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学会忍耐,为你,坏习惯我都改。”
沉溺于他的倾情演唱之中无法自拔,沐和弦完全陷进去。
曲闭,沐和弦不由自主地率先鼓掌,成为全场第一个为唐经驰鼓掌的人,其他人纷纷跟着。
唐经驰将麦放在桌上,余光不经意地掠过她,眼尾微扬。
沈凯文举杯和唐经驰碰杯,两人说了几句话,不过是霖域的方言,沐和弦没有听懂。
和几个人碰杯后,唐经驰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举手投足之间,沐和弦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以及沉静的檀香味,隐隐还有种纯白覆盖山头雪松的深邃悠远气息。
被他的气息包围,沐和弦不知手脚如何安放,双手交握在大腿上,又垂放身侧。
光线不明亮的狭小缝隙,沐和弦的右手不小心覆在一双宽厚的男性手背上,如触电般,她立即缩回手。
沐和弦条件性反射地去看当事人。
只见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睑,抬起左手打量一眼,坚.挺后背离开柔软的沙发,他缓缓靠近沐和弦,戏谑道:“沐和弦,你可真喜欢占我便宜呢。”
他身上的酒味越发浓郁。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谁能料想到有人靠着椅背的时候手还拉直搁在大腿旁。
现场音乐杂着嘈杂的聊天声,其他人很大可能听不见,保险起见,沐和弦靠近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我没有,谁知道你的手放在沙发边沿。”
唐经驰:“哦?我以为你观察后故意放下来呢。”
沐和弦:“怎么可能!谁会管你的手放在哪里。”
唐经驰不屑地笑笑。
对面的某个男生瞧见他们正窃窃私语,说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遂对着他们说:“驰哥,在和妹子说什么呢?有什么是我们大家伙不能听的吗?”
唐经驰吊儿郎当,“说什么呢?”
低着头的他忽然看向沐和弦,将问题抛给她,“沐部长,你说我们在说什么呢?”
他总是这样!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多和唐经驰待一块儿,她绝对能提升临场发挥能力。
沐和弦用笑容掩饰尴尬,“我,在问他这酒味道怎么样。”
徐世晨见缝插针:“部长,你也想试试?”
沐和弦摇头,“不是,问问。”
徐世晨:“害,这些酒哪能和驰哥家里的那些相提并论呢,下次有机会让驰哥带你品尝一下。”
众目睽睽之下,沐和弦不知道如何回应是最合适的,笑着点头。
对面的那男生笑嘻嘻地说:“我听说,驰哥,你对人家部长有意思,打算下场追她呢。”
此话一出,沐和弦的眼皮跳个没停,心慌慌。
怎么会有这种谣言?造谣的人是吃饱了撑的吗?
万一唐经驰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言论而远离她怎么办?
他会不会生气?
沐和弦不敢去看唐经驰此时此刻的表情。
微醺的唐经驰一脸兴致缺缺,笑意不达眼底,对此不以为意:“你凭什么认为从小被人追到大的我会主动表白?”
此话一出,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沐和弦的心也随着沉入大海,海水四面八方地朝她袭来,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知道曾跃的那番话是想羞辱她,可也确实是事实,他们之间相隔着一个银河系的距离,任凭她如何希冀追逐都无法跨越。
为掩饰内心的慌乱,沐和弦身子往前,拿过她的奶茶喝,膝盖一个不小心撞到桌子腿。
她忍住瞬间的钝痛,深深地吸口气。
有种想落泪的冲动,沐和弦忍住了。
奶茶被她喝完,丢进垃圾桶。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沐和弦的思绪早已飘到九霄云外,整个人有点呆愣。
骆雪润叫了她两声,她才听见。
骆雪润看她状态不太好,“阿弦,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沐和弦点头:“好。”
两人一同起身对大家说:“我们先回去了。”
徐世晨和两个男生挽留:“别啊,再玩会儿呗。”
沐和弦:“你们玩得开心,我今晚还要写点材料给导师,不玩太晚了。”
这理由一出来,徐世晨不好说什么。
走出包厢,骆雪润观察着沐和弦的神色,“阿弦,你怎么了?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这个时候,沐和弦忽然感激方才撞到大理石桌腿,让她有了理由,“我撞到膝盖,有点疼。”
骆雪润:“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沐和弦扯唇笑笑:“不好扫大家的兴嘛。”
骆雪润:“还疼吗?”
沐和弦:“还好,回去拿药酒擦擦就行。”
包厢内。
沈凯文打趣道:“驰哥,怎么能那样说话呢,人都被你吓跑了。”
唐经驰不以为然:“怎么就是被我吓跑了。”
“你刚那话过于绝对了。”
“事实。”唐经驰垂着眉眼,“她爱来不来,我是不可能主动的。”
狂得不可一世的发言引来在场的大部分男生的赞许。
“不愧是驰哥,绝不向女人低头。”
“......”
唐经驰笑而不语,仰头靠在沙发背抽烟,吐出层层烟圈,无声地说道:“沐和弦,你真是好样的。”
第40章 橘色
那天过后,沐和弦没住两天便回家了。
一回到栖州,高中好友林璇拉着她出去四处逛逛。
奶茶店里,林璇吸一口奶味浓郁的鲜牛乳奶茶,分享着近期有个男生追她的事,说得口干舌燥,很快把奶茶喝完。
讲完自己的事,林璇才想起顾着自己吧啦吧啦地说,忘记问沐和弦有没有新恋情的苗头。
林璇用吸管搅拌杯子里的冰块,“阿弦,最近有没有人追你?或者是令你心动的男嘉宾?”
林璇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蹦进沐和弦的耳,那晚唐经驰淡漠的神情浮现在眼前,他的红唇一张一合,冷冰冰的话语斩断她对未来的幻想。
之前沐和弦特别喜欢给身边的好友分享和朱诚铭的点点滴滴,以至于后来分手失恋时,连带她们的心情也被影响,对唐经驰单方面的暗恋不可能有结果,还是不要说出来给大家徒增烦恼。
沐和弦咬着吸管,“没有。”
林璇脸色沉下来,隐隐有个猜测,漆黑的瞳仁紧紧锁定沐和弦,观察她的表情。
简单的对视,沐和弦便猜到她在想什么,摆手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林璇眉头紧锁,“那是为什么?”
沐和弦:“我怎么可能对一个渣男念念不忘,绝对没有,我发誓。”
说着,她竖起中间三根手指。
林璇这才安下心来,想起之前沐和弦的论文在期刊发表,打趣道:“好了,知道你一心只读圣贤书,没心思考虑这方面的事。”
沐和弦嘿嘿地笑,低头咬着吸管掩饰心虚。
之后又聊了些别的,快到饭点时,两人分道扬镳。
乘地铁回家时,沐和弦接到周艳的电话。
不用想,肯定是问她要不要回家吃晚饭。
沐和弦接起来,“妈,我现在在回去的路上。”
周艳的声音急促,音调乱飞,夹带着浓浓的哭腔,“阿弦,阿弦,你…你爸中风了。”
周艳的话给沐和弦当头一棒,手心里的手机滑落,狠狠地砸在水泥地板。
愣了一秒,沐和弦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屏幕摔出几道裂痕,右下角甚至碎成颗粒状,密密麻麻。
随之碎裂的,还有她的心。
明明今天中午出门前,她爸还好好的,叮嘱她不要太晚回家,晚上做冰粉给她吃。
怎么忽然变成这样?
沐和弦整个人都是懵的,甚至有一秒害怕接起这电话。
周艳带着颤音的声音传来,“阿弦?阿弦,你还在听吗?”
沐和弦深吸口气,重新接听,声音都是抖的,“在,我在,爸爸现在在哪?”
周艳:“栖州医院。”
不知道是怕她担心还是安慰自己,周艳不停地重复道:“你爸会没事的,没事的。”
挂了电话,沐和弦马不停蹄地赶往栖州医院,在地铁换乘时连续两次撞到路人,匆匆道歉又跑起来。
半个小时后,沐和弦站在栖州医院的大门,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滑落脖颈,她的心脏跳得很快。
这会儿,她反而慢慢地踏上台阶,每一步都像光脚踩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铁板,煎熬。
医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时不时路过,每一道脚步声都让犹如惊弓之鸟的沐和弦神经紧绷。
病房门外,周艳坐在椅子上,平日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乱糟糟。
沐和弦一步步地走过去。
听到动静,周艳抬起头,瞧见沐和弦,苦笑着:“阿弦,你爸爸没事了。”
她的脸色惨淡寡白,眼睛透露着疲惫。
沐和弦总感觉她的话没说完。
周艳说:“就是,以后可能没办法继续做厨师了,右半边的身体...”
她哽咽了一下,继续道:“右半边身体动不了。”
沐和弦心如刀绞,嘴里喃喃道:“没事,没事,没事了。”
周艳眼角湿润,望着沐和弦,嗓子都哭哑了。
她说:“阿弦,你爸,他真的很爱你。”
悲痛的情绪占领大脑,沐和弦的反应慢半拍,“嗯?”
周艳:“你爸进手术室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费用太高就不做了,那钱是他留给你的嫁妆。”
静谧的走廊,周艳低哑的声音像是被摁下了重复播放键,一直在沐和弦耳边回放。
沐和弦双腿发麻,她抬手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稳,心脏一阵撕裂的痛。
丢下一句“我去上厕所”,匆匆离开。
来到厕所的洗手台前,紧绷着的沐和弦崩溃,咬着下嘴唇哭出来。
背靠着墙,身体缓缓滑落,她双手捂着脸,止不住的眼泪从指缝中流出。
一滴两滴三滴。
沐和弦颓废地坐在厕所门口,呜咽着抽泣,偏瘦的身体抖成筛糠。
不知道哭了多久,沐和弦扶着墙起身,双腿发麻,险些站不稳。
沐和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发红,眼白的血丝很明显,眼皮耷拉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气。
拧开水龙头,双手盛着冰凉的自来水冲洗脸蛋,洗去泪痕。
稍微调整好姿态后,沐和弦才回到病房。
周艳心知肚明,没有说破。
两人在病房坐着,相顾无言。
没多久,沐保军醒来。
他刚开始不适应,身体的右半部分几乎不能动弹,所幸右脚可以轻微地活动,瞧见她们两母子俨然一副哭过的模样,沐保军笑道:“干嘛这副表情,我这不是还活着吗?”
沐和弦知道他故作轻松,不想她们担心,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挚爱的父亲不能再像个正常人一样了。
走出医院时,已是晚上七点,不过现在是夏季,太阳下山,天空依旧很亮,抬头望去,辽阔无际的蔚蓝。
苍穹无边,父爱亦是。
沐保军要住院一个星期,他本想着人没事马上出院,沐和弦不答应,拗不过倔强的女儿,最后只好妥协。
这段时间,沐和弦忙着照顾沐保军,从医院回去的路上顺道去修手机。
站在手机维修店面外,沐和弦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件事需要做。
她拨通导师的电话,等了十几秒,对面接起来。
“喂,老师,您好,我是阿弦。”
“阿弦,怎么了?”
“老师,很抱歉给你打这个电话,我家发生一点事,我考虑很久,决定不参加这个比赛了,给你添麻烦了,很抱歉。”
“发生什么了?你要是觉得忙不过来,我可以给你安排少一点任务。”
“老师,我现在很难静下心来准备比赛,所以,我还是想退出,很抱歉,给你造成麻烦。”
“如果比赛取得好成绩,对你以后保研很有帮助。”
“老师。”沐和弦顿了下,“我不想读研。”
挂了电话,沐和弦走进手机维修店,对老板说:“你好,我想换屏。”
中年男人拿起她的手机型号看了两眼,“你这类型的手机屏幕暂时没有货,要不你明晚或者后天再过来吧。”
沐和弦想了下,学校那边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联系她,暑假期间大部分人都出去玩或者兼职。
“我把手机卡拿出来,手机暂存你这里吧,换好了给我打电话。”
老板:“成。”
沐和弦拿着手机卡走出维修店,她爸前两年用的小灵通还存放在他的房间,能暂时用来江湖救急一下。
微信不管了,如果有急事需要联系她的话,肯定会打电话。
她现在也没有心思看微信。
栖州万里晴空,霖域雷雨阵阵。
窗外的大雨无情地拍打玻璃窗,室内的人丝毫不受此影响,正专心地玩手机。
这几日,唐经驰不管怎么打,这游戏都赢不了,甚至连续好几把遇上无脑队友,今晚这把亦是如此。
暴躁的唐经驰将手机狠狠一丢,无辜的手机摔进沙发缝隙,似乎想隐身,不成为他的出气筒。
温月云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见他不耐烦,问道:“阿驰,最近心情不好?”
唐经驰冷冷地回道:“没有。”
“那怎么摆着一副臭脸?”
唐经驰双手抱臂,望着窗外花园里的娇嫩红花被雨水无情地捶打,毫不动容。
温月云将水果盘放在桌上,用叉子插一块哈密瓜,“尝尝,这是你爸昨天从新疆带回来的哈密瓜。”
唐经驰拿过叉子,咬一口,甘甜入喉,比外面超市的哈密瓜甘甜很多,不过他没心思细品,“一般般。”
温月云皱眉,“这么好吃,你竟然说一般,我看你八成是心情不好。”
唐经驰矢口否认:“没有。”
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气,她会不清楚?
温月云:“跟妈说说,指不定能给你提出高见。”
一直在耳旁说个没听,唐经驰觉得有点头疼,捡起手机起身回房。
温月云在后头喊道:“跟妈妈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唐经驰上二楼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坐在书桌前。
半晌,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随意地拉对话框界面,直到沐和弦的昵称出现,他停下动作。
迟疑片刻,点进去给沐和弦发信息。