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家的事了,陈秋宜还另外又去做了一件事。
她与何延益回到东村头李家,果不其然,李姑娘还孤零零地躺在自己的房间,而她的父亲不知所踪,必定是拿着赵家的钱,又去了赌坊。
李茹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僵硬,皮肤惨白。
李茹上吊自尽之前,就已经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妆容也精心描绘过了,所以如今的模样就是她最体面的模样了。
“村里的人,都习惯在自己在世的时候就打一口上好的棺材,李姑娘死的突然,年纪有这么轻,肯定是没有自己的棺材的,何延益,我们去找老李头,他一定有给自己准备的棺材。”
何延益点了点头。
这次他们没有守在村入口,要找老李头很容易,直接去镇上最大的赌坊就是了。
接亲队伍早晨离开以后,老李头就前后脚地来了赌坊,他甚至都没有为李茹的死亡难过一下子。
等到何延益与陈秋宜找到他的时候,他也差不多输得精光了。
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将自己所剩无几的所有铜板银两都重重扔在赌桌上:“给老子开大!”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骰盅里的骰子被被摇得叮咚作响,老李头双手支着桌子,双目紧紧盯着那个骰盅。
啪!
骰盅被重重拍在赌桌上,掀开骰盅,里面骰子的点数露出来,终于尘埃落定。
“小!”
随着一声报数,桌上的所有银钱都被扫走。
老李头大骂一声:“妈的什么鬼运气,再给爷爷拿一百两过来!”
有个精瘦的男子对老李头笑着说道:“我说老李头,你身上所有的钱,刚才一把都给输没了吧?再赌下去,你裤衩子都剩不下了。”
“废什么话!爷爷下一把就翻盘了!”
“没钱了充什么大头!”
从角落里应声走出来四五个大汉,将老李头从赌坊里轰了出去。
藏在人群中的何延益与陈秋宜对视了一眼,跟着人流也一同走了出去。
他们在赌坊门口拦住了老李头。
老李头看见两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走。
何延益凭空一抓,老李头就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人从后边捏住。
老李头不敢再轻举妄动,他跪下来磕头求饶:“姑爷爷、姑奶奶,你们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办到了,你们还来找我干什么?”
陈秋宜看了一眼周边驻足盯着他们一行人看热闹的路人:“老李头,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何延益捏着老李头,三人来到了转角的巷子里面。
老李头有些畏手畏脚地缩在角落,陈秋宜对老李头实在提不起一丝一毫的耐心:“李茹死了,我打算将她安葬,你作为她的爹,我劝你把自己的棺材拿出来,给她用。”
“她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资格用她老子的棺材!”
老李头闻言,一下子炸了毛,但是看见面色不善的何延益以后,他忌惮地降低了声音,嘟囔道:“这不合规矩,丫头用老子的棺材,那是要损阴德的。”
“损什么阴德?李茹姑娘已经被你害死了,她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就是生为你的女儿,如今命都还给你了,还能损到哪里去?”
“损的是我的阴德,棺材棺材,那是我下辈子的荣华富贵,怎么能给那个丫头用。”
陈秋宜深吸一口气,下一刻,她将一把匕首抵在了老李头的脖子上:
“想来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并不是普通人。你记挂你下辈子的荣华富贵,我不介意让你这辈子就魂飞魄散。
你知道什么叫魂飞魄散吗?就是这把匕首扎进你的脖子,你立刻就会血溅而亡。
但是我能够拘住你的魂魄,你的魂魄没有办法去黄泉,喝孟婆汤转世投胎,我只要轻轻一捏,你的魂魄就会碎在我的手里,然后我张开手,你的魂魄就会变成碎片,一片一片从我的手中扬出去。
从此以后,你就是真的从世上消失。
不仅是你下辈子的荣华富贵,你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连做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当然可以不信我说的话,我也不介意让你你试试看。”
老李头在何延益的手上吃过亏,他亲眼见何延益只是挥一挥手,自己就被拉进泥潭越陷越深。他丝毫不怀疑陈秋宜方才说的那些话的真实性。
“你……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做。”
陈秋宜冷声哼道:“不能这样做?不知道当你收下赵家聘礼,决定将李茹姑娘嫁到赵家的时候,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你不能这样做?”
陈秋宜步步逼近:“当你在赌桌上赌的时候一掷千金赌红眼睛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李茹姑娘的尸首还躺在家里,你置她于不顾,有没有想过自己不能这样做?”
“李老头,我曾在黄泉三百多年,恶人我也见了不少,但是像你这样无耻的,妻女都能发卖,你猜猜看,就算我不令你魂飞魄散,下了黄泉见了黄泉主以后,你会下几层的地狱?你会被油煎还是火烹?”
“你不要胡言乱语,我问张婆买了很多的功德,张婆承诺过,我下辈子一定会投胎到富贵人家。
“那就看看吧。”
陈秋宜手中的匕首割破老李头脖子上的肌肤,刺痛传来,伴随着渗出来的血,老李头痛得哀嚎:“女侠饶命!饶命!我还不想死!”
这个男人,漠视自己亲生女儿的生命,却十分珍惜自己的性命,惧怕死亡。
陈秋宜心中很不舒服,她不知道,人性恶的底线在哪里?
“末末。”
何延益伸手拉住陈秋宜握着匕首的手,陈秋宜一晃神,匕首扎地更深了,老李头脖子上的血越流越多,他眼底的惊恐无限放大,口中喊着:
“我给!我给!我什么都给!”
哐当——
陈秋宜松手,匕首掉落在地上,老李头赶紧一个轱辘转身,爬到了角落里将自己缩起来,一双眼睛看着陈秋宜与何延益,犹如看着恶鬼。
“走吧。”
陈秋宜定下心神,站起身,走出了巷子。
何延益将一块帕子递给老李头,让他捂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免得路上失血过多昏过去。
处理完李茹的身后事,老李头畏畏缩缩站在一旁问陈秋宜:“我棺材本都给你了,你总能放过我了吧?”
陈秋宜瞥了老李头一眼,算了,事情办完,她也没有精力与这种人去辩解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陈秋宜走上前去,伸手在老李头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老李头顿时犹如惊弓之鸟,大声呼道:“你干什么!”
陈秋宜冷声说:“我不过在你身上下了一道法术,若是你敢在我们走后,挖出李茹的棺材,立刻你就会被天雷击中,死无葬身之地。”
老李头闻言,面上深情阴暗不定,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
“我们走吧。”
陈秋宜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这一日夜过得实在疲累,她此刻只想找个地方沉沉睡上一觉,养精蓄锐然后去找林致琦。
但是事情总是事与愿违。
有个不速之客在路上拦住了陈秋宜与何延益。
“宁贵妃?”
第52章
宁贵妃从前没有见过何延益,陈秋宜如今也不是周应书的模样,对于陈秋宜脱口而出就喊她宁贵妃,有些惊讶:
“你从前是周宫的人?”
“我……从前对宁贵妃的事情略有耳闻。”
陈秋宜含糊略过,大意了,自己怎么下意识就喊了出来。
宁贵妃此来有更重要的事情,便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多做纠缠,她说:“你便是陈姑娘吧?”
陈秋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似乎与您并未见过面?”
“陈姑娘不要误会,我是有事相求,有人告诉我只有陈姑娘你能够帮我,那个人还给了我一个罗盘,让我跟着罗盘的指示走,就能够找到陈姑娘。”
说着,宁贵妃从身上拿出一个铜色罗盘,递给陈秋宜看。
陈秋宜扫了一眼罗盘,问:“这个让你来找我的人,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灵台。”
灵台?
陈秋宜神色一沉,灵台已经死了,她亲眼看着灵台魂飞魄散的。
怎么可能让宁贵妃来找自己。
陈秋宜与何延益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一个怀疑对象:林致琦。
除了林致琦,他们想不到有谁会假借灵台的名号。
但是他们猜不出来林致琦为何会让宁贵妃来找他们。
不过,宁贵妃马上就将此行的目的道来:“我天岚山世代镇守的翼龙前几日异动不已,我父亲镇压翼龙却被翼龙的浊气所伤,如今昏迷不醒。那个灵台告诉我说,陈姑娘你有办法救我父亲。请陈姑娘随我前去天岚山,救治我父亲。”
“这个灵台……他说我能救,贵妃就信他吗?”
宁贵妃一愣,说道:“我父亲被翼龙所伤,灵力溃散,宗内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有灵台稳住了他的仙根。”
说着,宁贵妃屈膝跪下:“我父亲命在旦夕,眼下唯有寄希望陈姑娘您救他,还请陈姑娘随我前去天岚山,救治我父亲。我愿意奉上天岚山的镇派宝物弑魔剑。”
宁贵妃毕竟从前是周帝的后妃,陈秋宜做了几个月的周应书,辈分上算是长辈,去受宁贵妃的这一跪实在别扭,她将宁贵妃扶了起来:
“我可以随你去一趟天岚山,但是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救治宗主。”
宁贵妃心中一喜,仿佛看见了希望:“如此真是太好了!”
“末末。”
何延益出声喊道,他的眼神并不赞同陈秋宜去天岚山。
他们主动去找林致琦是一回事。
可是林致琦主动设局引他们上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致琦与他们的实力悬殊,不知道林致琦这一次,又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
上一次掉入林致琦的圈套,华绘道如今还生死不明,而何延益因为亲手杀死陈秋宜导致心神崩溃,在雷劫之下成为堕魔,陈秋宜经此一死魂魄回归乾坤镜本体,犹不知是福是祸。
这一次去天岚山,何延益直觉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但是林致琦都主动送上消息了,陈秋宜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天堑之劫越来越近了,她能够察觉到弥漫在三界的戾气越来越盛。
陈秋宜对宁贵妃说:“宁贵妃,我们现在就出发。”
宁贵妃点头,临走前她说:“陈姑娘,我已与周帝和离,早已不是什么贵妃了,我本名时兰筝,你若不介意,唤我时姨便好。”
陈秋宜与何延益跟着时兰筝一道回了天岚山。
陈秋宜并未见到时兰筝口中的“灵台”,天岚山的弟子声称“灵台”另有要事下山去了。
陈秋宜更确信这个“灵台”必定与林致琦脱不了干系,是故意将她和何延益引来天岚山的。
见到天岚山宗主的时候,应该是修仙的缘故,这位宗主看着至多只有四十岁上下的模样。何延益先上前为宗主把了脉,他全程眉头紧皱:“体内灵力紊乱,功力在消散,仙根此刻虽然勉力稳固住了,但是随时都会崩溃。”
陈秋宜指了指宗主眉目间隐约流转的黑气:“你看。”
何延益凝眉注目:“这是邪气。”
这一股邪气令陈秋宜与何延益都觉得十分熟悉,是天堑之中逸散出来的邪气。
陈秋宜伸出手,悬于宗主的面上一寸位置,这些缠绕在宗主眉目之间的邪气,好像碰到了什么畏惧的东西,它们一瞬间瑟缩进了宗主的体内,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
时兰筝见状,不禁担忧地问道。
“时姨,能否麻烦屏退其他人。”
时兰筝不疑有他,立刻就将在场的天岚山弟子遣散出去,陈秋宜又说:“麻烦时姨您也回避一下。”
“这……”
时兰筝迟疑了一下,点头答应:“好。”
等所有人都走出了屋子以后,陈秋宜冲着何延益伸出自己的掌心。
她的掌心分明有一缕黑气在挣扎。
“这是……”
何延益看向躺在一旁的宗主。
“我方才探查到他体内,全部被这种邪气充斥,这邪气不仅与天堑之中逸散出来的邪气很像,邪气当中还糅杂了很多的怨气。”
何延益眸色一沉:“你可有办法?”
“原本是没有办法的,但是邪气当中糅杂了怨气,或许照今生可以清除这邪气。”
说着,陈秋宜取下自己手腕上的照今生,照今生顺着力道缓缓飞到宗主的身上。
随着照今生发出柔和的白光,宗主身上的邪气似乎受到了召唤一般,从宗主的体内钻出来,钻入了照今生内。
陈秋宜松了一口气:“果然有用。”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辰,照今生差不多将宗主体内的邪气都给清除尽了,屋子外面忽然一阵嘈杂异动。
轰!
随着一声怪物的嘶吼,屋子的门被暴力破开。
只见一头黑色的翼龙,张口喷出一条巨大的火龙,将门外的天岚山弟子都给困在火中,然后一眨眼的功夫,这翼龙就犹如风一般冲进了屋子,门窗都被翼龙巨大的身躯给撞得粉碎。
“末末小心!”
何延益下意识就将陈秋宜护在身后,手中的剑毫不客气就扎到了翼龙的翅膀上。
只听见刺啦一声,翼龙的身体坚如岩石,那一剑没有伤到翼龙分毫,却将它激怒了。
吼!
翼龙仰天一声长吼,巨大的声波刺激得人耳朵嗡嗡。
陈秋宜抱住嗡嗡作响的脑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翼龙一下子给卷了过去。
“末末!”
翼龙的爪子抓着陈秋宜就腾空飞了出去。
何延益立刻就跟着翼龙追了出去。
翼龙一路鸣叫着,飞到了悬崖边,在悬崖上方盘旋了好几圈,似乎有意等着何延益追上来。
眼见着何延益追到了悬崖边,翼龙就抓着陈秋宜一个俯冲,冲进了悬崖的下方,消失在悬崖下的团团黑气当中。
“先生不可!悬崖之下是翼龙的老巢,里面满是浊气,人一旦掉下去,立刻就会被浊气给污染!”
时兰筝跟着追了过来,眼见翼龙抓着陈秋宜飞到了悬崖下面,而何延益明显就是要跟着追下去。
何延益看了时兰筝一眼,掰下自己的一截小拇指尾骨:“贵妃娘娘,若我们不能平安回来,只怕翼龙会继续祸害此处,你可拿着这个神骨祈求上神界,请他们来镇压翼龙。”
说着,何延益便头也不回地跳下了悬崖。
悬崖下浊气弥漫,何延益不知道自己下沉了多长时间,身体好像被浊气团团围住,犹如蚕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