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宜忍痛闷哼了一声，何延益像一只魇兽一般，不知足地吸吮着她的血液。
“你疯了！”
高优不解陈秋宜的做法：“你这样会死的！”
陈秋宜忍下疼痛：“高优，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高优皱了皱眉：“你要我干什么？”
高优此刻的情况也不太好，受伤过重，站着都是踉踉跄跄。
“将何延益，击昏。”
“他？”
高优指了指正埋头吸着陈秋宜血的何延益，不可思议：“他可是堕魔！”
万一一击不成，反过来追杀高优，高优可没有把握自己能够从何延益手下死里逃生第二次。
“相信我。”
高优哼了一声：“我才不可能帮你干这个蠢事。”
说着，转身便要走。
陈秋宜盯着高优没走了几步，顿住脚步，似乎是很纠结的模样。
良久，高优返身走了回来，口中骂骂咧咧：“我真是疯了才会帮你干这种事，要是我被这个男人杀死了，我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高优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手脚利落地将一块石头重重砸向何延益的脑袋。
何延益一声闷哼，昏了过去。
陈秋宜因失血过多，一时力竭跌坐在地，但仍不忘对高优说了一声：“谢谢你。”
何延益睡了许久。
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天岚山下的这处悬崖。
浑身疼痛犹如被人敲断了骨头又强行拼接上的一般。
尤其是脑后，钝痛异常，似乎是被人拿重物敲击过。
“你醒了。”
说话的是高优，她看向何延益的眼神并不算友好，毕竟翼龙最后是死在何延益手上的。
虽然高优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你是谁？”
何延益一跳下悬崖，就被浊气包裹失去了意识。
后来又被林致琦操控，强制运行体内的魔力杀死了翼龙。
并不记得自己最后对翼龙的那雷霆一击，以及高优突然跑出来替翼龙挡下了大半的雷霆之力。
看何延益这幅虚弱的模样，高优欺身上前：“我自然是你的救命恩人。”
何延益蹙眉，显然对高优的话存疑。
高优接着说道：“作为回报，你不如将你的身体献给我？”
吱呀——
话音刚落，陈秋宜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进来：“高优，收起你的心思。”
何延益昏睡的时候，陈秋宜已经从高优身上套出了实话。
林致琦拿高优父母的魂魄和高优做交易，让高优使唤翼龙攻击天岚山的宗主，林致琦再幻化成灵台的模样，借时兰筝的口将陈秋宜与何延益引来天岚山。
陈秋宜猜测林致琦大费周章设下这一场圈套，最终的目的就是要让翼龙体内来自于天堑的黑气进入何延益的体内。
翼龙与枯骨僵尸都是十万年前，天堑异动的时候，从天堑逃出来的邪魔。
它们的体内有来自于天堑的纯粹的魔气。
这次见到林致琦，他不止一次问陈秋宜，如果天下至邪之物是何延益，作为克制邪物的乾坤镜，是否会封印何延益？
被陈秋宜突如其来打断，高优冷哼一声，又蜷缩躺回了角落去。
看见陈秋宜，何延益赶忙坐起身：“末末，翼龙可有伤害你？”
何延益不记得翼龙已经死了，只记得陈秋宜被翼龙抓走，自己一路追赶而来，并且跳下了悬崖。
陈秋宜看了一眼神情莫测的高优，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你，受了很重的伤，如今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何延益皱了一下眉，身体的不适令他坐着都觉得艰难。
“这里没有药材，我煮了一碗热汤，你喝了暖暖身子。”
陈秋宜将碗递给何延益，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眼下的局面颇为艰难。
翼龙死了，何延益与高优都身受重伤，林致琦再一次失踪了。
但是陈秋宜深知，自己与何延益的行踪，林致琦必定全程关注，了如指掌。
修养几日，陈秋宜决定离开此处，毕竟这里的浊气实在不利于何延益养伤。
而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有上神界的神，来到了天岚山。
何延益略带抱歉地望着陈秋宜：“我那一日跳下悬崖，怕自己没有办法制服翼龙，翼龙会继续危害此处，便将自己的指骨交给时兰筝，让她请上神界的神前来镇压凶兽。”
陈秋宜叹了一口气。
她能对身受重伤自理都困难的何延益干什么呢？
若去暴揍他一顿，最后收拾烂摊子的不还得是自己？
陈秋宜只能叹着气，带着何延益另外选一个适合养伤的地方。
临走前，陈秋宜又问了高优一遍：“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翼龙已经死了，此处浊气弥漫，你继续留在这里会被浊气侵蚀的。”
高优摇了摇头：“我自有其他的去处，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吧。”
陈秋宜望着高优坚定的眼神，不再坚持，带着何延益离开了。
高优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手不禁握紧了怀中的两个盒子。
那是林致琦给她的。
装着她父母的灵魂。
高优不管林致琦是什么人，她甚至将保护了自己几百年的翼龙都出卖给了林致琦，就为了换回和父母的重聚，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至于翼龙……
高优一身的伤，为翼龙挡下了大半的雷霆之力，虽然最终还是没能够救回翼龙，也算是还了翼龙这几百年陪伴的情谊。
高优抹去面庞的眼泪。
她已经很久没有流眼泪了。
咸腥的味道沁入她的嘴脸，高优用力掩下心中的刺痛，说服自己，只要父母能够回来，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陈秋宜与何延益一路行走得甚是缓慢。七日的功夫走走停停，才走出了天岚山的地界。
“不好。”
陈秋宜回过神来，才察觉到高优的不对劲。
翼龙对于高优而言，几百年的陪伴已经犹如亲人。
何延益在失去神智的情况下杀了翼龙，高优却并不仇恨何延益。
除非高优从一开始就默认了翼龙会被何延益杀死。
而何延益失去神智是在林致琦的算计之内，高优从林致琦手中得到了其父母的魂魄。
高优必定不只是想要得到魂魄这么简单而已。
高优还想要复活她的父母。
高优不会继续留在悬崖底下。得到魂魄以后她必定十分着急要去寻找使人死而复生的办法。
而能够令高优心甘情愿牺牲掉翼龙，陈秋宜猜测林致琦不仅将高优父母的魂魄给了她，还将复活高优父母的办法告诉了高优。
高优的父母已经死了几百年了，尸身早就已经没有了。
想要复活死人，不论是什么歪门邪道，除了要有魂魄，还得要有承载魂魄的载体。
林致琦口中能有什么好的办法？
陈秋宜心中忐忑万分。
可是悬崖下一别，此刻再回去，高优必定已经不见了。再加上上神界的神此刻在天岚山，他们回去也十分不明智。
拜林致琦所赐，陈秋宜如今还顶着灭世妖女的名头，被那些神抓个现行，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何延益宽慰陈秋宜：“当时发生太多事情了，你顾及不到也是情理之中的。”
陈秋宜叹了一口气：“原本是要找林致琦问天堑的具体位置，可是如今看来，真是思虑不周了，我们在林致琦设下的圈套里面团团转，即便知道天堑的位置，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不会什么都做不了。”
何延益双眸暗沉，虽然悬崖底下他被林致琦控制失去了神智，但是依稀之中他似乎听到了林致琦的心声。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每一次见到林致琦，何延益都有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
好像他们本为同源，他总是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感知到林致琦的喜怒哀乐以及一瞬而过的心思。
两次黑气入体，如果是林致琦有意为之，何延益开始有些能猜到他的目的是什么了。
陈秋宜问何延益：“你有办法？”
何延益望着陈秋宜，心中百感交集，他突兀地问道：“末末，倘若我成为灾厄之神，你会封印我吗？”
陈秋宜心下一咯噔，追问到：“你知道什么了对不对？”
何延益没想到陈秋宜会是这个反应，愣了愣神：“末末，你知道什么了？”
陈秋宜不是一个喜欢把事情藏在肚子里然后去猜来猜去的人，她将自己的怀疑以及何延益失去神智的时候林致琦对她说的话告诉了何延益。
听完，何延益蹙了蹙眉。
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
“如此，我便能够猜到林致琦的目的了。”
何延益某种冷色闪过：“从我们第一次见到变成灾厄之神的林致琦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布局了。”
华绘道心心念念要何延益度过情劫飞升成神却一直没能够成功，林致琦推波助澜设计让何延益第二次亲手杀死陈秋宜，何延益直接渡劫成为堕魔。
接下来，不论是枯骨僵尸还是翼龙，他们是从天堑逃出来了邪魔，死前从天堑带来的魔气化成黑气钻入何延益的体内。
堕魔之躯，承载天堑的魔气。
林致琦是要把何延益人为得变成第二个灾厄之神。
“灾厄之神是天地蕴养的，从世间悲苦中化生。与救世之神相伴而生，岂是林致琦想要造就能造出来的？”
陈秋宜摇了摇头，侥幸地想着，这只是他们的揣测。
何延益伸手摸了摸陈秋宜的脸庞，他扯了扯嘴角轻生笑道：“对，天地万物各自有其道，林致琦就算是灾厄之神，也不见得就可以违背天道为所欲为，兴许是我们胡思乱想了。”
何延益心中苦涩：倘若他不仅是堕魔之躯，他还是救世之神，林致琦的诡计或许并不是全无可能？
陈秋宜并不知道何延益心中所想，她只想着，眼下他们并不是林致琦的对手，贸然行动只会被林致琦耍得团团转。
陈秋宜心中冒出一个念头：灾厄之神的力量不容小觑。他们若想要封印即将到来的天堑之劫，或许可以寻找盟友。
有什么盟友是比如今在天岚山的那一群神仙更适合的？
何延益听了陈秋宜的想法，第一反应是反对。
“不行！当初他们为了令我成神不惜篡改我的记忆，设计让我亲手杀死你。相比于众生，他们只在乎自己的生死。”
“神也是众生，怕死没有错，我也怕死。若是有更好的选择我也不愿意与他们打交道。”
想起众神篡改何延益的记忆这件事，陈秋宜心中也十分鄙夷他们的做法。
但是眼下，他们是最好的选择。
“众神存在世间几十万年，他们必定比我们更了解天堑，更了解灾厄之神。当初他们笃定你是封印天堑的唯一办法，虽然如今你堕魔，但是神骨依旧还在，也许我们可以从他们那里找出有效的办法。”
何延益沉默了片刻，问道：“倘若他们的办法是让我以身殉道才能封印天堑呢？就如万年前的始神、水神以及陨灭在天堑中的诸神前辈。”
陈秋宜胸口一滞。
何延益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陈秋宜深吸一口气，她倾身上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主动拥抱住何延益：
“倘若唯有以身殉道，才能封印天堑之劫救下苍生，我愿意和你一起永困天堑。但是在必死之前，我会努力找寻一千种一万种能够两全的办法。”
陈秋宜呼出的气轻轻地拂过何延益的耳畔。
她说：“何延益，我会和你生死与共。”
第58章
陈秋宜与何延益两人还没走到天岚山的山脚下，就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陈秋宜望着眼前这个长得美丽有着一头卷曲长发的女人问道：“你是谁。”
“她是梦魔。”
何延益冷着脸将陈秋宜拉到了自己身后。
梦魔？篡改何延益记忆的梦魔？
陈秋宜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的额间有着和何延益一样的堕魔印记，但是要比何延益浅了很多。
陈秋宜记得，何延益与自己说过，他从上神界逃出来的时候，杀了月神。
这个梦魔是月神的妹妹，她此刻拦住两人，莫不是要为月神报仇？
思及此，陈秋宜将自己仔细藏在何延益身后。
若是梦魔与何延益真交起手来，两个堕魔之间的战争，自己有几分胜算能够幸免于无辜遭殃？
“你们不必对我如此戒备，我此来是与你们谈合作的。”
梦魔的声音温润轻柔：“你叫……陈秋宜？”
梦魔自从天堑归来就一直被困湖底，万年的寂静她习惯了沉睡。
她在何延益的记忆中看到了陈秋宜，此刻见到真人，不禁有些失望：“还以为是多么沉鱼落雁的美人，不过如此。”
陈秋宜：……
神仙姐姐，你如果拿自己的颜值去做对比，那世上怕是没有哪个能被称之为好看的。
何延益打断梦魔问道：“你说来找我们是谈合作的，你说的合作是什么？”
梦魔伸手指向何延益：“天堑要开了，我感应到了。你是水神之子，三界之中只有你有可能封印天堑。但你如今堕魔，封印天堑的能力大打折扣。十万年前我是唯一从天堑生还的神者，眼下若是我与你联手，或许能够争取几分封印天堑的胜算。”
陈秋宜蹙眉：“这是你们上神界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
梦魔神情恹恹：“上神界将我关押湖底十万年，逼得姐姐为救我铤而走险，我与上神界早已恩断义绝。”
陈秋宜不解：“既然你与上神界已经恩断义绝，封印天堑又万分凶险，你为何提出要与何延益联手封印天堑？”
梦魔抬眸望向陈秋宜：“三界将灭与每个生灵都休戚相关，纵然我与上神界恩断义绝，纵然我被天堑魔气侵染堕魔，但我神骨犹在，即便是微渺如蚍蜉，又怎不可存志封印天堑，解救苍生？”
陈秋宜一时语塞。
自己不知何时被困住眼界，总想着靠一己之力去顶去撑，却没想到，三界不是甲乙丙丁几个人的三界。
三界是世上万万生灵共同拥有的三界。
人，鬼，妖，仙，神。
纵然渺小如蚍蜉，也不可小觑它撼树的鸿鹄之志。
“何延益，我知道了！”
陈秋宜不禁高呼：“梦魔说得对！我们都被困在固有思维里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