没有现在就拆穿的打算，只说：“那你等着吧，我去买杯豆浆，今早还没吃饱呢。”
如此明显的暗示，程赋也很上道，把自己的那份早餐递给了徐有为：“老师，你吃这个吧。”
“这多不好啊。”
徐有为客套两句，最后带着从程赋那里收缴来的豆浆扬长而去。
为这事儿他笑了一早上，上学的时候程赋性格冷淡又倔强，明明成绩不错，但总不爱参加活动，放弃竞赛放弃保送，想一出是一出，他们这堆老师没少操心，经常被他逼急了又不能发火。
没想到毕业后他还能欣赏到程赋手足无措的模样。
程赋被收缴了豆浆，也没敢跟徐青涟说，谎称自己吃过了，送完她又转头去买了一份。
听完徐有为的描述，徐青涟皱起眉，为程赋抱不平：“爸，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我可没有。是你们俩先瞒着我的。”说着徐有为看了杨瑛一眼，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遥控器，气得直哼哼，“你妈妈都知道了。”
杨瑛继续保持沉默，通常遇到理亏的时候，不争辩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徐青涟也不说话了，由着徐有为数落，等他说够了，才重新提起正事儿。
“就这么说定了，下周三喊着程赋和杜箬来学校看看。”
“好的呢，爸爸。”
徐青涟一脸的乖巧。
周六，秦坦组织了一场饭局，除了徐青涟、杜箬和程赋，他还叫来了卢和光。
秦坦热衷于认识朋友的朋友，也不知道他跟卢和光之间发生了什么，见面时两人熟络得像是多年好友，一口一个“秦哥”“小光”，把徐青涟都给喊愣了。
两个自来熟让饭桌上的气氛异常热烈，秦坦还叫了啤酒，拉着两个男生一起喝。
满桌的菜下了火锅，一箱啤酒也见了底，零星剩的几片菜叶躺在瓷盘中，秦坦的脸喝得红通通的，他举着酒杯，和卢和光手挽着手，两人一起蹲在程赋面前，一副要行跪拜大礼的架势，显然是已经醉了。
秦坦大声质问：“程赋，你怎么不醉啊！”
程赋脸色如常，杯中还剩一半的啤酒，冒着白色的气泡，他语气淡淡地说：“我醉了。”
卢和光眼睛都无法聚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你骗人！”
“真醉了。”
程赋其实只喝了两瓶啤酒，这俩人喝了得有五六瓶，秦坦还喝了点白酒，他们非要和杜箬拼酒，杜箬千杯不倒，他俩已经醉的找不着北了。
“你酒量怎么这么好？”徐青涟戳了戳杜箬的脸。
杜箬嘿嘿一笑：“我爸妈酒量就好，我这是！遗传！”
说是没醉，但也有点反应迟钝了，她一直抱着徐青涟的胳膊，脸颊在徐青涟胳膊上蹭来蹭去，像一条大虫子似的。
看来只有她和程赋还是正常的，徐青涟看了程赋一眼，本想表达一下无奈，结果看到程赋目不转睛地盯着杜箬。
看了几秒后，他伸手去扒拉杜箬的脑袋：“你起开！”
“……？”
徐青涟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只胳膊已经被程赋缠住了。
他一边扒着徐青涟的胳膊，一边急切地想要推开杜箬：“走开，走开！”
杜箬不甘示弱，死死拽着徐青涟：“你谁啊？我才不走！”
“我是，我是她男朋友……”程赋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委屈，贴在徐青涟耳边问道，“你什么时候让我做你男朋友？”
温热的酒气缠绕住徐青涟的耳垂，她侧了侧脑袋，胳膊上的力度瞬间加重。
程赋低着头，声音很小：“对不起，你是不是嫌我喝酒了？”
徐青涟无奈地说：“我没有……”
杜箬脑子还算清醒，她趴到徐青涟耳边小声说：“这小子肯定醉了，酒后吐真言，你多问他点东西。”
说完，她的眼神再次变得浑浊，靠在徐青涟肩上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她可以，我可不以？我也想跟你说悄悄话。”
程赋作势抬头，眼眸清澈却又迷蒙，像一汪氤氲雾气的泉水。
不远处，秦坦和卢和光已经在对着包厢上的壁画拜把子了，两人直愣愣地跪在地上，一人捧着一个调料碟。
“皇天在上，厚土为证。”
卢和光：“我，秦坦——”
秦坦：“我，程赋——”
听到自己的名字，程赋抬了下头，看到角落里的两人，满脸的迷茫：“他们在发什么疯？”
徐青涟：“原来你也知道你们在发疯。”
她推开两侧的杜箬和程赋，起身走到两人身后，揪着他们的衣领把人揪了起来。
“秦坦，车钥匙给我，我送你们回去。”
“你会开车？”秦坦的脸红得像柿子，徐青涟都有点担心他过敏了。
“怎么不会？”
在学校里拿到驾驶证，徐青涟还是第一次开车上路，虽然开的胆战心惊，但好歹安全把卢和光跟杜箬送回了家。
两人在回家的路上就醒了酒，只有秦坦还醉的不省人事，程赋从脸色实在看不出来他是不是酒醒了。
到了秦坦家，秦坦死活不肯下车，还是程赋把他背上去的。
“我不回去！别把我扔回去！”到了家门口，秦坦突然抓住徐青涟的手腕，哭喊道，“姐姐，姐，你别把我关家里，我错了，我错了！”
程赋擒住他的手腕，把他甩开，秦坦又抱着程赋开始哭：“爸，你让姐姐回去吧，都是我的错！”
程赋拖着他进了屋，秦坦一下子又安静了，在沙发上趴着睡着了。
看着平时吊儿郎当的人忽然这样，徐青涟有些心塞，她摸了摸程赋没什么表情的脸，说：“你照顾好秦坦，我先走了。”
程赋眨眨眼，忽然抱住了她的腰：“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时候让我当你男朋友？”
“你现在是醉了还是醒着？”徐青涟问道。
“醉了。”程赋诚实地回答。
徐青涟闻言笑了笑：“那万一我说完，你不记得了怎么办？”
程赋仰着头，满脸的认真，小孩子似的做着保证：“我会记得的，我的脑子特别好用。”
“真的吗？”
徐青涟捏着他柔软的耳垂，程赋轻哼一声，手臂收紧。
“真的！”
“那就现在好不好？”徐青涟俯身，在他耳边落下一枚亲吻，“现在让你做我男朋友。”
惊喜在程赋眼中缓慢地汇集，他有些迟缓地凑上来，亲在徐青涟嘴角：“说话算数。”
“算数。”徐青涟笑道。
程赋的嘴角缓缓扬起，抱着徐青涟在屋里转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那以后我就是你男朋友了？”
“对。”
“我可以经常亲你吗？”
“可以。”
“可以告诉别人我是你男朋友吗?”
“可以。”
他一遍遍地询问，徐青涟也不厌其烦地给予肯定的答复。
两人在客厅里转了半天，直到徐青涟不小心踢到了沙发上的秦坦，他闷哼一声，从沙发上坐起来。
“我要给白枝打电话。”他一本正经地说。
徐青涟赶紧让程赋停了下来，走到秦坦面前：“你要做什么？”
“给白枝打电话，跟她说新年快乐。”
“现在还没过年呢。”
徐青涟想阻止他，但秦坦一抬手，电话已经拨了出去，拨通的瞬间，秦坦又哭了出来，对着电话说：“我能回家过年吗？”
说完，他再次躺在沙发上睡去，手机滑落到地上。
程赋弯腰把手机捡起来，界面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对面的声音也不是白枝。
“你好，我是秦坦的朋友。”程赋看了徐青涟一眼，紧紧抓住她的手。
那头的女声清冷成熟，道：“你好，麻烦你告诉秦坦，他随时可以回家过年。”
作者有话要说：
秦坦:谁懂啊家人们，emo的时候吃狗粮，还被踹了一脚。恨死小情侣了（bushi）
第36章 三六
秦坦打完电话后，就睡得不省人事。天还没黑，徐青涟本想回家，但程赋不让她走，拉着她让她听他们为艺术节准备的歌。
“这首歌叫《雪里的小鹿》，灵感来源于……我的女朋友徐青涟。”程赋冲她笑笑，有点愣愣的。
徐青涟刚才还在想他有没有醒酒，现在看来还是醉着。程赋喝醉了也没有什么坏习惯，只是话比平时多，也更坦诚，像是变成了小孩子。
他弹起钢琴，指尖在黑白琴键上飞扬，欢快的音符在屋里蹦蹦跳跳，逐渐充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轻触着徐青涟的手背、耳垂和脸颊，她想起那天的大雪，程赋挂满雪花的睫毛下，清澈而饱含深情的眼神。
“好听吗？”程赋转头问她。
徐青涟点点头：“好听。”
程赋笑道：“那有奖励吗？”
徐青涟：“嗯？”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意味明显。
“你真的醉了？”徐青涟怀疑地看着他，感觉程赋在装醉骗她。
程赋一本正经地说：“醉了。”
徐青涟趴在钢琴上，语气慵懒：“那你是怎么判断你醉了的？”
“脑子转的慢了，嘴巴不听使唤，以前说话会在脑子里转一遍，现在不经脑子就说出来了。”
除了语速缓慢，程赋说话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很有逻辑性。
但他平时没有这么多的话，也不会做出这种迟钝的表情，徐青涟信了他是真醉，向他招招手，示意程赋把脸贴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