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什么都没做。”
高优一声轻笑:“这个男人跟着你跳下悬崖,但是他不像你,可以克制崖底的浊气,他被浊气包裹侵蚀,暂时失去了意识而已。”
“不过……”
高优停顿了片刻:“若是被浊气包裹的时间太长,浊气侵蚀他的神魂,我可不敢保证,他没有性命之忧,即便是堕魔,他也会死。”
林致琦真是毫无保留啥都对高优说了。
林致琦想要干什么?平白无故闲得无聊,跑来这里关心关爱孤女吗?
陈秋宜此刻的脸色难看的紧,她恨恨地瞪着高优:“林致琦在哪里。”
“我不知道。”
高优摇了摇头:“他已经走了。”
陈秋宜可不会轻信,林致琦费尽心思将自己和何延益引到这里来,好戏还没有开始,他会轻易离开。
“林致琦除了和你说,我有能够令你父母死而复生的办法之外,他还和你说过什么?”
高优娇笑道:“真是奇怪,你好像对林致琦特别熟悉,他会做什么说什么,你好像都能够猜到。你说的不错,他还跟我说,一定不能伤害你的性命,他说,你是对他而言特别重要的人。”
胡说八道满口没有实话的林致琦!
陈秋宜勉力定下自己的心神,眼下自己是处于完全被动的局面。
可是高优说的什么令她父母死而复生的办法,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呀!
唉!
陈秋宜叹了一口气:“高优,你说你在这处悬崖底下几百年?”
“正是。”
“你身上还有你父母生前留下的什么东西吗?”
高优沉思片刻,当年高父被流放,高家败落的时候,高优尚且年幼,家中一切东西都被抄没。
高优被送去乐馆的时候,身无长物。
唯有高优从小贴身佩戴的一个护身符,不值什么钱,才勉强留了下来没有被收走。
陈秋宜看着眼前一个破损磨白的黄袋护身符,心中忍不住戚戚然。
她伸手从高优手中接过护身符,探了探发现,护身符上什么也没有。
没有活人的挂念,没有死人的念想。
高优的父母早就转世投胎去了,他们寄托在死物上面的,生前的所有不舍留恋,便也随着他们饮下孟婆汤,记忆的消散而统统消散了。
“高优,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父母的转世。”
高优皱眉,她的本意并不是如此。
陈秋宜继续说道:“高优,你和你父母的一世父子、母子缘分,在几百年前随着他们的身死便已经结束了。
他们有他们的轮回命数,你有你的轮回命数。你的执念和放不下,并不会帮你找回他们,只会害了他们。”
“你胡说!”
高优怒斥道:“阿爹阿娘不会扔下我的!”
“高优,我可以帮你找到他们,但你要知道,他们已经不是你的爹娘了。你若是执意干涉他们这一世的命数,他们很可能会魂飞魄散的。”
“我不相信,那个人说你有办法的。”
“林致琦说我有办法,你就相信他吗?你凭什么就这么相信他呢,也许他是骗你的呢?”
陈秋宜走上一步,目光对上高优:“高优,你不可以只相信你愿意相信的话,你这是画地为牢。”
高优的目中偷着一丝茫然。
陈秋宜心中一喜,她伸手拉住高优的手:“高优,我知道你很孤单,你想要有人爱你,如果你愿意,可以将我当做姐姐。”
高优抬起眼眸,望向陈秋宜。
眼中有一丝狡狭闪过:“姑娘,你不愿意帮我也没关系,那个人已经快要死了。”
什么!
陈秋宜抬头望向何延益,团团的浊气包裹之下,何延益的面色苍白,双目、双耳、嘴角开始有黑色的血流出来。
“何延益!”
陈秋宜转身掐住高优的脖子:“你将他放出来!”
高优摊开双手:“姐姐,你也知道我很孤单,不如就让你的心上人,来陪我好了。”
话音落,高优的身影从陈秋宜的眼前消失,陈秋宜茫然地看着自己方才还掐着高优脖子的手。
啊——
何延益双目紧闭,眉头蹙成一团,他似乎被困在很可怕的幻境当中。
“何延益!”
陈秋宜心中焦躁不安,她大喊着,突然从她身上蹿出一缕金色的光线。
这是当初黄泉主留在陈秋宜身上的一缕黄泉之力。
黄泉之力化成一股短暂而强大的力量,注入陈秋宜的骨血之中。
陈秋宜飞身向何延益,一掌凌空劈下,将包裹在何延益身上的浊气劈散,何延益缓缓落下,身上浊气虽散,但意识却不醒。
“何延益,你醒一醒!”
陈秋宜抱住何延益,任凭她如何摇喊,何延益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陈秋宜注视着何延益额上颜色越来越深的堕魔印记。
她俯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贴住何延益的额头,将自己的神识钻入何延益的身体里,两人身上金光大现,形成一道坚固的结界,与外界隔绝开来。
高优驻足在结界之外,面上毫无悲喜。
她的身旁站着一个人,是陈秋宜找了许久的林致琦。
高优说:“我办到了,你呢?”
林致琦笑了笑:“小鬼,我答应的事情,就从来都不会食言。”
林致琦将两个盒子交给高优:“记住了,找阴年阴月阴时横死之人,才能装下你父母的魂魄。”
高优接过盒子,仔细在手中摩挲了几遍:“你这样做,她会恨死你的。”
林致琦扯了扯嘴角:“小鬼,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高优原本也不想管旁人的事情,但不知怎么忍不住多了这一句嘴。
奈何林致琦不领情,高优便也不再多言,她挥了挥手,翼龙一个猛冲飞了过来,俯首在高优的面前。
“我将翼龙交给你。”
翼龙伏着脑袋,贴在地上低低地呜咽着。
高优神色淡淡,都未多看翼龙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林致琦眯着眼睛,望着在浊气之中身形渐远的高优:“真是绝情的小丫头。”
伸手摸了摸翼龙的脑袋,翼龙低低地呜咽了两声。
陈秋宜的神识进入何延益的体内,她在何延益的身体里看见了一片狂风骤雨。
何延益躺在一叶孤舟上面,在汹涌的海浪中随风颠簸。
陈秋宜飞身来到何延益身边,何延益的身体迅速地缩小,变成了十岁孩童的模样。
“何延益?”
陈秋宜一愣,望着眼前这个眉眼都七八分与何延益相似的孩童。
“你是谁?”
小何延益开口问道。
“我是陈秋宜。”
小何延益皱着眉:“你是来救我的”
话音落,一个巨浪袭来,小舟被海浪掀翻,陈秋宜与小何延益都被打进了海水里。
咕嘟咕嘟……
陈秋宜冷不防吞进去好几口水。
但是一只手还是紧紧抓着小何延益,另外一只手紧紧攀住翻了的小舟。
“你抓住我……咕嘟咕嘟……我会救你的。”
小何延益抓着陈秋宜的双臂几乎泛白,手上青筋暴起,但是力量实在太过悬殊,又一个浪打过来,将两个人给打散了。
“何延益!”
陈秋宜努力睁开眼睛搜寻着,可是目光范围之内,只有那一艘越漂越远的小舟,和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根本不见何延益的踪影。
难道沉下去了?
陈秋宜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下,睁开双目四处搜寻。
暴雨之下,海里面的可视范围非常小,陈秋宜几乎是盲抓,挥着手在自己身侧胡乱地抓着。
一口气快要憋不住了,陈秋宜才浮出水面换气,然后又沉下水面去找人,
如此来来回回十几趟,还是没找到何延益。
他不会淹死了吧?
陈秋宜害怕地不敢停歇,这一口气已经快要憋不住了,就在她耗尽最后一口气之前,有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何延益!
陈秋宜心下一喜,即便是憋气到了极端,她还是不顾一切地深入水中,去拉那一双抓住自己脚踝的手。
第55章
陈秋宜抱着小何延益,那艘小舟已经被海浪打得很远了,附近根本没有能够攀缚的东西。
两个人在水中沉浮了许久,终于精疲力竭,陈秋宜晕了过去。
一直躲在陈秋宜怀中的小何延益,此时睁开眼睛,他的目中有冷光闪过。
下一刻,他便拎着陈秋宜从海水中飞了起来。
翻涌的海面顿时风平浪静,层层乌云退散。
小何延益将陈秋宜放在海岸边,柔软的沙子包裹住陈秋宜的身体。
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在她眸下遮成一圈阴影,湿漉漉的发梢紧紧贴着她的面庞,水珠凝结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小何延益躺了下来,他将自己的脑袋依偎在陈秋宜的怀中。
你可不可以一直在这里陪我?
陈秋宜醒过来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全身都是湿漉漉的,被海边的风一吹,就觉得异常地寒冷。
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躺在自己怀里的小何延益,自己的双手还紧紧环在他的胸前,与在水中的姿势一般无二。
但是小何延益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他面色惨白,双目紧闭。
陈秋宜连忙坐起身,探了探小何延益的鼻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有呼吸,没有死。
“何延益。”
陈秋宜推了推小何延益。
小何延益皱了皱眉,没有睁开眼睛。
“别装了,我看见你眼珠子在动了。”
陈秋宜说道。
小何延益掀开眼皮,冷冷地看着陈秋宜:“你是谁。”
“昨天在舟上你就问过我,我是陈秋宜。”
“哼。”
小何延益冷哼一声:“虽然你救了我,但是我不会谢你的。”
看着眼前的小何延益,陈秋宜觉得这个熊孩子真是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伸手捏了捏小何延益的脸蛋:“我也不要你的谢,你好好报答我就可以了。”
“疼!”
小何延益推开陈秋宜的手:“你要我做什么?”
陈秋宜想了想,此处应该是困住何延益的幻境,自己若想要带走何延益,就应该弄清楚困住小何延益的是什么东西。
“带我到你住的地方去吧,我饿了,你给我做些好吃的。”
小何延益瞪着陈秋宜,双颊鼓鼓的,犹如一只生了气的河豚。
“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一顿饭都不肯给我吃呀?”
小何延益转过身,走了两步,闷闷说道:“还不跟上来。”
陈秋宜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没想到何延益小时候,是这么一个口嫌体正直的孩子。
“等我一下!”
陈秋宜从沙滩上爬起来,小跑着跟上去:“我说你走这么快干什么,我没有力气,你可不可以等等我啊!”
小何延益住的是一个木头搭起来的小屋子。
陈秋宜环顾了一下周围:“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小何延益熟练地烧着火:“我从来没有见过人,一直都只有我自己生活在这里。”
渺无人烟,唯有无边无际的海和一座孤岛?
困住何延益的幻境,是孤独?
陈秋宜略有所思地找了一处干净地方坐下来。
“给。”
小何延益将一碗热腾腾的米汤递给陈秋宜。
陈秋宜深吸一口气,米汤很香,米味很浓郁。
陈秋宜将米汤接过,吹了吹上面的热气,饮了一口,身体顿时就暖了起来。
“这里渺无人烟,你这大米是从哪里来的?”
何延益将篝火上的鱼翻了个面:“后面开垦了几块地,我在那里种了一些粮食和蔬菜。”
“哪里来的种子?”
小何延益抬头望了陈秋宜一眼,神情似乎是在看什么智障:“岸上经常有一些沉船的碎片被海浪冲上来,我经常在里面找有用的东西,粮食,衣服,种子,还有很多器皿农具,都是在那里找到的。”
陈秋宜点了点头,手中的米汤很快就见底了。
“给。”
小何延益将烤熟的鱼递给陈秋宜。
陈秋宜很自然地接过,啃一口:“你想离开这里吗?”
“不想。”
“为何?”
小何延益不答反问:“我为何要离开这里,我在这里衣食无忧,很是自由,离开这里就一定会过得更好吗?”
陈秋宜一时语塞:“但是……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不会觉得孤单吗?”
小何延益沉默了片刻,良久才闷声说道:“有时候,会有。”
“不对。”
陈秋宜抓住小何延益的手腕:“你在这里住了多久?是谁教你说话?是谁教你捕鱼生火?”
幻境本为虚假,许多逻辑自相矛盾。
小何延益挣脱陈秋宜的束缚:“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里来?”
陈秋宜步步紧逼追问。
呲啦——
撞翻了边上的水盆,水盆里的水泼到篝火上,将燃烧着火焰的篝火浇灭了,喷涌出许多白烟。
这白烟多到匪夷所思,一下子就将小小的木屋充斥得到处都是,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何延益!”
陈秋宜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一抬头发现小何延益不见了。
陈秋宜立马追出屋子,眼前却不再是那座四周环海的茫茫孤岛。
而是一处闹市。
场景变了?
陈秋宜满腹狐疑,方才自己是触发了什么,导致何延益突然不见,周边环境变掉了?
自己质问何延益的来历,试图否定幻境的真实性。
陈秋宜咬了咬嘴唇,自己不应该冒进的,眼下得去哪里找何延益?
陈秋宜在大街上乱转。
吆喝的小贩,来来往往的老百姓,买卖的商人顾客,卸货的码头,争吵的两个妇人,打闹的一群孩童……嘈杂的声音充斥着陈秋宜的耳朵。
“明月先生的车来了!”
“啊!是明月先生!他真的好俊雅!”
人群突然躁动起来,陈秋宜一下子被人群挤到了角落。
明月先生?
陈秋宜抬眸望去,只见一八乘的车子从远处缓缓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