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他,要不是输了钱,也不能够把唯一的闺女嫁进那吃人的赵家呀。”
……
陈秋宜手中的筷子无意识地戳着面前的碗具,何延益看了陈秋宜一眼:“不可。”
陈秋宜眉眼一动,何延益就猜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他们正愁进不去赵家,恰巧赵家当家人过几日就要娶第十二个小妾了,若是能够李代桃僵,代替那个李姑娘嫁进赵家,自然就能进赵家了。
可是何延益不允许陈秋宜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这个赵家,透着一股邪气,谁都不知道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厉害的邪物。
“为什么不可?”
陈秋宜皱眉:“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天时地利人和送上门来的机会。”
“赵家定然藏着可怕的东西,你没有自保的能力,会有危险的。
原来是担心她的安危。
陈秋宜舒展眉头,说道:“那有什么关系,你长得好看,你去假扮李姑娘,也不是不可的。”
当夜,陈秋宜就拉着何延益去了东村头老李家。
今夜老李不在家,赵家的聘礼送到,手头松动,他又去赌场了。
李家只有一个屋子亮着昏暗的灯,陈秋宜与何延益本想礼貌地敲门,但是透着灯光,两人瞥见里面有个人影,脖子上吊着一根绳子,挂在大梁上。
李家姑娘上吊了!
陈秋宜与何延益破门而入,何延益一挥手,当即有一股凛冽的气流割断了李姑娘脖子上的绳。
咚!
李姑娘摔了下来。
“李姑娘!”
陈秋宜冲上前将李姑娘扶起来,但任凭陈秋宜如何呼唤,这位李姑娘都没有半分回应。
何延益蹙眉上前,握住李姑娘的手腕探了一下脉息,然后对着陈秋宜摇了摇头:“已经没气了。”
陈秋宜心下一沉,他们应该早点来的。
来迟了一步,没能救下李姑娘。
“李姑娘宁愿自尽,也不愿意嫁进赵家,赵家一定藏着令李姑娘比面对死亡还要的东西。”
陈秋宜抬头望向何延益:“何延益,我们要除去赵家的这个怪物。”
何延益沉思道:“替嫁这个计划,还有一个关键人物。”
今夜老李头去赌场,但是明日花轿来接新娘的时候,老李头一定会回来。
新娘换人了,到时候老李头要是当场发作,赵家就会知道新娘换人了。
陈秋宜点了点头:“对,今夜老李头在赌场,他应该会过了夜半才回来,但是他明日又不能不出现,不然一定会引起赵家的怀疑。”
何延益环顾了一下李姑娘的房间,她的梳妆台前摆放了一套红色的喜服,金线钩织的凤凰栩栩如生,与这个家徒四壁的地方,格格不入:
“老李头好赌成性,败光家产,能卖掉自己的结发妻子,不顾女儿的生死将李姑娘嫁进赵家这个狼窝,对于他而言,金钱要比所有的一切都更加重要。”
陈秋宜问:“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先去会一会这个老李头。”
陈秋宜回身望了一眼已经被安放在床榻上的李姑娘,她神色安详,若不是她颈间的那一道红色勒痕,就与睡着了一般无二。
“好,听你的。”
村口的土坡路,今夜的风吹得芦苇杆子都直不起腰。
从山间呼啸而来的风,席卷着阴森冷冽,恨不得将人吹得四分五裂。
陈秋宜与何延益守在唯一一条进村的路口,终于等到了披星戴月,踉踉跄跄而归的老李头。
老李头一身的酒气,走路都不稳当。
“妈的狗东西,今天什么狗屎运气。”
“老子是赵家的老丈人!老子有的是钱,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杂种东西!”
“等明天我闺女做了赵夫人,你们这群鳖孙各个都得跪在老子面前称爷!”
“嗝——”
老李头一路骂骂咧咧,走到村口的时候,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一个猛子就摔进了芦苇丛里面。
“操他奶奶的!哪个王八犊子绊了老子一脚!”
老李头沾了一身烂泥,挣扎着爬出芦苇丛,眼前却站了两双脚。
老李头抬起头,今天月亮被黑云遮住,老李头看不真切眼前的两个人,他酒气熏天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什么玩意儿?”
“唉呀!”
老李头才刚爬出来烂泥坑,又被陈秋宜一脚给踢了下去,身后的芦苇叶稀里哗啦地打在他身上,比方才被绊倒的那一跤,摔得更为狼狈。
陈秋宜说:“老李,你此刻酒醒了一点吗?”
老李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这次他看清楚了站在上边的何延益与陈秋宜。
“操你妈的小瘪犊子,你竟然敢踢我,看爷爷我不把你的脚给掰断了。”
“你觉得你还有那个机会吗?”
说话的是何延益,他结了个手印,手势凌空往下一压,老李顿时觉得自己的背上好像压了千斤重物,自己的身体往泥潭里深陷了几分,只能勉强露出一个脑袋。
“你们……你们是什么东西!”
老李看见何延益的手中有紫光闪过,酒顿时醒了大半,他害怕地问道。
“我们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跟你做一笔生意。”
陈秋宜从身上拿出一张东西:“这是五千两,比赵家给你的聘礼还要多上一倍。”
老李看见陈秋宜手上的银票,眼底闪过一丝贪婪:“这是给我的吗?”
“自然。”
陈秋宜将银票又收回了身上:“但不是现在给你。”
“没问题没问题,你们要我干什么,杀人放火都没问题!”
陈秋宜厌恶地看着已经被困在泥潭中,却依旧酒气熏天,难掩臭气的老李:
“用不着你杀人放火。老李,明日赵家来迎亲,我身边这位,要假扮李姑娘嫁入赵家,你帮我们打好掩护。只要能够顺利嫁入赵家,这五千两,就是你的。”
老李眼珠一转:“我闺女嫁入赵家,我的荣华富贵就是无穷无尽的,你们休想用这五千两就买断。”
老李还在做着富贵老丈人的美梦。
殊不知,裹在蜜糖之下的毒药,已经将他的亲生女儿推入万劫不复。
何延益加固了手中的术法,老李惊呼一声,又陷进去几分。
此刻他只剩下两个鼻孔能勉强透气。
“老李,李姑娘已经上吊了,你是做不成赵家的老丈人的。明日赵家上门迎亲,发现接不到李姑娘,你以为赵家会轻易放过你吗?”
闻言,老李的眼睛瞪地老大,但是此刻他的嘴巴被掩在烂泥下,没有办法张口,只能“呜呜”地发出声音。
“李姑娘纵然年轻漂亮,也不值得赵家以重金下聘求娶,除非她有这个价值。而这个价值是什么,齐城山没有人不知道,只是都不敢声张罢了。李姑娘死了,赵家的聘金已被你全部输光,除了一死,你无路可退。”
“老李,我是在救你。”
说完,陈秋宜看了何延益一眼,何延益手心往上一翻,老李觉得自己被一股很大的力量硬生生从烂泥里面给拽出来,然后重重摔到何延益与陈秋宜的跟前。
老李四十多岁,瘦弱干巴,常年的酗酒,令他双眼凹陷犹如一个肺痨鬼。
他痛苦地哀嚎着:“唉呀!疼死老子啦!”
第49章
第二日,天蒙蒙亮,赵家的花轿就早早到了东村头。
一行接亲的队伍,却行色匆匆,没有吹吹打打,没有丝毫喜气洋洋,反而分外阴郁。
老李头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口迎亲,若是仔细看得话,便能够看见他的嘴角还有昨日摔到的淤青。
“辛苦了辛苦了,我姑娘都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能走。”
为首的一个老头将一个沉甸甸的红布袋递给老李头,面上的神色却是不屑的。
“这是我家老爷给你的赏金,省着点用吧。”
“多谢老爷,嘿嘿。”
老李头掂了掂里面钱的分量,喜滋滋地收进了怀里。
“这边请,喝点茶水吧。”
“不必了。”
管事的挥了挥手:“请李小姐出来吧,我们得快些赶回去,免得误了吉时。”
行色匆匆,连坐下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是什么样的吉时?当真是纳新人,还是有其他见不得人的事?
老李头连声应下,走进里屋,很快就扶着一个红衣新娘走了出来。
喜婆将轿帘掀开,从老李头手里接过“李姑娘”,说了一句:“李姑娘弯腰,当心撞到脑袋了。”
等一切妥当,管事的便下令:“起轿。”
老李头乐呵呵地摇了摇手:“慢走啊,嘿嘿,慢走啊。”
临了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己怀里那一堆沉甸甸的银钱。
待迎亲队伍走远以后,陈秋宜从别屋走了出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被藏在床底下的李姑娘,又望了望笑得没心没肺,盘算着怎么去赌坊回本的老李头,心中很为这位姑娘不值。
“真是……可怜的姑娘。”
陈秋宜不敢耽搁,她匆匆朝着赵家赶去。
何延益坐在轿子里,一路十分安静,管事、喜婆与那些轿夫,全程一个字都没有交流。
等到天大白的时候,接亲的队伍终于到了赵家的大门口。
“姑娘,下轿吧。”
喜婆掀开帘子,扶住何延益的手,何延益头上蒙着喜帕,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
随着新娘下轿,震天响的鞭炮噼里啪啦,有下人给围观的众人扔喜糖花生,还有小孩跑动的声音,其中一个小孩跑得不稳,一个踉跄摔到了何延益的脚边。
“哟,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有规矩!”
喜婆距离何延益最近,吓了一跳,管事面色不善地提溜起孩子的胳膊,有个妇人匆忙走上前来,将孩子护进自己的臂弯里:“贵人恕罪!贵人恕罪!”
说着就神色紧张地将孩子拉走。
这一小插曲,只耽搁了片刻,何延益在喜婆的引路下,走近赵家。
赵老爷只是纳妾,府里只是象征性地挂了几盏红灯笼,下人们腰间系着红带子,来来回回忙碌着。
何延益被领到了喜房,喜婆领着他在床上坐下后,便说:
“李娘子,赵老爷要晚上才会过来,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何延益点了点头。
喜婆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借口匆匆离开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就先不陪李娘子了。”
门被吱呀打开,又被吱呀关上。
等确定喜婆的脚步声走远以后,何延益扯下头上的西帕。
李姑娘的身量比较娇小,要比何延益矮许多,但是这身喜服穿在何延益的身上,只是短了小小一截,并不十分突兀。
这衣服显然并不是为李姑娘量身定做的。
不止是喜服,来接亲的队伍,赵家的一应装饰,都显得对这场婚礼十分敷衍。
即便是纳妾,也敷衍地很不正常。
何延益环顾了一下周身的环境,此间屋子倒是能看得出来是一间喜屋,挂着许多的红色绸缎,桌岸上一对龙凤蜡烛正燃着,有白色的轻烟在袅袅浮动。
何延益皱了一下眉头,这空气里怎么会有迷香的味道?
喜婆方才说,赵老爷要晚上才会过来,那么一整个白日,是否可以认为没有人会过来?
毕竟空气当中含有分量十足的迷香,足以让新娘昏睡上三日三夜,也不需要下人过来为她送饭。
这样倒是方便了何延益行事。
何延益拿上方才被自己掀下来的喜帕,走了出去。
走出屋子就是一座院子,里面的藤条长得十分茂盛且密集,藤条攀附着树木不断往上生长,顶端的藤条与屋顶勾连,将院子遮蔽得几乎不见天日。
明明此刻外边艳阳高照,这个院子里却叫人觉得鬼气森森,十分可怖。
何延益疾步走到院门处,果不其然,这个院子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正门没法走,何延益抬头望了望被藤条几乎覆盖住的屋顶,眸中神色一动,飞身而上。
待站定之后,何延益瞧见了赵家四四方方,全被笼罩在一片黑色的邪气之中。
所有的邪气,从何延益所处的这个院子四散开来,犹如毒草一般强势夺占。
“李娘子,就这么等不及,出来找为夫吗?”
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何延益的身后,穿着暗红色的衣服,鬓发微白,此人就是赵家的家主,赵北。
“赵家家主?”
何延益退了半步,拢紧双手,戒备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正是在下,没想到,我这次娶的美娇妻,还是个会功夫的。”
赵北笑得阴气森森,上下打量的眼神令何延益十分不舒服。
“不过,你应该称呼我为老爷。”
说着,赵北就朝着何延益伸出手,何延益急退了五六步,脚下的瓦片松动掉落下去,哐当一声碎于地上。
赵北的眼中闪过不悦的神色:“李茹,你过来。”
李姑娘的名字叫做李茹。
何延益拢在袖子里面的手暗暗结印,双目紧紧盯着赵北的一举一动。
二人对峙不下,眼见何延益丝毫不听话,赵北开始有了不耐烦的神色:“李茹,你爹将你卖给我,你如果妄想逃出去,你爹就会死。”
“何况……你不可能逃出去。”
说着,赵北就犹如鬼魅一般朝着何延益飞过来。
就是现在!
何延益对着赵北飞出一掌,印法打中赵北的胸口,赵北嚎叫一声,跌落下去。
“你是谁!”
此刻,赵北不可能再认不出眼前的新娘其实已经被换了,并不是李茹本人,他狼狈地站了起来,捂着受伤的胸口,质问何延益。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何方妖孽。”
一个普通的人,不可能有这么深重的煞气,要么是被妖控制,要么是被鬼煞控制。
看赵家邪气肆意的程度,加上民间流传的赵家克妻的传言,何延益猜测,这个怪物,恐怕盘踞在赵家不是一朝一夕了。
“哈哈。”
赵北阴阴地笑着:“不论你是何人,今日进了赵家的门,你就不要再想活着离开。”
说着,赵北划破自己的手腕,张开双手,像是在做一种奇怪的召唤仪式。
何延益明显感觉到,地底下,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躁动不安着。
轰隆!
何延益的脚下窜出一具白骨,白骨上面环绕着黑气,伸手就向着何延益心口的位置袭来。
何延益弯腰堪堪躲过袭击,更多的白骨从庭院的花坛里面,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